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自难忘-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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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你尚有这份心思,”年氏悄悄进屋,尖声插言道,“临走前不知你还有何心愿,若是有,只要不出格,我自会设法满足,也算尽了咱们主仆的情谊。”。
我白她一眼,说话丝毫不留情面,“奴婢虽愚昧,但主子这般虚情假意也能琢磨出一二,主子心里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何必假仁假义趟这潭浑水!”
年氏见我如是说,不好当即发作,轻声呵斥道:“你这个奴才恁的不通事理,我好心和你道别,你却……”话未说完,便要抹泪。
我瞥她一眼,声音中尽带了轻蔑,“主子,您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早已令人皮而生厌,这招不好使了,不如趁早换个手段。看您花样年华,整日愁眉不展,老气横秋,说您是十足的半老徐娘吧,连个风韵也无,着实可惜之至。”
“我自是不如半老徐娘,可你的狐媚手段也高明不到哪儿去,自古红颜祸水,看来爷心里清楚得紧,逐你出府,也是为顾全大局。念你私下伺候过爷,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本想犒赏犒赏你,将来不至殍殣街头,顺带留个念相,没成想你偏不领情,反而好一番冷嘲热讽!”
我冷哼一声,气道:“既然主子一番盛情,也不好驳您的老脸。”年氏听闻“老脸”二字甚是不爽,两眼一翻,脸色竟首次盖过一张粉脸,现出了紫色。
我全无愧疚,语气不紧不慢,道:“我要的只怕主子您还没有呢!”说着,侧眸看向胤禛,眼中满满溢出的只有深情与伤痛,现在纵有千言万语也不能一一倾吐,叹道:“和他之间,总算有些情意,却说不上伺候,至少在我心中两情相悦,该是并肩而立。缘尽也罢,恩断义绝也罢,我自会守着誓言,直到他死那天,我才舍得随他而去,和他共死!”
“亏你说得出口,就不嫌害臊么?”年氏语含讥诮,脸色由紫转红。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展眉不懂这有何害臊!”
“你……”年氏气急败坏,眼风偷扫胤禛,见他凝然不动,竟宛若雕像一般。
忽而听见身后转来抚掌轻笑之声,大为诧异,回眸一看,竟是十四。见他也来凑热闹,我一时心乱如麻,面带幽怨的看他一眼,他轻笑道:“四哥、四嫂,今儿是唱的哪出啊?”
我冷冷的插言说:“反正不是《西厢记》!”
十四轻轻扶起我,缓声安慰:“小眉,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原也怪不得别人,四哥府上最重规矩,你偏偏最受不得约束,离开王府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你也当想开才是。”
我跪了太久,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十四怀里,十四眼含笑意,竟如同四月天般的温暖,我朝他微一抿嘴,表情却甚是凄凉。
十四深深看我一眼,眼波深邃郑重,缓声吟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 凤兮凤兮从凰楼,得托子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听着这通告白,我不禁心烦意乱,深敛双娥,讪讪说道:“十四爷,您能不添乱么?我不懂规矩,你也不顾礼法?”
十四粲然一笑,轻轻拾起我的手,“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可是你说的。”
我赶紧抽手,回他一句,“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十四转头看向年氏,问道:“四嫂,小眉可嫁人了?”
“这……”年氏神情颇为尴尬,不知如何做答。
“我是说正儿八经的抬着花轿请进门。” 十四微微一笑。
“这倒没有。”
“多谢四嫂提点。”十四朝年氏微一拱手,继而转头看我,“既然四嫂都说你并未嫁人,这番推托自是不成立的。以前就和你说过,真到了悲痛欲绝的地步,嫁我就是了,不管以前如何,我只会疼你、爱你。莫非到现在你还心存幻想么?”
胤禛蓦然回头,一双黑瞳深不见底,声淡如水:“十四弟,你若是纳侧福晋须得承奏皇上,这般不合礼法的荒唐事,我看他老人家未必会准!”
“只要四哥不阻拦,皇阿玛那儿我自会请旨,不劳四哥挂心。到时候您赏脸过府吃杯喜酒就是了!”
胤禛面色一沉,调转了头,怔怔的望着墙面上挂着的那幅字,“一人出塞北,万里息边烽。”如今早已被爱恨情愁纠缠得支离破碎,留在那儿徒增伤感罢了。
我心中渐渐生起一抹浓浓的绝望,这般绝望即使手刃仇人时也从未有过,那时尚有希望支撑,知道他还爱我,现在几经辗转,爱了、恨了、盼了、等了,却也累了。巨痛撕裂了我的心,我周身的血仿佛凝固了,只有一张一翕的嘴唇蠕动着,却叫不出来,我的灵魂瞬间崩溃成气泡,汇成丝般细流,艰难的流淌,却始终等不到他伸手掬在掌心。
泪水从我的眸中涌出,沾湿了睫毛,轻轻用手拭去,朝十四轻轻一笑,一字一顿,仿佛吐出每个字都是无比艰难,无比辛酸,“若是要我嫁你,须依照我们家乡的规矩,单膝跪地向我求亲,你暂且考虑一番,以后再来找我。”
说完,痴痴的望了一眼胤禛的背影,喃喃低语道:“我若嫁了别人,你会难受么?可确是你先弃我而去,现在何去何从,与你无关!”
我失魂落魄的走出雍王府,一路跌跌撞撞,孤伶伶地望着纷飞的雨线,迷惘、沉郁、无奈一齐洒在脸上,闭上双眼,痛得头也不敢回,心中只是爱恨交缠,摧肝魂断。
雨幕中,一个人徘徊,蓦的伸过一把伞,遮住了阴霾的天空。侧眸一看,竟是顺子,容颜憔悴,眼神中却传递了温暖的力量,我轻轻扶了他的手臂,逶迤而行,步子渐走渐稳。一会儿工夫,进了旧宅。
关门上锁,闭门谢客,静静躺了一段时日,身上病痛已祛,心头的伤口却总在晨光熹微时、艳阳高照时、残阳无限时、午夜梦回时殷殷的渗着血,只有在梦里,有他的温暖、他的呼唤、他的眼泪、他的誓言。仿佛时光倒流,不堪回首的点点滴滴都不曾来过。不,时光不会倒流,我心中之痛永远无法褪去,我永远是那个披着夕阳守候天涯的断肠人。
二十八、阴谋与爱情
爱情常会对错误视而不见,
永远只以幸福和快乐为念,
它任意飞翔,无法无天,
打破一切思想上的锁链。
欺骗永远只能隐藏在心间,
守法、守礼、道貌岸然,
它除开利益,什么也看不见,
永远为思想铸下铁监。
——布莱克
几日后,十四过府送来个盒子,拆开一看,竟是个木偶,做工精巧,惟妙惟肖。细一端详,眉宇间隐有一丝忧郁不羁,我偏头望向十四,问道:“怎么如此面熟?”
“再仔细瞧瞧。”十四面带笑意。
我捧在手中,翻来覆去一番细看,眉头一舒,说道:“是你!衣襟背后的刺绣乍看是花纹,细看是你的名讳——胤禵,对不对?”
“你倒是聪明的紧,一点就透!”他抚掌轻笑。
“送这个干嘛?”
他伸手接过,撩起木偶的衣襟下摆,手指轻轻一拨,木偶已稳稳的单膝跪在桌上,轻轻握了我的手,柔声说道:“小眉,嫁给我吧!你瞧,这不是给你下跪了。以后我若是哪儿惹恼了你,就让它代我受罚吧!”
“亏你想得出!”我“扑哧”一笑。
“总算笑了,笑了就是同意了!”他轻舒口气,眼里蹿起一团火。
我眸中掠过一抹黯淡,十四轻轻吻着我微颤的手,见他一脸欢喜,我心中隐有不忍,并未挣扎。十四抬头看我,眼睛深若幽谷,低声嗫嚅道:“小眉,我会好好待你,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我像是陷入泥沼,不知如何回答,又怕愈陷愈深。十四的双眸悄然盛满情欲,起身把我抱在怀中,我猛然一颤,半怀悲哀,半怀恐惧,莫名的情绪扑向我,粘住了我的喉咙。我紧紧闭上眼,想象中总有一盏长明灯在眼前忽闪忽闪。
“小眉,你早晚都是我的,何必害羞?”十四微带着喘息把我放在榻上,轻轻揭开我的衣襟,我肩膀的肌肤裸露在空气里,瑟瑟颤栗,十四看得目眩神迷,手指滑过脖颈,握住我的肩膀:“小眉,你有月亮般的美丽,豹子般慑人的力量,我对你的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我抬头凝神看他,心念微动,一缕惊异似有似无的在脑中盘旋。十四托起我的下巴,细细吻着我的脸,我恍然想起胤禛的舒缓绵密,嘴唇微微颤动起来,十四温热的唇贴过来,我本能的一躲,不想与他纠缠。他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双手跟着躁动起来,仿佛要把我扯碎了一般。
“胤禵,我不能嫁你!”我眼中陡然盛满惊惧,猛的一把将他推开。
“不能嫁我?我几日前便已安排妥当,日日盼着娶你过门,事到如今,你居然说不能嫁我?你的心是铁打的么?”
“就算是吧……对不起!”
“别说那三个字,我不在乎!”十四的嘴唇绷得紧紧的。
“可我在乎!”难言的酸涩噎在心口,如今倾吐出来,却是万般难受。
“你从未接受过我,又怎知我处处不如老四?你……就不能试着爱我么?”
我怔怔的摇头,胸口像压着千钧巨石,脑中萦绕的却是胤禛的声音:“小眉,一定要信我,捱到懂我的那天!”爱人的叮嘱教人如何能忘,既爱过,就应信他,若信他,又岂能不等他!我缓缓吐出口气,心中陡然清朗起来,“情爱之事来不得半点勉强,我不能因为他对我无情,就转而接受你。我虽娇纵势利,但决不忍眼睁睁看你为我堕入万丈深渊,何况……何况他要我信他——忘了我吧!”
“我试过,小眉。”十四狂喊出声,意识骤然混乱起来,他眼底的忧郁彻底被绝望笼罩,闪着阴森的光。
我尝试着起身,仿佛自己正在下坠,伸手乱抓,周围只有粗砺的岩石,触得生疼,“胤禵,你疯了?”
他铁锤似的拳头捏得铮铮作响,从脚底升起的危险与狂燥瞬间征服了他的心跳,蓦的扯拦自己的衣襟,西下的阳光把他的胸膛映成了骇人的红。我的心突突的跳着,眼前的十四变得陌生而歇斯底里,“小眉,我早就想你想得发了狂,为你做的你有半点在乎么?你欠我太多,注定要背负我的债,用一辈子的时间还我!”
“我从未给你承诺,又欠你什么?”我咝咝喘息着,头脑轰然欲裂,心头总萦绕着一丝骇惧,下意识总觉得愈触及真相,愈觉得惊恐凄凉。
十四闭上眼,把自己置身于黑暗中,手指深深嵌进我的肩膀,咬牙切齿道:“告诉你,有我爱新觉罗 胤禵在,你与他今生今世休想在一起!事到如今,不妨把真相和盘托出,断了你的念想。”
他抖动着蓬乱的头发,唇边泛着狞笑,“事情到头来还要怪你不够谨慎,那个如焉鲸吞库银,你心知肚明,身边还藏了一封要命的信。可那信早就被我暗中誊抄一份,真的自然还留在你那儿。我若向皇上告了秘,带人一搜,不正是捉贼捉赃?到时候你就当真是百口莫辩了。老四奉旨彻查此事,最后查到你身上,他自然脱不了失察、包庇之嫌,所以,要么杀了你,自己到皇上那儿谢罪,要么把你推给我,我若娶了你,自会保守秘密,护你周全。小眉,你不知道,老四当时多想回山东找你!日日茶不思,饭不想,面如枯槁,竟是为一个女人!”
他张开眼,怨毒的火在眸子里燃烧,口气举重若轻,牙缝里迸出的句子冰冷彻骨,“可是,他又顾忌我手上的东西,只好留在北京,一面打探消息,把老钱一家彻底解决,一面和我谈条件。否则,他怎生舍得狠心忘了你?他的苦楚不亚于你半分,还要狠下心肠拒你千里。可惜你偏偏不愿跟我过好日子,生性倔强,蠢得像个鬼迷心窍的糊涂虫,我本可让你死,让他终身受凌迟之痛,但你遍体鳞伤的伏在我怀里抽泣,我心中之痛早已把郁积的怨恨瓦解得一干二净。你便是传说中艳若桃李、摄人心魄的魔鬼么,为何又时而带着真实与天真,让我万般不舍,只想痴痴的等你回头!”
他猛吸一口气,灼热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你的执着、你的狂热全给了他,忘了我还站你身后,等你、爱你!老四也疯了,居然忘了承诺,忘了他梦寐以求、孜孜不倦争取的权位,再难抗拒你。你可知道,你们耳鬓厮磨浓情蜜意的时候,我的心在淌血么?老四满满的盈着笑,无意中露出脖颈上缠绵的痕迹,我瞬间发了疯么?你不在乎,多自私,多冷酷,甚至可以漫不经心扯谎骗我,而我当时居然信了你的鬼话!”
我全身奔涌的痛淤积在脆弱的心脏,直感觉面前的十四竟是个恶魔,声音尽带了毛骨悚然的颤抖,“怪不得你向我打探消息,卑鄙!”
他怪笑起来,身体不可抑制的抖动,“我千般是、万般非也是为你,我的灵魂早就被你摧残得支离破碎了,还在乎什么卑鄙?”他顿了顿,止住狂笑,缓缓吐出口气,继续说道:“我还是慢慢揣测出端倪,向老四几番暗示,他真的疯了,竟然不为所动,告诉我亏空早已填上,纵然皇上治罪,也会顾念骨肉亲情,断不会痛下杀手,无非御前失宠而已!我本已全无办法,没成想承蒙上天眷顾,皇上惊鸿一瞥,竟对你念念不忘,只是碍于你是汉人,暂时不能亲近。老四自能揣摩圣意,却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你成为皇上的女人,只好借机把你送走。皇上耳目众多,好生相劝,定然瞒不了圣上,反而落得个欺君的罪名,只好借着皇上心疼孙子的当儿,秉明已对你小施惩戒,把你逐出王府,一来可向圣上交代,二来也断了皇上的念想。”
“唉,”他长叹一声,仿佛他罪恶的灵魂正受着炼狱之火的煎熬,“老四也算机关算尽,你的血与泪,何尝不是他的血与泪,他还要小心收敛心中恸切,决绝的演场好戏。痛快呀,看他暗自咀嚼苦涩真是痛快之至啊!”他侧眸看我,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小眉,你说这不是峰回路转么?我能不欣喜若狂么?他因为爱,放弃了你,我因为爱,得到了你!”
我伏在床头,连哭的气力也无,眼如刀剑,直直的看着他,恨不得把他撕得粉碎,发出愤懑的悲鸣:“爱?你也配谈爱字!”
他猛扑过来,我的血管瞬间爆裂,张口想叫,就被他干燥的唇封住,他贪婪的吻着,眼波中竟闪出了冷酷与兽性。我缓缓闭上眼,双臂紧紧箍住了他汗湿的背,他微一迟疑,脸色迷朦沉醉,我乘机狠狠的在他唇上咬一口,他猛一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