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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纯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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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给天上的二哥    
    亦代二哥亲爱的:    
    你自2月23日永别了纷扰的尘世已经十一天,想来你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你是否依然眷顾着我是怎么生活着吗?    
    今天是惊蛰,毫无意外地惊了我。我重新要求自己回到正常生活,我被自己的健忘惊着了。咱俩部分两地情笺,前几个月应红说她在编辑,准备出版。昨天百花出版社阿艳打长途来,向我讨《 两地书 》,我说,在应红处。她说:那我找李辉要。晚间李辉打电话来说:“你已经和应红就《 两地书 》签了合同啊!”呀……我完全忘记与好友应红签过什么合同!她是作家出版社的甲方呀!!亲爱的,我们将在印刷机、装订机、封包机里,在爱我们的读者群中、亲友们面前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你高兴吗?吻你。    
    愈加爱你的小妹    
    2005。 3。 5


第一部分得黄氏兄妹来书

    冯亦代    
    今年春天,忽然从天津来了封黄宗英的信,说她不久要来北京,来了一定来看我。不见宗英又快一年,多得一见,是一快事!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踪影。打电话给宗江,说已经来过,匆匆回上海去了。6月初我到上海,打电话又找不到她,真不知她又云游何方?心里有些遗憾。宗英足迹几乎遍及全国,许多人想不到的地方,她也敢于一闯。我对她的行踪飘忽,戏称她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哪儿也甭想找到她!    
    9月,忽然收到宗江20日的信,是写在宗英给我信的背后的,他也终年南北奔走,有乃妹之风。    
    二哥,这是宗英之子赵劲昨晚带来,这一封,专给你的,我们均属“不另”( 因为宗英在信头上粘了一张纸条,上写“大哥寄二哥,不另”,所以宗江有些酸溜溜了,一笑 )。我今晚去广州,拍影戏,演一耄耋杂技老艺人。如演得好,你可来一篇《 半世纪后再观宗江卖艺 》之类……    
    宗英的信,则诉说了她的行踪和心境。    
    二哥,我来洛杉矶已经一个多月了,住在南帕沙迪纳,十分安静的,花树馨香的区域,住宅靠近图书馆、小公园,离书店和小影院也不远。    
    我的三个小儿女都回中国工作去了,两个儿媳妇在这里,蛮孝顺。小外孙女儿珍妮从中国小学四年级到这里来上五年级,什么也听不懂,亏她还愉愉快快去学校,回来她舅妈帮她讲家庭作业,倒基本也做出来了……    
    我和我的小儿子阿劲( 1960年生 ),阿劲媳妇,小珍妮一起过日子。阿劲今天去中国,参加一个与中国合拍的电视。临走,扔给我三个图书馆卡。二哥,我现在胡看书、瞎看电视、乱看报纸……我的英文程度和宗江没法比。我的正规学历只是初中毕业,但是我此刻渴望翻译英文作品,短的、长的。这两年我不怎么写东西,因真也不知写什么( 虽说1992年已写了二十多篇,都是沿长城线的生态和摄制组的生活 ),我也不愿越写越远越无聊。朋友总鼓励我写阿丹,但写阿丹,可能再次把我写进疯人院;所以我想搞翻译,不然,不知晚年将做什么好。这理由近于酸楚,想不会使你翻译家生气,你是二哥!在图书馆浩如烟海的书架上,我不知看哪些书?报?杂志?你能给我些建议吗……    
    图书馆旁边就是“老人中心”,可以去学英文( 我估计是会话 ),可以去吃一块半美金一顿的中饭,挺丰富的。“老人中心”活动很多,我还没有下决心正式参加老人行列。我感到在图书馆,我的心是立着的;往旁边走两步进了“老人中心”,就躺下了。既然命运使我们失去了伴侣,既然还看上去健康地活着,还是得立着。我可以在美国跟着儿子过活,但还是准备1993年3月中旬回上海,从十六岁就独立生活,如今也不想依附儿女,随便他们待我怎么好!……    
    我不记得你的门牌,由宗江转吧,如此我甭给他写信了。    
    小妹 1992。 9。 26    
    抄完了兄妹的两封信,也许有助于朋友们了解他们的近况。但是我会怎样对她说呢?我以为即使参加“老人中心”的活动,也可以是立着的。宗英那样的人是永远不会躺下的;因为她已和命运搏斗了一生,为何心有所畏惧呢?人生最后也就在这一“搏”。


第一部分“复活”记趣

    冯亦代    
    我从“听风楼”迁家到小西天,真像是贫儿暴富,说不出的昔非今比之感,单说三大扇南窗,就使我百倚不厌,可以远眺,可发遐想。正在自我欣赏之际,忽然电话铃声大作,又听到好脾气的阿姨在大声叱责对方“瞎说!瞎说!”我怕唐突了友人,便上前接过了话筒。    
    来电话的是《 读书 》编辑部吴彬,她听到了我的声音,便边说边笑起来。原来范用刚刚通知她们,说舒湮接到我女儿电话,告诉他我已于凌晨驾鹤西去云云。为了得知详情,特来探询。我听了不禁开怀大笑,说一早正在写一篇短文告别“听风楼”,好端端的人,怎能说走就走撒手西归呢?她也为之破涕大笑,说这下可放了心啦!接着是董秀玉的声音,她说听了这个消息,编辑部全乱了,都掉了眼泪。以后又是倪乐,说几时要把我接到编辑部去,同大家见见面,使大家真个放下心来。其实,我听到吴彬的话,就已大笑得顾不上说话;吴彬说一定要马上电话通知范用,使他放心。    
    和吴彬说完话,我立刻电话通知范用,他大概已接到编辑部关于我的喜讯,连连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他也快活极了。他告我消息来源,说道舒湮讲是我女儿去的电话,他当然毫不怀疑,便通知了丁聪、吴祖光,如今要去更正了。    
    于是我又打电话给舒湮,是他夫人诸玉大夫接的,一听我的声音,不禁一愣;我告诉她我一直健顽,无病无痛,只是搬家搬累了。她叫了舒湮来,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我们的朋友,一位农业经济学家出了事,因为他和我同姓,而且是我们多年的老友。我怪舒马大哈,他说那是误会,只要人在就皆大欢喜了。    
    我和丁聪、祖光通了话,又是大笑一场。丁聪夫人沈峻说马上要到上海去,一定请《 新民晚报 》“夜光杯”预留篇幅,以便刊载我写的《 冯亦代复活 》。祖光刚从街上回来,还不知经过,听了就说这是件大好事,祝愿我健康长寿。    
    最后则是告诉黄宗江,他夫人阮若珊接的电话,说正在心里难受,她还流了泪。宗江则说一场虚惊,也是一场闹剧,舒湮老糊涂了。    
    通话完毕,该发更正声明的地方,都已听到我仍在人间的消息,可是我还是止不住我的笑声。    
    一个人能在人间就知道友辈对他死后情感上的反应,实在难能可贵,也表示了友辈对他率真的友情。    
    话又说回来,也只有眼下北京的现代化设施,一项误传,不到两个钟点,就得到了更正。如果倒退哪怕是十年,由于通讯的困难,大概非三数日莫办,这个错误早已传遍京城了,非要登启事不可;不知还要骗取多少同情人的眼泪,友辈的叹息。这就是现代化的好处。    
    1993年2月24日 七重天


第一部分情书(1)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2月26日 )    
    亲爱的二哥:    
    阿朗寄来你在《 新民晚报 》上发的我兄妹二人的( 摘函 )。二哥,是我写信时曾允诺你几乎全文发我写给你的信吗?吓得我不敢再写了。本来,情人节怎么也会写几行,寄个卡,乃至说上几句悄悄话。    
    我第二次进精神病院了。    
    我在读白朗宁夫人的抒情十四行诗。    
    我幻想的白朗宁来把我接出医院。    
    我是因连续写作日夜不能勒笔致病而已。把创作意念冷藏保鲜,把稿纸对我封锁,略施医疗措施,也就能正常睡觉、走路了。    
    下一阶段将在医院中实验无日无夜激情大写而特写,看又如何……?    
    我不是个残废人,只不过艺痴魂魄相扰,才非常有可能成为半残人,这样一折和你门当户对了,聪明的傻二哥,你到底懂也不懂?    
    I miss you so much。    
    Honey Ying       
    1993年2月26日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3月27日 )    
    二哥:    
    如果你知道这里的日子多么单调,无聊,可怜……犯人也有放风的机会,我们没有。我们几乎连治疗都极少,一天喂我们三次睡觉的药……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下回,再病也不进这样的医院,绑着进来也不来。    
    我已看完9、10、11、12期四篇你的“西书拾锦”,别的还没看,老怕上当,既然日子那么闷,还怕看到没劲的文章。    
    等家里有人有工夫来,再有工夫去复印。不知到哪天了,明晨有兴致,自己誊誊抄抄看,《 灵飞经 》小字帖几十年来没临帖了。    
    我拒绝6∶30pm服安眠药,只答应[ 我 ]推延一小时,如此治疗也过于简单,养一群猪吧。我已抄好一份《 断 》,把忘记的繁体字写进去了,还删了段《 没什么说头 》。有些排行重排了排,把新誊的寄司马了。原稿明天就可以寄给你了,好像不知为什么那么急。    
    二哥,同屋那姑娘、那封信( 26日 )居然那么顺利地被探病的妈妈带走了,今天我给了那女孩子( 20岁 )10块麦芽饼干,因为她吵着不肯吃面。    
    医生为什么要把我在星期六,星期日关起来呢?他们又不值班,我本可以去外面多呆两天,人,喜欢作弄人,以虐待人为乐,为有权威。    
    我今天又搞了一本《 断章残句 》一折七句吧,弄着玩,如果今天若有人给我送饭菜来吃,就可以复印寄给你了。    
    好啦,我要学英语了,昨晚读了你的《 哈洛特的鬼魂 》,看来只能一天看一篇,因为给我的药劲太大。只有早上不服那倒霉的碳酸锂,精神好些。    
    那位写Japanese As NO。1的作者叫什么?PROF VOGUE?他约我去写作,不要我房钱,可是房子里没厨房……    
    小妹说来玩玩       
    1993年3月27日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3月28日 )    
    二哥:    
    我以为你们都不会理睬我了。其实我只是睡不着觉所致,睡不着因为在孕育作品,此刻流产了,再说吧。    
    我在看一本苏联的小说《 谁是疯子 》,是真实的事,本来从不对这种题材感兴趣的,只因在疯人院中有所感罢了。    
    我还在硬读Washington Irving的Rip Van Wrinkle,为了找到那个睡了二十年的梦,和保罗列维尔的马蹄对写,在怎么样一篇文章里。    
    会读《 读书 》的,去年赴美,未续订。    
    我在选玩一些断章残句,已交马义( ? ),还在继续选……从笔记本里,小纸条上。    
    你搬家了吗?那得多大工程?还是住到子女家去了?念念。    
    想你。    
    小妹     
    星期六1993年3月28日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4月6日 )    
    小妹:    
    接到二封来信,很高兴,知道你平安可以回家。我想病总是折磨人的,但若以泰然处之,它也会败退的,只要你有病一定可以好的信念,不要急躁,就可以了。我病了近二十年的高血压,最近也基本正常,但必遵医服药,不要与大夫“讲斤头”。    
    我很喜欢你写的断章残句,积多了,可以发表,也说明一时的心境。你说的马义是编辑吗?搬了新居,一扫胸头抑压,写了篇《 辞听风楼 》,寄上请一读,可惜孩子们管住我,不让我有远行,我喜欢你写的《 寂寞与丰满 》和《 朝霞与晚霞的对话 》,写下去,不要丢掉。    
    两会之后,似乎“惊蛰”了,人都出来了,但我能不去参加什么会就不去,宁愿在家读书听音乐,但有些又辞不掉,人而有“名”,真觉得累。我最近重新搞翻译,但实在累,不如自己写痛快。董乐山劝我不要浪费有限的时光,话也对,以后决不做烂好人。    
    明后天也许可以寄给你一些书,其中的《 西书拾锦 》离我上次出书,快十年了。    
    亦握手     
    1993年4月6日下午


第一部分情书(2)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4月8日 )    
    二哥:    
    这些天,我天天在查字典,我多么想你,当然没有把你当字典的意思,我挺喜欢查字典,查时自我感觉良好,也不管它记不记得住。有时看英文小说就不怎么查字典。小说是家里的老书,是王佐良在1984年编的美国短篇小说选。凡能看下去猜得出意思,我就不查字典。可对我写作有关的,我就查字典,很熟的字有时也得查,因一字多用。前两天我写篇《 葬礼上的笑 》,写出来的文章,我要求《 文汇报 》FAX到TAFTS朋友处。我此刻在读Poet’s Chestnut Tree Could Spred Again。我也许跟你说过这篇东西,起意译它很久了。这篇不管以后是不是以感想带摘译,我想先把它译出来,其中涉及Long Fellow的诗,总之,我喜欢歌德之一二,做些科学的功夫。    
    天知道我的病是怎么回事?我睡了两觉之后,就感觉自己什么病也没有了。可至今不批准我出院,医院还要跟作协领导谈,我家里还又为我请了一个保姆,以防意外,医院主任还说每周将派护士来我家。我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我不管医生当面或背后怎么说,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我只要警惕自己不要太累。不要过度昂奋( 哪那么多令人昂奋的事 )也就行啦。    
    二哥如果有一天,我真变成一个出不了院的精神病患者,请你依然寄书给我,寄美的小画片——用手画来印的,我在自己学画画玩,治我这不肯休息的脑子而已。拿了本芥子园画谱还有一本狂草提肘瞎划拉。    
    我给自己编了两句座右铭:    
    ?摇?摇不以不会为耻    
    ?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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