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砻江之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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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怎么能干我们的粗活呢。你歇歇你的身子骨吧。攒起你的力气教学生的文化,那才是你应该干的正事——”娜沫姑娘的表情坦然,又满是钦佩。她的眼睛慈祥,睫毛闪烁,鼻梁挺直,嘴唇线条优美,她的脸蛋上的微笑和泼辣的坚强,总会给人过多的体贴和愉快的安慰。
“你两手不空,背上又有一个重物压着,它会累坏你呢。小姑娘,你别固执了行吗?”高松柏嘲笑道。
“我们山里人都是从小干活惯了的,就算是累死了,也就把我们一生的罪赎光了,灵魂也就升天了。我死了算什么呢,我们的命本来就低贱呢。我是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不让你们这些从城市里来的文化人在山里吃苦,你能来山里教孩子们的文化,我们已经很感激你了,怎么能再让你干苦力活呢?看你瘦猴一样的身子骨,又经得起这些粗活的多少折腾呢?”
“真拿你没办法。”高松柏摇头,看样子对方是铁了心不让他干活的了。
“这就对了啊。”娜沫看见高松柏不再坚持了,她开心地笑了。
“你累了时,就叫我替你一下,总可以吧。”
“那也不行,不过,你可以帮我拿羊鞭呀。”
高松柏接过娜沫手上的鞭子。
“老羊在路上吃草赖着不走时,你就用鞭子抽它。羊羔偷吃几下路边的草,你不用管它。我吆喝它们就行了。”看见高松柏接过她的鞭子,她很高兴,抱起地上的那只羊羔,“孩子们,上路了。”
头羊在前面领路,长长的羊群浩浩荡荡在狭窄的山路上向前开拔……
娜沫的手中抱着体弱的羊羔,背上背着沉重的病羊。尽管山间草甸上已经是寒气阵阵的秋天,娜沫的额头还是滚满了汗珠,她的背脊上冒出丝丝热气。她的脊梁努力向上,不让沉重的压力将她的身子拖垮,她被炽热的高原阳光晒黝黑的清秀脸庞上,总是对生活的乐观和甜蜜。她一边吆喝羊群赶路,一边高唱她动人而婉转的情歌:
蓝天、白云
我的羊群走在山间奥
森林、草甸和雪山
我的羊群一路追赶
我挥动跳舞一样的皮鞭
我唱着我祖辈唱了千年的情歌
我的哥哥你躲在树后不相见
我要丢弃你给我的红头巾
路过你的碉楼我也不回头
任你吼破嗓门我也不回头
我赶着我的羊群快快地走
蓝天、白云
我的羊群走在山间奥
岩石、荒漠和雪山
我的羊群一路追赶
我挥动跳舞一般的皮鞭
我路过你家的碉楼
我不敢惊动你的睡眠
我把你给我的念珠
挂在你的窗前
我把我的秀发挂在你的床前
我在梦里等待漆黑的夜晚
我的阿哥啊
伏在你的跳动的胸前
阿妹啊我羞红了黑脸
……
第9章、狼的爱情
第9章、狼的爱情
青藏高原的深秋。
白天的太阳仍然火辣辣的。千里峡谷,秋高气爽,蓝天万里。进藏几个月后,高松柏白皙的皮肤已经被高原的烈日晒黑了,脸颊两边是被强烈的紫外线灼伤的红潮,皮肤开始粗糙、干裂、褪皮。
“十、一”黄金周,学校放假一周。
高松柏暂时清闲下来。他同往常一样到木措村的阿巴里寨子教藏民识字。临时教学点仍然设在松杰热地碉楼外老槐树下的空地上。可今天来到松杰热地的家,却意外发现碉楼的会客室集结了很多藏民,还有乡政府的汉族官员呢。大家好象在商量什么,表情惶惶不安。整个寨子的牧民也不上山放牧了。
牧羊女尼朵娜沫也呆在家里。
整个上午,高松柏都看见背着猎枪的藏民在松杰老人的碉楼里进进出出,惴惴不安的脸色让高松柏预感到村寨正有不祥之灾。“怎么了?”高松柏打量他们,想看出一点端倪来。
可没有人肯告诉高松柏。
午饭后,全村的壮男被集中到村长土登尼玛碉楼旁边的村委会开会。松杰热地家,只剩下几个女人在屋子里做针线活。高松柏独自坐在会客室喝茶。尼朵娜沫提着一大堆食物上楼,说是阿古松杰热地特意给客人高松柏老师准备的,要他带回学校去吃,今天夜里他们要上山,几天之内不再回寨子了。
“他有急事吗?”高松柏诧异地问。
尼朵娜沫点点头,却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欢迎我在你家,故意躲我,下了逐客令?”高松柏有些失望,一定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老人了。
“没有啊,你是我们村的贵客,我们都很喜欢你。我们家的大门是对你敞开的,随时欢迎你来做客——”尼朵娜沫歉意地笑笑,她知道高松柏误会了。在峡谷,带来知识和光明的高松柏老师就是他们的恩人,怎么会嫌弃呢。
“那你们为什么要叫我离开你们的寨子呢?要是你们不喜欢我,我就知趣地离开吧。老人留下的食物我也不要了,我承受不起你们的“恩赐”……”高松柏不快地望望天色,站起身来要告辞。
“老师,你等等……它不是这样的。我家的阿古真的要上山,没有时间陪客。”尼朵娜沫怕得罪高松柏老师,忙认真的解释。在高松柏的一再追问下,她只好忧心肿肿地说村里出现了雪狼。
“狼?什么狼?”高松柏惊奇,又兴奋。
原来,从前木措村边的森林要比现在茂密,树木大得要两个人用手合围才抱得住。莽莽森林,偶尔有野狼出没。40多年前,村子里出现了狼,咬死了不少的羊,还叼走了村口拉呢各珠家的小孩子。五八年“大跃进”也波及到偏远的青藏高原,从远方涌进来的汉人几乎一夜之间砍光了大峡谷众多的原始森林。从此很少有野猪、野狼、豹子和老虎的踪迹。后来,为了保护长江上游的水土流失,雅砻江流域大力植树造林。当年的幼苗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峡谷又闻狼嚎,村民的牛羊在夜间一只接一只失踪。更可恨的是前天傍晚,格朗抹达家的小孩被狼叼走了……
村民又惊又恐。
村长土登尼玛带领村民到乡政府诉苦。自治乡政府和党政一班年轻人都没有见过藏狼,面对险境,束手无策,但事不迟宜,党委书记发出指示,派出得力助手下乡向老藏民讨教如何为民除害,安抚百姓。
很快,乡政府就在松杰热地家成立了打狼敢死队。
队长是副乡长赵大伟,副队长是当年的打猎队长松杰热地老人,另外一个副队长是村长土登尼玛,他负责后勤保障和临时召集。指挥部就设立在松杰热地家的三楼。
“可你那天在草地上不是说有老虎,有狼吗?说我独自出去偷看神鹰会被凶恶的虎狼吃掉?”高松柏疑惑。
“那天我骗你的,那时还没有看见狼,我怕你一个人到悬崖上摔死,就……对不起了——”姑娘低下头,为自己的谎话羞愧,峡谷人是不骗人的。
“可是,现在真的看见了狼?还咬死人了?”
“真的有狼,那种高原雪狼很凶狠的,你回学校经过森林时要小心些呀——”
“有狼,不是很好吗?”高松柏兴奋极了。他的印象中,狼是一种凶猛的在夜间眼睛会发出绿光的动物,而高原藏黑熊又更加凶猛和刁悍。能亲眼看看猎人捕狼,那种场面该是多么的惊心动魄。传说中的刺激的场面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请求尼朵娜沫带他去。
尼朵娜沫为了高松柏的安全,坚决反对,说,“我们小时候还可以跟着大人一起上山,成年后姑娘家就很少同男人一道去打猎的。”
“你给松杰大叔说,让我跟着他吧。我保证我的安全由我自己负责。”
“那也不行,老人也会不肯答应的。峡谷里的任何危险,那是留给我们藏民自己,而不是我们的山外客人。”
“我们同去那么多猎人,难道对付不了几只小小的臧黑熊?娜沫姑娘,别吓唬我了,好不好?”
“你以为藏狼会像你们城市人一样文质彬彬的,它们在吃掉你的时候,还会学你们读书人先讲道理吗?狼阿哥会对你说的,‘哦,我的老师,你是从城市来的文化人,我们狼类也是讲文明的,是你先把我烤熟了吃呢?还是我先吃掉你再让你的同胞烤我的肉呢?’”娜沫姑娘笑了,觉得满腹学识的高松柏老师其实很傻。
“那我就会对它们说,大灰狼,不,雪狼先生,还是让我先用猎枪把你吃掉吧,因为我还年轻,我好怕死哦,我是汉人中的懦夫啊。哈、哈——”高松柏风趣地笑了,但坚持要跟猎人去看打猎。
“打狼不是打野鸡,它真的很危险的,要是你在峡谷里出事了,你的家人今后寻到山里,我们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
“如果我献身了,那也是烈士啊,光荣哦,我的父亲高兴还来不及呢?”高松柏满脸乐观,视冒险如同儿戏。
“我不给你说了,一副嬉皮笑脸的不正经。”娜沫姑娘憋憋嘴唇,要走开。
“我求求你了,我的娜沫小姐。”
“老人会坚决反对的,你跟着猎人上山打猎还不是自己往狼口里送。要说,你找我的阿古松杰老人去。”见高松柏执意要去,尼朵娜沫回避他。
黄昏,松杰热地抗着锈迹斑斑的猎枪回来了。
老松杰热地已经70多岁了,魁伟的身材已经明显后驼,但目光炯炯有神,勇敢机智,不减当年,50年前,他就徒手掐死了一匹攻击绵羊的公狼。在这危急之际老人又义不容辞取出了那枝政府奖励给他已经尘封了几十年的猎枪。
高松柏试着去说服老人,要上山目睹打猎的壮举。
“我会小心的,不会有事的。万一出了事,我是成年人,自己承担责任。”高松柏磨破嘴皮,决不放弃。
老人只好答应了。但他与高松柏约法三章,要他只能躲在打猎队背后偷偷观看,不准参加捕猎;不准擅自离开人群;不准高声喊叫。最后他还不放心,叫来打猎队的才旺尼加,要他保护好老师的安全。
“贵客出了半点差错,我决不饶你!”豪爽的老猎人要警告才旺尼加。
平静的夜色里。
打猎队在松杰热地家的指挥部商量好了捕猎方案。足智多谋的松杰热地没有带领打猎队立刻上山打狼,而是在村里进行周密部署——让每户人家将自己家里的小孩和牲口集中在一起,男子用猎枪和木棍严防死守。
打猎队从早到晚在寨子里四处巡逻,饿狼无法下手。
今天是打猎队的第三天。
恶狼大概已经饿得筋疲力尽。
下午,打猎队全副武装进山了。
高松柏跟在打猎队后面。
尼朵娜沫紧跟在高松柏的身边,见高松柏加入了打猎队。尼朵娜沫很担心高松柏的安危,她也请求加入了打猎队,为防万一,她从阿古尘封多年的猎枪中选择了一枝带在身边。藏民家的女孩小时候常常跟随家里的男子进山打猎,多少也会摸枪玩刀。
打猎队在老鹰岩下的涧底停下来。
老队长松杰热地白天侦察过,在这里发现了狼的足迹。他站在水边,拾起河岸上的树叶嗅了嗅,然后将队长赵大伟叫到一边。“狼味很浓,狼就在附近的林子里盯着我们……”老英雄松杰老人四下探视。
队员们顿时紧张起来。
老队长吩咐大家各自在岩石后隐藏起来。
“狼就在附近看着我们。”高松柏突然想起在电影里看过黑暗中狼眼发出的绿光。恐怖陡然罩住心头,他伸长脖子在空气中嗅嗅,可怎么也闻不到狼的腥味。老队长吓唬人吧。高松柏站起来,朝松杰热地走去,想请教他。
“别动。”才旺尼加将高松柏拉回去,把他的脑袋往草丛里按下。
“狼在看着我们?可我们这么多人,它为什么不躲呢?”高松柏怀疑地问。
“别说话,老队长的话自有道理。他是猎神,他的话怎么会错呢?”才旺尼加用身子压住他。
大山的夜色渐渐浓厚起来,整个森林静悄悄的,露水一点一滴爬上高松柏的额头。透过森林间的缝隙,一束束淡白的光线在林子里慢慢地移动。
高松柏蹲在大石头后面,腿脚开始发麻……
终于,老队长发出命令,叫随从放出两只已经灌醉了酒的小绵羊在前面诱狼,猎人则埋伏在石包后面端起枪瞄准。
好半天,却没有一点动静。
后半夜,起风了。
两只小绵羊在早挖掘好的陷阱边转圈,嗷嗷叫唤……
突然,一对绿晃晃的电灯炮在黑暗中的树叶间缓缓移动,怪吓人的。“啊——”高松柏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那是藏狼眼睛。只见绿晃晃的“灯炮”时进时停,慢慢靠近醉醺醺的小绵羊……
另一对绿灯炮却始终定定的立在黑暗中,那是在担任警戒任务的狼的眼睛。这狼明知道猎人就在附近,可饥饿难忍的狼最终还是没有逃出佳肴的诱惑。
突然,绿灯泡不见了。野狼发起了迅捷而凶狠的进攻。只听到一声惨叫,前面那只绵羊被一阵风猛然扑倒在地。
“砰——”一声的枪响。
扑在绵羊身上的野狼应声中弹倒下了。但身受重伤的藏狼却努力地爬起来。那只担负警戒的藏狼冒着猎人的炮火勇敢地冲过来,用大嘴咬着受伤的野狼迅速逃跑……
“哪里逃!”老队长松杰热地大吼一声,带着打猎队追踪而去。他们知道让野狼逃走犹如放虎归山。它们会召集同伴成群结队回来,寻机进行更凶残更疯狂的报复。打猎队一定要打死它们,斩草除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呼、呼——逃命的藏狼飞跑如风。
打猎队员奋力追赶。
高松柏不想错过这惊险刺激的场面,他跟随在打猎队员的身后,一路朝前搜索而去。很快,藏狼冲出森林,窜进森林上面草甸里,可它们没有停下来。藏狼凶猛又狡猾,没有绝对的安全,他们是不肯停下来坐以待毙的。
猎人的头上绑着电筒,耀眼的灯光在草甸上搜索。
可在漆黑而冷寂的草丛里,要找到逃奔的野狼也很困难。但大家没有放弃,四处包抄,搜寻。每个猎人手里都捏着一把长长的藏刀,因为村长土登尼玛已经发出命令,在雪线下的草地上决不能开枪。在雪线下开枪会惊动雪山上的山神,寨子会遭到神的报应,开枪者会异常受到族长的严厉惩罚。所以,每一个到雪山附近打猎的藏民决不会朝雪山开枪的。狡猾又通人性的藏狼似乎也受到启示,懂得藏民老祖宗留下的这个规矩,不然,身受重伤的臧狼怎么会试图穿过草甸,向光秃秃的雪山逃命呢?
奸猾的藏狼在草丛里乱钻,和猎人捉起迷藏。它们在黑夜里转圈子,寻找机会要朝雪山上逃窜。
猎人在雪线下加大警戒,防备藏狼朝雪山上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