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千年-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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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后,他仍是失算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强烈地想见这个人,更没想到,他已经如此隐蔽,却还是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隐瞒,毕竟又想陪在阿卡路尔身边,又想伤势不被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但会使对方这么难过,却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因为如果只是普通受伤,以妖魔的体质根本不需担心,而阿卡路尔的反应却。。。。。。
难道是得知了这个伤由谁造成?不可能吧,娜尼茜娅的身份,只怕连埃兰军都不太清楚,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会令他难受至此?
想得再多终只是猜测,洛赛提柔声道:「怎么了?」
阿卡路尔抬起脸望向他,指尖在他胸前伤处按下,不答反问:「痛吗?」
洛赛提眼睫一颤,摇了摇头:「不痛。」捏过他的手指放在唇边,烙上一个湿热的吻。
「这一矛,是我该受的。」他低低地说。
听到这句话,阿卡路尔真的心痛如绞。
因为忤逆了生母,就该受这残忍的一刺?那么,把他陷进这艰难田地的始作俑者,这个罪无可赦的自己,岂不是千刺万刺都远远不够?
欠了他这么厚的债,该怎么还,怎么去补偿?早知会这样,不如当初在希塔什被他撕碎了反而更好。。。。。。
蓦地,阿卡路尔双眼一亮,握住洛赛提的手腕,急切地说:「我们走吧,明天就出发,离开乌尔。」
「走?」洛赛提惊讶不已,「去哪儿?」
「随便哪儿都行。」
为了接下来的美丽谎言,他暗暗皱了皱眉。
「在乌尔的使命已经完成,使者说我可以功成身退了。那我们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走吧。」
「使者?」
洛赛提深邃地打量他一会,叹了口气,「真是这样,你不是应该立即赶回去,告诉族人这个好消息吗?说要跟我一起走,那他们呢?我从没认为,你会希望我和你一道回去。」
阿卡路尔怔了怔,最终把心一横:「我不回去了。」
洛赛提惊奇更甚,难以置信。
「你是认真的?但你明明。。。。。。」明明把民族视为生命,又怎会在此时舍弃?甚至都不回去见族人一面?
「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毅然决然的回答,将对方更多的疑问彻底尘封。
是的,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无悔地决定自己的未来。
这,就是他惟一能做出的补偿,但又并不只是补偿。
如果说从开始的一切都是个骗局,那么从今开始陪在他身边,用心与他走过每一程,这些都是真实的,谁也无法抹杀,即使天神也一样。
高高在上的天神哪,你们精心设计了这么多,如今得偿所愿,是否满意?那就算是我实现诺言应该做的,但接下来,我绝不会再让你们施手控制,我与他的结局。。。。。。
决心下定,阿卡路尔托起洛赛提的双手,仰着脸,真挚得近乎虔诚地注视着他。
「去希塔什吧。来的时候行路匆忙,都没有好好游历一番。这次,我们就把希塔什尽情踏遍吧。」
惊讶之色渐渐淡去,毫不粉饰的喜悦跳上眉梢,那满头的长发似乎都在顷刻间欢乐地燃烧起来,红得艳丽,美得无与伦比。
「嗯。」
被乌云遮挡了很长时间的月牙不知何时冒出了头,趴在夜空中俯视大地,弧角弯弯,尽展慷慨的笑颜。
※※※※※※※
第二天上午,阿卡路尔和洛赛提向乌尔王辞行,伊比辛极力挽留,但见他们去意已决,只好吩咐人牵来两匹上乘骏马送他们上路,聊表最后的感激。
面对他的盛情,再想到不久后乌尔终归必亡,阿卡路尔虽然心有感慨,但还是只字不提,就让伊比辛多坐一段时日的安稳王位罢。
临行前伊比辛又问阿卡路尔,有没有什么能为他做的事。
阿卡路尔思忖片刻,视线移向候在城门外的洛赛提。他脚踩马钟,静静危坐,白色斗篷内呈然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胯下坐骑强健威武,长尾巴迎风飞舞。
在绚目的阳光下,那匹与斗篷同色的白马洁得一尘不染,直衬得马上之人一身石雕般的王者之威和傲然之气。
望回伊比辛,阿卡路尔淡淡一笑,留下了不容怠慢的这样一句。
请你铭记,那日为你镇守王城击退埃兰大军的元帅,是一位妖魔,他的名字叫洛赛提。这件事,天下人都可以忘,惟有你与这片土地的子民,绝不能忘。
※※※※※※※
来时是一条路,走时仍是那条路,然而城镇居民见到这两人的态度已和从前大不相同,既畏惧,也尊敬。
两人只管行路,不多逗留。有马代步,不消几天他们就来到了希塔什前那一片低洼平地。
这片群山连绵的巍峨山谷依旧平静如初。当然,这份平静只是表面,在其内部,有着不知多少妖魔与野兽楼居。
当他们到达时正是正午,整片大地都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晴空如洗。
勒住马,阿卡路尔抬手挡住旭日直射的强光,遥望前方。
林立高峰直插入云,有的山顶金光灼灼,部分山巅还沉积着皑皑的白,山间黑纹起伏,道道山梁逶迤而去。
一道绝世独心的美丽风景,如画卷般摊开在他们眼前。
情不自禁深深呼吸,张开双臂,佯似揽住了群山的轮廓。
「久违了,希塔什。」他由衷轻叹。
何止久违,简直恍如隔世。
其实就是隔世了,但隔的不是身,是心。。。。。。
身旁的洛赛提看到他的脸色微有不对,问道:「你怎么了?累了?」
经他一问,阿卡路尔才惊觉不小心走了神,连忙摇头,无谓笑道:「没事,怎么可能这样就累了?」
再度集中注意力望着远山,忽然双眸一亮,兴致冲冲地向洛赛提看去。
「我们来比赛吧。」他提议道。
「比赛?」
「不错。」
他指向正前方的山脚,有一条宽敞山道一路延伸往上,路旁苍翠老树齐齐排开,黄绿相间,井然有秩。
「我们就从这里开始,由那条路进山。那是我下山时走的路,到深处时会出现一条河,再往前道路见窄,不能再骑快马奔跑。那条河就是比赛的终点,谁先到谁赢。怎么样?」
「喔?」洛赛提扬眉,「输赢奖惩呢?」
「比了再说。」他坏笑,「除非你不敢比。」
「开玩笑。」瞥他一眼,洛赛提高扬短鞭,「开始吧。」
两声喝马,短鞭齐挥,胯下坐骑立如离弦箭弹蹄飞驰。一棕一白的两匹骏马齐头并发,而后一会儿棕马领先,一会儿又白马超前,跑得好不欢畅,有如追风随影,难分高下。
劲风扑面而来,马上人尽兴之极,须臾之间已经来到山道,马不停蹄继续飞奔,一路上留下了骏马欢快的长嘶,爽朗的大笑,愈飘愈远,乘风而去。
比赛的最终结果,阿卡路尔小胜一筹,高扯缰绳望向仅差半步抵达河边的洛赛提,毫不收敛地大笑着。
「你输了喔。」
洛褰提瞟他一眼,悻悻嘀咕:「你的马比较好。」
「输了就是输了。」
阿卡路尔哈哈又笑,心中畅快,他踩着马镫直立起来,居高临下俯视对方。
「唉,怎么说我也是半生都在马上打拼,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妖魔马术不如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啦。」说着,他索性一脚踏上马鞍,手肘搁在膝上,送去满眼的戏谑。
洛赛提眉尖一挑,蓦地一跃而起,饿虎扑羊般的速度与劲道,那个调戏得正起劲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撞倒地上,还承受着两份结实重量。
「没人告诉过你,对一个妖魔出言不逊的下场吗?」洛赛提双手压在他颊边地面上,口气中飘满浓烈的威胁意味。
「。。。。。。」卑鄙啊,果然是妖魔。。。。。。
阿卡路尔郁卒地撇撇眼角,忽又咧嘴一笑,揪起对方衣领向上一提,朝左边猛推过去。
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洒上阿卡路尔满张脸,但比起被整个人扔进水里的洛赛提,他的情形还是要好得多了。
他翻身趴在地上,得意地瞅着一脸震愕伫在水里的洛赛提。
「呵呵,一个落汤鸡,还能教训什么哪?」
「喔?」
承受这无妄之灾的洛赛提非但不恼,反倒唇角微扬,笑得好不邪气。
「你好像没注意到,你的手还在我手里吧。」他说。
阿卡路尔脸色一变,但已经太迟。话音方尽,洛赛提已捏紧刚才趁乱拽住他的手,向后用力一带。
又听得扑通一声。
阿卡路尔好容易找回平衡,从水里站起身,妖魔恶意的低笑就传进了他耳中。
「落汤鸡对落汤鸡,扯平。」洛赛提趾高气扬地宣告。
阿卡路尔简直气结,可眼见两人均一副湿淋淋的狼狈模样又实在好笑,牙关一咬,干脆如法炮制,像刚才对方偷袭自己那样猛扑过去。
扑通。这已经是第三声了。
不过这一回,水面上倒是迟迟没有现出入影。:
探视水底,这才发现失踪的两道身影,由于水流的浮力,乍眼看去。那两套白斗篷仿佛是一双云朵化成的大手,将两人包裹着,牵引着,悠然顺水飘流,不沉也不浮。
阿卡路尔注视着身处下方的洛赛提,红发如有意识般拂过来,抚摸着着他的脸颊,痒痒的,柔柔的。
此种温柔,惟有对他。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洛赛提。。。。。。
无法开口,只能在心中反复默念这个名字,吻上了对方的双唇,深深地地吻,融人所有他说不出口的歉疚,与情感。
流水似乎也被感染,不忍将他们冻着,默默升高了温度。周遭小鱼们鱼尾摇摇,顽皮地围着他们绕圈,偶尔窃窃私语,不去打扰。
无名的河张开了胸怀,深情地拥抱着这一份,它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大地上的一切,皆是同等的。。。。。。它仰天轻诉。
※※※※※※※
往后的日子里,两人行程很慢,不若从前一心赶路,现在他们有得是时间,怎样游迹都不成问题。
荒湮的残垣古道,岿然矗立的高山,山溪汇聚的浅水,云锁雾罩的深谷,处处留下足印。
越到后来,越发觉希塔什藏有太多奥妙,只怕穷极一生也无法挖掘透彻。
譬如说,这天下午他们就偶遇了一座温泉。这还是他们头一回知道希塔什原来有温泉。
那是在一座以前没到过的山中,温泉横卧山腰有如天落,水面热气蒸腾,四周绿林围绕,好不惬意。
这泉水倒也神奇,只要人置身其中,仿佛就浸满了力量,怎么都不觉累,就是被雾气熏得有些犯困。
阿卡路尔渐渐地睡意懵懂起来,但洛赛提仍然精力充沛,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见实难再折腾出什么东西来,这才说肚子饿了要去弄点吃的,并说会很快回来。
他回来得确实极快,阿卡路尔刚打了个小盹就听到他的声音,却不像在和自己说话。
迷惑睁眼,洛赛提已经站在泉边,两手空空不见猎物,倒是身边跟着个小小人影米拉奇。
「哟呵!艾尔!」米拉奇眉飞色舞,用力挥手,好似老友重逢。
「啊,温泉!好棒!」他又怪叫,作势就要宽衣解带,不幸被洛赛提拎起领口朝后一放。
「不准进去!」目光警告。
「干嘛?」
米拉奇瘪嘴,小脸垮在一边,沮丧了没多久,又不满地冲洛赛提拱起鼻道,「艾尔的裸体我又不是没看过,他都不害羞,你小气什么嘛?」
洛赛提的脸色开始发青:「给我闭嘴。」
「呜呜,小洛你重色轻友,太过分了。。。。。。」
「你这家伙。。。。。。」
「没关系,你进来吧。」
为免再争下去要闹出人命,阿卡路尔整理一下湿漉漉的发尾,从水里站起身,边穿衣服边说,「我正要去看看莎茹和丹捷,你们大概也有些话要谈。我就先离开一会了。」
洛赛提闷闷地看着他上岸:「艾尔。」
「别担心,我不会走远。」路过洛赛提身边时,阿卡路尔拍拍他的肩,继续往前,身影随之湮灭在浓密树荫中。
他走后,米拉奇并没有下水,而是就地坐下,捋起裤角脱掉鞋,小腿漫不经心地踢着水,似在嬉戏。但他此刻的心情,却与嬉戏半点都沾不上边。
洛赛提站在一旁,眼神清冷却又隐晦,注视水面上被米拉奇踢出的颗颗水花。
水花凌乱不定,他的心境也是如此。
漫长的缄默后,米拉奇小声开口:「我确实有很多话想说啊。」
肯定的字句,征询的口吻。洛赛提眉眼敛得更深,眸中曾绚烂夺目的火光,不再闪耀。
米拉奇长叹口气:「在你召唤魔军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可按惯例我不能参战,只好等在希塔什,因为感觉你一定会回来。但我最先等到的,却是斯图亚特还有十几位副将们。战争一结束你就把他们谴散,这让他们很困惑,向我问了很多。你也知道我嘴不严,外加真的在意你和艾尔的事,于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
他停一停,忧心忡忡的目光朝洛赛提转去。
「不要怪我好吗?我是真的担心你。希塔什这么大,这次又让我比他们先遇上你,不知道该算我走运还是你走运。但他们总会找到你,到那时你要怎么对他们解释呢?虽然他们说,相信你作战是针对娜尼茜娅,我也希望如此,但为什么。。。。。。我总觉得似乎并不是这样?」
定定看着面色越发阴郁的洛赛提,他小心而坚决地问:「小洛,请你告诉我事情的真实经过,可以吗?」
「。。。。。。」
心口莫名一揪,洛赛提抬高视线,眺望着沐浴在萧瑟冷光中的远山,目光渐渐地深,也渐渐地远了。
※※※※※※※
当阿卡路尔空越小树林来到空地时,意外地看到矮坡上只有丹捷一下,洛赛提的那匹莎茹则不知所踪。
他左右张望,只有短草绿树,惟独不见那抹白影。
代步的马不见了,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总归不太方便。
他走到丹捷旁边,抚着它的鬃毛:「你的同伴呢?去哪儿了?」
丹捷睁大马眼瞅着他,尾巴摇了几下。
他扶住额头,不抱希望地又说:「好吧,那你能找到它吗?马和马之间总有点感应吧。」
这回丹捷响鼻一打,伸脖轻嘶几声,扭头朝坡下走去。
阿卡路尔迟疑片刻,觉得不该走远,但转念想到他之所以过来,也就是为了留个谈话空间给那两人。事情的错综复杂他多少了解一些,短时间内怕是难以说清。
最后他对自己说找到莎茹后就立刻回来,不会耽搁太久,这才迈开步跟了上去。
坡很短,走了一会就踏入平地,丹捷继续往前,阿卡路尔寸步不离。又前进了一阵子,平地被一条窄河横切为两段,前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