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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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儿。
我的胃和背都好了,只服些保和丸什么的。少吃多餐就好了。我10月去北京之前会做一次较详细的全身检查,你放心,谢谢你想着我的“舒乐”。
《 鸿 》是我寄的那本吗?寄到了吗?太好啦!因为要试包1…4包湿纸巾,就不等明晨再封信了,才4∶40pm,仿佛没有坐够with you。好吧,今晚我多看些书之类吧。
二哥,你的勇气与Browning比,自己觉得如何?Elizabeth是瘫在床上啊。他们本来不认识,女方家庭又反对。二哥,当你往医院给我写信时,我想起了Browning……
你的Elizabeth
1993年7月24日
把love letter和誊抄件和纸巾分装,免因违反邮章被扣。
第四部分情书(3)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7月25日 )
我爱不够的娘子:
果然如我所猜测的,少了你20日写的信,但昨天居然迟迟地到达了。而且是封长长的信,幸而没有丢失。这封信所以迟到,可能因为太重了。你对于陕西那本书,我完全同意,我根本不想写一本奴隶文学,书店要的也不是这样,他们希望“反右”和“文革”一块写。
想不到你的电话,这么早就来了,电话铃一响。我的心就怦然,一笑浮上了我的脸( 我连脸都没有洗过 ),而你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了,真高兴。真高兴!因为不在等,所以心也平了,真正在坦然的心情中打电话,没有一点紧张。其实我的紧张是多余的,但每次接到电话,我的心里总像是在初恋时,打第一个电话一样,我又在初恋的心情之中,这是老来的幸福,可不是每个老人都能得到的,谢谢你,谢谢你,我的好人!
凤子叫李辉组织人给我们送婚礼,他问我的意见,我说秀才人情纸半张,画张画大家签名就可以了,不要太花费。现在差不多的好友都通知了,就差冒舒湮夫妇了,这个人是另一种无事忙。先告诉他,他一定要请吃饭的,慢一点告诉他,可以免他紧张。余下的还有安娜的两个妹妹和弟弟,我预备最后告诉他们。
今晨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雨,已经下了一个凌晨了,正午前才停下来。鸟儿叫得特别欢,好听极了,养鸟人大概养的是黄鹂、八哥、鹦鹉一类,我没有本领猜出来,而鸟主人我也不认识,也许以后会慢慢认识的。
浴室的扶手已装好,这样无论站着坐着洗就方便了,我是站着洗的。娘子,我将来给你擦背,我用的水是微温,冬天较热,我怕热水。你如果刚才说的8 /15来领奖则我20号来还可以看到你,到日子前再联系,希望你的会期能延迟,过去七、八月都是休夏的日子。如果我回来时你还没有回上海,那真是太好太妙了。我急切地要见到“实实在在”的你,小妹,你发明这个词是前无古人的,真是闪闪发光的词。
阿姨要出街买菜了,来催我,我就写到这里,但我的情却会跟着这些字,一直到辽远的上海你那儿。看到“实实在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你的傻二哥乐得更傻了,我为我们美好的日子欢呼,紧紧抱着你,疯狂地吻你,亲你,抚你。
神仙般的二哥
1993年7月25日8∶20am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7月26日 )
紧紧抱着我的好胖胖:
想到三天以后就一时不给你写信,非常地不习惯。通信已大半年,加温已小半年,日日有信也已好几个月了。如今不给你写信,仿佛这日脚,这时时分分秒秒都没个交代似的,很不习惯。
好吧,换一个节奏,我想想这二十天里我做些什么,先不计算别人要我干什么,并扣除和Jenny的钟头。因为瞎忙,我好多日子没筹划着过日子了。以前,当我情绪饱满时,对每天的时、分都卡得较紧,并也睡得很少,现在不敢不睡足,因挺着不睡会导致亢奋,安眠药夺走了我本来可以学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的时间。时间不计算就过得极快。早上你说看我的《 星 》,我也拿出来看看。二哥,年逾八十真妙不可言,我喜欢。啊,我寄往北戴河的信就不能百般撒娇了。二哥,我还没好好儿撒娇过呢。10∶45am
寄给你今天文汇书林,不管你有没有《 文汇报 》。
哥,小妹想你,非常非常想。11∶30am
我恨不得马上飞北京,跟你一块儿去北戴河。当然不是想旅游,而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谁照顾你呢?一人一个房间吗?洗澡时外屋有人吗?哥,你要多带些钱,瓜啊,果啊,多吃些,仿佛不会有什么好的冰淇淋,买不到好水果,买点儿西红柿,用肥皂水洗了,拿开水烫过( 易剥皮,皮上有药害 )吃下去,别贪凉。想睡觉,是因为炎热使人疲倦,一凉快就乏了,但我觉得,想睡就多睡,又没人拿鞭子赶你干活儿。
7am,26th,昨天下午应云卫的儿子应大白( 即小白 )来我家,他是教哲学史的,兄弟姐妹商量,由他执笔写爸爸,自己家里凑钱出本书,他到上海来采访爸爸事迹,住在后妈家,不久将去北京。解放前夕,应云卫导演的《 喜迎春 》、《 鸡鸣早看天 》,我分饰小学老师和拉客野鸡。我说重点不在他导了什么片子,而在他大打其杂,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公关部部长。有些事不明白就留个不明白,非明白也许也没什么道理。如应云卫,为什么是秘密党员?究竟有没有参加共产党?( 大白说夏衍清楚 )我说你能找到他跟袍哥、跟青帮、跟红帮的关系,跟中统、军统的关系,比写出他的影片艺术风格更有色彩。为左翼戏剧运动摆平这些关系,老应,应家阿哥,应家伯伯奇勋盖世。着眼点不要落在几十年一贯忠于共产党,忠到游斗中路倒街头而亡,你把这种大讽刺结局弄正了不容易,反讽……我的天,你自己出钱是否也能出版吗?好,不从能不能出版想,你是搞哲学的,从哲学上选角度,以人情人性刻画……谈到傍晚,要留他吃便饭,又叫来精神病院蒋主任夫妇。小白告辞,蒋主任说看到我在文汇报写的《 栗子 》知道我精神状况是正常的,但他让我不要停药,要坚持服维持量。
我的一天就那么打发了。
二哥,我一时不给浙江写稿,很高兴你给浙江,给你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写稿。哥,你要明白,Jenny在家,我的时间是零碎的。如果她一直在家,我会调整我的工作时间以适应,目前短期就算了。
我可能想写一篇评价《 蓝色高地 》的文章,如写成,会将誊清稿寄往那潮涨潮落的地方。但由于跟小白说话,我的小书桌又压了两大包阿丹的《 认罪检查 》,上边别着我以前看的时候别的各种记号,我会不会去翻这些认罪书呢?……我住笔了,否则可能赶不上9∶05am邮班。我一直大多数是赶这班的,却闹不清为什么有时早上有时傍晚到达你那儿。亲爱的,怎么这么舍不得呢?你放心去海边,放心散心。
吻个不停的小妹
1993年7月26日
邮票贴三角校正过来没有?
第四部分情书(4)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7月26日 )
亲爱的:
二哥,你文兴大发,一篇接一篇,我真的觉得有小妹我的功劳。你的灵感源连接着我的血管、心脏,可是我疑心你为娶我在巴巴地去赚高稿酬( 也不过百元千字,千字文又谈何容易 )。以文易酬,这本没什么,自有文字存人间,是好事。但你毕竟是这般年纪,又有高血压,切切不可伏案过久,文事过劳,要把它作为享受去做。是的,写作的甘苦,是我们最大的享受,何况我们相依走笔。二哥,我只是要你再把弦放松些,放松些,我们的生活不会成问题,路费只是我们手头不紧就去,否则我们可以不去嘛。过日子,我女儿要我把我的工资全带至北京,上海由她来开销,这真也没什么。这也不妨碍咱们回上海小住或大住。她是按外国人的规矩和中国人的孝心,这样我每月可以有500余元带“七重天”( 房租从我工资扣,一直如此 ),你就没有养活娇娘的负担。喜事花些钱就花些钱,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以后,我们再多少存些钱过老。我问精神病医生怎样防止老年痴呆症,他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多用脑。你在写文章,不会得老年痴呆症,一切用脑的活动多参加一些,如打牌、下棋、书法,都有助于健脑。哥,我们是比同龄的老人脑子好使些。我一直把东忘西忘做为一种生活习性来看待。我小时就东忘西忘,因为父亲活着时,家中有八个仆人,父亡后不久就浪迹江湖,从来不在乎什么身外之物,忘东忘西不是好习惯,没办法,只是强记本领实在大蜕化。
附照片的那封信收到了,我当然喜欢那张笑的。我没看清楚,蒋丽萍给你一共拍了四张照片,那么这张单人近照可能有用处,以后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要给晕头小妹寄了。我喜欢你的照片,不管照成什么样都喜欢,尤其是为我笑,冲我笑的。但不要给我寄了,自己留着,有时配散文需用( 其实我也什么没留 )。其实我们彼此如今像大灰狼黑狐狸也都各自认命了。一笑。如有那两面床,极好。是什么架子呢?什么尺寸?贵些就贵些,省去了冬天撤下来的夏天没地方放。二哥,我在上海并没有睡席梦思,我只睡棕绷,冬天垫三条棉絮,随着气候的转暖一条一条撤。医生说我的腰不适合睡软床,但我不在意睡软床,也习惯睡棕绷,不太习惯睡木板,便可以睡火炕……一切无所谓,我希望床架子不使人腻心。
你写你的回忆录吧,我已经把我说要去给忘了,我就是这个性格脾气,你有数便好。不是真忘,只是把曾经想过并不一定执行的事撂在一边了,一切还是按照深思熟虑过的行事。二哥,我觉得你未必完全明白我说的不要站在受过不公平待遇的角度写。唉,信里我也说不明白了。可你干吗要看毛选五卷再写,干吗要看薄一波的呢?合什么口径呢?任何人都有资格写回忆录和自传的。
我很珍惜你偶然之笔写了《 想起祖母 》,一定要逮住这种偶然之笔的情绪和调调,我们排演时导演就是抓我们的下意识动作使出戏。二哥逮住想起祖母,由此想起那一天,那一晚,那一瞥,那一场合,那一震撼,那一颓唐,那一迷惑……唉,二哥,自传、回忆录又不是个奖杯、金匾!谁想写谁写!!二哥,亏得有小妹给你冲冲,搅和搅和。你想到杨绛,对了,对你,不是她的文笔,而是姿态。
二哥,这十万字怎么写都行,不要太考虑以后怎么写回忆录,回忆是生命的花序,年开年新;回忆是生命的果子,岁岁结实。我不知道你的回忆录答应了哪家出版社,如没答应或如限制时间不是太“立等可取”,我们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或各自写些新的,这也是一种积极性休息的办法( 变换 )。
我希望明天能收到你将到达的地址,我已给你准备了几本书,闲书。
你写回忆录,千万别写起来没完,要充分享受新鲜空气,享受大海的吟唱……
你是我的,不许累着我的胖胖。
你的娇娘小妹
1993年7月26日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7月27日 )
恩恩爱爱的小宝贝:
终于盼到了星期天,我又可以和你开口谈话了。
昨天天气比较凉爽,我伏在案头,写着写着,竟忘了时间,错过了休息,突然起来散步 ,只是3500步,报纸便来了。但是《 今晚报 》没来,不知23日他们有没有发出我的悼翰老的文章。我已经看到排成铅字的你的《 心香一炷 》,重读一遍,真是至情的文章,写得好。宗江也看到了,打电话来说写得好。这样高规格的,决不掉格儿。
我《 读书 》的文章,还修改今天一上午,因为我舍不得那些完整的材料,那都是别人没有注意而用过的,我似乎写出瘾来了,钻了进去,就钻不出来了。但看到别人的思想,经过取舍变成自己的文章,也是种乐趣,许多人下海,我决不羡慕他们,我们的事业是足以粪土大腕的工作,他们懂不了。
上海的一个朋友写信来,要我为他译的两篇文章作校对,我还没有决定是否答应他,他译的是毛姆的《 随想录 》,译笔也不错,我想把他带到北戴河去KILL TIME,译者之要我校对,也不过是易于为《 世界文学 》刊出,我想等他文章寄来,看了再定。
外文报说上海在下雨或CLOUDY,但我看到温度还可,大概不会影响你下水游泳,我真羡慕你,我也妒忌那些看到你玉体的人,因为你是我亲爱的人。我今年一定争取下水,因为有两个保驾的人也去那里。如果医生同意,我便去泡在水里。我喜欢水,以前也学过游水,但结果只能在游泳池里拾硬币,或是在海浪里戏水,没有学会,我希望明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北戴河。
我似乎越来越年轻了,你的女友说我不像80,那真是对于我最好的赞词,不过我的心境的确如此,小妹,那都是你给予我的,我怎样感谢报答你呢?爱你爱你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爱你。
昨天上午收到了你的信,奇怪我分两天发的信,怎会同一天到你手里呢?害你久候,真是抱歉。今天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也可以听到我的声音,那就是对你的补偿。不对,这不够,我要的是夜夜在怀里抱着你。现在是6∶00了,我听着电话声,我都等不及了。但我须耐心一个钟点。
你做书的摘录,太详细了,这是很累的工作,我想这样你那里大概言情小说多,所以除了传记,华人写的小说,关于“文革”的,你告诉我( 只要书名,作者和大致讲什么 ),其他的就不要做了,除非你发觉这个工作有兴趣,因为花的力量太大太多,我舍不得要你流着汗做着写着。然后我告诉你要哪一本,小妹,你说好吗?
你的那张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