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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讲述现代女性恋爱婚姻观:虽然·但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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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动声色地满意着自己,皮肤里开始回涌出兴奋的波流。这种兴奋的感觉她已经久违了。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她刚刚开始做小姐时,每遇到一个可能成为她顾客的男人,她都会有这种新鲜而又昂扬的情绪。现在,她将这情绪重温了。不同的是,以前,这种情绪是为了使一个男人靠近。现在,却是为了让一个男人远离。
软与硬
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每一分钟与每一分钟的阳光也都不同。绿叶的颜色,小鸟的声音,海浪的高度,麦粒的重量……每一样事物都在时时刻刻地变化着。在事物的所有组成部分中,也许唯有一样变化得最为缓慢,这就是事物的本质。有的事物表面上虽然随着时代转换,但是实际上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内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内在改变。
小姐们似乎就是这样。
但是,也不能说就没有一点儿改变。
“我们行户人家,吃着女儿,穿着女儿,用着女儿,侥幸讨得一个像样的,分明是大户人家置了一所良田美产。年纪幼小时,巴不得风吹得大,到得梳弄过后,便是田产成熟,日日指望花利到手受用。前门迎新,后门送旧,张郎送米,李郎送柴,往来热闹,才是个出名的姊妹行家。”这是《醒世恒言》里《卖油郎独占花魁》一文中老鸨儿刘四妈的自白。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一种“行业宗旨”,是行中人应当遵守的游戏规则。一旦进入了这个游戏圈,成了“业内人士”,就必须得放弃常人的那些条条框框。如果还很富有“事业心”,想做个“出名的姊妹行家”,还得另有一番头脑心计。
迈开了第一步的小丫历练了一些时日后,对“业内人士”的所有理论都进行了细致的总结和筛选,再结合自己的实践体会,提炼出了属于自己的“精华”。这个精华的核心内容便是“软硬兼施”。而核心中的核心便只是一个字:软。
在这方面,她是吃过亏的。
有一段时间,陈哥有事回了江西老家,群龙无首,她便在一家中档酒店里包了一间房开始单干。这是间标准客房,两个床位,有电视、空调和洗手间。许多酒店都有她这样的小姐包住这样的客房。她们不是“旅游”之因而住,便是“业务”之故而留,有的是两三个一伙,有着较为松散的组织。有的则是单枪匹马,属于自力更生型。小丫就是属于后者。她觉得单干有单干的好处,一是安全,目标小。二是不用与人分红,利润更大。虽然没有人帮她介绍和揽客,可是她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一定会做到生客回头,熟客难舍,自然能打出一片自己的天下。
起初,她果然也做得很顺。可是不久就有了麻烦。一次,她与客人正在床上,两名警察突然闯了进来,把他们逮了个正着。她自认倒霉,在警局里住了几天。出来后的第一天,她又拉上了一桩生意。这次她小心了许多,先与客人吃饭,然后又逛商场,圆圆满满地做了一番表面文章,才把客人带到酒店。可是,生意正做着的时候,又有神兵天降。她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漏洞。当她被警察带着走过大堂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一个保安正幸灾乐祸地窃笑,顿时恍然大悟。这个保安曾经向她讨过烟钱,她没给,还说他:好意思吗?一米八的大个子向一个女孩子要钱花,有本事自己赚。当时他没说什么就走了。她也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一定是他在拆她的台。她这才明白,保安这样的小角色也不能轻看。小角色有小角色的用处,有时候还有相当大的用处。而且,小角色的位置大角色也顶替不来。自此,她开始对保安和楼层服务员重视起来,见面就笑,还经常地打点打点他们。果然就很少再出什么“意外”。有一次,她和客人正在床上,忽然听到门钥“嘀嘀嘀”响,情知不妙,便三下两下穿上衣服。刚刚正襟危坐,房门便开了,两名警察走进来。问了一会儿,没有问出什么名堂,只好悻悻而去。她听见警察不满地问服务员:怎么这会儿才开开门?服务员答:我是临时顶替别人值班,对这个楼层不熟悉,头两次把钥牌插错了。
小丫长吁了一口气,知道不是服务员把钥牌插错了,而是自己平常养兵养对了。
单独做了两个多月之后,小丫终是觉得势单力薄,便经一个小姐介绍,加入了一个小团体。这个小团体的头目姓蔡,她们都叫他蔡哥。蔡哥长得英俊健壮,也十分能说会道。他一见到小丫似乎就很喜欢她,十分宠她。不久他就向她表白了他的爱情,并且鼓励她要好好做,多赚一些钱,将来他们结婚回到内地做个小生意,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他还把自己保险柜的钥匙给了小丫,说这柜子就归她用,让她有什么贵重东西就往里面放。小丫开始还有戒心,先放了几次小钱试了又试,没出什么问题,她才开始用这个柜子。几个月后,将近春节,小丫想回家看看,就取出了一万块钱放在了柜子里,没想到第二天就不见了。她问蔡哥,蔡哥怒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对你这么好,你还信不过我?小丫忙赔笑解释,知道自己问得太蠢了。那个春节,她没有回成家。又过了一段时间,她把保险柜钥匙又还给了蔡哥,说反正将来也是一家人,自己挣的都让蔡哥放着好了。于是,每次赚了钱,她真的都交给了蔡哥,自己只留一点点零花钱。小姐们都偷偷劝她,说她傻,她道:再傻我也认了。因为现在钱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只要蔡哥喜欢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谁让我爱上了蔡哥呢?她一次次地给蔡哥交钱,一遍遍地说着痴情的话,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半年之后,她席卷了蔡哥放在保险柜里的所有存款,扬长而去,换地发财。那些存款的数目,是十五万零五千。
一个闷长的下午,窦新成正坐在办公室发愣,听见走廊上有防疫站站长王跃生的说话声。他看了半天桌上的文竹,还是决定把王跃生叫到屋里。倒了杯水,两人聊天。他问王跃生最近在忙些什么,王跃生说:还不是仨核桃俩枣的破事,不够润舌头的。窦新成又夸他光荣榜上的照片照得好,顺口就说起了照相的事,问照相业有没有什么漏洞,王跃生就说起了婚纱、化妆品这些东西的公共卫生状况。窦新成说既然有据可查为什么不查查,多少可以得些油水。王跃生说:县里像样子的影楼通共就那么几家,能查出什么油水?了不起是几朵油花。窦新成说油花也比清水强,最起码到年底总结起工作来也算一项,好看些。王跃生点头道:你说的这个还有道理,那我就去敲一敲。窦新成笑道:好。
防疫站的人走了以后,小丫愣了很久。这一段时间,她的日子没有安宁过。不知不觉间,麻烦接踵而来。先是建委来人,说他们装的射灯不合规定,罚了三百。税务上来说冰柜的事时,张长河急了眼,和人家吵了起来,结果冰柜都被拉走了。又花了四百多请了一桌才平息了风波,冰柜要回来就直接拉到了里间,成了个摆设。连消协的人都拿着一封不知所云的信来找事,说是为照相业消费者维什么狗屁权。今天,防疫站留给她的,除了五十包老鼠药,还有一张一千元的罚单,另带一个对于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通知。老鼠药每年都见,由五毛钱一包到一块钱再到两块钱,今年恐怕会升到五块钱了。她的心理和那些药不死的老鼠一样,早已经有了抗药性。罚单数目有点大,不过也很面熟,隔三岔五都能见见。这张通知可就太奇怪了。通知要求他们的婚纱礼服必须一客一用一消毒,公用的化妆品也要一客一换。一客一换,还算什么公用化妆品?至多是常换棉签就很可以了。这都是什么道道啊。工夫搭在这种盐不咸醋不酸的事情上,还能做成生意吗?一边是耗时间,一边是倒贴钱,一反一正,割的都是肉。这是钝刀子割肉,割的还尽是里脊肉。
防疫站是卫生局直管的。下刀的人,就在那里。一层幕,一层幕,又一层幕,她早就听到了隐约的锣鼓声,只是不想去靠近戏台。但现在,那个人已经朝着她,哐,哐,呔,亮相了。偌大的台下,没有什么前呼后拥,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着在一边忙忙碌碌的张长河,这个对她不能见人的历史一无所知,却又肯定最在意的男人。还有她的儿子,这个需要她用清白的名誉保护才能在小县城的环境里健康成长起来的孩子。对面的墙上挂着她娘家的全家福,老实忠厚的父母都满足地笑着,她知道,这种满足更大程度上来源于能在女儿的影楼照相这个事情本身。她用金钱证明的出息让他们感到幸福。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把一沓存款单给母亲时的情形。在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困惑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蹲在床前,一遍遍地絮叨说:妈,你放心,你放心,清白的,是清白的。说得自己也有些恍惚,橙色的灯光晕晕地摇曳着她的心。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母亲的泪落下来,她抓过枕巾擦了擦,说:傻孩子,妈心疼你。
母亲没有问小丫这钱的来由。小丫也没有说。每当有人问起小丫在南方闯荡的事情,母亲总是说:她给我讲了,我记不住,也听不懂。不是石头一样的事实砸在面前,每个母亲都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是与自己的期望背道而驰的人。她们不会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她的心里突然起了一种非常奇异的怜惜。仿佛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孩子,是一群毛茸茸的小鸡仔,而她就是那只肥肥实实的小老母鸡,他们都需要她的保护,才能够不被老鹰叼走,才能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
她当然要保护他们,责无旁贷。
老赵又来了,孩子不在,在等着张长河交照片的空当里,他拎起一本杂志和小丫聊起来。这本杂志是本专业的摄影杂志,产地就在深圳,经常刊登一些深圳的照片。老赵指着一页高楼对小丫感叹,说什么时候能去那里转一下就好了。小丫笑了笑。他又问小丫在那边打了那么多年工,好玩的地方是不是都转遍了,小丫也很想夸深圳几句,可话到嘴边就变了,她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就看咱们东水好。

第四章 毛巾与抹布(1)

小丫慢慢地洗着脸。
这块擦脸毛巾已经有些破了。是那种蓝白条纹相间的普通毛巾,一端印着一行小字:上海市月秀针织厂出品。小丫用了一年多。昨天,她刚刚在超市买了一块新毛巾,她决定把这块毛巾当成抹布使。她用它抹了床头板、床头柜、桌子、椅子和自行车,那块毛巾顿时变得黑乎乎的,活脱脱一副抹布的样子。似乎做抹布已经很久了。对于不知道它历史的人来说,大约是怎么也想不到它刚才还是一块芳香扑鼻的擦脸毛巾。
一件东西,人们一旦把它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就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它,它也常常会呈现出相应的状态来。就如一块石头,放在幽雅华贵的客厅里,它可能会博得每一位客人的赞叹,而它本身也会因此显得韵味无穷。但是,如果被泥水匠砌进了地基里,那它看起来就天生是一副给房屋垫底的模样,也许几百年也不会有出头露面的机会。亦如一个老树根,人们决定把它当柴火烧的时候,它自然就具有一种燃料天然的品质。但是,如果有人视它为一件鬼斧神工的艺术品,把它巧妙地修整一番,涂上清油,抹上清漆,写上说明词,挂上定价标签,那时谁敢说它是该烧的呢?谁不想这就是一个宝贝呢?
一个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小丫想。就像人们看到一个正常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正常人,他的笑是阳光灿烂,他的怒是雨中雷霆,正常人也因此会更加正常。而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突然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人们看他的眼光马上也就会怪异起来。他的笑像是末日狂欢,他的怒像是野马狂腾。他也会因此更像一个精神病患者。
小丫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是一块毛巾还是一块抹布?一个贤妻良母,一个紫蔷薇影楼的女老板,一个在外面捞世界攒了一些资本回到老家开店面而且生活得还很不错的小女人——这些都是作为毛巾的芳香。但是,在窦新成眼里,只怕她还是那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小姐——这是曾经作为抹布的黯淡。如果他认同她是一块毛巾,那她也一定让他的脸蛋保持干净。如果他一定要提起抹布的历史,那她也能把他的脸蛋擦脏。
我是毛巾。小丫对自己说。她看着镜子中的女人。是的。她是一块毛巾,一块被漂白了的毛巾。而曾经,她就是一块抹布。
卖了自己的初夜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小丫终于决定正式做小姐。在做之前,小丫特意来到一家浴池开了个单间,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
水温非常好,不凉不热,应当在三十五度左右。小丫一踏进浴缸就感到全身的每个毛孔都欢畅地张开了小嘴巴。她非常喜欢这种水温,这种水温非常接近人的体温,常常让她觉得她又返回了婴儿时期,又躺在了母亲怀里。
她打好浴液,躺在洁白的泡沫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是那么静静地躺着。静静地,静静地。只有这时候,她才会觉得舒服些。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水温的渐渐冷却和泡沫的生生灭灭。这真像人的生命。有时候,她会忽然觉得一滴雨,一个茶杯都和人的生命之间充满了亲密的象征意味。就像刚才上厕所,用手纸的时候,纸卷突然从她手里松落了下去,幸亏她的手里还抓着这一端的纸,她便下意识地开始挽救,可是已经没有机会去抓住纸卷了,她便放出两手都去抓纸。她一圈一圈飞快地抓着,让向上的抓动力抻着纸卷下落的速度,好在剩下的纸不太多,她终于将纸一圈圈地抓在了手里。稍后一刻,她便听到了纸卷的内筒落在地上的声音。看着手里的纸,她心里并不怎样觉得安慰,反而涌起一丝惆怅。自己这么忙乱是为什么呢?她问自己,无非是怕纸落在地上,脏。可抓到手里的纸的结局还不是一样要脏?二者的不同不过是如何脏掉的问题。
这广大的世界里,她不过就是一卷手纸,那就让她脏掉吧。彻底地、纯粹地脏掉。
洗过澡,回到出租屋不久,阿美来了。小丫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阿美,阿美先是对她表示支持,夸她的第一夜卖得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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