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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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有收到你的信,心中总不免着有所失,多是你惯的,使我每天看你的信,当了日课,明知你平平安安,可心里总不免牵挂。幸而昨天为给阳台装窗,的电焊响了一天,倒也不觉得寂寞。可文章却写不成了,便坐在窗前看《 毛姆传 》。看得津津有味,说写文章靠灵感是只说了事情的一半,还有一半就是勤学苦练,我想我还是在这个阶段。
午睡醒来,便看《 毛姆传 》,可惜文字译得太粗糙了,书虽在国内出,译者则好像是香港的生手,好在我只看毛姆的生平,就不去推敲它的文字了。推敲文字,成了我的一个毛病,要不得,已经养成眼高手低了。
四点半后,小英来,她是和我来谈床的。屋子实在太小了,好在屋子里有六个书柜,如果拿掉两个还有四个,不妨碍我们的以书为友。好在她今天还要来吃饭,三个臭皮匠,一定可以变成诸葛亮的。倒是冯陶有了难题,因为走了诸多地方,都只有小床的棉花胎,买不到大床的,看来我们有各睡各的被筒的可能,但也不会妨碍我们的恩爱。
《 鸿 》不知有没有收到?我想总可以收到了吧。这本书的文字不深,你有空可以看看,也不一定个个字都查字典。你如果上街,请到书店为我买三本书,两本是三联的《 一部小说的故事 》,《 一间自己的屋子 》( 这一本是英国的弗吉尼亚·伍尔芙写的,前一本作者一时找不到 )。另外一本上海文化版的《 世界文学随笔精品大展 》。最近向三联要了几种书,就是上面说的两本已经售完了,听说上海还有,所以要麻烦你。
要去吃早饭了,今天写到这里吧,但写不完我对你的相思。我就盼你的早早下凡到“七重天”来。这里少一个女主人,我少一个宝贝,一个说悄悄话的人,紧紧地搂着你,吻你,亲你,要用吻盖满你的全身,你是我的宝贝。
你的二哥
1993年8月27日6∶43am
又及:娘子,你可千万不要在星期天不来电话惩罚我,我一定准时恭候,你不来电话,我会伤心的。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8月27日 )
抒情十四行诗选:
伊丽莎白·巴莱特·布朗宁
我想起昔年那位希腊的诗人①
唱着流年的歌儿——可爱的流年,
渴望中的流年,一个个的宛然
都手执着盼送给世人的礼品:
我沉吟着诗人的古调,我不禁
泪眼发花了。于是我渐渐看见
那温柔凄切的流年,酸苦的流年,
我自己的流年,轮流掷着暗影,
掠过我的身边。马上我哭起来,
我明知道有一个神秘的模样,
在背后揪着我的头发往后掇,
正在挣扎的当儿,我听见好像
一个厉声:“谁掇着你,猜猜!”
“死”,我说。“不是死,是爱”,他讲。
闻一多译
二哥,是你“揪着我的头发往后掇”。
二哥,是为你,我才想到向出版社提出接待去广西的。因为你字里行间总是表达新婚后离开“宴请”“接待”的高潮,想躲到一个地方去,而我考虑宝坻与你不合适,县里的人们热情来看我跟你是搭不上话的,彼时,你也许也没心思涉猎一个新的领域。再说吧,也许我们正应该呆在家里,这是我们自己的新居。我们把心理调整一下,豁出去有一个月光景宾来客往,电话频繁。这是正常的,是我们的福气,有那么多人关心我们,爱我们,为我们高兴。我们设一个喜簿,记下亲友的贺信、贺电话、贺登门。以后,我们应该每年至少有9…10个月的时间要在我们自己的家里,而主要是在“七重天”的家里。明年富春江去叶府前后,你在我新康家园里住住试试,习惯则多住住不习惯以后少住住。我总是想你的书与资料在哪里,你的三魂七魄有二魂六魄就在哪里,而我是包括在你的“书”里的,一本活的书。只还有一魂一魄想出游,想游遍世界……读自然的书,而这本书,由于行旅之道的混浊和我们的年龄,一年有2…3次就行了。
昨天,楼下邻居小乖乖的母亲送Jenny一串小贝壳的手镯,简妮问我:“姥姥,我什么时候也能去到能拾贝壳的海边呢?”我告诉她:“在中国的青岛、大连、北戴河都能拾贝壳,如果明年冯公公还去北戴河,你在暑假里就一个人飞北京,我们带你去。”“真的吗?”“真的,sure!”我很奇怪,难道她在阿利松那州海边没拾过贝壳吗?她去年曾在该州度夏,北戴河仿佛也没贝壳,倒是青岛可以赶小海子。
柳州之事听你和大哥的,不再提了。认识雪莱吧,哈哈,二哥老师净对我做赶鸭子上架的事,我喜欢雪莱,我会利滚利地赔你的无底的相思。
你的相思bird
1993年8月27日
第四部分情书(19)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8月29日 )
日日夜夜相思的娘子:
昨天上午我去医院拿药,想不到你来了电话,回来阿姨告诉我说有人来电话,说十点半再来,我还纳闷是谁,因此当我拿起电话时,真是又惊又喜,这个突然袭击来得好,我毫无心理准备,太感谢你了。这是早一天来的喜悦。可是得陇望蜀,我希望你今天还会来电话呢!会来吗?总之我恭候着电话,听你随时的召唤,安慰隔地的相思,除了信,就只有电话了。
我高兴得连书也看不下去了,幸而天气还风凉,坐在窗前想你。逐渐心情平静下来,就看刚由香港寄来的《 时代周报 》和《 新闻周报 》,有些对我写文章是有用的。就是静不下心来写文章。我太高兴了。我昨天写信说你如一定要去柳州,我也可去,但电话里你说不去了,我也同意。总之我也很矛盾,去与不去,一切“服从命令听指挥”。不去了,就在这里进行工作。
冯陶设计的房间是拿出一个书橱,床还是东西向放,这样螺蛳壳里便可以摆道场了。她的意思床等你来了买,说买了如果你不喜欢,便不好。如果是这样,则你来了先在宗洛家里住一宵,第二天由我来迎你进洞房,当然是只有我家和你家的亲戚,然后到外面去吃顿饭。因为当时宗江说要到海南去。这样的安排,你意下如何?朋友暂时不通知,好吗?第二天我们就去登记,或者是先登记,后合卺。这只是我的建议,一切由你决定。
今晨一起来,就是个秋老虎天气,但我想比上海的闷湿天气,总可以好一些。因为这里已是秋高气爽,天上时现美丽的云彩,我就是盼三仙女早日下凡。今天阿姨休息,她要到顺义去,我在她去前写这信由她去投邮筒,她要去了,我不多写了。
天热,一切事情都慢慢做,听说你在大搞卫生,心里真挂念,千万一切“悠”着点儿。吻你,抱你。
你的二哥
1993年8月29日6∶28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9月1日 )
小妹娘子:
忽然觉得这样写,可能比加上一堆形容词更为亲切些,所以学你的样,把这些虚伪文字都取消了,你不觉得更好吗?我发觉你已早不用这些字眼了,但我每次收到你的信也并没有觉得我们的爱情不坚贞。
昨天上下午都收到你的信,上午是剪报,下午则是你对于乐山关心的言辞,这使我对你的义行十分感动,你真做到推爱及乌了,谢谢你。他已经验了大便,结果是什么问题也没有,癌症可能是大夫的一种疑虑,患者当然是十分敏感的。但是我还得把你谈到介绍药的信寄去,以告诉他我的小妹是怎样一个有义气的人。我就喜欢你这种爽朗的脾气。
郁风的妹妹ReRe已经和何康登记,而且住在一起了,他们有两个家,两边住住,除了两家亲戚见见面之外,一切举动都没有。他们以前( 五十年前 )就是一对爱侣,可是抗战时湘桂大撤退,他将ReRe送到重庆交给黄苗子,便又回广西了,以后因为战事,便两无消息了。何康的儿子受亡母之托,找了几个月才在美国找到ReRe,于是一根红丝又结上了。事情表面好像是闪电战,但又是长期的爱恋,他们昨天来看我,两个人高兴得不得了。
ReRe传授了结婚登记的经过,先要向原机关申请一张证明( 有一定的程序,要填一张表格 ),然后双方带了各自的证明连同三寸的各自照片,到中山公园来今雨轩的婚姻登记处登记,再在那儿拍一张双人的合影,然后在登记证上签名打手印,四天后再领取正式的结婚证书。事情似乎一大串,但是十分简便的。
章含之从祖光那儿得到消息,说要为我们操办一切,她家是有空旷的地方的,可以招待人。吃饭茶点或Buffet都可以,所以如果我们逃不脱,就在她家里请一次客,这样也可以打一招呼请他们不做宣传员,不知道的人也就算了。因为我考虑,即使我们婚后马上离开北京,但回来后还是逃不掉的,不如采取主动,不然来一档吃一次饭,那真受不了,你说如何?我听你的。昨天我和ReRe夫妇谈了,她说依我们的形势,可能逃不掉,还是采取主动,以免得罪人。
昨天我又写了篇“读译散记”,是天主教作家美国克雷得的两本姊妹小说的《 七重罪 》与《 诺拉 》,今天抄了给陆灏。我昨天收到了你的剪报,下午ReRe夫妇来了,便给他们看,他们很赞成这种形式的“昭告天下”。我把《 黄昏之恋 》也给他们拿去看了,何康虽然当过部长,但他年轻时,曾在演剧九队里工作过,也是位演员,是受张光年领导的。
昨天诗人江枫送来了雪莱的书信,我正在考虑用什么文体译,初步想到的是用文夹白的笔调,以符合当时的文风。我们译的只是书信的一部分,做这件工作的有杨宪益、王佐良、卞之琳、董乐山等人,我们用两个人的名义出现。
三张信纸已写满,明天再谈。小妹,我想你,想你到没商量了,我就盼望我们的佳期。
爱你的二哥
1993年9月1日6∶04am
第四部分情书(20)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9月2日 )
小妹娘子:
昨天收到郁风的来信,是从勃里斯本寄来的,因为她写着“宗英均此”,所以就把信抄下来给你看。
“二哥,8月11日回到大威( 她的二儿子 )新搬的家,我们的工作室一捆捆书和纸箱,乱堆成山。几天之后,才拆阅一大纸袋的信,最使我惊喜的是你的三页信。虽然我已从FaFa那里听到好消息,还有老杨和沙漠自美国来信都告诉我来自宗英的喜讯——她说被你的几十封炽热温存的情书给写动了心,正在自己准备嫁妆呢!
“我能理解你在失去安娜以后连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种难过的日子。正如同我从半步桥四五人一间窄小肮脏的牢房转移到秦城单独一人一间宽敞干净有卫生设备的牢房,反而受不了那没人说话的孤寂,竟然三番五次提出要求回到半步桥去( 傻乎乎当然不会理睬我的要求 )。
“人是需要和人在一起的,即使是老夫老妻,没什么甜蜜,而且经常拌嘴( 北京土话即轻微的吵架 ),也总是有嘴可拌的好。如我和苗子,人家看起来常说神仙伴侣,但实际上很平淡,每天从来是各干各的,中午休息两人躺在对面床上,各看各的报纸或书,偶然看到什么想说的才说一句,有时听的人正在看内容不相干,还不想搭理,即使如此也总是有人可说的好。
“我想到安娜和阿丹地下有知,也会为你们高兴,你一定详细知道ReRe与何康的事。从五十年前被冻结的一点爱情又燃烧起来,自然程度不同,但我想ReRe当然当时也不会全是没知没觉。据说还有何康前妻的临终之嘱,儿女们的热心撮合。最近亲人中不断传出这类好消息,特别是ReRe数十年来一个人为五个儿女操劳,也该得到‘黄昏之恋’。
“最早传出的是徐迟的喜讯,相信他从那位年轻的伴侣又能恢复青春。我不同意邹荻帆说他被夫人拉着跳舞卡拉OK会拖累他,只是他大概写作甚至写信时间和兴致会减少了。自他结婚我只收到他一封信,因此我也不写了,你写信替我……
“……祝福,宗英均此。郁风8月22日”
另外还有一张贺喜片,上写着:“二哥、新二嫂——亲爱的宗英,收到来自各地的信,普天下都在为你们高兴祝福!黄昏之恋万岁!( 苗子已用此题写了短稿 )郁风。”苗子则写“阿公的漫画十分好,正因为甜、苦都吃,所以才叫幸福,苗子郁风拜祝宗英亦代伉俪”。那幅阿公的漫画,则是两颗樱桃,一只苦瓜,上面写着“甜的吃,苦的也吃。阿公。”
信和卡片都在我处,已经有折坏的皱纹,不敢再寄,等你来了再看。我这封信似乎成了郁风苗子的抄件,但就在我誊抄的时候,我的心是甜的,我想你看了,心也会是甜的。朋友的祝福太好了,人除了自己的爱人,也是不能离开朋友的。
明天再给你写,浸在甜蜜里的爱你的二哥郎君,小乖乖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1993年9月2日6∶18am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9月3日 )
小妹娘子:
戆大( 音度 )有戆福,昨天我真太高兴,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你会打一个电话给我,所以当我听到你的声音,我连心都跳到嗓子口了。这诱人与动人的声调,除了用心来迎接,又能用什么呢?我正在想我的信未尽积愫,下午就得到了补偿。须知电话来时,我正在看你30号的来信哩!
许以祺怎么知道我写了100多封信给你,秘密泄露,将来必致成为他们的话柄,好在我已练就一副老面皮,也不会抵抗不住朋辈的揶揄。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婚事,便不能不大大方方了。当然我们说昭告天下,只是一句笑话,但至少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