浪淘沙 绝世-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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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微睁着,像是抵抗住睡意支撑着,好让自己清醒着。额环在他的眉心躺着,让那苍白的脸色映得更加透明。那片唇干得裂了开来,隐隐透出红色的血丝。这样的凉月教人如何不怜?
他不要睡!睡下了,要是再也看不到她怎么办?
“凉月,再睡一会儿吧。你身子还弱……”龙初璎给他加了条毯子,深秋了,天也渐凉了。他这身子若是不好好调养,再患上伤寒就难免转为肺炎,那时就不好治了。
凉月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还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很安全,他放下一半的心来。
知道凉月睡着了,龙初璎松了口气。这几天,她不免提心吊胆,毕竟他是为了她才落得如此地步的。
一阵风将窗户吹开,几片落叶被卷了进来。龙初璎连忙关上窗,免得凉月着凉。
她捡起地上的落叶夹在指间。
一叶知秋。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绮岫待了近一年了,还好绮岫有凉月陪她。清鸾的秋天和夏天无异,所以时间于她来说没有分别。
若要是真的开战,那又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妻离子散?
若是只要她的命就能换取百姓的安定,那她定不会惜命。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是风中的落叶。至于会飘到哪里,那是命运的事情。
自古红颜多薄命……
百姓又何尝不是?
第十六章
窗外的叶子变成金黄,有转而枯萎。三九的寒风吹落了最后的叶。冬天来得是那么突然。
“初璎,你醒了没?”凉月扣了扣龙初璎的门,好在隐风楼是关押人质或高官的地方,不至于让他们在天牢里度日。
在隐风楼的日子和往日无异,只不过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
门“吱”的一声打开,露出龙初璎的娇颜。她上下的打量他一番,略不满意的轻皱眉头:“这么冷的天,你还穿这么少?”
凉月一笑道:“无妨。”
“有事么?”
凉月顿了顿,缓缓说:“太子殿下说陛下下令释放我,我今天就可以出去了。”
“那很好啊。出去以后好好调养,我想他们对祭司还是很敬仰的。”龙初璎温婉的笑着,仿佛她不曾被人质留扣压,仿佛她从不曾有过性命之忧。
“我会想办法劝谏大王的。国师,国师他也会帮我的……”凉月低垂着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龙初璎柔声道:“不要勉强,快些走吧,不要让太子久等。”她向后退了一步,关上房门。听着凉月像是走远了,便靠在门边轻叹一声。
展悦然见凉月走出隐风楼便迎了出来,吩咐下人为凉月系上披风。
“这次本宫和国师联合进谏才把你救出来,下次可莫要悖逆父王了。就算你多担心公主初璎,你也不要让父皇知道。你好自为之……”一路上,展悦然不听得开解凉月,至于凉月听进去多少,那他就不知道了。
车子直接抵达大殿之外。远远看去,林沄帝正端坐在龙椅上,以鄙视万物的神色看着他们。
凉月仍是挺直了身子,展示着作为一个祭司最基本的尊严。他走进大殿,单膝跪在御宸之前朗声道:“臣凉月,拜见陛下。”
林沄帝没有让他站起来的意思:“凉祭司,如今清鸾与绮岫在澜江江畔开战。大势所趋,你仍觉得我朝不该质留公主初璎么?”他的声音抬高了几度,不怒自威。
“凉月不敢妄言,只望陛下以苍生为重。”凉月低着头,林沄帝只能看见低垂在他眉心的额环,闪耀着亮眼的光辉。
“你退下吧,以后在太子那里伺候着,不要再进大殿了。”林沄帝冷冷得说,言下之意就是凉月已经被剥夺了作为一个祭司议政的权利。
“臣告退!”
“儿臣告退!”
毕恭毕敬的退出大殿,展悦然不满的瞟了凉月一眼:“凉祭司,你若真的不知惜命,那本宫也便就不再管祭司的事了!”他甩了下袖子,转身就走!
顽固至此,朽木不可雕!
太子殿下发怒了,他知道。作为一个太子来说,如此待他已算是仁至义尽。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他回过头,国师正站在他身后,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凉月,你逾越了。”他眼神复杂的看了凉月一眼,转身回到殿中。
他,逾越了么?
苍生为大。战争的后果是谁都可以预见的。然而,真的都是为了苍生么?
他的心嫣然是偏向龙初璎的,他都知道。
他看了看雪的天空。
去年的这个时候,初璎到了峰。而今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沦为阶下之囚。
人世间的事真的是无法预料。
凉月默默的向太子书房走去,作为一个祭司,做好本分的事是他的使命。作为太子洗马,伴太子学习就是使命。
凉月,果然是逾越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正了正额环。
是的,他是个祭司。
绮岫流光历二十九年三月初六,凉月放下誊写的笔,放松了一下手指。
“凉月!”门被粗鲁的踢开,凉月皱了皱眉。太子的书房门都敢踢?胆子太大了些。
“什么事?你一个将军,怎的如此莽撞?太子御书房的门是任你随便乱踢的么?”
寒凌一把拉过凉月,把他手里拿着的奏章夺过来丢在桌子上:“还在看这些劳什子!龙初璎就要被杀了,你不知道么?”
凉月一下子愣住了,绮岫和清鸾,真得不能再有所挽回了么?
初璎,就要为这场无意义的征战被牺牲掉了么?
“还愣着干吗?走啊!”寒凌推了他一把,“看她最后一眼也好!”
凉月转身取过墙上的宝剑,为官五载,他不曾用过兵刃。如今,他将为初璎拔剑。
“凉月,你去哪儿?”刚出太子书房的门,展悦然就叫住了他。
凉月回过身,眼睛有如额环般晶亮,他屈膝跪了下来,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臣凉月,谢太子殿下多年提拔。臣不胜收恩感激,臣愧为祭司愧对太子殿下。惟今只有辞去所有官职,望太子殿下成全。”他解下额环,双手递予展悦然。
展悦然惊讶的接过那块还有些温热触感的额环。凉月走了?他为什么不拦?
是因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吧……
是的,他早就知道了。
那个眼睛里有纯粹“善”的人,不适合官场,也不适合呆在这个朝堂之中。
传说,那天凉月单枪匹马闯进隐风楼就出公主初璎。二人连夜逃至澜江,渡江而到清鸾。
又有人说,那天有天神相助于凉月。救出公主,解救面对战乱的人民。凉月飞升成仙,与公主初璎过着神仙眷旅的日子。
然而,这毕竟是传说,往往与事实最不符的东西。
绮岫流光历二十九年三月二十三,凉月拜别展悦然后直奔隐风楼。他发誓,他一定要带走龙初璎。
再也不回绮岫,也不会再回清鸾,到没有战争的地方去。在那里,他不是祭司,她也不是公主。
打开那扇门,原本可以见到的人儿没了踪影。
屋子里的东西完好无损,就连照进窗子里的阳光都显得暖洋洋的。
初璎喜欢干净,所以屋子里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他进屋走了几步,忽然就放下心来。
初璎躺在床上,宽大的锦袍顺着床帏垂了下来。她就躺在那里,很安静,向她的人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
凉月温柔的走到床边想唤醒龙初璎,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她柔美的脸时,他的人直接被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的嘴角沁出一丝血液,像是在她白皙的脸上抹上一丝胭脂。
地上有一个空了的酒杯,就在龙初璎下垂的手下。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初璎,你醒醒啊!”初璎没死,一定没死!你看!她的脸还是温的,她的脸色还是红润的。
她一定没死,对不对?
“初璎,你昨晚又看书看到了哪个时辰啊?怎么这么贪睡?你醒醒啊!我带你去竹林好不好。”凉月痴痴的为她擦去嘴角的鲜血,拨开当着她眼睛的发丝。
“凉月……她已经死了……”寒凌在凉月身边蹲下,看着他,眉头皱着。
“你闭嘴!”凉月横了他一眼,“他没有死!”
寒凌站起来,气急的骂他:“她死了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也太没志气了些!你是个男人!你是个祭司!你忘了么!”
凉月一下子不说话了,只是痴痴的坐着。
展悦然这时也走到凉月面前,沉默了良久开口道:“父王给了他公主应有的死法,也是很尊重她的。”
怜光不说话了,像是周围空气般安静。走廊的灯忽明忽暗,照在怜光身上,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怜光,那后来呢?”恨离追问了一句。
“后来?”怜光顿了顿,“后来的事情你最好去问凉月,展悦然或者诸葛道云。毕竟那时的事情都只是传说。”
“那公主初璎呢?她是怎么被救活的?”恨离向前迈了一步,怜光就向后退一步。
“我说过,你去问他们会比较好。”
恨离别过头,看向那扇似乎永远都不会打开的门。
“神,你不知道吧……苒落有柄神剑名‘灭神’,可破一切术法,咒语。剑如其名,可以灭神。”怜光低低的说道。
恨离看向怜光,她的脸藏在宽大的帽子里,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又如何?”神剑?
她只知道天界有的神范了过错,罪不致死的都会被贬下凡界,永生永世作一柄剑的剑魂。但是在他们被贬时,天神会赐予一个他们想拥有的能力。
灭神剑么?
想他从前应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神族,被贬下来,也要做世间的最强者。
但这究竟是喜?还是悲?
“有了灭神剑,你就能进这个屋子。”
是啊,凉月的龙初璎还在里面。或者,在某个类似于这个屋子的地方,同样囚禁着凉月。
“灭神剑在哪儿?”恨离确认性的问。
“苒落皇宫。你现在就可以去了。”怜光向后退了几步,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
“怜光,怜光?”恨离向前迈了几步,发现怜光早已经没了踪影。
这个怜光,到底是什么人?
莫名其妙的来,然而有莫名其妙的走了。
遇到了凉月,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时间的沙漏渐渐的带走了一切。
第十七章
八月十三,宜沐浴,祈福。
桦城中最近都是喜气洋洋的。先是紫樨和慕容风飞夺得墨泽军队的大批粮草,同一天南宫雨竹率桦城百姓抵挡住清鸾、绮岫联军并给予其沉重打击。
联军元气大伤,对桦城的威胁性降低了许多。
原是些不堪重负的民众,现在有一支足够强大的义军来保护他们,他们自然是会欢喜的。
在南宫雨竹的治理下,虽然偶有战争,但百姓可以吃饱,不必缴纳沉重的税款。人们自然拥戴他。
这几天来府衙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原因无他,南宫雨竹在府衙张贴了征兵的告示。一时间,凡家有子及弱冠者皆来参军。百姓们都将儿子送了过来,连女人家都做好饭食送上城楼给那些守城的将领。
南宫雨竹在榜上明示:家中独子者,不收;家中长者病重者,不收;家中稚子未及六岁者,不收。
桦城的百姓对于这告示即失望又觉得感激。失望的是自家孩子不能为保护桦城而尽一份力。却又为南宫雨竹为他们着想的事很是感激,心下追随南宫雨竹的想法更浓了些。
百姓就是这样,他们要的无非就是安定和温饱。只要给了他们这些,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你。
这几天司空婳把府衙让给了征兵的管事,她和紫樨两个人还可以住在城主府。上次他们从墨泽夺来的粮食都分给了桦城的百姓,也就不再需要府衙再赊粥了。
城主府的大厅,每到下午就会是这个样子。司空婳在一旁整理《瀚澜书》,南宫雨竹和慕容风飞两个人就将地图铺在桌子上细细的研究者地形,地势和现下军情。而紫樨,只是单手支颊,兴趣索然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他们的谈话。间或很不给他们面子的打了个哈欠。
“在这里,突击。”南宫雨竹指着地图上的一座山道。
慕容风飞眉头紧蹙,细细的思考起来。桦城以外五十里,天树山,山中多岔路,峡谷。确实是突击的好地方。但是天树山地势崎岖,搞不好连紫宸军都会被困死在里面。
“这样做会不会有风险?”慕容风飞抬头看向南宫雨竹。眸子里充满疑惑。
“风险是一定会有的,但是这样打的胜算就多了些。”南宫雨竹双臂交叉环在胸前,低头看着勾勒出大好山河的图纸,嘴角溢出一丝浅笑,“到时候,他们就是真正的有来无回了。”
慕容风飞想说什么,却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旋即又低下头去。
别国的军人就不是人么?真的就要斩尽杀绝么?
紫樨微皱眉头,像是明白慕容风飞所想般叹了口气。轻声道:“啧啧,在下原本很是钦佩雨竹兄智计过人。不想雨竹兄也不过如此,真是让在下不免失望。”
南宫雨竹顿了顿,颇具玩味的看了眼紫樨,嘴角含笑:“雨竹不才,恳请紫樨兄赐教。”
“赐教不敢当,愚见倒是有一些。”紫樨轻描淡写的说道,“雨竹兄不觉得这种赶狗入穷巷的打法,不会逼得敌人背水一战,全力反扑么?”
“哦?”南宫雨竹像是来了兴趣,坐了下来,和紫樨平视。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剑上的银铃,嘴角含笑。
慕容风飞也不说话,只是自己添了杯茶。但从他的目光中仍是可以看出他是很同意紫樨的看法的。
“不若现在山中给他们出其不意的突袭,但他们身心俱疲走出山谷时再擒住他们。多少也可以减少些杀戮吧。”紫樨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都散了吧。”说罢,也不理别人要怎样就踱出了大厅。
他这个人想是随性惯了,总是这样没精打采的来,又没精打采的走。仿佛没什么能提起他的兴致似的。
似乎是墨汁滴到了宣纸上,在纸上留下了几个黑点。
司空婳秀眉微蹙,将纸折了折放在一边,又拿了张纸出来。她似乎是想休息一下的耸耸肩,抬头扭了扭脖子。忽然就发现紫樨走了出去,于是视线也随着一路出了院门。
司空婳有些失落的盯着门口。是啊,那么俊逸潇洒,谪仙般的人物怎么是会固定呆在一处的人。世间也许没有什么值得他驻足的吧。
她好像还能记得那天她抱着他哭时,他说的那些话。萦绕在她心里,久久不散。
她低下头,看着那些文字,竟觉得模糊。想着,才觉出自己的眼眶已经湿了。于是连忙收拾东西,出了厅,直奔自己的房间。
“风飞,你去召集那几个营长,挑些身强力壮的兵来,我们准备打仗了。”南宫雨竹将朱笔在天树山方位一画,嘴角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