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季风-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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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楠特许外公可以多喝一点酒。外公喝得尽兴，脸蛋上染上了两朵红晕。还摇晃着要离开。
“外公，你要去哪里？”张小楠扶住他问。
“我要去和我那帮老伙计也聚聚，让它们地分享我的快乐！我马上就回来！”外公说着，走出木屋，去了大棚。
张小楠只是笑笑，知道老伙计指的是什么。
他推开大棚的小木门进去，里面的奶牛和羊都安静地吃着草。
他拍拍奶牛，又去摸摸索小羊，为它们添了一些草之后，就在草堆旁坐了下来。闭上眼睛，脸上还是保留着愉快的笑容。
“八十岁了！时间过得好快啊！”他还是忍不住愁畅了一下，“想想我像那些孩子一样大的时候，也是这样地快乐和充满活力啊！还有我的小楠，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长这么大了？还在帮我庆祝生日？看来，我真的是老了！老了！”
他又慈祥地笑了笑，和他的老伙计们聊起了天来。“你们相不相信，我最少还能活二十年！我还要每天喂你们吃草，陪你们出去散步！帮你们洗澡，你们要是生病了，我就找医生帮你们治病！好不好？
“你啊，不要再那么调皮了！你要是下次再欺负它，我可要惩罚你了！罚你不准出去晒太阳！还有你啊，身体那么弱不行的！要多吃点，多出去锻炼锻炼身体，这样才会健康！知不知道？
“还有你这个小家伙！要快点长大！这个牧场会一直是你的家的！你不会被雨淋，被风吹！我会保护你们的！会保护好你们的！”
外公怀里抱着一只小羊羔，靠在草堆上，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牧屋那边，大家久久没有等到外公回来。
“外公怎么去了那么久？”张小楠朝院外张望着。
“我去看看。马上回来！”舒彬说着，朝大棚去了。
还没有走到大棚，在远处就看见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大棚外面转来转去。在那人的左脸上，隐约可以看见有一块疤。他没有太在意，以为是牧场的工人。
“你好！能帮个忙吗？”牧场围栏外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手致意。
舒彬走过去。“你好！有什么要帮忙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本地人，开着车一不小心就迷路了！能告诉我怎么回到市区吗？”
“你有地图吗？”
“有！给！”
“你现在在的这个位置就是这里！要回到市区的话，你就要走这条高速路，一直开的话，要不了一个小时，你就可以回到市区了！”
“太谢谢了！”
“不客气！”
“怎么了？那边怎么在冒烟啊？”问路人突然说。
舒彬听了，立即回头一看，从大棚那里不断地冒出滚滚浓烟。他的神经随之一紧，发了疯似的往大棚那边跑。
牧屋那边，也因为突然出现的浓烟而紧张起来。
“好像是大棚那里！”刘心碧说。
“外公！”张小楠和所有人一起跑向了大棚。
棚里，外公被浓烟呛醒。一睁开眼睛，世界就好像从天堂变到了地狱，他已经身陷火海。棚里的动物们因为火而狂躁不安地来回走动，发出惨烈的声音。
“怎么会突然着火了呢？”外公用手捂住口鼻，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别怕！别怕！我救你们出去啊！”外公想打开棚门，抓紧时间要放它们出去逃生。这才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封住了。他拿起棚里的斧头，转到早就封了很多年的后门那里，拼命地劈着。
舒彬在外面用旁边的大水桶弄灭了门口的火，使出所有的力气去弄断绑住棚门的粗绳和铁丝。
火势在一分一秒地快速地蔓延下去。
张小楠跑到木棚前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火海。
“外公——！”发了疯一样地就要冲过去，被刘心碧一把从后面抱住。
“你不能过去！太危险了！”王晚琳也拦住她。
全锦程也冲上去和舒彬一起试图要弄断铁丝。
“你们不要拦我！我外公在里面！我要去救他！他不能有事的！”张小楠哭喊着，要挣开她们的阻拦。
“小楠，你冷静一点！舒彬他们会把外公救出来的！他不会有事的！你要冷静一点！”刘心碧也同样的心焦如焚。
此时木棚里的情况也越来越糟。外公用尽了所有的体力也没能劈开那扇门。他的呼吸也更加困难，他一想到这些无助的生命，他重新拿起斧头，继续劈着。
在后门被劈开的那一秒，他没有自己跑出去。而是打开圈门，让那些动物平安地逃出火场。
就在舒彬他们也弄断了铁丝冲进去的时候，一根被火烧得断裂的木柱从棚底直接掉在了外公的背上。
在那一秒，他听见了舒彬和全锦程的声音。在眼前闪现的，是年青时初见妻子时，她对他的一个微笑……就是那个微笑，让他爱上了一个像百合花一样淡雅可爱的女孩……
冲进火场，舒彬和全锦程一起把压在外公身上的木柱搬开，背起他就往外面冲……
接着，火警和救护车前后而至。
外公被送进了医院，送进了重症病房。
在办公室里，齐霁枫接到全锦程的电话后，久久没有反应。那一句“警方证实是人为纵火”让他的愤恨立即和菲利浦挂勾。
他冲出办公室，直接推开菲利浦办公室的门。他不在里面。
“菲利浦呢？”他问海伦。
“他去参加商会的酒会了！你去酒会的时间也到了！我们……齐先生，齐先生，你去哪里啊？”
齐霁枫杀气腾腾地赶到举行酒会的会议中心。
菲利浦正西笔挺地在宾客中得意地喝着鸡尾酒。
齐霁枫的愤火从心里一直烧到握紧的拳头上。他一把扯开领口的领带，丢在一边，挽起了袖口。
“我们的威廉姆来了！”菲利浦还混然不知地对他笑着。
齐霁枫迎上去的不是友好的握手，而是一记又重又狠的铁拳。
菲利浦被打得跌倒在地上，鸡尾酒洒了一身。整个酒会场，在一声声惊叫声之后死静了下来。
菲利浦从地上起来，用手擦着从嘴角溢出来的血。脸上有被激怒的表情。“你疯了是不是？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齐霁枫抓过他的衣领，眼睛里冒着令人恐惧的目光，“我说过，要你不要再动牧场！要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有做什么吗？是不是又死了什么鸡啊狗的？”菲利浦照样令人作呕地笑着。
“这回是一条生命！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齐霁枫怒吼着，“你的一把火让一个老人现在躺在重症病房里！”
菲利浦不屑地松开他的手，整好自己的装束。“你有证据吗？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要不然，我可要告你诽谤了！齐霁枫先生！还有……”他紧接着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总公司的授命书！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总公司驻风谷的负责人！渡假村的一切事务由我接管！听清楚了吗？”
“我要理由！”齐霁枫无法相信。
菲利浦斜着嘴笑笑。“理由还需要我说吗？你这个舒氏企业的舒董的私生子，”他说着，还别有用心地提高音量，看了看宾客中的舒伟仁，“总公司实在无法相信，你到底是在为舒氏，还是在为公司争取利益！谁知道你是不是间碟什么的！换了我就不同了！我会全心全意地让公司得到最丰厚的回报！包括那个什么牧场！”
“你暗算我？”
“别这么说！有什么要说的，你就回总公司去说好了！”
齐霁枫冷笑了一下。“你就尽情地得意吧！你得意不了太久！”
“是吗？那走着瞧了！”
齐霁枫转身想走，却又回来又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这是对你的谢意！非常感谢！”
“齐霁枫，我要你好看！”
“随便！”齐霁枫捡起自己的领带，扬长而去。
舒伟仁从宾客中离开，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医院里，外公的呼吸开始衰结，被推进了手术室。
张小楠又急又怕地等在手术室外面，在墙角缩成一团。刘心碧，全锦程和王晚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舒彬从警局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
“怎么样？”舒彬直接去了手术室外找她们。
刘心碧不说话，脸上的沉重已经给了舒彬答案。
舒彬的心里一沉，慢慢向张小楠走过去。她红着眼眶却没有哭，但脸上的惊恐和不安让他看了却是那么的心疼。
“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他轻声问。
她摇摇头。
“手术还要很长的时间……你等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你要是饿坏了，那等一下外公出来看见了会不高兴的对不对？”
她点点头。
“外公不会有事的！医生都会救他的！我们都要乐观一点对不对？”
“嗯。”
“那我们过去坐着等吧！”他把她从墙角扶起来，在休息椅上坐下，“我去买点东西给你们吃！心碧，照顾她！”
“放心！”
他跑出医院，在自动售卖机里买了一些水和面包。意外地在门口看见了齐霁枫的车。他走到车前，却不见齐霁枫。他在医院周围找了一圈，终于在医院后面的园子里找到了他。他坐在长椅上，样子好像在一天之内颓废了许多。
“怎么不进去？”舒彬在他旁边坐下。
齐霁枫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外公……现在在动手术！我……买点东西给她们吃！一起进去吧！我们……这些人就少你一个了！”舒彬说着，起身。
齐霁枫走在后面，心里装了太多的歉疚。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医院，走到手术室外面。舒彬走到张小楠的面前：“小楠，霁枫来了！”
张小楠缓缓地向齐霁枫看去，眼睛里翻滚着泪花。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还想再放一把火啊？”刘心碧一看见齐霁枫，就激动地冲了过去，“还以为你去了加拿大学回来什么呢？原来就是杀人放火！卑劣无耻！”
齐霁枫任她骂，低着头不发一言。
“刘心碧！”全锦程护在齐霁枫的旁边，“不关霁枫的事！你不要乱咬人好不好？”
“我乱咬人？要不是他们公司打牧场的主意，就不会用这么下流的手段！齐霁枫，你敢对天发誓这次不关你们的事？你敢吗？你这次可就好了！是不是又可以再往上爬了？”
“霁枫才不是这样的人！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你不要就这么快下结论好不好？”
“心碧！”舒彬把她拉开，“警方还在查！你这样对霁枫太不公平了！”
“那你真的相信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你说！”
“我不知道。”舒彬自己也是矛盾不已。
“你也没有办法相信对不对？也许，真的不是他做的，但是他也脱不了关系！是他间接造成的！要是没有他和他的那个鬼公司，牧场就会一直是那么平静！外公现在也不会在手术室里！”
“不关他的事！我相信他！”张小楠突然开口说，眼神是那么坚定。
“小楠！”刘心碧无法理解。
“你们都不要再吵了！我外公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谁应该对这件事负责，就交给老天爷好了！”张小楠现在只关心手术室里面的进展。
时间过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一直从黑夜等到了天亮。所有人都在等着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告诉他们已经没事了。
可是终于等到手术结束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医生的遗憾和外公停止了呼吸的躯体。
张小楠的世界在那一刻塌陷了……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不准把外公送进冰冷的停尸房里。舒彬抱着她，任她在怀里失声痛哭着。
齐霁枫仿佛看见母亲过世时，他曾经有过的伤心欲绝。
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场悲剧在他的面前重演。他跑出医院，开着车在道路上横冲直撞着。
在人踪稀少的河堤旁停下，他走出车在河堤上坐下。看着河水里的自己，他禁不住流下了泪水。他的心……随着他的泪水慢慢地碎成一片，一片……
在那一天，外公精心种了很多年的百合花也枯萎了。像是知道外公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一样，满院的百合花就这样和外公一起走了……
葬礼举行得很简单。牧场的工人们都来为外公送行。张小楠按外公生前的愿望，把他和外婆葬在了一起。墓边摆满了外婆生前最爱的百合花。在葬礼上，却不见齐霁枫的身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舒彬把录有外公的DV送给了她，让她多了一些安慰。
齐霁枫在以前属于桂花林的空地上，独自种着桂花树的树苗。他一直想让以前的桂花林恢得旧貌，却一直没有时间。现在，这就是他想做的事。
从墓园出来，舒彬送张小楠回家休息。她却想一个人去牧屋收拾外公的遗物。
舒彬和刘心碧尊重她的心情，没有反对。
张小楠一个人回到牧场，以前的大棚现在成了一片废墟。那些从火场逃出来的牲畜都被安置在了附近的农户家里，现在的牧场冷清了许多。
她在牧场里到处走着，寻找着外公还存在的气息。六岁的时候，外公曾经在那里教她骑过马；每次她到牧场来，外公都会提早站在那个位置等着她；还有那棵桂花树……是外公花了很大的精力才从桂花林里抢救出来的，是外公对她的爱，让她鼓足勇气，走出父母过世的伤痛……还有很多很多！
她走进木屋，院子里的百合花都谢了……她在花圃边找着，竟在角边上找到了一束还活着的百合花。她小心地把它扶正，为它浇水。她知道，这是外公还未离去的灵魂！她知道，外公是多么地舍不得自己，才会让这仅仅一束的百合花留下来陪着她……
她在木屋里收拾着外公的东西，每一样东西都留有外公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