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花正开-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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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豆蔻年华（１）
　　　　那一年，满园的山茶花．白如雪……
那一年，五槐门的春天，来的特别早……
不记得什么时候，比起每日背诵乏味的英文，我更愿意坐在窗口发呆。本热切着盼望出国留学的心，也突然冷却了下来．
直到若由闯入我的视线．他的笑，象５月里的阳光，不可抗拒的驱赶着我内心处的阴霾．我笑了，他从深厚变戏法般的，抽出数枝白的山茶，花瓣上还渗着水珠．我知道，那是他从父亲的花园里偷摘来的．父亲，爱花如命．在那个久远而又惘然的年代里，他对花的爱，似乎超越了对我们，或者说，是对我．
我微笑着接过了若由的花，长廊的另一头便传来父亲愤怒的斥责．若由还来不及将花藏起，父亲的棍棒就落了下来……
那如雨点般的责罚，全部落在了若由的肩上，也烙在了我的心里。父亲严厉的眼神与一直护掩着我的若由的怀抱，在那个细雨蒙蒙的早晨，让我忘记了，我是他的姐姐。虽然大１0天，却晚来这个家１０年的姐姐。
我无休止的抽涕，直至父亲离开，乌云散去，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的时候。若由抹去我的眼泪。我感激并心疼的触碰他布满淤痕的肩。他如兄长般的拍拍我的头，拉着我去看那雨后的山茶。
满园的雪白，为我们共同生活的这个李家大院里，增添了原没有的生气。
我不知道，山茶对于父亲的意义。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看山茶时那热爱的眼睛，如我想念起若由一样时的心境。
若由，有着与父亲一样俊逸的脸。但他更多的，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灵动与透彻。他清澈，明亮。似乎在我阴晦的生命里，点起一盏灯。
第一章　豆蔻年华（２）
　　　　若景。
姚若景。
他是我来到这个大院的时候，第一个对着我笑的人。他忧郁的笑容，多年后，仍是我心中的一抹消逝不去的美丽。
大哥倔强的随了他母亲的姓氏．他对父亲很尊敬。在我的记忆里，他只称我们的父亲为父亲，但是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起先，我并不知道父亲与爸爸的含义的区别。直到父亲的30大寿那一天，宾客与欢乐同时充满了那个平时看起来偌大的客厅里的，若由的母亲，温柔的依偎在父亲身边，父亲用宽大的手掌抚着若由的头，另一边携着若景的手。若由的眼睛里，是家庭的幸福。而若景，只有长子的骄傲。
若由愉快的叫父亲‘爸爸‘。而若景，面色平淡的微微笑，‘父亲‘。
若景总是在我最欢乐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他为我的好心情而高兴，而另一方面，他却严肃的质问我，有什么可高兴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在这个家里的阴暗生活。似乎只有在我悲伤的时候，他才安心的觉得，我与他，是一个国度的人。。。。。
也许，孤独的人都是如此吧。
午后的阳光，难得的照耀进我的窗子。连绵的细雨天仿佛要结束了。英文似乎也没有那么枯燥了，看来，天气总是能适当的影响人的心情。我愉快的伸展伸展筋骨。院子里的草坪在阳光下更加的鲜艳亮丽。大妹若离穿着红裙子走出了大门。她那红在绿色的衬托下，格外的刺眼。在走出门的一刹那，她回过头来，冲窗前的我莞尔一笑。当我抬起手，她已经转身走出去钻进若景的车里。今天是小妹第一天去学校。为了这一天，她与父亲争论了很久。她想在校园里驰骋她的青春，放飞她埋藏了10几年的梦想。我茫然的挥挥手。却不知，这手是挥给谁。
‘昭忺，昭忺。‘若由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站在我的窗下，雪白的西装，映衬着他年轻的脸。他扬扬手中的两张纸片。
什么事？我不关心的问。
今天宝丽剧院有音乐会。妈给我的票。而后他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带你去。‘
‘林阿姨。。。知道吗？‘
‘没关系。‘他笑笑，‘给我就是我的了。我愿意带谁去就带谁去。‘笑容里满是得意。
我也不禁笑了。我们都是孩子，年轻的心里，似乎永远藏不住心事。快乐与悲伤，只有淋漓的奔放，才能绽放生命里的青春。而如今，我才知道，许多快乐的童年都其实都是一颗忧郁的种子，在成年后的内心深处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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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其实对于我们10来岁的孩子，是听不大懂多少的。而若由仍尽量装扮得很理解的样子，端坐在我的身边。我们遇见了很多父亲的朋友。他们惊讶的看着我们绅士高贵的坐姿与态度。却不知道我们内心的惶恐。音乐会在我们的紧张中似乎匆匆就结束了。散场的一刻，若由拉着我的手稳步快速的逃离了现场。直到马路上看不见其他的宾客，我们才松了口气，步子也慢了下来。不约而同的大笑，又不约而同的停止，四处察看着有没有异样的眼光在观望着我们。
‘若由，你听懂了么？‘我问他
‘恩。。。‘他想了想，狡撷的笑了，‘你呢？‘
‘我。。。懂。‘
‘哦？‘若由围绕我转了一圈，抵近我的脸前来看着我的眼睛道：‘真的听懂了？‘他见我没回答，便独自向前跑了几步，回头说：‘我一直紧张着自己是不是符合听音乐会的标准，所以什么都没听到就结束了。那交响乐从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啦！‘说完便咯咯大笑起来。我也笑了。其实我与他一样，只是内心不愿意承认罢了。。。。。
第一章　豆蔻年华（３）
　　　　当我与若由抵达家门口的时候，晚饭似乎已经结束了。气氛沉闷的异常。我与若由小心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父亲的脸色。
父亲看到我们，没有说话，只直走上来，啪的给了若由一个耳光。那声音震得我脑里嗡嗡做响。这是为什么。。。。
林阿姨哭着上前来护住若由，从她的泪水与话语里我似乎知道，小妹出事了。今天早晨，是我最后一次见她，那抹刺目的红色，如她的鲜血一样，刺痛了我的眼，也刺痛了若景的心。他默默的跪着，一言不发。原来，若由挨打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俩是家中最后得知此事的人。父亲的悲痛，使他不知该将这掌剐在谁的脸上。我第一次感觉到，父亲对我们公平的爱。
‘还疼么？‘月光下。我轻轻触碰若由的脸。他摇摇头，抹了抹泪水，我知道，他的眼泪是因为小妹，而不是因为那个巴掌。月光下的若景，似乎更苍凉，更悲痛。我尽量的躲避着他的眼睛。他自责的心与失去亲人的痛，让他整个人都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越来越深。我害怕成为他的拯救者，同时也害怕我拯救不了他，反而自己陷了下去。
第一章　豆蔻年华（４）
　　　　长廊，重新被父亲漆过，那鲜艳的红，就如我１０岁那年刚进这李家大院的时候一样的颜色。通往茶园的路，父亲差人装点上了些白色的围栏。这条路，我与若由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若离的身影，时而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竟然是那样的模糊。只有在我看见她的胞妹若杉的时候，我才能想起，大妹的模样。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她走那日，最后对我的笑容吧。我不的不承认，对这个家，我无法倾注我所有的情感。当若由问去我对若离的思念时，我回答他的，只有苦笑。
若景那份沉重的哀愁笼罩着我们的心，若离的死使他更加沉默。他如一个幽魂一样，偶尔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又匆忙的躲开。他苍白的脸，与深邃的眼，让我觉得惊恐又心疼。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总是能听到他那哀伤而孤独的箫声。这一夜，那箫声又慢慢的沁入我的梦中，我惊醒了便再也睡不去。这使我想起了母亲。那个在我记忆里没有留下任何伤悲或者欢乐的女人。在我年幼的时候，每当夜晚静谧得让我惊悚，她便会用故里的歌谣使我能安心的睡去．其实，我是记得她的。她的妖艳，她的美丽。她的光芒照耀着我永远生活在自己狭小的阴影里。她在我１０岁的那一年离去，她的一封信给我带来了父亲与这个李家大院中的别样生活。我或许知道，她是爱我的。却也怨恨她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把我抛到这样的一个，没有亲情，没有温暖，没有儿时记忆中的田野与风筝，唯一有的，只有雪白山茶的地方。我的到来，给林姨带来不满与痛楚，她从不知道，父亲还有我这样一个孩子。就象若景的母亲，临终前也不知道，父亲还有林姨这样一个女人……然而，我比谁都清楚，我根本不是父亲的女儿。
林姨对若景的怨，久之成为了一种习惯。若景难得出现在家人的面前的时候，她总要凄楚的提起若离，她因为若景的一个难过的神情而窃喜着。父亲，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日子就在这样的沉晦中度过，我们，渐渐长大了……
午后的阳光，明媚的照耀着我的窗子，我对着窗下的若由微笑。他总是在午后或者清晨，或者说，他总是似乎是偶然的出现在我的窗前。那份隐涩的感情，慢慢的让我觉得美妙又恐慌。他是我的弟弟。一个小我十天的弟弟。他年轻美好的心，让我不敢接受却又不忍拒绝。同时，若景看我的眼睛里，那一抹哀伤的神情，总让我想去抚平他内心中的伤痛。
父亲似乎看出了我们之间那份隐约的，不同寻常的情愫。在晚饭后，他把我们都叫到他的书房来，我走进书房的门，见到的，是父亲面向窗子的背。那背影修长的，在我的眼前展开。我才觉得，这背影如此熟悉，若由与若景的背影都与父亲太相象了。我迷幻在那份想象中，直到他们的到来。
第一章　豆蔻年华（５）
　　　　父亲坐下来，打量着我们的每一个人的神情，半晌才慢悠悠的说你们都长大了。都长大了。若景，２２岁了。昭霰，２０岁了。若由，比昭霰……
我也２０岁。若由忙说。他似乎不想从父亲的嘴里听到我比他大１０天的话。
父亲抬抬眼，看了看我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若景，并说：“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已经３岁了。有你的箫一样高了。你最喜欢与我满院子的跑，我给山茶浇水，你就跟在我身后，１６岁那年，你还特别的与我要了一盆白山茶，你把它种在哪里了？”若景色神色有些波动。他把那盆山茶种在了我的窗下，因为我哀伤于被若由摘来的那些花朵的枯萎。若景说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看到新鲜的花朵在我的眼前开放了。但那花，后来被若由顽劣的踩踏死。他嫉妒的心，总是幼稚而深刻的刺伤着若景对我的情感。
父亲笑了笑，拍着若景的肩膀，“你是李家的长子。你继承了我所有的一切。你的幸福，也象征了李家的幸福。。。”我们似乎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父亲之后的话，我都没有听进脑子里去。我看着若景，那张布满阴云的脸。他一言不发的，静静的站在那，象一座雕塑。
若景要成婚了。成婚的对象，是林姨姑表姐家的女儿。她是五槐门，最美丽的女子。父亲书房的一席话，似乎也是对我与若由说的。他在告诉我们，我们最终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归宿。
李家大院里，仿佛一下子热闹起来。平日里一张张阴晦的脸上，抹上了一层别样的似乎是喜悦的色彩。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若景八月十六那一天的婚事，父亲，也好久没有去茶园。园子里的草，如我的心一样，杂乱的布满每一个缝隙。人们都在数着月亮圆的日子，除了若景。也许，还有我。
第一章　豆蔻年华（６）
　　　　我每日都安静的坐在回廊，若景如躲避瘟疫的一样躲避着我的影子。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我终于在茶院的石凳上，看到了若景。他的萧声，在寂寞的夜里，给整个茶园笼罩了一层化不开的，浓浓的凄凉。
“婚事，准备的如何？”月光洒下，我的脸，白如茶花。若景的眼睛，被尘埃染了颜色般，看不清楚那里面的世界。前院喧闹的戏声也无法淹没他的沉默，和他的哀伤。我们凝望着彼此的眼睛，若景突然拥住我，冰冷的唇轻轻的落在我的额前。我，慢慢的闭上眼睛。
“若景哥，这个婚，能不结么？”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看若景。我害怕看到他眼中的那份因为我的话而难以决择的忧郁。他紧紧的将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前，一声叹息让我明白，若由，总是势在必得的去看待自己的爱情，若景，却总是看戏般的永远在观望别人的爱情。他能做的，也只能如此。
当我们携手来到前院的戏台前，若景在若由微蹙的眼神中，忙松开了我的手。
我们牵扯不清的爱情，似乎注定了我们三个一生的曲折离别。
我们都是只能在黑暗里盛开的烟花，寂寞而孤傲，倔强而脆弱。于三万尺的高空被迫痛楚盛放，瞬间的绝代风华，霎时的绚烂华美，然后灰飞尘灭，然后烟消云散。彼此邂逅的意义，只在于交会的瞬间，匆匆一瞥，刹那芳菲。
我坐到若由的身边，我们的眼睛，都直视着那绚烂的舞台，但却清晰的感觉到彼此的心，距离那戏台甚是遥远。
不知何时，戏台上演起了梁祝的生死别离，青衣的悲切，仿佛入注了若由的心，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许久，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去了，你会是怎样？”未待我回答，又释然般的叹道：“孤独一人的来，终究是要是孑然一身的去。赤条条了无牵挂。”身旁的小妹若杉看了他一眼，笑道：“由哥哥又看多了那些戏文。那痴狂宝玉的话，信不得的。”
我苦笑。生命是如此脆弱。轻轻一碰就会溃散。就如若离的死。
生命的逝去，比满院的山茶花的凋零还要残落。人去了，就没有人再记得。
满台喧哗的戏，不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我们迷茫的情感，不知何时拉开的帷幕，又何时落定尘埃……
第二章　静静流淌的日子（１）
　　　　若景成婚了．
婚礼热闹得非常．他面容淡定的，牵着那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子的手．宾客们的笑容，如满园子的茶花般盛开．父亲，第一次没有责怪我摘来满捧的白山茶．他的宽容让我愧疚．我失神的站在人们的中间，眼睛，随着那女子的脚步而动着．她的绣花鞋底，走在清砖地面的每一声，都或许痛楚着我骄傲的心．我扭过头去，却迎上了若由的眼，他看着我，久久的看着我，久久的看．或许，他有时候根本没有在看我．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罢了．
婚礼结束，宾客散去．我逃似的．离开那仍在喧闹的大厅，离开那虚伪欢乐的人．园子里的山茶，静静的等待着我．在我将满捧的茶花放在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