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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别走,我爱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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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伙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
我时常觉得无聊,有时候拧开电视看港片,香港电视剧有一点值得大陆的猪头编剧们学习:你看人家,把各行各业都拍遍了———航空、证券、餐饮、警察……这才叫反映各条战线的同志们为四个现代化的实现努力奋斗的片子,大陆的猪头编导们一头扎进清宫不能自拔,把皇帝们弄遍了,换个体位再搞一回,各种体位都试过了,又开始搞皇帝的闺女,把皇帝的闺女弄了三四回,又开始对皇帝他老母下手……你TM烦不烦啊!
我收集了两千多张影碟,做了专门的架子,一张一张摞好,跌跌撞撞误入声声色色间,只有它们陪我看长夜变蓝。可是再经典的片子也耐不住看十遍,我基本上把所有的台词都背了下来,看得多了,发现破绽,除了极少数觉得还是宝贝,剩下的也无非是制作精良的垃圾。
我开始变本加厉地磕药,除了抽麻,还学会了打冰,High完了就和老夏乱搞,我不是不快乐,人生这么长,不做无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欢娱之暇,夏郡好奇,“你什么时候搞的文身?”
“好看不好看?”
“好看。”他伸出手摸摸,“疼不疼?”
雪白的后腰上几个字母攒成一朵花的图案。分外怵目惊心。当然疼,不过,身体再疼,总有过去的时候,比起“断粮”来,那点痛楚根本不值一提。
“这个C应该是你吧?陈字的开头字母,”夏郡眉开眼笑。“那这×就是我呗,夏!小样儿,还跟我玩这个?”
我笑笑不说话,“×”可以代表宣桦的“宣”,代表夏郡的“夏”也未尝不可,真是个诡异的字母。
我还在网上见到了久违的勾陈,他说:“恭喜你,大红大紫。”
“孔雀开屏是好看,转过去就是屁股了。”
“点解?”
我发张图片给他,是我喜欢的图,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儿,半边脸完美半边脸骷髅。看见了吗?这就是我。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世人渴望的,你似乎都有了。”勾陈带点说教的意思,“应该学会知足常乐。一个人除非要伤害他自己,否则任何人没有能力伤害他的。”
“是是,我力争培养出一颗感恩的心。”我想起麦姐一首歌儿,《爸爸,不要说教》,我有什么了?人前都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人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记得有一次看杨澜专访,那是一个无聊至极的节目,不把嘉宾弄哭就觉得节目不成功,杨澜不愧是我儿时的偶像,硬是思维清醒地做完整个节目眼圈都没红一红,她在节目里提到一个故事,有人向上帝祈祷,请保佑我选择我应当选择的,放弃我应当放弃的,可是请先告诉我,这两者之间的差别。
我想,有点意思。
谁告诉我,这两者的差别?
闲时打开电视,屏幕上的陈默狡黠快乐,谁想得到不过是一张面具?
向日葵随太阳转动,人都以为它需要阳光抚慰,谁知道不过是因为花盘背面的生长素畏光,才支配花盘转动来遮光?现实和想象往往很大差别。不是爱风尘,只被前缘误,我做了这么多,其实无关名利,我只是,怕你忘记我。
我每天都看那扇窗子,它总是安静地黑暗着,我知道你很忙,你一定很紧张。如果你想飞我明了,你自由也好。
我不要,将你多绑住一秒,我也知道,天空多美妙。
请你,替我瞧一瞧。
我非常的,非常的,寂寞。
闲来无事,不外逛街、看剧本……跟我谈得拢的人并不多,她们其实不喜欢我,我能从她们眼神里看出来。人与人之间有因缘这一说,不是没有道理的,我本质上和她们不一样吧?可是,不一样在哪儿呢?
逛街手面大了是真的,看上什么牌子,一次买下同款所有的颜色,夏郡常咒骂我。
管他的,留着钱有什么用?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模特出名的也就那么几个,我很有些炫耀衣服的机会,开始很欣赏那种环佩叮当,众人为之侧目的感觉,次数多了,渐渐觉得无聊,他们看到的,无非是首饰、时装以及一个日益衰老的躯壳吧?真正的陈默躲在浓重的妆容下,并没有谁关心我的喜怒哀乐。
夏郡把我改造成了一只芭比娃娃,呵,或许这样也很好,很多女孩求之而不得。
又长大一岁了,这么快。
夏郡为我开生日Party,我已经变成昼伏夜出的夜行动物,九点睡觉,下午六点起来收拾停当,尽管我并不想去,但是夏郡说得很明白:“你以为这是给你开的?”
当然不是,陈默是一件商品,商品要摆在橱窗里让人看,看好了,才有人来买。
Celine的裙装喜欢用轻软的纱质面料,重重纯白,托出一张苍白精致的小脸,巴掌大的小帽子面网上挂一颗全美圆钻,一闪一闪,像滴泪珠,小妖精一样。我对着镜子叹口气,打扮了给谁看?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我从“天狼”的架子下面掏出笔记本,“×今天回来得很早,现在的时间是7点19分……”向对面看去,那扇窗里没有灯光,大概开了电视,窗帘一会儿变一个颜色。
夏郡跑上来找我,“干什么呢?”
我从望远镜前抬起头来。
夏郡呆了一下,口气温柔很多,“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人真多,大家彼此都有印象,真正熟悉的却并不多,我一直和夏郡的小助理张菲呆在一起,音乐响起,张菲欢呼一声,跑去跳舞。
我也全力周旋,谈恋爱不如跳舞,反正封面女郎不愁没舞伴,乐得轻松。
我的舞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头发都要拧出水来的时候,我停下来,这不行,太累了。
越是人多,越感到寂寞。是不是很奇怪?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也只是一群人的孤单。绕树三匝,终究是无枝可依。
我悄悄溜到隔壁书房,黑洞洞的,躺在摇椅上看着天花板,外面的衣香鬓影都不复存在,我凝视着窗外的星空,要是现在是在自己的窝里,我会趴到窗口的望远镜上。
音乐响起,我就着月光,想象他扶着我的腰,独自在屋子中间起舞。
醉笑陪君三百场,不诉离伤。
一曲终了,一个声音响起。“陈默?”
我扭头,背对着我的沙发沉浸在黑暗中,上面有人。
“是我,你是谁?”
“你的崇拜者。”
我笑,这人有点意思,号称是崇拜者却吝于留下一个名字。
“我的崇拜者都在外面看我。”
“那你为什么不在外面?”
“不喜欢被人看。”
“同理,我也不喜欢看人。”
“陈默!陈默!”老夏在外面喊。
我看着他。太暗了,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在找你。”他说。
我看看他,开门出去。奇怪的人。
夏郡为我挑了几个广告预热。
“真有镜头感。”合作过的导演和摄影师都赞叹,“其实身材和样貌都不是顶尖儿,偏偏她得天独厚,味道特别。”
“读过书的女孩子,气质是和其他演员模特不一样的。”
公司更是不遗余力地造势,和一家娱乐周刊的记者小坐了片刻,第二天头版上赫然出现大字标题《难以抗拒你容颜》,“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陈默,翩若游龙,矫若惊鸿”,那位专栏作者自己也是娱乐圈里打拼出来的,阅人无数,对新晋女星品头论足是家常便饭,向来眼眶高不肯轻易赞许人,这次却例外,捧得是天上有一,地下无双。我自己看得都直脸红。
“你们没少花吧?”我笑吟吟问夏郡。
“倒也没多花,老数儿。”夏郡说,“你运气好,女孩子出来打天下,长得好总占便宜。虽然人笨,笨得倒实在,合媒体的眼缘,也挺难得。我替你看好了几个本子,这下弄好了,就能上国际舞台了。”
我在网上对勾陈说:“那其实并非我最想要的。”
“你最渴望的是什么?”
“我最最最最想要的是男欢女爱,快乐人生。”
“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在我很难。”
“处世不能太聪明,看得透只是小聪明,会装傻才是大智慧。”
我惨笑,“勾陈,你真是我良师益友。”
夏郡倒也不是只会吹牛,不知道他怎么拉的线,我被邀去剧组试镜,夏郡教训我:“做人要把握机会,能屈能伸,工作上再倔强,永不放松,人事上非要圆滑点儿才混得下去,学学人家会来事儿的,甭把你那个犟驴的样子拿出来,有时吃亏也是占便宜,听见没?”
犟驴点点头,不管怎样,夏郡还是个前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还没正式开机,媒体已经炒作成一团,导演陈北刚在柏林获奖,正当红。下面的演员也不少大牌,惟一的女主角却要选用新人,网上选秀,观众投票……惊天动地折腾,十几个候选人拼命争抢,人人都有希望,个个都没把握。戏没红人先火,摆明了是往红捧的架势。
“有底吗?”我多少有些不安,惴惴地,问夏郡。
他点了点头,“应该问题不大,该打点的也都打点到了。你别操这心,别把现在手上的节目耽误了。”
我也点头,“放心。”
试镜时从剧本里掐了一个片断,是段悲情哭戏,我点点头,我早一目十行把剧本看完。
上一个女孩儿是话剧演员出身,动作幅度都很夸张,但确实见功底。轮到我,台下人议论纷纷,“不像演员啊,木。”
“冷冰冰的,怎么没表情?”
副导演犹豫一下,“看看镜头再说。”
摄影师是夏郡的朋友,悄悄在我背上拍了一把,“就是你了。”
我苦笑,“眼看要被淘汰。”
“嗨,看完再说话。”
大屏幕上,人物特写,女孩儿的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脸色阴郁,眸子里全是挣扎凄苦,大悲无声,痛苦深入骨髓。
我抬着头,那是陈默吗?怎么感觉像换了个人?
“哗,这女孩儿眼睛会说话。”
“灵气逼人啊!”
“有分寸!拿捏得有度!”
“炉火纯青,好演技!”
大家目不转睛地看屏幕,舆论又纷纷倒回我这边来。
讲到被背叛,我是No。1。这有什么难的,简直是让我自己演自己。
“怎么样?”摄影师得意地问我。
“太谢谢哥哥了”,我笑答。
“不客气,谢你自己爹妈吧,这么好一张脸,你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说什么内在美外在美,长得好永远占便宜。
副导演很满意,他问一个刚从外边进来的陌生男子,“怎么样?”
那人不答,却看着我,“愿意被人看了?”
我大脑嗡的一声,那声音……原来是他。
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里却似旧时友。
“是的。”我说,多少有点魂不守舍。
大局已定。
我的知名度本来不低,现在更是一路高唱凯歌迅速蹿红。
陈北导演的御用女主角……那名头……非同小可。
找了国外的杂志作封面,灯光、监制、美工、服装都是一流的,国际知名摄影师的作品,出来的效果硬是不同,评论都是陈词滥调,从头到尾谁都不得罪,模棱两可,滑头至极。但即使是这样,把一堆外文报头略加整理,翻译成中文,亦足已成为吓唬人的好材料。配一张大照片,读者很难不被那迷惑的眼神吸引,说什么心灵美,一张美丽的脸胜过几万字评论,谁也不知道那略显迷茫的眼神其实是吸食过量大麻瞳孔对光感不灵敏的结果。
我爱上了演戏。
丹凤眼,眼角微吊,眼睛下面抹淡淡青色胭脂,呼为啼妆,小脸尖下巴,白得如同官窑最精致的瓷器,三千青丝挽一只堕马髻,遍体纨素,折腰步,执宫扇亭亭而立。像穿越了时空隧道活在另一个朝代的女鬼,凄艳到地老天荒。
扇面上一行瘦金体小字: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等待是一生中最初的苍老。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如果我遇见你是一场悲剧,我想我这辈子注定一个人演戏,最后再一个人慢慢地回忆,轻轻地叹息,后悔着对不起。
我的经历被挖出来,从出生医院到未来走势,小报记者简直无孔不入。更有无数人追问恋爱史,“廿多岁女,一定有拍拖过,夏氏之前可有人追求?”香江记者自恃业内翘楚,提问尤其直接。又有人说,导演陈北早是陈默的入幕之宾,拍这个戏也全是为了捧爱将上马。
我一笑置之。不予作答。
无论失意得意,有些东西,还是不与人分享的好。埋在心里,烂掉了,也是安静的,死了也把它带进坟墓里去。才是对自己和彼人的尊重。
惟一不接受的却是我家人,我爸非常苦恼,“本来想让她走学术的路子,结果读了那么多年书还是靠原始本钱混饭,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算什么好事儿,居然还有人羡慕她?我就想不通!”
“你爸真有意思?还有嫌钱多的?”夏郡心情一好,看什么都有意思。
“嗨,他就想让我当个天文女博士,将来给银河系小行星命名陈默她爸。”
我妈要我寄几张签名照片回家,“你四表舅要的。”
我莫名其妙,“我哪儿来的四表舅?听都没听过。”
我妈笑,不说话。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古人说得真好。前天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留校的吕小倩,自称现在当了母校的团委书记,不准我叫她全名,只许叫小倩,语气亲热得生硬,“小默,当了明星就忘了老同学了?啊?拍电影也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回家啊?我请你吃饭!”
我不知所云地应付几声,她咯咯咯笑了一阵才扯入正题,说是学院要办个多少周年院庆,请校友出席,特别强调了来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在商界或学术界有一席之地的老校友,是她特意为我争取了一席之地,希望大家能看在校友分上,为母校作出贡献云云。
我笑笑,原来还是要钱。当下签一张支票送去,赏饭就免了吧,破财消灾。
更有亲戚觉得我混出了头,要我帮儿女找工作……我只有苦笑。
人们疏远旧时朋友,恐怕都是因为怕累。对他好些,他就一直数从前的恩怨,仿佛没有他,就没有你,是他牺牲了做你的垫脚石,你才会有今天,不理他呢,他能满大街诉苦抱怨,什么一阔脸就变之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沾光是应理应分,不然就是耍大牌、忘恩负义……我暗暗发誓,一旦有一天我落魄了,一定什么都不说,静静来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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