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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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花在雪地盛开,围绕着女性细致的裸足。
蓝馥阳站在荆棘丛里,让冯达朗完成今日最后一幅影像。
“完美!”冯达朗按下快门,唯独透过这种方式,他才能捕捉她。
这种快乐很短暂,天寒的关系,不能教模特儿工作太久,要不,都会冻出病来。收工后,那个男人从远处冷杉树下,沿着碎石子步道,走过来。他手臂总是挂着一件毛皮大衣,靠近时,带着令人退避的冷峻,眼光稍稍扫掠,无声宣告结束。
“嗨,皇先生,”只有一个家伙会在大伙儿噤声,收拾工作行头时,把装着蓝馥阳衣物的大袋交给男人,开口与男人闲聊。“放心吧,蓝小姐今天依旧毫发无伤。”这家伙剩一只眼睛,比较敢乱说话。
蓝馥阳的脚背其实遭蔷薇藤硬刺划了一道血痕,那是男人来之前发生的事,冯达朗亲自帮她处理伤口,提议休息,她拒绝,坚持拍完今天进度。平常开会也许怠慢,让另两位参与此次雪地系列工作的模特儿感觉她恃宠而骄,但,真正站在镜头前,蓝馥阳敬业的态度绝对教人恭顺。
皇宇穹好几次看见她赤裸躺在雪地上,秀眉不皱、身子不抖不僵硬,配合地做出冯达朗要的姿态。
他问她,那种时刻,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说,想着雪地、想着蔷薇花,想着自己是雪地、是蔷薇,在沙滩,她就是那沙、那海。
那么,你就别动,让我来取夺你。
皇宇穹手一伸展,将毛皮大衣披上蓝馥阳的胴体,把她从爬地蔷薇丛里抱出来。
“冷不冷?”他将她抱得很紧。
她也揽着他的颈子。“今天有阳光。”微微一笑,美眸迷蒙地半垂合,鬈翘睫毛沾了微小——如果不是她的男人,如果不是生长于这块土地,绝无法觉察——的细雪花。
皇宇穹吻吻蓝馥阳的眼,然后唇。她是个有点奇妙的女人,仿佛真与他一样,在这寒冷土地出生,不怕冷,让他尝到的都是暖息热意。
“蓝小姐——”就是那个少一只眼睛的景霞跃,出声打断他们热吻。
皇宇穹转头冷眄他。
戴夸张女乳图眼罩的脸庞,露出性格一笑。“蓝小姐的相机,我修好了。”
皇宇穹眸光略闪,视线回到蓝馥阳脸上。
“我想拍6655321。”美眸凝睇他的俊颜,这撒娇似的音色染有腼印�
她的相机好久没开镜头,登陆皇家土地那天,车子驶在薄覆白雪的大道上,路灯与雪地辉映得刚刚好,微晕,不刺眼,温柔的向晚时刻,看不见几缕落日余霞,却比任何景致都恬静、唯美。她打开摄影器材箱,他马上要司机停车,下车走走,问她是不是想拍什么?她看看路边的花,看看下车得到解放、乱跑的6655321,还有整齐的高大冷杉,视线最后依然移回他脸上——只可惜她的相机久未使用,似乎故障,使得她什么也无法拍。
“修好了——那么,就顺道过去拿。”嗓音中难察的沈柔,仅有她听得见。
她和他一起住,已经九天了。
他们住在湖上,岩石搭砌的古堡型楼房,有一座圆拱桥梯连接建筑入口与湖岸。桥阶下,碎石道穿贯岸畔雪地,交连一条宽敞马路,和隐藏湖畔各处树林的冰雪小径,不论大路小径,两旁积雪土地一定有蔷薇蔓延成锦绣织毯,云杉雪松耸挺半空。
冷归冷,顶多只是低温,仍有花有树,有飞禽盘旋浮冰漂荡的湖面觅食。他们叫这一带“蔷薇隅”,最早的建筑是一幢名为“蔷薇楼”的双层楼房,座落在距离湖畔一公里半的平广雪原,建筑外墙攀缠绝艳蔷薇,据说已经荒废不住人。
每每,车子行经那幢楼外的马路,蓝馥阳会转头注视雪原美人似的优雅古典屋宇。
“那里面真的没住人吗?”今日多了点不同的例外——她开口问了皇宇穹。
皇夏生说过,之所以叫“隅”,是因为边侧、角落、不被重视,他失意的堂哥、堂嫂在此度过悲凉余生。
没有人喜欢来边缘地带,听说这儿的雪地蔷薇开得越多越艳,越不能住人,就像棧卫桑ㄓ;ㄊ飨拢└说牧砝嗥羰尽�
令人感到彻骨的不是寒冷,而是带有残酷隐含丑陋的凄——伪——美。皇夏生说话真真假假,故事成分居多。他在这儿开心采完花便离去,留下皇宇穹安排、管束他们。
“那里住了行为被管制的人。”车子将那美丽建筑抛远,皇宇穹旋转方向盘,驶入湖畔马路,到达冯达朗一行人住的欧式花园别墅。
石造义大利式露台庭园下,停着两辆休旅车,雪地系列工作成员一个一个正在下车,拾级上露台庭园,鱼贯进屋。
“别下车。”没熄火,保持车子温热,让在雪地工作后的她取暖休息。皇宇穹下了车,进别墅,向景霞跃拿蓝馥阳的相机。
蓝馥阳不明白,没来得及问。“行为被管制……”只能喃喃自语。这是什么意思?没来由地,她将左手从他的毛皮大衣里,伸出来,静静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像这样吗?
被管制的人……
蓝馥阳收握柔荑,右手摸了摸戒指。
她想起以前念贵族私校住宿时的事。学校对未成年住宿生管得特别严,几乎把淑女养成教育变调成修女养成教育,服装仪容要检查,听音乐要规范,课外读物全由师长选定……
她记得有一天,宿舍里的一位学姊不知用什么方法,弄来一本该存在大学部图书馆内的人体摄影集。她第一次看人体,深深被震撼,不是青春期的蠢蠢欲动——
当晚,她进浴室,解掉颈上制服的领带、钮扣,脱去及膝裙、黑色厚裤袜,浑身不着衣物,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隐隐约约听见小窗户外传来窃窃私语,她回眸瞥见一双眼睛,尖叫出声。宿舍乱成一团,巡逻门卫开始追偷窥者……
她莫名兴奋起来,忽然明白——
是自由!
那偷窥者要来突破铜墙铁壁修道院似的宿舍。她的叫声,不是惧怕,而是体内那股要冲破压抑的少女时期反叛——她想要自由,像那双大胆的眼睛一样,自在沈定地望进禁区!
现在想来,那双眼睛似乎有点像皇宇穹——
蓝馥阳颤了一下,回过神。皇宇穹还没回来。她开车门,循了个方向,在清冽糅混蔷薇花香的空气里,踅向蔷薇楼。
第六章
路面像是有人用喷火枪除融积雪。
岩板步道,微湿,有花办,一办又来一办,飘转地缓坠。
蓝馥阳侧仰脸庞。漫天舞彩,寒风吹卷屋宇高墙上调落的蔷薇。红的如血,白的如泪,雪原美人的血泪。
越过雪原,斜阳四十五度角,单划她一边肩,她柔荑顺下长发,顺不掉杂缀缕缕黑丝中的落办。
古典优雅的双层楼房,近看更不像荒废。是啊,里面住着行为被管制的人,天天有人来管理,哪是荒废。门厅太干净,只有她沾雪的鞋底,浅印不怎么清晰的痕迹,浮雕大门的蔷薇叩门环,闪亮着。
需要敲门吗?
蓝馥阳自己做了决定,伸手握门把,无声一扭,门开了。
寒风将她推进门。好温暖,这屋子的确住了人!女人!应该是。一种甜味,像花香、像水果、也像洋流翻卷,滚冒洁白浪泡。空气中传来《I'm your man》,蓝馥阳往里走,循那歌声走。
她没去看客厅、厨房、一楼的厅厅室室——俨然一个温馨小家庭——直接走往纵对玄关、铺了真丝地毯的楼梯,拾级上二楼。
蓝馥阳脚步快了起来,歌声越来越明显,却难以分辨……该分辨什么?她想知道什么?
歌声不是原唱Leonard Cohen,是一个男人录音清唱——专为自己心爱的女人。
她混乱起来,双脚不受控制,自有意见地寻对了门。
就在二楼角落有点隐密的门扉里,她看见肚腹隆挺的绝伦女性,像朵熟落花儿歪斜在地毯上。
“宇穹……”女子喊出这个名字的细喘嗓音揉进《I'm your man》中。
蓝馥阳僵住,手一松,门砰地在她背后关上。
“我以为……”女子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是宇穹……”她想要爬起来,但无法,身子往地板顿撞一下。
蓝馥阳跟着一抖颤,提脚趋前扶她。
“我肚子好痛……”断断续续,从早上开始,她知道自己快生了,她是第一次,时间可能比较长,宇穹通常晚上来,等他来了,再说不迟……
她的想法,超出预期。
欧阳若苏现在才明白,孩子由不得她掌控、不等天黑,现在就要母亲疼得永生难忘。
“请你……请你帮我找宇穹……”欧阳若苏抓着蓝馥阳的手,美眸沁泪,莹莹淌下了。
蓝馥阳猛地站起,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和皇宇穹——
九天了,他们睡在同一间房、同一张床,通常,他比她晚上床,她睡着了,他才扰醒她,带着暗夜落雪似的气息与她做爱。她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晚上床?
夜间未闻行车声,也许他用走的——不过是一公里半。这是边缘地带,适合金屋藏娇!
蓝馥阳大步大步奔跑。谁说在雪地跑不快?她就跑得很快,快到视线都模糊了。
拍照时,脚背遭蔷薇藤硬刺划伤,流不出血,以为是冷的关系,其实,真正的痛,扎进内脏,完全不见血。
突然地,就降雪了,阳光甚至没完全缩进云层中。
皇宇穹想着,是否与景霞跃聊得太久了?
从来都是他等她,他没让她等过他,即便先上床,她一样睡自己的,不会等他同眠共梦。
皇宇穹并不意外看见车前座空了。他把摄影器材箱,放进后座,挥挥身上的细雪,拾眸望天,忽有所感,回眸——
蓝馥阳出现在车头前方。
雪,凛凛苍白,落在她浓黑的发、隐颤的睫。她一动不动,像脚下荆棘海孤岛土地生出的一尊艳丽冷绝雕像。
皇宇穹绕过车身,走近她,这才看见她脸湿了、发也是。他伸手挑她发里的蔷薇花办,挑出第一办,她动了,举起一双手臂,用力捶他。
“她要生了、她要生了!”
皇宇穹震了一下。她去见了欧阳若苏!他神经一紧,迅速将她带上车,前往蔷薇楼。
紧要关头,异常安静,他什么都不说。也是时间太短,湖畔别墅到蔷薇楼,比湖上古堡到蔷薇楼,短三百公尺,开快车不用两分钟就到。
“馥阳,下车,我需要你的帮忙。”
就像她拜托他处理离婚事一样,这次,换他拜托她。
蓝馥阳红着眼眶,太冷,她脱光衣服拍雪地系列,不觉得冷,穿着他的毛皮大衣的此刻,才深感寒意。
车门大开着,皇宇穹探手拉蓝馥阳下车。他接受她的拜托,要求一次正正式式——到现在还没实践——的相亲约会,那么,她也接受他这次拜托,她会想想该要什么报酬。
蓝馥阳不言不语,仅是跟随皇宇穹的步伐,进了蔷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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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产下一名漂亮女婴。
他说:“你好好休息。”
蓝馥阳感觉眼前迷迷蒙蒙,像经历一场梦境,却不知道自己躺在哪儿,只是不断听见男人清唱的《I'm your man》回旋着。
后来,那歌声停了,她真入梦,睡了去。
这场雪,悄俏地下,下到子夜,还未停。
蓝馥阳醒来时,眼睛正好看见窗外夜雪中绽放的蔷薇。
“你醒了吗?”一个轻软的问候。
蓝馥阳调远视线,敞帘的四柱床中,刚生产完的女子亮着一双眼睛。
她说:“我的女儿叫雪薇——雪中蔷薇,杜雪薇。”
“杜?”蓝馥阳坐起身,掀撩身上的毛毯,离开角窗窗台软垫床,走向四住床,美眸幽幽凝视女子。“孩子跟你姓?”她问,不见小女婴在床里。
她摇摇头。“她跟她父亲姓……”淡淡的语气,想微笑似的表情很疲弱。
蓝馥阳坐落床畔,这一瞬间,她平静地面对着她。
“我姓欧阳,也姓皇,皇若苏,”她说着。“谢谢你。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提出了一个请求。
蓝馥阳慢慢发现她的五官线条——有点像皇宇穹、有点像皇夏生——像皇家人那种绝对完美的外表特质。
她听她说:“我哥哥把我的女儿交给了她的父亲,我和他不能见面,他们才刚走而已,我想要一张他们父女的合照,可以请你再帮我这一次吗?”
她的相机刚修好,就要派上用场,完成一个母亲的请求。那孩子是她接生的,她有什么理由不接受。蓝馥阳点了头,手握住欧阳若苏的柔荑,说:“你等等,我把他们拍回来。”
欧阳若苏笑了。“谢谢你……”
蓝馥阳站起,脸笑了,转身走出房门。下楼时,她有点想哭,每走一阶,感觉就强烈一点。她手里捧抱小女孩滑出产道的温泽还在,那新手母亲进行产后第一次哺乳的画面仍清晰……
她走到玄关,这才注意到有面镜子,照出泪水溢出眼眶的女性脸庞。
“馥阳,”皇宇穹在客厅里,看见人影闪过走廊,随即出来。“你要上哪儿?”他问她。
“去拍照。”她回答他,才知道自己的嗓音哑得像生病。
皇宇穹眸光沉定,凝视她一会儿,回首朝客厅里说了先告辞之类的话语,然后走向她,打开玄关衣帽收纳柜取大衣,让她穿上。
两人一起走出蔷薇楼。
路线不是回湖上古堡。车子驶了一刻钟,这几乎是到港口必须花费的时间。没错,就在要进入港口区的大道上,他们追着那辆车。
皇宇穹朝前车闪了闪大灯,那车靠边停了。他们的车跟着停过去。很有默契,他们下车,前车后座也开了门。一个男人抱着厚襁褓下车,走向他们。
“我就知道是你——年轻有为的大律师,什么事忘了交代?”男人咧嘴一笑,眼光又低敛,离不开初生女儿的小脸庞。她很漂亮,不像刚出生的小孩皱巴巴,眼睛也张开了,栗色瞳眸映着洁白落雪。
皇宇穹至后座,将蓝馥阳的摄影器材箱提出,交到她手上。
蓝馥阳抬眸。他什么话都没说,不是现在才沉默,一路行来,就没开口。所有言谈,在行为里。他深深看她一眼,托高箱子,等她开启。她动了,打开箱盖,取出相机,做足准备,一望四周。
路灯、细雪、冷杉……这是她第一天登陆皇家土地,中途下车的那路段——她在此发现相机故障,修好,当然得在此开始——路边开了野蔷薇,花姿妍美,盛迎午夜雪。
美眸瞅了皇宇穹一眼,蓝馥阳走开了,往路边,折一朵蔷薇花。她把花放在小女婴的襁褓上,当她父亲的大掌拈住花梗时,她便在雪花漫飞的午夜拍下他们父女。
按快门那一刻,她觉得温暖同时寒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