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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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向你解释我的Romance,如果两人都要了解彼此过去的种种经历,这总数一百五十岁又如何说得完,说得清。想倾诉时就倾诉,没工夫没必要说,就不说不写。除非你突然又来灵感,通过给我写信写出自己的自传。合译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太好啦,我努力吧,别嫌我笨。
我前些日子利用英文资料写的稿子寄往美国Boston去请孙教授核对补充,今天我收到他的信和稿。居然对我译的部分没怎么改,我挺高兴,等我誊清了( 他有补充 )寄一份给你。这是老师函授的小果实。老师,我是有时对熟悉的字也查字典,因为那个单词搁在那个句子里有点儿特别,我就查,我发现e有两张半( 5 pages )纸的解释,究竟是英文的一字多义多还是中文的一字多义多?
女弟子 黄小妹
1993年5月5日近午
第一部分情书(8)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5月5日 )
二哥my dearest,my honey:
你5月1日写就的信到达的刹那,正是养子民民进门的时刻,我左手接过民民从海南岛带来的两包椰子糖,右手赶快把刚撕开口的你的信揣口袋里。民民是给我送钱来的,这孩子特孝顺( 还给我送些杂七杂八的报纸杂志 )。他白天当商人,晚上当诗人,一手给妈铜钿,一手给妈诗文。我不敢跟他说和你的事,我问过他两回了:“你认识冯亦代吗?”他答:“冯亦代?晓得!”我这当妈的没下文了,民民“钢杆保赵保黄”的,他对赵丹的感情至深,阿丹待他胜似亲子,以致外面误传民民是阿丹与周璇所生,所以黄宗英才领养他……我们的社会特会编故事。民民没有思想准备我会“再嫁”,我担心宗江是不是赞成。一次在章含之家院子里吃( buffet )( 不会拼 ),一位即将去某国出任大使的同志说:“我赞成寡妇再嫁,不过中国只有两个寡妇不能再嫁,一位艺术界的Madam Sun yi仙黄宗英,一位外交界的Madam Sun yi仙章含之。”我和含之跟他顶了半天嘴,仿佛我们非再嫁不可( 时1985-1986,含之为我公司配《 中国一绝 》或中央台《 小木屋 》英文版 )。宗英……二哥呀,女方的舆论压力总比男方大得多,男方没什么压力,人人会由衷为他恭喜。背后也许会说:“这老头子好福气,那么大年纪了……”贬语也止于:“这骚老头子……”二哥,我还是害怕舆论压力的,不说那早期的浩劫之类,打从1980年10月8日《 人民日报 》刊载了赵丹的《 管得太具体,文艺没希望 》以来,我就是被追查的对象,直到1992年我申请探亲出国,久久不批,直到7月“对持不同政见的人”的政策下来,我才得到护照。之前有两次邀请和派出都卡了我,所以你明白了年复一年对我的压力的风源。其实我赴美探亲完全可以申请定居,我三个儿女在美国,这条件只是办个手续,可是鬼使神差地我又回来了?为什么……命运使我回来,你的简爱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我的三个亲生儿女一直催着我再嫁,老是问:“老头子有?”我笑答:“又不能阿猫阿狗随便嫁。”这你放心。
二哥你能体谅我不想再制造爆炸性新闻,我希望悠着点儿,一是前封信说到要把阿丹的事办完( 告一段落 ),昨天我已约民民,等小简妮放暑假回来,我们娘仨加老阿姨一起去南通扫墓,把事儿跟阿丹说说,请他放心。二是把你对我的函授公开( 《 新民晚报 》就很好,有群众性,读者有100多万 ),这也是促你面对我这名学生抖搂你的满腹经纶,愚笨如我不敢私藏,你多写几篇写到10月下旬或11月初我就从函授班进入24小时面授班了。
二哥,你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就让它是什么样,一点儿也不要为之操心,你若去添床锦缎被岂不把我“候”煞。昨天我向在我家做了几十年的老保姆张阿姨说了咱们的事,她先是不赞成:“介老了还要嫁,勿要。”后来同意了,笑说:“奈我要去北京送亲。”
复活的童贞使我想把喜事办得认真而不喧张。我想10月下旬或11月初旬到北京,先住史家胡同我三弟宗洛家,当然会马上来看你。然后我会知道咱们家需要添点儿什么,三五天我就能办齐。我当然认为应该在小厅里吃喜酒,这,咱们见了面再商量。我的娘家在北京,我有俩姐俩哥俩弟还有对我一直教育关怀的堂哥宗颖,哈哈,看来女方的势力要占领冯家堡了!赶快珍惜11月前单身汉的自由和宁静吧。
一切不许动,安娜的照片现在放在哪儿,以后也永远放在哪儿,我也会带一张阿丹的小照片来。民谚: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民谚总是凝结了传统,我们也会完全不自觉地浴在规律中。但我们的姻缘是你的安娜回来了,我又走向我的阿丹,不是吗?
听你教我我该说什么。
你的老伴儿
1993年5月5日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5月6日 )
亲爱的小妹:
昨天《 上海滩 》的葛昆元来了,我拿了三种书给他,他们是捐了去义卖资助奥运的。我和他谈到了孙大雨。我把我的筹款计划说了,他说他去看邵燕祥,邵燕祥也有这样的提议。他这次是和《 读书导报 》的副总编一同来的,现在我也这样提议筹款,他们一定回去好好地商量一下。我希望他们能搞这个筹款计划,希望这事能成功。
我寄了本《 Great American Short Stories 》给你,如何运用这本书,我在前天的信里已经提到了。我学美国文学和搞翻译,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出来的,以你学习的专心,你一定会成功的,我也一定帮助你成功。文法的掌握,只要懂得动词、前置词和in,on,at,by就可以了。动词中尤其要注意时态,但是这一点也重要也不重要,因为中国人说话的时态是差不多的。我是美国教会学校出身的,有美国人教英语,但是他们不太重视文法书,我从来没有读完过一本文法书,一切还是依赖于平时的体会。好了,不讲了,怎么把我们的通信,变成讲学英文的讲坛呢?
两天了,你没有信来,不是被我信里的自白吓着了,便是故意按捺住心里的想望,怕打扰我。其实你一天写十封信,我也不会满足的。我信里有什么话伤害了你吗?而你没有信来,倒反而使我坐立不宁了。人真是无法满足的,整天在想望和白日梦里过日子,但是我的心是充满了愿望的,两年的空洞洞的日子,我都害怕了;当然你比我活得更累,可怜的人。
前天,我读了何为的《 老屋梦回 》,其中一篇《 文艺沙龙与咖啡店 》,使我完全沉落在忆旧的心情中。我也写了一篇《 咖啡馆的思念 》,我记起有一天在亚尔培路回力球场对面的赛维纳咖啡店,那里是文化人经常出没的地方。我在那里看到了你和阿丹,才知道你们回了上海,于是有一天我到徐家汇来看你们了。我依稀记得你们的那间小屋。不多说这些旧事了,但是我相信,我会伴你一生的。两地相思,又好又坏。好是使我有事做,鱼雁传书,翰墨姻缘;坏的是这一份思念,是要有耐心去“熬”的。
还是说我对你的思念!我看不见你的字,但是你的身影,却每天陪伴着我。西湖有个张相公祠,阴历除夕,赌徒们都到那儿去求梦,我现在就想在梦里看见你,但无需卜吉凶,因为我们的生命已经连结在一起了。你不但是我的好小妹,也是我生活中的亲人。留着话明天再写。Miss you a lot。Hug you for ever!
二哥
1993年5月6日晨五时半
第一部分情书(9)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5月7日 )
小妹:
现在轮到我来着急了,似乎我已经有几个世代没有收到你片纸只字了,是病了还是恼了,是我连篇的信打扰了你吗?我已痴等了快一个星期了,究竟因为什么呢?希望今天报来时,能收到你的信,否则我真会想疯的。
昨天去了北大医院拿药,碰巧神经科的石大夫门庭稀落,由她为我检查周身一次,结果完全是优良。自从1982年两次轻度血栓后,一直是由她诊治的,她说我完全正常了。16号要体检,我每年总是pass的,我会告你结果的,你可以放下心来,我的血压70 /120,这样的情况我已保持几年了。
由心如止水到活力鼎沸,如果没有你,我今天还会低沉下去的。现在我把给你写信,当作个加油站,油加足车就快跑,这便是我现在健康情况和心境。所欠缺的,就是我们只能写,有一天我们当面谈了,又多好!我就羡慕和希冀这一天的到来。
好人,想你,想你想你,千百个思念用什么来偿付呢?
今天晚上你大概可以看到我想有个母亲的文章了,这是第一次我们在报上的见面,希望以后还会在什么刊物上见面。文章刊《 新民晚报 》。
北京的天气真怪,就是不肯热起来,说有雨又不见下来,有如我们的思念,不知何时可以见了面不用思念。
祷告你平平安安,快快活活,每天用思念来消磨时日,可怜的人。
亲你,抱你……
二哥
1993年5月7日晨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5月7日 )
二哥老师:
昨夜窗外雨潺潺,我服了安眠药后,难得一觉睡到六点钟,也许我喜欢听雨声,无论它引起我的哀伤和如今的缠绵,我昨天去离家300米远的老人大学书法班听课,我对陈老师说,我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把赵丹没题的书画题了。我和邻居一起去的。一路上,我挺紧张,为了又坐在课桌后面。邻居是一对夫妇,女的是原华东医院工作人员,她说:“你什么事都那么顶真。”我答:“我是顶真,生活上也是,答应人家什么,一定要做到。”
二哥,你老是怕我变,我老是怕你病。我甚至想,如果我真的“不止亲一亲”,你的血压就“倍儿”地升高,升高,我吓煞哉。你现在持续烈焰般地为我燃烧,我也提心吊胆。咱们平静些好不好?首先你定心,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小妹是你的定了。我只依然还是赵丹夫人而已,你是大洋,你有博大的胸怀,摆脱旧传统观念,此外,没人会抢走你的小妹。所以我要求你我降温,像老夫老妻那样平和地相处,让我们的相爱使你益寿延年,使你创造一生事业上的高潮,使你享受从未有过的宁静的温馨的幸福。
好啦,我以后也尽量写短信,虽然时时刻刻心里在跟你说着话,所以你“听到了”。《 西书拾锦 》在我枕畔,我睡前看看,我除了佩服你的学问外,我还有点儿意见。就是:字里行间少一些情趣,句与句之间结构太紧密了,有些并牢了的感觉。以后,你起笔前,只要想着——“小妹你听我讲”,有了这句潜台词,龙就会腾空而起,然否?
写你的函授篇吧,苏格拉底、孔丘、罗丹……都是授情而成的。
你的小妹
1993年5月7日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5月7日 )
二哥:
这种颜色的信笺,只能给你写信用,若给别人写就可能引起误会了,不是我特为设计用笺,是多年弃之不用的它突然出现……
如果再说等我信,收不到我信真是冤枉了,今天将寄出一封牛皮纸信封内装一小本Post it,寄如此一本小书似的要去邮局,敞着口让他们看一下,也许会比此函晚到。
你我频频书来信往,老阿姨当然有数,起先不赞成我再“嫁”人:“轧大年纪就不要再嫁了。”说着说着也就同意了,我前信已说过,她要去北京“送亲”。不过她问:“伊几何年纪?”答:“去年做过八十大寿。”“介大年纪!吓?”“是吓格,不过伊苦了一辈子了……”“有钞票?”“不会得有,也不过就像我一样拿拿工资,有点稿费吧。”“几个小人?”“不晓得!”“屋里厢和啥人蹲了一道?”“不晓得。”“哪能住法?”“不晓得。”“全不晓得,侬就跑得去?唉,侬格人……”不过她已经在办我小小的“嫁妆”了,这个小嫁妆就是我自己的被面。
我得有自己的被,我有失眠症,再有我不能伤你的元气。
担心你等信,心不在焉地写给你,我答应文汇“笔会”主编交稿子呢!
小妹
1993年5月7日
第一部分情书(10)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5月8日 )
亲爱的好人:
阿弥陀佛,你的信终于来了,而且是两封,使我有如贫儿暴富,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你会想到我的疯劲儿吗?只差大叫一声了。但如果真的大叫,人家便当以为老头儿发疯了。我突然想到《 北京人 》,他们不是要想笑就笑,想叫就叫吗?可是我又何处去叫去笑呢?只能使叫笑出之于笔端了。可怜人也二哥。
你是不是每天在2、3点之间醒来的?我每天总在那个时候醒来,似乎有人叫醒我似的。看表之后,便想着你,似乎你就那样爱娇地躺在我的臂弯里。你还在熟睡,我就怕把你吵醒。我可以闻到你的馨香。思念,思念,我就是那么打发日子。
当然在重庆我只有听宗江常说起你,他经常在我面前夸你这个小妹。因之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觉得十分熟脱了。前几天我写篇小文章,谈到亚尔培路回力球场对门的赛维纳咖啡馆那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还是在上海剧艺社演戏的后台?我越想越糊涂了。其实何必想我们的第一次见,想想今后我们的见面,就很幸福了。
你问我会不会妒忌阿丹,其实我心里一直是喜欢阿丹的。如果我是小妹,我也会爱上他的。他是个最最纯朴的人。我和他是一见如故,我们一块见面的,还有朱今明、王为一等,但我只和他交了朋友,而且他也是一开始,就叫我二哥的。可能我还头脑封建,我对你的迟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