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爱情往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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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眉的姑妈出于关心侄女的考虑,要自己的女儿这段时间晚上在沈家花园陪沈小眉睡。她女儿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读书,离沈家花园很近,走十几分钟的路就到了。
那排骨美人我见过,有一米七四高,但瘦得像个索马里的难民,体重还不足90斤,看见老鼠都会吓得浑身发抖,我想真的要是有什么歹徒闯入沈家花园,不要人家动手,她吓都要吓死。不过好歹能给沈小眉一些心理安慰,我也解脱了,不用再听沈小眉的唠叨和睡沙发了。沈小眉不好拒绝姑妈的美意,尽管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排骨美人来给她陪睡的建议,我觉得她心里其实是更想让我给她做护院保镖的。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和沈小眉从同济医院探视她老爸出来,到对面新开张的一家茶楼里喝茶。正边喝铁观音边闲聊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主编马头找我,很急促的声音:“姚伟杰,你在哪里?”
我估计马头找我绝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是有紧急采访任务就是要临时改稿子。于是我跟他说我在乡下看农民放牛呢。
我有这个嗜好,有时工作累了或者郁闷了,就开着那辆切诺基到乡下去兜风,看看一望无际的田野,闻闻青草的气息,用溪流里清澈的水洗把脸。
“少骗我了!你现在要么是在洗脚按摩,要么在茶楼里泡妞,嘿嘿,我听见你那里的背景音乐了,葫芦丝演奏的云南民歌《小河淌水》,对不对?”马头干笑了两声,得意地说,“还是学学本·拉登同志吧,要想不被美国大兵活捉,就不要使用移动电话。”
我说马头求求你啦,让我过个舒坦的星期天好不好?你看我为了杂志社的事业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只差没有抛头颅和出卖肉体了,你还时不时地像催命鬼一样把我叫回去,我简直活得了无生趣。
“现在不是你活得了无生趣,是别人不想活了,你必须去救他!”马头不再跟我开玩笑,语气一下子正经起来。
我愣了愣神,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马头继续说:“刚才公安局的人打电话来,说有个小伙子想跳长江大桥自杀,现在正坐在栏杆上,谁都不让靠近。长江大桥已经严重塞车,局面非常混乱。公安局的人说,那小伙子指名要见你,说想最后跟你说几句话。你赶紧去,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挂断电话,我想了想,好象自己并没有同志的倾向,怎么会有男人要跟我生离死别呢?
沈小眉看我的表情比较沉重,关切地问:“姚哥,事情要不要紧?”
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开始起身买单。沈小眉好奇地说,那我跟你一块去吧,看看你们记者是怎样工作的。别人都说你们是无冕之王,我想看看你是怎样当这个无冕之王的。我笑了笑说,也好。
我驾驶的切诺基艰难地行驶到桥头堡,就再也插针不进了,堵塞的车辆已经排成了长龙。我跳下车,掏出记者证,跟值勤的交警表明身份和意图,要他帮我把车子移到一边,然后拽着沈小眉就往桥中心跑。
沈小眉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姚哥,好在我今天穿的不是高跟鞋。
一路狂奔,再层层扒开人群,我终于挤到了一群警察的面前,他们正准备把我推开,我告诉他们我就是姚伟杰,那个要自杀的人要找的记者就是我,他们这才放我过去,同时又问我身边的沈小眉是什么人,我撒谎说是我的同事,也是记者,沈小眉这才得以和我一块过去。
试图自杀的那个小伙子正坐在长江大桥的栏杆上,他的身子很单薄,桥上风很大,似乎随时可以把他吹下去。围观的人群和堵塞在桥上的车辆黑压压的一片,许多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但那个小伙子如一尊入定的佛一般,对外界的这些纷纷扰扰视而不见。
又走近了了两步,我终于认清了这个小伙子。
大约是三天前,他到我们的杂志社来了一趟,前台小姐把他拦住了,问他找谁,他说谁都不认识,就是来找这里的编辑诉诉苦。我们杂志社经常有这种苦大仇深的人来造访。正好那个时候我从大堂经过,前台小姐就把他推给了我。
小伙子告诉我他是重庆人,从小就被家里当作女孩打扮,慢慢的他也就养成了女人的心理,一心想做个女人,常常偷偷地搽点胭脂口红什么的,因此没少被别人耻笑。他今年28岁了,在外面打了10年工,积攒了2万元钱,他听说武汉的协和医院可以做变性手术,于是怀揣着这笔钱坐火车来到武汉。下了火车后,他问别人协和医院怎么走,这时有两个男人说他们也是去协和看病的,可以带他去,他果真相信了。结果走了几个小时也没看到医院。又累又饿时,同行的一个男人买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他喝了以后就迷迷糊糊的,等他清醒过来后,那两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他身上的两万块钱也不翼而飞。
他这才意识到遇见了骗子。他去报警,警察虽然立了案,但也坦率地告诉他,想把钱找回来的希望十分渺茫。他身无分文,在街上流浪了两天,饿了就到垃圾桶里捡点别人吃剩下的饭菜,困了就睡在天桥下面。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我们的杂志社就在武汉,他一直很喜欢看上面的文章,每期都买,于是一路打听了过来……
我看见这个小伙子虽然长了喉结,但言行举止确实很像女人,声音尖细尖细的,皮肤白嫩细腻,而且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那种憔悴和绝望是很难装出来的。
我告诉他,我能帮助他的就是给他一张回重庆的车票钱,我说你赶紧回家吧,以后在外面多留个心眼。
他千恩万谢地拿着我给他的200多块钱走了,那是我刚刚从邮局取出来的一篇文章的转载费。他走后,我突然才想起,应该问他晚上有住的地方吗?没有的话我应该安排他在招待所住一晚。但当我冲出大堂时,他已消失在春天的阳光里。
那个小伙子坐在栏杆上,也认出了我,泪水哗地一下流了出来。他说姚记者,你终于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是我见到的最好的人!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还没有回重庆,是不是钱不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他,千万不要因为没钱就想不开。
他一听,立即嚎啕大哭起来,搞得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他哭着告诉我,从我们杂志社出来后,他就买了张第二天早晨回重庆的车票,因为当天晚上没地方睡,他就露宿在解放公园里面的长椅上。但半夜时分,他被惊醒了,三个男人捂着他的嘴巴,把他强行拎起来,带到一片树林里,野蛮地强暴了他。以前在采访中,我也遇到过男人被同性恋者强暴的案例,男性受害者比强奸案中女性受害者受到的身心的创伤更大,也更难治愈。这个小伙子是个渴望变性的男人,身兼男人和女人的双重特征,他身心受到的巨大伤害更可想而知了。
这时,我突然记起痞子蔡的一句话:“如果把整个太平洋的水倒出,也浇不熄我对你爱情的火。整个太平洋的水全部倒得出吗?不行。所以我并不爱你。”
如果那几个强暴这个小伙子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把他们的阳具割了喂狗。他们会出现在我面前吗?不能。所以我只能让愤怒的烈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告诉他,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永远不要把自己当成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只要挺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雨季总会结束的,太阳总会出来的,面包会有的,房子和汽车都会有的,你要成为一个女人的梦想也终归会实现的。
我把当时能够想得起来的一些俗套的励志语言都倒了出来,可是,却觉得这些语言在一个死意已决的人面前是如此苍白无力。
我又指着身边的沈小眉说,你看,这位女孩,她老爸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跟植物人没什么两样,她愿意倾家荡产来挽回她老爸的生命。可是你呢,年纪轻轻的,不过就是受了一些挫折就放弃了生的希望,你知道医院里还有多少绝症病人在时时刻刻与死神顽强地抗争吗?其实一个人只要还拥有健康,就说明他还拥有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只要还拥有健康,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那个小伙子苦笑了一下,说,姚记者,你不用安慰我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来,当别人奚落我时,嘲笑我时,当我遇到挫折时,我总是用你说的这些话一遍遍地来安慰自己,可是到头来,我还是一次次被伤害,我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前途。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我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了了。真的,姚记者,我现在觉得死亡一点都不可怕。我坐在这上面,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而我以前是有恐高症的,站在三楼上往下看一眼都会头晕,但我现在不了。我内心很平静,我觉得我自己就要解脱了,另一个世界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个是有太多的人都在伤害我,包括我最亲的人,只有你在关心我,帮助我,没有一点目的。我很感激你,要是我是个女人,一定好好地爱你!我要求见你一面并不是要听你的安慰,只是想在临走前跟你告别一声,你多保重!
话刚说完,那个小伙子就跳下了桥。桥上顿时响起一片尖叫。沈小眉紧紧地搂着我的腰,把头靠在我怀里,闭着眼,嘤嘤地哭泣着,不敢看眼前的一幕惨象。
小伙子跳下去的瞬间,我看见一张粉红色的小纸片从他上衣口袋里滑出来,随风飞舞,缓缓坠落,我想,那一定是他用我给他的钱买的,从汉口到重庆的火车票吧。
尽管桥下早有几艘警方的橡皮艇在等待施救,但在如此高的地方掉下去,倘若不是奇迹发生,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生还的。两个小时后,正在公安局接受询问的我接到消息,那个重庆小伙子的尸体已被打捞出水。
很多日子以后,我仍然时常想起那天在长江大桥上劝说那个小伙子的情景,想起他憔悴空洞的眼神和苍白瘦削的面庞,想起他对生命的绝望和对温暖的渴望,以及那张随风旋转坠落的、从汉口到重庆的火车票。
·5·
赵小赵 著
第五章
1、一夜情
每天陪沈小眉去同济医院看望她老爸,就好象穿越一条生死隧道,隧道的这头是光明,那头是黑暗。每一次从光明到黑暗又从黑暗到光明的穿越是极其痛苦的,感觉有一双巨手在挤迫着自己的心脏,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想很多照顾绝症病人的家属为什么脸上都有那种虚脱倦怠的表情,不仅仅是被沉重的经济负担压迫的,也是被那种日日直面死亡的无形的精神压力所折磨的。
那天晚上把沈小眉送回沈家花园,心里压抑得慌,我想找个人去喝酒,打周建新的电话,却又关机。我想这小子八成是去武大听哪个狗屁教授的文学讲座了,他平常都是24小时开机的,只有去听神圣的文学讲座,才会把亲爱的手机关掉。
周建新是典型的文学青年,一直很不屑我们杂志发表的那种媚俗文章。大学期间他为不少女孩子暗地里写了很多情诗,却因为胆怯一首都没有送出去。
我记得他有一首《想你的日子》是这样写的——
窗纸摇动着季节的困惑
有风从田野里走过
那些篆刻于门轴上的往事
随着年月的转动而倍增痛楚
酒瓮却总是在满月的时候倒空
想你的日子
狗尾巴草便黄了
插在画中的情绪
已装饰不成一幅风景
零零落落地掉下来
蟋蟀于是搂着傍晚哭了
想你的日子
我常赤脚跑在
泥泞的梦里
我曾经十分无聊地把这首诗改动了几句:
……
想你的时候
有种柔软的东西就渐渐的硬了
对面楼上的女孩
为什么总是不肯过来
看见抽屉里的避孕套已经过期了
我于是伤心地把它扔掉了
想你的时候
我常裸体跑在
春天的梦里
改后的诗歌充满了色情暗示,周建新看见后,大骂我是斯文败类,并对我糟蹋如此崇高神圣的诗歌艺术提出了最强烈的抗议,那也是他在我面前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改后的诗并没有流传出去,我反复看了看,确实够淫秽的,觉得实在有些对不住周建新同志美好的艺术追求,于是很快把它撕了,并请他下了次馆子算是赔罪。
后来我偷偷拿周建新写的这首诗歌去送给外语系的一个丰乳肥臀的女孩,骗她说是我特意为她写的。那女孩听我朗诵了一遍后感动得热泪盈眶,当晚我们就在床上搞到了一起。
我一直没敢跟周建新说起这件风流韵事,如果他知道我拿他的诗歌去勾引女孩,还把人家勾引上了床,不跟我反目为仇才怪。
又打了几个电话,要找的人不是有事,就是关机,让我实在是无比烦躁。找不到人喝酒,我只好打开电脑上QQ,看有没有MM上线。这天不知道QQ上的那些MM都跑到哪里去了,全都是一副灰色面孔,估计有一大半是躺在男人怀里或者有男人躺在怀里,我只看见一个叫“水晶项链”的挂在上面。
这个MM是我半年前认识的,当时我也是穷极无聊,在QQ上到处搜索聊友,看见一个叫“水晶项链”的名字不错,又是武汉的,就给她发了请求通过的信息,她拒绝了,我再发,她再拒绝,我不断地发,估计她也是烦了,就通过了我。
我善于在文字上跟人交流,我很快就和“水晶项链”在QQ上打得火热,我说,好在你一念之差加了我,否则你就失去一个好朋友了。她发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脸谱,说是撒是撒,很多美好的东西就是这样交臂错过,但这次我却抓住了。
有一段时间,我们差不多每天夜晚都要在QQ上闲聊一阵子,她把我当成了她的蓝颜知己,甚至连最隐秘的心事也跟我说。她说她去年才从大学毕业,老家在恩施,她原本有个男朋友,也是恩施老乡,他毕业后回老家去了,但她不想回去,在爱情和前途之间,她最终选择了前途。为了能留在武汉,她成了一个有权势的男人的情人,在他的帮助下,她不仅如愿以偿地留在了武汉,还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但现在让她困惑的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却爱上了她。尽管她不爱他,却不想拒绝,因为她觉得只要跟那个男人的儿子好上了,以后就会有锦绣前程。但那个男人不想失去她这个情人,经常威胁她离开他儿子,所以她很痛苦……
我觉得“水晶项链”的遭遇足以写一期好看的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