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有难-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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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同意,你打算如何?」阎复笙迎著儿子的视线,「你知道我对你寄予厚望,三个儿子里只有你成材,最适合继承阎家的……」
「爹,季翔说得对,我一直都不想继承您的衣钵,只是娘在世时总是告诉我,不要让她、也不要让您失望,我一直都背负著您们的期望,有时我真的很痛苦……」阎仲羿神情低落地说著。
「你痛苦?」阎复笙不可思议地瞪著爱子,「有多少人想要继承我的位子,你竟然认为这很痛苦?你以为我不知道伯襄多么觊觎这个位子吗?但我很清楚他不是经商的材料,阎家如果交给他,就一定毁去大半,我苦心栽培你还不是为了……」
「爹!」阎仲羿痛苦地打断阎复笙的话,「那就交给三弟吧!或许您不知道,三弟比我更适合,他只是将他的天赋隐藏起来罢了。」
「季翔?」阎复笙仰天大笑,「我会不清楚自己儿子的能耐吗?他除了往‘春花秋月阁’里钻,还能有什么本事!」
「是吗?」阎季翔嗤笑了声,「您就是如此自负,不是吗?您的失败就在於您总是自以为是。」
「你!」阎复笙气极了,他怒咆著,「这就是你身为人子的态度吗?」
阎季翔耸了耸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阎仲羿制止,「季翔,去做你想做的吧!二哥不会再拦阻你了。」
「二哥!」阎季翔惊喜地望著阎仲羿,「你想通了吗?不再拿一些传统礼教来约束我了?」
阎仲羿疲累地摇了摇头,「也许,我的确该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了,我相信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明白?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阎复笙被两个儿子间的暧昧言语激得更为生气,「你们瞒了我什么事!」
「爹,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和悠儿在一起,希望爹能成全。」阎仲羿回身寻著了悠儿的小手,紧紧地握住。
「你、你……」阎复笙震惊地瞪著阎仲羿的举动,这个自小就深谙礼节的儿子胆敢如此示爱,可见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了。
「爹……」阎仲羿祈求地望著阎复笙,他要的只是爹的首肯。
「我不会答应的!」阎复笙拍桌立起,气息紊乱地吼著:「你是被鬼迷了心窍,我绝不同意你如此糊涂!等你想通之後,你会发现我才是对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悠儿眨著她明亮的眼眸,咬了咬唇,终於向前跨了一步,直视著阎复笙,无辜地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和仲羿在一起?为什么我们在一起还要你同意呢?」
阎复笙没料到眼前的女子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微愣了半晌才吼道:「因为我是他爹!」
「爹?」悠儿转向阎仲羿道:「爹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要听他的?」
悠儿不解世事的直率问句让阎复笙瞪大了眼,「仲羿,你竟然为了一个如此目中无人、欠缺教养的蠢女人反抗我?!」
「她不是那个意思……」阎仲羿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说,爹不是个东西。」阎季翔强忍著笑意,「简单来说,如果没有爹这号人物,就不会有我和仲羿出现。然後呢!一直以来,做儿子的就是得听爹的,若是不听,就代表忤逆与不孝。」
「什么是忤逆?什么又是不孝?」悠儿听得一头雾水。
「好!很好!」阎复笙捂著心口,急喘著气道:「你们一搭一唱的,就是要气死我是吗?我把你们养这么大,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我不如当初就掐死你们!」
「是啊!真可惜没掐死我们。」阎季翔火上添油地说著。
「季翔!」阎仲羿不满地瞪视弟弟。
「二哥,我也不想这么说话的,可那老顽固根本听不进我们的想法。」阎季翔很是无辜地耸肩。
「爹。」阎仲羿担忧地看著阎复笙,「我们并不是想忤逆您,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平心静气地听听我们想说的话……」
「平心静气?」阎复笙哼笑了声,「你们是想气死我才能称心如意吧?告诉你们,没这么容易!我、我……」阎复笙急促地喘息著,已说不出话来。
「爹!」阎伯襄赶忙上前去扶住阎复笙,谄媚地道:「爹,您别动怒,他们太过分了,根本忘了是谁赐予他们现有的一切,为他们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啊!我扶您回房休息,您的身体要紧哪!」
阎复笙本是不中意阎伯襄这个长子的,可眼下他为了维持尊严,遂道:「你、你扶我回房,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阎伯襄得意地瞟了两位弟弟一眼,扶著阎复笙转向内室去了。
好半晌,没有人开口说话。
悠儿也不敢出声,她不断想著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因此心里很是不安,因为阎仲羿的神情十分难看。
「仲羿……」她终於小声地唤著。
「季翔,你不该那样说话的。」阎仲羿望著弟弟,「你知道爹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刺激。」
「是吗?」担忧在阎季翔眼底一闪而逝,他以惯有的轻松语调说道:「爹方才不也说了,想气死他没这么容易吗?」
「季翔!」阎仲羿加重了语气。
「好、好、好!」阎季翔举起双手,「是我不该,可你也瞧见了,他就是如此食古不化,你能用什么方法说服他?」
「我可以慢慢的让他了解……」
「慢慢的?」阎季翔以夸张的表情道:「所谓慢慢的是多久时间?你没听到吗?他马上要你迎娶三位干金哪!你以为他会给你时间说服他吗?再者,以你的性格,若不破釜沉舟,你能够真的为了悠儿而争取吗?」
「我会的!」阎仲羿坚定地道。
「是吗?」阎季翔耸了耸肩,「不,你不会,虽然你很想,但你做不到。你的道德感太重,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总有一天你会开始质疑,究竟是养育你的爹重要,还是她重要?然後,你会发现,爹只有一个,女人却可以再找就有……」
「别将我的情感说得如此浅薄!」阎仲羿动了怒。
「是吗?你那顽固的脑袋里真对爱情如此坚贞吗?那就证明给我看啊!」阎季翔可不怕他,大声地吼了回去。
「你不必激我,我不会中计的。」阎仲羿试著缓下心情,平和地说著。
「是啊!你总是如此理智,那你就平静地去思考吧!我相信等你冷静下来,你会为今天的举动感到内疚,因为你不该忤逆爹的!」阎季翔嘲讽地道。
「你不要表现出很懂我的样子。」阎仲羿低沉的嗓音带著警告的意味。
「那我们就等著看吧!」阎季翔不打算多言,一转身便要跨出厅堂。
「你要去哪里?!」阎仲羿喊住了他。
「去哪里?去开创我的新人生。」阎季翔头也不回地道:「也许你不能明白,但我不会後悔方才所说的一切。我恨他,从小就恨他!能气死他,是我今生的心愿之一。」
他冷冷一笑,「哦!我差点忘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想必是听不下去的,不过,那却是我的真心话。我会证明纵使没有了阎家,我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我要让他知道他错得有多么离谱!二哥,这个家我向来只敬重你一个,可等我跨出这里之後,如果你依然摆脱不了爹对你的束缚,那么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了。」阎季翔说完,毫不恋栈地离开了阎府。
悠儿被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弄得迷迷糊糊的。她有点儿害怕,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生气?
这些,都与她有关吗?
她想了半天,结论似乎是肯定的,因为,好像全起因於仲羿说想和她在一起的缘故。
当她一个人讷讷地思考的时候,阎仲羿陡然将她紧抱入怀,让她低呼出声,吓了一跳。
「仲……仲羿?」悠儿瞧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乱了节拍的心跳正快速地撞击她的耳膜。
「我好累……」他轻声却痛苦地喃著,「为什么人非得背负那么多的责任?他是我爹,是我理应要遵从的人,可为什么我会想抗拒?而又是为什么我会有自己的想法,与他相违背,然後又想粉饰太平地以为我可以忽略心里的声音……」
「仲羿,我不要你那么伤心……」悠儿慌了,她从未看见如此无依脆弱的阎仲羿。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想听话,想当个好儿子,想让爹以我为荣,可这样的包袱随著年纪增长而变得不堪负荷,尤其当我遇见了你……」他眼底有著挣扎,感伤地望进她眼里,「遇见了你,就像是有人突兀地撕去了封印,让我有了想挣脱的欲念……」
「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将会永远扮演好爹心目中所期望的我,我一直以为我总会适应的,然而事实不然。我遇见了你,这是我第一次那么固执地想为自己的人生争取些什么……可这却违背了爹的期望,也违背了我这么多年恪守的教条。」他嘶哑地低喃著,
「悠儿,我该怎么做才好?到底要怎么做,我才能拥有你,也不失去了爹?我要你明白,阎家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接下爹的产业只因为爹的期望,不想让他伤心失望罢了……而这,也许就是我为人子唯一能尽到的孝了。然而,若我执意要你,先前的孝便已变了质,不再纯粹。难道我终究只能不孝吗?我曾经那么努力地……」阎仲羿觉得眼睛酸楚,却咬紧了牙根,不让痛苦击倒他。
悠儿的脑海里一团混乱,她不很明白人间的亲情,迟疑了半天才道:「悠儿不知道……悠儿没有爹,也没有娘,一直都是自己一个。」然後,些微困惑地又补了一句:「也没什么不好的感觉。」
阎仲羿怜爱地抚著她的颊,「其实,有亲人的感觉是很好的,只是在享受亲情的同时,相对地也必须负担一些责任。有些责任做得到,但却可能不是你所想要的,所以才会有痛苦与矛盾。」
「我懂了。」悠儿点点头,「就像你曾经问过我的,如果有一天,你希望我放弃我喜欢的水,我也会很痛苦的,若是我的喜欢真的让你感到痛苦的话,我就也会痛苦了。」
「但我们会互相体谅的,是吧?」他温柔地望定她,「爱一个人,不是要她事事顺著自己的心意,而是该相互包容的。」
悠儿突地拥紧了他,梗声道:「虽然有很多时候我不懂你话中的意思,但是……但是……我就是觉得很感动,这种情绪是过去不曾有过的……」
「我可不想让你掉泪。」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脸。
「好奇怪。」她喃喃说著,「为什么我明明是开心的,可是却会掉泪呢?」
「因为人的情绪是很复杂的,这叫作‘感动落泪’吧!」他笑著替她寻找答案。
「人类果然比鱼要复杂得多。」她也跟著憨笑著。
听她提起「鱼」这个字,他没来由地感到不安。
「别再提鱼的事了,总让我觉得随时都会失去你。」他微蹙著眉,恐惧地再度将她揉入怀里。
「不会的。」她甜甜一笑,天真地道:「既然老天爷让我变成了人类,又与你相遇,就表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
「悠儿……」他激动得唤她的名,不由分说地吻住她醉人的红唇。
今夜的他有著过分的热情,他想要她,有一种急切想让她完全进入他生命的渴望,他必须在她身上烙下专属於他的痕迹。
当欲念掌控一切时,阎仲羿不再迟疑地拦腰将悠儿抱起。
她倏地腾空而起,却不惊不惧,幸福地蜷窝在他怀里,任由他带她到任何地方去,不曾怀疑。
天上星儿一闪一闪地像对著她眨眼睛,她望著天微笑。 「我就是从那儿来的呢!」悠儿轻声笑著,「可是,我却一点儿也不想回去。虽然,我有点儿怀念闲鹤仙翁说话时的大嗓音……」
「不许你回去,永远都不许!」他加快脚步,将她带回他的房。
「嗯,我永远都不回去。」她腻进他怀里,笑著许诺。
「悠儿……」他将她放上床榻,哑声唤著她的名。当他与她一同躺上床铺时,他轻声问著:「你害怕吗?」
「怕什么呢?」她侧躺笑望著他,随即将纤手圈上他的腰身,想与他贴近些。
「怕……」他倒抽口气,抚著她的颊恍然笑道:「是啊!怕什么呢?我总是多虑了。」
「仲羿……」她温柔地唤他的名,激得他心一荡。「我喜欢这样子。」她试著钻进他胸膛里,喜欢极了这种与他相贴的感觉。
「我也喜欢……」他黯哑地以理智说出最後一句暧昧的话,「希望等会儿你会更喜欢……」
不等她回答,他绻缱地吻上了她的唇,继而是她雪白的颈侧,缓慢却坚持地炙出最火热的旋律。
那一夜,他彻底拥有了她,如今已在她身上烙下痕迹,再无让她离他而去的机会。
「仲羿……」她在他攀上顶峰时陡然惊恐地唤他,双手也加重了力道,扣住他强健的臂膀。
「我在这里。」他被她声音中的惧怕所骇,安抚地拥她入怀,「我……弄疼你了吗?」
「不……」她蓦地涨红了脸。经过这场爱的洗礼,她渐渐懂得羞涩这一回事了。
「悠儿……我爱你。」他大胆地倾吐他的爱意,再无顾忌。
「仲羿……」她脸上又现出不安的表情,紧张地道:「我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他感染了她的无措,却不知怪从何起。
「就是……就是……」她嗫嚅了半晌,却找不出适当的说词,「就是这里……这里面怪怪的……」
他望向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正平贴在光滑的小腹上。
就只是这样瞧著她的身体,他觉得体内的那股蠢动又再度苏醒,他强压下那该死的欲念,轻柔地将掌手熨上她的小腹,「哪儿怪呢?是疼?还是什么?」
「不知道。」她茫然地摇头,「就是觉得怪怪的,不知怎么说才好,好像……好像有东西在那儿……」
阎仲羿心中念头一动,声音更柔了,「悠儿,那儿可以孕育我们的孩子呢!可不会那么快的。」
「孩子……」悠儿一愣。
「是啊!孩子。」他笑著道:「一个会叫你‘娘’,会叫我‘爹’的我们的孩子。」
「我不要。」悠儿噘起唇,不开心了。
「为什么不要?」他问。
「爹不好。」她想起阎仲羿口中的「爹」。
「不好?」阎仲羿突然懂她的意思了,他笑著说:「不是爹不好;是爹有爹的期望,儿子有儿子的理想。哪,我承诺,以後我会当个很好的爹,不让我们的孩子在痛苦里挣扎,这样一来爹好、孩子也好,你说好不好?」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