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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永昼无垠-第9部分

小说: 永昼无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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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这么问到的无垠才惊觉自己的忧心似乎过度明显,这些大臣们一定都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是好吧?真是个失职的王,竟然让臣子们除了国事之外还替他操心。于是他摆出安抚人心的笑容,拍拍暗璐沾有雪花的肩膀,道:

    “我没事,就照我说的办,去吧。”

    如山的谕令一下,无论暗璐有再多的话想说,也只能双手抱拳,恭敬地喊?:“臣遵旨!”

    目送暗璐的身影离去,无垠知道他心里必定充满了不满与疑惑,但此刻,他有不得已的理由,也是无法向人说明的理由,迫使他无法离开凌霄殿。

    抑或该说,无法离开永昼身边。

    无垠从父王手里接过了腐坏的王位,凭着尚轻的年纪、不熟悉的人脉,他到底能做些什么?然而事实证明,当年的少年重整朝廷纲纪,壮大了国威,一点一滴地改善了人民的生活。让他痛下决心做出这些决定的原因,是他目睹了王位腐败的过程,他看到了百姓的生活从幸福变成了不幸,亲眼看见为了建造宏伟的凌霄殿,过度操劳而死的工匠被抬着出去,然而丧失理智的父王却只顾着把玩手边的宝石,和亲吻那已经散发阵阵腐臭的宝座。

    对成为新王的他,国人寄予厚望,然而怀疑年少的他究竟能做些什么的声音也没少过,它们像一波一波的海浪朝他袭来,而无垠只管稳稳地踏出步伐,伸出双手,拯救无数的人民。他也为自己设下目标,要引领黑暗的国冲破阴霾,脱离悲惨的命运。

    协助他完成志业的,是同样亟欲改变现状的暗璐和黔柱。

    左相暗璐家中世世习武,代代为朝廷效力,父亲官拜墨黥大将军,不过那是上一个王在位时的事了。

    一生画忠职守保家卫国的墨黥在当时是名震四方备受景仰的大将军,且在王荒废朝政剥削民血之后,多次上奏望请王能睁开眼,去看看这个已经是断垣残壁的国家,去听听百姓含着血泪的哭喊。但,王终究没有改变。心灰意冷的墨黥大将军也许是不忍继续看着这个国家倾颓,也许是认为自己也难辞其咎,于是在家自刎身亡。此消息一走漏开来,全国上下陷入一片震惊与绝望之中,跟随其脚步了结自我的军士将领更是不可计数;惟独这个国家的王,丝毫不受影响。

    代替父王前往将军府吊丧的太子无垠在灵堂中第一次见到暗璐,他微微的向这位伟大将军的唯一血脉颔首致歉,暗璐死灰的眼神中忽然出现了光芒,那是泪光。

    “我的父亲做错了什么?”少年愤恨地哭喊着。

    “你的父亲没有错,只是他来不及见证这个国家的未来。”太子回答。

    “未来?还有未来吗?这个国家就要毁在王的手上了!”他喊的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有的,我绝不会让这个国家灭亡,我向你保证。”

    太子坚定的语气和清澈的眼神深深刻在暗璐心中,神奇地安抚了他的激动,也决定了他将为无垠奉献一生的命运。

    凛冽中,将呈书收进袖中的无垠回过身去,提步迈向策谕阁,但就在策谕阁的门口,他又序下了脚步,这次不是因为有人叫住他。

    银眸瞪着地上那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东西,一片埋在雪堆中的鲜红花瓣。花瓣呈长条状,色泽是抢眼的鲜红色,但在冰天雪地之中是如何跑出这么一片鲜艳的花瓣?他当然知道原因,因为此花只有一个地方能够栽种。

    他屏气拍开房门,书房内一地的鲜红随风飞了起来。僵在原地的无垠不知该不该踏进这个被人动过手脚的书房,但最后他还是走了进去。

    均匀散落各处的红色花瓣是莲,不同于一般常识所知的白莲和粉莲,这种如同火焰般燃烧着的莲花名为红莲,需要特殊气候、特殊土壤、特殊栽植手法,方能种出如此稀有的红莲。

    无垠一步一步踏入这个原本他再熟悉不过、但此时却已面目全非的书房,随着每一步都会踩到的花瓣,他额角的青筋跳动得愈来愈明显。当他来到桌案前,果不其然在洒满了花瓣的桌面上看见了一张红色的小纸,拿起一看,只见上头写着:

    无垠哥哥久违了

    别来无恙

    特来送上新婚贺礼妹字

    当他看到字条角落画的那朵绽放莲花,不禁将纸张揉进手掌中。

    无奈地抹了抹脸。无垠还是想不透她是怎么进到这戒备森严的凌霄殿、并且查出他即将前往的地方?最匪夷所思的莫过于这一地的娇嫩花瓣,又是如何千里迢迢带来这里还能够保持鲜艳的?早不来晚不来,偏挑此时上门来,难道她天生就爱找麻烦?

    倏地转身往门外走去,飞旋而起的披风将地上的花瓣掀起波波花浪。

    站在策谕阁门口的无垠扯开喉咙喊着:“来人啊!”

    很快地,便有两名宫女来到他的面前。“战君。”她们整齐地揖身。

    “将我的书房收拾干净。还有,派人去通知大臣们,大麻烦驾到。”抛下这句话的无垠头也不回地走入风雪交加的走道中。

    留下被一室嫣红惊吓得说不出话的宫女们。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四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细碎的白雪乘着风势吹开珠帘,三三两两飘了进来,跌落在窗台上、地板上,静静的化成水,然后无声地蒸发消失。

    房内,放有三盆烧得火红的炉子,用来驱走凛冽的寒意,然而此刻宁静的氛围却只听得见炭块烧熔的声响;空荡的卧室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永昼正坐在桌前,拿着针线缝补一件墨色的衣裳──当然,不是她的。

    针进,线出,葱白似的纤指熟练地来回穿梭在布料之间,已经垂泪的蜡攀附着低首的棉线燃烧着,橘红的火光映照着那细致的面庞,在琉璃蓝的水瞳中摇曳,她神情认真地专注于缝补的部位。

    昨夜,她在他的睡袍上发现了一道撕裂痕,吃惊地看着破洞的无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造成的,不过因为他的衣料子都很轻薄,划出这样的口子并不是没有过的事。令他意外的是,永昼竟然表示希望让她来缝补。她说,在坤簌宫的时光实在太过悠闲,闲得发慌的她只是想找些事做,无垠惊喜之下当然就答应了。

    然而,深深刻画在永昼脑海里无法忘却的,是当他听见她要为他缝衣裳时从内心深处绽放出来的笑容──那种天真的表情,简直跟个孩子没两样。进宫一个月,永昼看过白天的无垠、夜晚的无垠、朝上的无垠,和大臣议政的无垠,昨夜却是她初次看见拥有那般无邪笑容的无垠。是她的主动让他这么开心吗?

    不,永昼认为原因是来自“缝补”这个举动。

    当孩子的衣裳破了,该由谁来补呢?一般来说是母亲。绝大多数的孩子都穿过母亲一针一线缝纫过的衣裳,无论布料多么的粗糙,因为有母亲温暖的双手织进无限的关怀和母爱,那穿起来比任何一件新衣裳都值得骄傲。只有那双神奇的手,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冷、什么时候发烧、什么时候饿肚子,即使贫穷,只要有母亲,就好比拥有无限的财富。

    但是无垠的母亲却在他最需要母爱的年纪离他而去,残酷的命运竟又在他失去母亲之后,间接让他失去了父爱,顿时,他彷佛像个被还弃的孩子,站在全国的最高处,却没有人注意到他。在那样幼小的心灵中,懂得什么叫寂寞吗?

    希望他不懂,因为,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上天是公平的,身为一国之主的黑冑战君,却连根本的亲情都无法拥有。

    被父王遣忘、被大臣期待的无垠是否曾经急于成长而偃苗助长呢?每晚当她看着他,看着那张没有一丝犹疑不安的面庞,几度差点脱口问出:那颗强壮的心脏,是否也有脆弱不愿让人见到的一面?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徘徊在无垠内心边缘的她,始终不肯去碰触、打开两人之间最后一道门的关键,即使永昼知晓,他夜夜都在等待她的行动,守在原地,不肯进一分,也不会退一步,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背负着千万人的信任,转而投入他的怀抱。

    想得出神,永昼没注意到尖锐的银针穿过布料,深深地刺进了那白玉般的指腹,直到她吃痛地拿起手指检视时,鲜红的血珠已经渗出了伤口,凝结在指头上。无声地按住出血处,于是小小的血珠跌进了黑色的衣裳中,化为无形;鲜血失去了它原有的色彩,与黑融为一体,但即使看不见,它依然存在。

    在永昼平静如冰的面容上,忽然从眉心蹙起一道皱痕。

    溅洒在黑冑战君身上的,何只成千上万滴鲜血,它们被黑所吸收,埋藏在黑冑深处,即使肉眼看不见,但它们仍然存在。穿戴着黑冑的无垠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盔甲,却依然提着长刀挥舞出更多的鲜血,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是自愿?还是责任使然?

    罗剎将人命把玩于股掌之间,视痛苦为享受,不知怜悯为何物,因此被称作罗剎。但他不是,无垠总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任何的小事都逃不过那双银眸,然而他注意这些不为别的,只因他在关心、在体察每件发生在他国内的事,彷佛是个付出一切的父亲,那样地令人敬佩。即使永昼从未说出口,但在她的内心早已体会到了这点,无垠为国家所做的,已超越所有人能够做的──想必,也牺牲了更多。

    忽地,门被推开的声响扰乱了一室的寂静,也打断了永昼的思绪。

    来人是神色慌张的默芸,踩着紊乱的步伐,呼吸急促地喘着气,看得出来必是一路赶着来到这,白净的小脸上此时泛着红潮,额角渗出滴滴汗珠,她来到永昼跟前。

    “参见王后。”她揖身后脸上还是写满了无措,这让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的永昼十分疑惑。

    “发生了什么事吗?”永昼放下针线,审视着默芸乱了方寸的神情。能让向来冷静的默芸如此慌乱的,在这宫里能有几人?无垠?是他出事了吗?这个乍现的想法无预警地让恐惧爬满了永昼全身,她急促的问道:

    “是无垠出什么事了吗?”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又关心又担心的语气和表情,是多么像一个担心丈夫出事的妻子。

    咽下一口唾液的默芸边摇头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永昼。“战君请王后到正殿一趟,有贵客来访。”

    放下心中一颗悬石的永昼在听完默芸的话后,更是不解。

    “贵客?是谁?”

    来到黑沃国,无垠将她安置在坤簌宫,也鲜少让人来烦她,或者该说是刻意不让人接近她。除了默芸和少数宫女,还有无垠本人,她这个月以来看到的面孔屈指可数。永昼一度以为,他是否想囚禁她,让她与外界隔离,与世界脱轨,终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的作他的笼中鸟。但与其认定这种悲哀的设想,永昼却宁愿相信另一种。

    这个宫里的人并不是全部都当她是国母,这在她初来到此地时就已经领教过了。然而就从那日起,永昼就再也没见过那些嘲讽她的脸孔,服侍她的全都是温顺的宫女,口中唤的句句是王后。默芸说,这些人都是她的好姐妹。所以,无垠是想为她隔离恶意与危险?现在的情势还不是她可以露面的吗?

    而方才默芸说要她去正殿见客,这可是头一遭。是什么样的客人非要她去见不可?虽然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无法抑制的妄想了一下,是白露国的臣子或是使者来探望她了吗?是不是父王挂念她,因此派人捎信来了?

    真是可笑。白露和黑沃互视如仇,又怎么可能让国人跨越国境呢?永昼可悲地在心底嗤笑着自己。

    “是个大麻烦。”没头没尾丢下这五个字的默芸移开脚步往挂着永昼衣裳的木架走去。

    黛眉已皱在一起的永昼搁下手中和腿上的东西站起身,朝默芸着急来回巡视衣裳的背影问:“什么叫大麻烦?是我认识的人吗?”

    “王后也许不认识,但应该听说过。”回答后的默芸来回检视每一件手工精美、质料上乘的外袍,口中念念有词:“不能穿得太美……可是王后本来就很美啊。不能穿得太华丽……这些袍子怎么一件比一件夸张啊?”说着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碎语。默芸终于选定一件白纱滚金边的罩衫,拿下它后,急忙跑到永昼身边为她换上。

    情绪是会感染的。默芸的急躁使得永昼也跟着紧张起来。不过是换件外衣而已,却使两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大功告成,默芸看了看永昼的妆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定会被染指的。”

    永昼的蓝眸里已经写满了问号,但还来不及开口再问,手腕已被默芸捉住。

    想将王后拉到铜镜前让她梳妆的默芸感到手中的细腕抽离了她的掌握,回过头看向永昼,只瞧见她摸着自己的手腕沉默不语。

    “奴婢只是心急,冒犯到王后还请见谅。”她以为永昼是被她的笨手笨脚惹怒,赶紧揖身赔不是。

    永昼面无表情地摇着螓首,径自移动莲足到妆台前落坐。

    不消多久的时间,此刻的永昼和默芸已经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黑色殿廊,通往正殿的拱门已在咫尺。

    原以为默芸会为她梳个更复杂的发髻,没想到正好相反,她将她一头的金钗玉坠纷纷解下,只捞起中央的一绺发,再从锦盒中挑出最朴素的一只彩蝶步摇,在永昼的右耳后绾成一个髻,仅此而已。但永昼不了解的是,为何默芸在看了自己一双巧手做出来的成果后,却还是摇头叹气,直嚷着:“不行,太美了,太美了。”

    也许解答就在前方,永昼这样盼望着。

    宫人为王后永昼拉开珠帘,绣鞋踏上了正殿,在众目睽睽之下,永昼面不改色地走了出来。这个宽不见边、深不见底的正殿已不再让她恐惧,因为坐在最上方的男人已从陌生的黑冑战君变成了夜夜共枕的无垠;这个阎黑的宫殿也不再是深不可测,纵使她身着的依然是白衣,但某些事物已经有了微妙的不同。

    来到正殿的永昼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文武大臣表情有多狰狞,只因她的视线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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