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现代女性恋爱婚姻观:虽然·但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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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是谁,小雅断断续续地说了,何杨说:算了,别借。我们才有多少?他天南海北地闯世界,差这几个钱?
小雅说:是啊。不过他张开了口,我总不好一下子给他回了。所以说和你打个招呼。你定好了音,我才好打锣。
何杨笑笑。小雅给他搛了一筷子肚丝,自己也奇怪自己怎么转变得这么快。本来是准备把自己当陈歌跟何杨智斗一番的,现在这么轻易地就和何杨统一起来。仿佛预谋好了似的,一红一白,要唱戏给陈歌看。而且,这么做的时候,还非常心安理得。
吃完了饭,小雅收拾着碗筷,一直琢磨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着想着,她明白了:原来,她根本也是不想借钱给陈歌的。之所以回应得那么快,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礼貌。陈歌向她借钱,在心底深处,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望和深深的委屈。八年未见,空白的八年横在那儿,他只是说想她,只品评着她漂亮,只审判和好奇着她有没有对他伪饰美满,却从没有细致地探询过,这八年里她是怎么走过来的。他从没有恳切地叩问过,她在父母离世、兄嫂苛冷、小弟孤弱的情形下,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仿佛她现在这样是天然长成的,像他说的那种葛根。他想着她。他说他一直想着她,可他并不关心她这些,末了却这样想当然地就向她借钱。这无论如何是让她觉得别扭的。即使他为她跑到了沈阳。与热烈浪漫的追求相比,默默的温存显然是更适合她的。在平日里,她脸上多长了一个痱子,何杨都要问一个明白。
他再想她,也不是爱她。想和爱,是不一样的。总之,他给予她的,还没有达到借三千块钱的程度。
这么换算是俗气的。在俗气的日子里泡了这么久,小雅承认自己的俗气。不过,幸好,借钱也是一件俗气的事。以俗对俗,她过得去。不像当初她对何杨那样。
两天里,小雅一直没有给陈歌打电话。她在等陈歌打过来。这么拖着,陈歌应该会明白几分意思吧。如果他不再打来自然最好,如果打来,那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实话实说。如同她不想在何杨面前撒谎一样,她也不想在陈歌面前撒谎。
陈歌终于来了电话。先说了两句别的,然后问钱的事。
怎么样?不行就算了。
何杨不同意。小雅说。
两个人都沉默着。
你对他说了是我借的?
是。
陈歌笑了笑:你怎么那么傻啊?他怎么那么小气啊?
小雅没说话。她讨厌这话。他怎么能鼓励她欺骗何杨?她为什么要为他在何杨面前耍小聪明?不借钱给他就一定是小气吗?那借钱的人又算是什么?
两年之内,陈歌没有再回来,但他隔三岔五就会给小雅打一次电话,聊聊近况。这两年间,小雅的身份在单位有了改变:她被提拔成了办公室副主任,有单间。手机也开始流行,她是最先有的一批。她的办公室电话上有来电显示,小雅发现,他总是全国各地跑。他告诉小雅,他进了一家很不错的广告公司,公司业务范围很广,各省都有工作站,他就得不停地出差。他们的聊天没有什么正题,纯粹是随便聊。但这随便中,经常也会带出那么一点儿不随便来:
在干什么?
接你的电话呗。你呢?
喝茶。
在哪里喝?
雅间。
哪里的雅间?
哪里的雅间都是雅间。
小雅的脸微微红了。她喜欢他这种机智俏皮的话语。
夜里梦见你了。陈歌说。
梦见我干吗?
那是我的隐私,不能告诉你。让我保留一点儿道貌岸然吧。
小雅一笑。
你知道吗?每梦见你一次,我就在你的名字后面打个叉。
我有什么错?
正因为你太正确了,所以我想让你错。
别这样,你是哥哥。
谁是哥哥?我才不当哥哥。陈歌顿了一顿:我可不想乱伦。
陈歌!小雅严厉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见面我亲自给你做饭吃。你想吃什么?我会做清蒸鲈鱼,还会做地锅馍,光胡萝卜我就有七种做法。
你会作——恶多端吗?小雅认真地说,用牙齿噙着笑。
恶多端?恶多端?陈歌在电话那边喃喃地重复着,半天才明白过来。小雅已经笑得肚子都痛了。
我会。陈歌说:等我什么时候见了你,就给你做。你可不能不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意味是很复杂的,有恳求,有宣言,有示威,也有要挟,还有不甘。他问小雅近期有没有计划去哪里,他们可以碰个头。
局里没有计划。小雅说。事实上局里外出的安排很多,但她不想告诉陈歌。她不想和他再在异地见面。上次沈阳见面,她之所以全身而退,最重要的原因是身体在为身体把关。现在,她的身体不需要把关了,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形,她拿不准自己是否能够顶得住——这么犹豫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多半是顶不住的。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在她滴水不溢的外表下,她的内层是多么漏洞百出。而这漏洞,最怕的就是陈歌这样的洪水。
还有一次,他问小雅,去沈阳那一年她为什么流产,小雅很吃惊,问谁告诉他的,他说小辉。小雅生着小辉的气,在电话里默不作声。陈歌问:你是不是不想给何杨生孩子?
你错了。小雅说:我非常想给他生个孩子。
那你为什么做流产?
反正不是因为你。一瞬间,小雅想任性了。她肆无忌惮地说。
陈歌受了伤害似的沉默着。
有些事情你不要问。我从没有这样问过你什么。小雅缓下来,说:我们都是大人了。你不要逼我恶毒。
我知道了。陈歌说。口气像学校里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两年之后,陈歌再次回来,小雅已经做了母亲。她生了个儿子。儿子的干娘就是胡丽。
消费者心理
在这没有回来的两年里,陈歌托小雅办过两次事。
有一次,他给小雅打来了电话,先问了问碧龙峡旅游区附近旅店的行情,然后要小雅帮他的家人推销床单。说别人欠了他们家的运输费,用床单顶的账。很普通很俗艳的纯棉床单,一条三十元,比市场价高些。
两百条。你每卖一条给你提成五块钱。我告诉家人让他们给你结算。陈歌在电话里说。小雅说算了吧。陈歌笑笑:你算账一向是很清楚的,怎么能就这么糊涂地算了呢?
小雅知道他在影射沈阳时她坚持AA制的事情,没说话。
小雅找了几个熟悉的饭店,把床单推销完了,直接收了货款,通知陈歌找人来取。陈歌的姐夫来了,小雅要他点钱,他就一张一张点了。点完之后,仍旧把钱装在信封里,走了。
又有一次,他打电话来,没说什么闲事,一开口就要小雅帮忙把他家的车弄出来。碧龙峡风景区搭界山西,景区里的路原来是晋煤外运的一条通道。景区快速发展起来之后,道路重修了一遍。为了保护环境和道路,新路就禁止煤车再过。改的道比较远,路况也不怎么好,有些不自觉的煤车就会趁着夜间,侥幸还走景区里的路。小雅没想到陈歌家的车也干这个。可既是陈歌说了出来,对她也不算是很大的事,她不能放着不管。她给交通局一个副局长打了个电话,对方要她星期天的时候帮忙开张条送一帮朋友进景区,一手人情,另一手还是人情,交货两清。亲亲热热又心照不宣的交易,很快就解决掉了问题。
陈歌打来电话道谢,给小雅寄来一些书,都是很纯情的散文,哲理类的,励志类的,怀旧类的。小雅翻看落款,都是他最初走的八年里买的。
你不看了?小雅问。
不看了。现在过生活,哪能老看这些。陈歌说:再说,这些书讲的都是软话,和日子的风格太不相容了。看多了这些,心肠都硬不起来了。
许多年前,我看过两句诗,现在还记得。小雅说。
什么诗?陈歌调侃:我这没文化的人能听懂吗?
能。小雅说。
讲来。
亮如刀锋的人,才能够不流血。
陈歌是在第三年的暑假回来的。在家呆了一个多月。和小雅见过两次,都是在小辉家。小辉打电话让小雅过去吃饭。每次去,小雅往往都能很准确地预感到陈歌在不在。在就在了,淡淡地打个招呼,聊两句而已。用陈歌的话说:如此见面,等于没见。如此说话,等于没说。
一天,小雅一到办公室,陈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要走了。陈歌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小雅忽然想起多年前,陈歌第一次离家出走时的那个夜晚。她的心动了动。
什么时候?
后天。我想见你。明天我们见个面吧。我在长途汽车站门口等你。陈歌一口气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仿佛是怕她拒绝。
小雅犹豫了一下,决定明天去。她去的理由很简单:她喜欢他这么斩钉截铁地命令她。无论这么做的时候,他是不是有些心虚,但某些时候,这种气势是男人应该有的。她喜欢这种气势,也尊重这种气势。
陈歌在候车室里等着她。见了她,就默默地往前走,上了一辆车。小雅从他手里抽出一张票,票价是十五元,目的地就是百面坡。这个地方小雅知道,在临市的地界,离这里百把里。百面坡盛产竹子,有一块很大的竹林,近些年被竹农搞成了旅游区。肯定是去那里了。
竹园里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也不是星期日,玩的人很少。全是绕来绕去的小路。竹林细密,竹径幽长,清静深凉。他们走了一会儿,小雅说想坐坐,路边有竹椅。陈歌说进竹林里面坐一会儿吧。小雅看着竹林,里面满是落叶——竹林里也有落叶,是她没想到的。
不潮吗?她问。
夏天有点儿潮怕什么?
有没有蛇?那种叫竹叶青的蛇是不是就在这里面活动?
陈歌笑了:有我。
你是蛇啊。小雅故意混淆他的语意。
是,我是美女蛇。
性别错位了。要是美女蛇也该是我。
那我是靓男蛇。一对儿。
两个人斗着,陈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很大的塑料布,垫下去。他们并肩坐着。小雅感觉到陈歌的手似乎动了动。他想揽自己的肩,小雅知道。她必须得找点儿什么话说了。
你在广告公司到底做什么工作?小雅突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文案。高级文案。全公司只有两个高级文案。陈歌说:要不然也轮不到我跑遍全国去指导工作。他滔滔不绝地对小雅讲他们设计过的一些经典之作,有几样是电视上正在热播的品牌。有女装,有化妆品,有内衣,有清洁剂,还有豆浆机。小雅问他们怎么什么都做,陈歌说只要赚钱就做。
做这一行对人的心理应该很有研究的吧?小雅问。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人的心理。陈歌又开始谈论自己在心理领域的心得。说广告能影响消费者心理的因素,大致有这么几条:一是价值圈,二是规范圈,三是习惯圈,四是身份圈,五是情感圈……还说了安全感战略,不和谐战略,信条战略,性格战略,憧憬战略……他举了很多例子。谈到习惯圈的时候,他举的例子是一种止咳糖。他说一些消费者习惯把止咳糖放进止咳药的概念中,只有在确实咳嗽的时候才服用。对这种消费者,如果加重糖的概念,让他们形成止咳糖是糖的意识,就能促使他们整年不停地吃。同样的例子还有维生素糖果。有些妈妈懒得哄孩子的时候,就让孩子吃糖。可吃糖对牙齿不好,会令她们有负罪感。然而推出维生素糖果的概念就可以抵消她们的负罪感,因为有维生素。其实鬼才知道维生素在糖果里能占几成。
小雅听着,忍不住哧哧笑了。
笑什么?陈歌不说了。
笑你们聪明。让人们整年吃糖,你们连带牙膏广告都可以接着做下去。
是。我们也做牙膏广告的。陈歌也笑了。
对心理有研究的人真可怕。
怕什么?怕我看透你?那你不用怕了。陈歌笑着正了脸看小雅:我早就把你看透了。怕也没用。
你可真了不起。小雅揶揄。她揶揄的时候斜撇着嘴角,何杨说过她这样的神情有一种特别的娇媚。
陈歌不语,仿佛被她的娇媚魇住了。他终于伸出手,揽住了小雅的肩,小雅任他揽着。然后他吻下去。吻的时候,他又把手伸进了她的胸口。
附近没有一个人。小雅既不迎合也不拒绝。他的手在她的乳头周围来回画圈,涟漪越泛越大,把小雅一道道地沉了进去。然后,他把头低下去,吸吮起来。又把小雅一口口地从水底捞上。不急不缓,节奏很好。小雅觉得自己就要呻吟出来了。他的手随着节奏想往下走,小雅拦住。
不。她说。
别这样,小雅。陈歌说:我们有权利。
没有。小雅说。
为什么?陈歌问出了最笨的一句话,执拗得像个孩子。
因为我是一个有丈夫的人。小雅也答出了最煞风景的一句话。有些风景是必须煞的。
陈歌不语,淡淡一笑。小雅一字一字听出了他短促的笑容后没有说出的话:你还知道你有丈夫吗?那你就不该同我出来。
我该走了。小雅站起来,却被陈歌更有力地抱住。他吻住她,一边吻一边喃喃:小雅,别走,别走。我只是情不自禁。
小雅被他抱着,渐渐温暖起来。她早就设想过被他抱的情形,自从在东陵被他抱过之后。不,在东陵抱她之前。在十年前。现在,这个男人又一次抱她了,却不是她想像中的滋味。不过,这就对了。正如她没有理由按照他的想像生活一样,他也没有理由按照她的想像抱她。
小雅,你喜欢我吗?陈歌问。
你呢?小雅反问。
我当然喜欢你。你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小雅笑笑。陈歌抚摸着她的头发。小雅知道他在等待她的回答,可她不想回答。这算什么?你说一句,我还一句,像小孩子交换好吃的东西。他给了她的,她还没给他。就目前的局势看,她赚了一点儿。那就多饿他一会儿吧。越饿着越觉得她手里的东西好吃。
树影斑驳,天蓝得那么假。小雅躺在陈歌的怀里。他的肩膀是宽大的,他的背是厚实的,他的呼吸是热烫的。可不知道怎的,都离她那么远。
有十年那么远吗?
回去的路上,小雅看见一家广告书店。她拐进去浏览了半天,挑了一本书,书名叫《营造品牌的36种模式》。中信出版社出版。作者是两个德国人。
小雅没事就翻翻。后来觉得,这书还真挺有些意思的。
附:案卷笔录三
当事人:袁玉梅,三十七岁。北京市朝阳区一家行政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丈夫去世两年。
“碰到他的那天,刚过完丈夫的两周年忌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