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的男人要离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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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温柔的女人,我想,说:“偏瘦,戴眼镜。”
“多少度?”
“400。遗传。”
他就被吓坏了,说“再联系吧。”就从此没了声音。我知道。就把他的呼机、手机从本子上一下子抹掉。
我在这个电话号码本上一下子看到了秦咏的名字。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看见那电话号码也勾划了无数次。但最后一个能是我这个6793415吗?
电话响了。我不知是秦咏还是我的应征婚者。
我知道他是因为想逃避家才逃到我这儿来的,而当我这儿也像家时他就又想逃了。可是,我怎么才能把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共同生活的地方经营得不像一个家?
我们被情人联系着(1)
茗涵选了一大堆东西准备结帐时发现信用卡没带。她拿出手机给赵云涛的办公室打电话。他竟然不在。她给他的手机打,他的手机竟没开。“说好了今天在单位的嘛,”茗涵嘟囔,“手机还关了。”
茗涵不是个多心的太太,她没有往别处想,她想的就是他不来自己怎么有脸面对售货小姐呢,人家会不会说她没钱就别摆谱呢。她也恨自己,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尤其是现在这时候,大着肚子,穿什么衣服能好看?不是花钱买累赘吗?可这只是她的习惯啊,她总不能逛街空手而归吧。不逛街?不逛街她干吗呀,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呆坐着吧。她坐了3年早就烦了。当初就不该听云涛的话做什么全职太太。想多了没用,茗涵想,现在能找到他是正经,就呼他。
赵云涛半天才回电话,还有点不高兴的意思。
我这么花钱他可能烦了,茗涵想,那次去上海买衣服她一下子就花了6万块。说实在的,衣服她也有点买烦了,她正准备培养新的兴趣,不是还没找到吗?
听她说完后赵云涛说:“你在商场等着吧,我让秘书把信用卡给你送去。”
茗涵有些不高兴,心想,这老婆和女朋友就是不一样,没结婚前呼他他敢这么长时间再回电话吗?越想越气,出了购物中心看到公用电话就想,何不用公用电话装成别的女人呼他,看他多长时间给回,就用她和云涛都熟悉的一个陈姓女人的名字呼了他。
电话很快来了。
“不管你是谁,请听我说一会儿话好吗?求求你。”茗涵接过电话时里面一个女孩的声音说,“因为我一个人再也扛不住了。”
茗涵正烦,但听说“一个人再也扛不住了。”就想听听,看有没有自己烦。她说“好吧。”
“我这已是第五次怀孕了。医生说我再做人流的话,怕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那你就把这个生下来啊。”茗涵说,“不是你丈夫想抛弃你吧?告诉你,他这时候抛弃你是犯罪的。”
“她还不是我丈夫。”那边说。
“未婚先孕?”茗涵说,“嘿,没什么大不了的,未婚妈妈都多着呢。你要是受不了压力,补个结婚证好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电话那边说,“他是别人的丈夫。”
“把他抢过来啊。”
“他有成功的事业,幸福的家庭。我说好不破坏他家庭的。”
“总得有个取舍,现在是下决心的时候了。”茗涵说,“我就好打抱不平,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我替你找他谈。”
“我叫他小虫。”那女孩说,“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不用你去找他谈。”
小虫?茗涵想,这名字怎么在哪儿见过?她想到了赵云涛的呼机。她是个马虎的太太,从不知要去看他的呼机。那天他在洗澡,呼机响个不停,她才去看。呼机上写着:我很想你。小迎。他从卫生间出来时说呼错了,不是呼他的,他不认识什么小迎。那个叫小迎的小姐后来又呼了他一次。他这次有了更值得信任的借口。“小虫,我很想你。小迎。”他指着呼机念完看着茗涵说,“我,赵云涛,不是小虫。这下你相信了吧。呼错了呗。怎么又呼错了?跟我的号码近呗,没准儿就差一个号呢。”从那以后她留心他的呼机,那个叫小迎的女孩或是女人却再没有呼过他。她渐渐忘了这回事,现在听这个陌生的女孩说小虫她才突然想起来。此小虫是不是彼小虫?她原来纯粹好心地听人倾诉现在有了探听的意味。她说:“那个男人什么意思呢?他去看你吗?”
“他也不好办。他老婆也正怀着孕。”
茗涵的嘴越张越大。她没有说话。
“他也看我。他刚才还来了呢。他老婆急呼他,说买东西忘了带信用卡……”
茗涵说不出话来,她对着电话尖声地叫起来。这叫声拼足了力气,悠远而深长,绝望而哀伤。
好不容易恢复了常态。她想起年轻时的荒唐。这就是命运吧。
罗艺那天下班后在办公室停留了一会儿。其实说下班是按传统的作息时间,罗艺和他的同事们不坐班,通常是下午3点办公室就没人影了。
抽屉怎么收拾还是乱,罗艺就起身到走廊去。他不清楚那天为什么会突然起身去走廊,好多年后他还想那是命运的安排。在走廊灰蒙的灯光下,他看见一个女孩或是女人窈窕的张望的背影。他正想返身进门时那女孩或是女人就转过身来问:“任青在么?”
“早下班了。”
“我跟他约的是7点在楼下见面。”漂亮的女孩说,“可我早来了一个小时。我想去宿舍找他又怕路上错过,我可以在你这儿呆一会儿么?”
罗艺默许的表情把女孩带进屋里。
女孩在外间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罗艺回到里间接着摆弄他的抽屉。这其间他出来过一次,把一摞报纸极随便地扔到女孩面前。
“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傲慢。”女孩后来想起这事就这么说。
“我该对你怎样?”罗艺赔礼道,“你是别人约来的呀。”
女孩浏览或是根本没动报纸,稍后也进到里间说“听说作家罗艺就在你们单位,怎么能跟他认识一下?”
“你已经认识了。”
“你就是罗艺呀?!”女孩纯洁的惊讶中多少有些世故,“我最喜欢读你的书了,下次出新书可得送我。”女孩说,拽了张纸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打通这个电话,传308房间找我。”
一个外语学院大二的学生。
走廊更加灰蒙时,7点就到了。女孩清风一般旋出屋子,罗艺仍坐在办公桌前。他没有回头,他只是觉得走廊更灰蒙了。
茗涵路过公用电话时又想起了小迎。她正若有所思时一个男人过来悄悄地对她说:“太太,你裙子的拉链儿开了。”
她其实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她以为那男人的声音是从电话里来的呢,还这么下流,她又惊声尖叫起来。整个一条街的宁静被这叫声支解了。
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裙子的拉链儿真是开着的。
她变得不爱打电话,不愿和别人聚会了。
我们被情人联系着(2)
她现在最喜欢的是午后一两点钟临小街的小馆子。自己一个人。淡黄色的阳光浮着彩色的三、五个行人。这段时光是慵懒茫然的,她也就可以在小馆子浪漫的轻音乐中一个人神思。
其实是两个人,那个小生命安静地缩在她体内。她几乎没有什么早期的妊娠反应,6个月了,胎儿还没踢过她。但她还是厌恶。她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白白的脸上长满了雀斑,头发也草一样乱着。美国的“红玫瑰”洗发香波已覆满了灰尘,4500元一件的斯特法内女装上衣穿不了了,日本伊娜牌连裤袜也不能使她小腿匀称起来。听说东单开了一家孕妇时装店,她去买了一件穿上,感觉自己并未因此而漂亮起来。都说母亲是自豪的,她却一点儿自豪的感觉也抓不到。她讨厌女人的大肚子,正如讨厌冬天人们呼呼吐出的白气一样。
罗艺又有新书时就给女孩打了电话。
女孩接过书,高兴地抱在怀里。那是丛书,一共4卷。
“人家怎么才能知道是你送我的而不是我自己买的呢?”
他就蹲下来,一本本给她签名。
“罗艺就是罗艺,”女孩说,“他怎么想也不想就写出这么美的东西?”
路人故意慢下脚步看他们干什么。
“那天我怎么就突然跑到走廊?”罗艺说,“这真是命运。”
“是命运,”女孩说,“我不早到一小时也就不会上楼去。”
那是冬夜。女孩望着星光下的罗艺。
罗艺很英俊,也很年轻。女孩猜他二十五六岁。
罗艺和女孩看电影时坐的是双人座。女孩青春的气息不断地飘浮过来。罗艺开始面热,他试探了几次而终于握住她手时,发现她手心汗然。那是初恋的象征,一本书上曾这么写过。
看完电影已近10点了,他骑车送她回校。他们在桔黄或蓝黑色的夜中浮游,心怡气爽。在送完女孩自己回去的路上罗艺仍旧这么想,他对于浪漫爱情的感怀是随着这女孩一起走来的。
罗艺下班后又在办公室停留的那天就是等女孩了。那天他穿着猩红色的毛衣。
“谁织的?”
“我太太。”
“你结婚了?”
“我多大了还不结婚?”
女孩就再没说什么。
罗艺结婚了,但女孩还是坐到了他怀里。
无边的痛。
这痛连着尖叫。
每天500元的单间特护使护士没有对她的尖叫表现出什么。可她偷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她们说:“见过无数个女人生孩子,真还没见过有这么叫的。”
茗涵觉得只有尖叫才能把痛压下去。其实也算不上怎么痛,在叫累了后她想,这起码是瓜熟蒂落,小迎的可是生生被吸出来啊,还5次!她也知道她不该这么叫,这么叫起码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不说别的,太耗体力。但她抵御不了,她觉得只有这么叫才能把她受的惊吓表现出来,表现给赵云涛听,她不想直接跟他说小迎的事,她觉得太俗气。这尖叫是和以前的尖叫连在一起的,释放过后却是迷惘。她把希望寄托在儿子的第一声啼哭上。只有他才能救她。
她被送进产房是午夜11点,她满脸泪水被推出时已是第二天下午2点了。依稀记得那像一条白带子,被护士抱到她眼前。“多漂亮的儿子。”护士说,茗涵奇怪的是儿子竟对她笑了。
赵云涛在床头的花瓶里又换了一束鲜花,然后俯下身吻了她。她温柔地笑着,然后就拥着这笑睡着了。
这笑发自内心的平静,可这平静也只维持了几日。
赵云涛煲了一锅红枣鸡汤给她。喝了几口,她突然又想尖叫。她觉得那尖叫就像是一个东西在她的体内,她茫然、无主时就想找它们。她一向认为负担的重量去除了,可空茫茫的渺然又占据了那里。她坚持不到出院那天。赵云涛想用漂亮的围巾替她包住头,她微笑地回绝了。他们和平相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动声色,这是她最近总结的。
音乐把她绑紧。车辆在窗外无声地流动。面前的墙被分割成平呆的几块,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卧室的阳台。
她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
后来她走到走廊,倚着门框看着屋内。
阴郁的天空,黄昏的光黯淡地铺在屋里。
车辆在宾馆或信号灯旁排着队;楼群在田野中依次北进。她该站到哪队里去呢?
“当初我让你打掉,你不肯,”女友在电话中说,“现在好受了?”
“我很满足。”茗涵说,人们总借助谎言证明自己与别人不同。
茗涵看着这个淡粉色,像午后阳光般温柔的孩子。这个小小的生命真的能让她满足么?曾经,她把希望寄托在他的第一声啼哭上,而现在,他给她带来的只有沉沉的心意。她看书,书上说这是产后的消沉期。茗涵又开始幻想儿子能开口叫她妈妈,她想听见“妈妈”从这孩子稚嫩的口中吐出自己一定会泪流满面的。但儿子是无意的,儿子说“妈妈”时是含糊不清的,这天他看着挂历上美丽的女人说“妈妈妈妈妈。”
罗艺和女孩约在长城饭店。服务小姐过来问要些什么,罗艺要了两听可乐,两听可乐花了他27元。
他们走在长长的风里。
他们从圣诞节一直走到新年。新年之夜是在王府饭店度过的。餐厅经理,罗艺的朋友给他们安排了两个非正式的位置。他们的小桌上有免费的啤酒、饮料。
夜里2点多他们步行回不远处罗艺的住处,他们经常这么晚回来。他们在一扇大红门前停下。对着大门有一片闲地,闲地上有棵高大的杨树。大红门通常都是半开半闭的,但杨树前方向左拐的门晚上一般都关着,也不锁。进了门有两个小院落,罗艺领着女孩先后或分别从左右两侧再向里走,再向右,穿过一间废置的房间,走过一段弄堂,然后开门进入幽静的小院。钥匙寂静地响着,有时月光满地。他们打开灯,有时放一段优美的音乐。罗艺出去从卧室对面的柴房拿红红的苹果给女孩。他还给女孩做沙拉,煨鸡汤,任何事情都替她做。那天他不知为什么留在办公室,又不知为什么去走廊一趟,他总想那是命运。
我们被情人联系着(3)
有时早上他们先后从院子里出来。胡同宁静,飘浮着清新、微凉的气息。他们坐在条凳上吃早餐,炸油条的烟在他们左右升起。风大时他们便躲进地铁。罗艺有时张望,有时离她稍远些,他太太从黑夜的另一端从城市的另一端乘地铁在这站下车,她中午回自己家,晚上去娘家。
罗艺和女孩无处可去,就一圈圈坐地铁。他们从长椿街站上来,爬了7层去他一个朋友家,他朋友是个女记者。女记者慌慌张张地安顿好孩子说有事要出去。罗艺出来后笑着对女孩说女记者是去会情人了。女孩说别瞎说。罗艺说真的。他们也从朝阳门上来嘭嘭地敲四层的一扇门,敲了十几分钟也无人应答。走廊里阴风习习。
女孩疯狂地爱上罗艺,她在夜里一次次呼唤他的名字,一天数次打电话给他。罗艺接电话时看见同屋的人眼虽盯着报纸,耳朵却竖着,就对着电话说:你们男孩子……
罗艺开会时也带上女孩。这种会是他喜欢的,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坐在一桌,交给小姐一张餐券,然后隆隆地吃饭风卷残云一般。餐券是按人发的,罗艺带了女孩就不够,就去收餐券的小姐那走动。
小姐咯咯咯地笑起来。
罗艺拿着到手的餐券说:“作家还是让人羡慕的。”
人们都离地半尺,悬浮在空中,茫茫的,躁躁的。茗涵总想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也只不过是能静静地坐在窗前。坐在窗前时别人就说她的目光很忧郁。一个英俊的男人绕过木色的桌椅坐到她面前说“小姐怎么这么忧郁呀?!”这个男人后来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