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季风-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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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舒伟仁坐在齐霁枫的身边，对他一个人回家很不放心。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什么事也不用多想。”
舒彬也从前座转过身来对他说：“爸说得多！养好精神才能打算以后的事！饭一定要吃！没心情自己做的话告诉我！我从外面买来给你。”
齐霁枫一句话也不说，打开车门下了车精神恍惚地开了门进去。
看见车子驶出了巷子，张小楠才从楼上溜了下来。趁父母不注意跑了出来。她站在大门口，来回徘徊了很久。
开了灯，齐霁枫走进母亲的房间。里面还是被收拾得整齐如旧。仿佛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马上就会回来一样。也许，这只是一场梦。一场马上就会醒来的恶梦。
但是，为什么这个恶梦还没有醒呢？
他在母亲的床边坐下。枕边还放着她没有读完的小说。他翻到书签夹好的那一页，代替她继续看了下去。
打开书桌前的抽屉，他从里面拿出那个已经生了锈的铁盒。这个铁盒，母亲一直很宝贝地收着。从来不让他看。
他打开铁盒，里面有一张已经泛了黄的老照片。照片中，一大群少男少女当中，他找到了母亲和舒伟仁年轻时的面孔。
原来母亲……还是无法忘记那个让她痛苦了一辈子的男人。
照片下有一封信。信上写着“霁枫收”三个字。
他打开信，里面是母亲适先准备好的遗书。
霁枫：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大概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妈妈知道你一定会坚强地面对，也别忘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你从来没有抱怨过生活对你的不公平，但是，妈妈知道你从来没有开心过。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却不能给你一个温暖健全的家庭，反而让你这么地不快乐，妈妈的心里，一直都很愧疚。真的是非常对不起！但是上天还是眷顾着我，让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孝顺，懂事的儿子。来这个世界走一回，也算没有白活。真的很值得。
别再为了妈妈而憎恨他了。不是他对不起我！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有缘无份。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我们是无力抵抗的。我走了之后，就让这一切的恩恩怨怨也随风而散了吧！回到他的身边，让他好好地照顾你。这是妈妈请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别为了我难过得太久！妈其实没有离开你！我会在某个地方看着你。看着你成家立业，看着你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还有自己的孩子……
真的好希望能够亲眼看见这一切。但不管妈在哪里，都会祝福你的！祝福我的孩子找到快乐的生活。
但愿来生还能做你的妈妈……永别了！妈妈永远都爱你！
齐薇雅绝笔
……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刺进了他的心里。刺穿了他内心伤痛的防护网。在这一刻，他完全崩溃了。他心中所有的痛苦，再也无法控制。
泪水滴湿了信上的字迹。他靠着床在地板上坐下，感受着母亲留下的微弱气息正在慢慢地消散。
张小楠推开没有锁的门，朝着唯一有灯光的房间走去。
他坐在地板上，头掩在膝间轻轻啜泣着。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一酸，酸得很痛。
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来到了他的身边，她只知道，这是她必须做的。
她蹲在他的身边，手轻轻地抚上他的手臂。
当他慢慢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她的心碎了。一滴热泪忽地涌出了眼眶，滑落在他支离破碎的心里……
他最后的一点可怜的坚强在她的面前彻底没有了。悲伤与软弱伴着泪水全部毫无保留地决堤而出。靠进她温暖的怀抱，他放声痛哭。
她轻轻环紧了手臂，心疼地流下了泪水。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这么伤心，也第一次感受到为一个人的伤心而伤心的感觉。
如果可以交换，我情愿，那个受伤的人是我！
第二天，张小楠再去看他，他还在床上沉沉地睡着。
她去菜市买了新鲜的蔬菜，然后为他准备了清淡的饭菜。
齐霁枫从睡梦里醒来，头脑清醒了很多。
从床上起来，他站在厨房外面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很安心。
他洗濑完毕，在桌边坐下。她把饭放在他的面前，然后坐下。“吃吧！我陪你吃！再没有食欲也吃一点！为了齐阿姨，也为了你自己！”
他愣在那里，她拿起他的手，把饭碗放进他的手里。“快点！”
他低下头，一点点地吃着。
张小楠笑了。也给自己装了一碗饭，陪他一起吃。
只吃了半碗，齐霁枫就放下了碗筷。
“怎么不多吃一点？”她问。
“饱了！”他轻轻地说。
她知道要一个人快速地从巨大的悲痛中恢复过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让他的伤痛降到最低。
“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饭！”
她却摇头。
“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走！出去吧！我陪你！”她不理会他的冷漠，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齐霁枫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完全反抗不了。
她拉着他的手，上了出租车。
舒彬和出租车擦身而过。他转头看着车里的齐霁枫和张小楠越来越远，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出租车在牧场停下。她拉着他直接去了桂花林。
冬天的桂花林没有了桂花。桂花留下的香味却还残留下一些，隐约飘荡在空气中。
只有迎面吹来的风，还是依旧得温暖。
“还记得这里吗？”她问。
他没有回答。但对这个地方，他永远了也不会忘记在这里有着他无法忘记的美好回忆。
“现在是冬天。桂花都谢了。已经没有我们那次来的时候那么美了。
“霁枫！……我还是想这样叫你！虽然，你说我们还是不要有什么关系的好。”
“对不起。”
“没关系！就当我是个陌生人好吗？一个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但愿意听你说话的陌生人。”
“你不是陌生人！”
“那我是什么？”
“你和我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的人！我的世界你不会明白！你的世界也不适合我！”
“那……不同世界的霁枫，我在我的这个世界里请你停留一点点时间。哪怕只是短短的十分钟，好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在我的世界里用我的天真也好，幼稚也好，为你做一点点的事情。我要把你的痛苦留在我的世界里，能留多少就留多少。”
他无语，心里突然很痛很痛。
“在我的世界里，有一个故事。在远古的时候，女娲用泥土捏成了第一个人。然后又捏了第二个，第三个……她对着她捏的泥人吹了一口气，于是，人就有了灵魂。
“人死后，身体会被亲人埋进土里，重新变回泥土。而灵魂，会变成天空中最温暖的风，吹回最亲，最爱的人身边。然后，去所有灵魂都会去的极乐世界。
“霁枫，人都会有死去的那一天。你和我都不能避免。要怎么样才能让齐阿姨放心离开？只有……好好地照顾自己不是吗？为什么要让她永远无法放心地离开呢？她并没有离开你！只要你永远不觉得她离开了你，她就永远在你的心里。”
“在我的心里？”
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就在这里。只要它一天不停止跳动，你爱的人就会永远在那里陪着你的！永远也不会离开。永远不会。”
她的话像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风吹进了他冰冷的心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融化，在为了一个女孩子而融化。
他们注视着对方。风从他们中间吹过。她眼里的泪光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以后，你在你的世界里要好好的。不要让关心你的人为你担心失望。我……一直想进你的世界里建一个属于我的地方。但是……我进去得很累。也许你说得对，我们……只能是陌生人了。
“我要用很长的时间把我的世界里你建好的位置拆除掉。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会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给你好朋友的帮助。再见！”
她收回手，从他的身边离开。
他的心口揪疼了一下，但却没有回头叫住她。
他一个人在桂花林里呆到很晚。
她在市区漫无目的地乱转，她强迫自己下定决心，从此以后，齐霁枫只是一个过路的普通人。一个不会再让她伤心的陌生人。
齐霁枫回到家。舒彬在门口一直等到他回来。
“你回来了！”
齐霁枫看见他手里的便当。
“本来是想……和你一起吃饭的。没想到……你不家。出去散心了吗？”
他点点头。
“小楠呢？”
“嗯？”
“她不是和你一起坐出租车走的吗？”
“她没和我一起。我们只是搭同一辆车而已。”
“哦！那出去走走，心情好点了没有？”
“你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吧？进去吧！”
舒彬刚想进去，就看见张小楠往这边的身影。
“小楠！”他跑了上去。
齐霁枫愣在门口，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你来……”张小楠看见了在门口的齐霁枫。
“我来陪他。”
“是吗？我今天有点累了。我要回家了。下次再聊好吗？”
“那你回家休息吧！有空再找你！”
“拜！”
“拜！”
她调整她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平静地从他的面前走过。但心里的那种难受，却还是那么真实。
齐霁枫看着她，这真是他想要的吗？
齐霁枫把舒彬领进家，做了饭和他一起吃。吃完饭，他们一起去了社区的篮球场。
齐霁枫拼命地用篮球发泄着心中所有的沉重。舒彬也完全是舍命陪君子了。
打累了，他们就坐在球场的中心休息。
“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的厨艺怎么会这么好的？”
“我妈……的厨艺一直都很好。她做的菜是任何人也做不出来的。”
“我明白。那是妈妈的味道。”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很羡慕别人家的小孩能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吃。我就吵着要我妈也买给我。我妈……还是没有买给我。有一天，她做了一碗面条给我吃，我问她，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有爸爸可以买零食给他们吃，为什么我就只能吃面条呢？
“妈妈没有回答我，只是对我说吃完面条就可以长得很高。后来，那碗面条被我打翻了。……妈没有打我，但是我看见她在房里哭了。后来我才知道，那碗面条是妈帮别人带孩子挣的钱买的。从那以后，不管以后妈做什么，我都会吃光。我发过誓，等一天我有钱了，我一定要让我的妈妈吃最好的，住最好的。”
舒彬听了，心里很酸。
“我的小时候虽然过得很好，要什么有什么。但是，我记忆最深刻的是爸和妈的争吵。我从来没有和爸爸妈妈全家人去过一次游乐园，也没有一家人很温暖，很幸福地吃过一次饭。妈妈经常抱着我哭。爸也以常不开心地一个人喝酒。
“我经常在想，那个人的小孩长得什么样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是不是过得会比我过得快乐一点点？有时我也想，要是这个世界没有他就好了，那也许，我的爸爸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的妈妈也不会哭。”
他们互想倾听着彼此的话，一齐笑了。不管是笑什么也好，他们突然都有一种很近的感觉。
“你恨我吗？”舒彬问。
“恨过。”齐霁枫说。
“我也恨过。但是越大，我就越在想，是你破坏了属于我的一切，还是我占有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后来，有一个女孩告诉我，放下那些根本就不值得的仇恨，我会永远是一个快乐的人。我开始明白，我很傻。在快乐与不快乐之间，我选择了快乐。”
“我对你的不算是恨。我只是想保护好我和妈的世界，不想让别人进来而已。特别是和舒家有关的人。”
“我想我能明白。但是，你真的快乐吗？”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快乐不快乐！我不知道快乐是什么！只有看见我妈的笑容，才是我要做的。让我妈幸福，是我唯一的人生目标。”
“那现在呢？你失去了你的人生目标？”
“我不知道。”
“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和我爱的人在一起，过那种快乐的生活。”
“除了我妈，我已经没有爱的人。”
“一个都没有？”
“我不知道。”
“不是没有，是你还没有遇见。或者呢，是有但是你没有意识到，或者是不敢承认。”
“我不适合爱人。”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只有愿意不愿意。我相信，人的一生当中都会有一次真爱的出现。有的人把握了，有的人却错过了。”
“真的有人把握了吗？”
“这个嘛……好像很少。不过，我是不会错过的。只要我认定了，我就不会放手。”
“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永恒的东西。既然早就知道结果，又为什么要去伤害别人，伤害自己？”
“你太悲观了。未必都会这样的。”
“我妈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所受的苦，我不要再由我让另一个人承受。”
“霁枫！”
“有一个人告诉我，只有我好好地生活，我妈才能走得开心。她会一直在我的心里。在我的心里永生。”
“那就好了！只要你想通就好了。我就不用为你再担心了！”舒彬开心地笑了。
“帮我告诉你爸，我愿意搬过去。”
“真的？耶！你终于答应了！这下，爸一定高兴死了。”舒彬开心地跳了起来。
齐霁枫起身，准备离开。
“喂！齐霁枫！你喜欢什么样的房间？我帮你准备好不好？你是要风格特别一点的呢？还是淑男一点的呢？还是……喂！我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