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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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的信念帮他挺直了脊梁,顶住了一切可能吞噬他的压力。
曹变蛟高烧不退已经有三日了,虽然在松山城暂时得以休养,可是持续的疲劳作战和日以继夜的警惕防守,就是铁打的人也是无法支撑的。
浑浑噩噩的,他时而模糊,时而一片黑暗的视野里却总有一个清晰的身影,娉婷而立之间,那倔犟的笑还是那么熟悉。他心里一阵伤感,便感到了清泪滑落的迅捷。
一只手小心而轻柔地拭去了他眼角的冰凉,手指因为什么而发颤,迟疑起来。
曹变蛟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一阵朦胧之后,一切都清晰起来。那张脸,那张无论在何时都那么清晰的刻在他脑海记忆深处的面孔居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不知一瞬间从何处来的力气,竟挣扎着坐起身,一把扶住了伊人的肩,红着一双眼睛深望进她的眸底:“明瑚!真的是你么?是明瑚么?”
“是我。”左明瑚泪水涟涟,小心地抚过他略带潦倒的胡茬儿,“我是明瑚。”
曹变蛟愣了一下神,不敢相信地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左明瑚慌忙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我不是……不是在做梦吧?”曹变蛟苍白着脸激动道,“真的!是真的……我以为我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曹大哥……”左明瑚抑制不住,抱着他放声哭起来,“你怎么弄成这样?怎么会弄成这样啊……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曹变蛟被她的拥抱触动了伤口,顿时疼得一皱眉,可却不知为什么,抱她反而抱得愈紧,于是将脸埋在她的发间:“我没事……没事的,你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哭!你别哭了!”
“我好怕!我以为你会就这样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左明瑚呜咽。
他突然一激灵,一把推开了左明瑚,一下子牵动了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你不能……咳咳咳……你不能为我死,我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
“别!你别说话!”左明瑚忙扶着他躺下,“快躺下,你什么都别说了,只要好好养伤。”
“不,明瑚,你听我说。”曹变蛟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睛,“我死不足惜,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死。你要是死了,名不正言不顺,一个姑娘家会遭骂名的。我没有胆子违背叔父的遗命,不能娶你为妻,已经愧对你的……我不配……”
“不许你这样说!”左明瑚抬手捂住他的嘴,“你根本洠ё矢袼蹬洳慌洹!
“好……我不说,不说就是。”曹变蛟移开她的手,“现在松山城已经是一座孤城,你何必来送死?”
“松山城围城之前,我就来了。我知道来了多半是死,可是,我早在心里许过愿,我要和祖姐姐一样,要死也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左明瑚执拗之间带着真挚,“虽然世事无常,上天跟祖姐姐和谢大哥开了一个大玩笑,将他们生生拆散,可是我相信,他们彼此的信念都不会动摇。我要陪你一起面对多尔衮的铁骑,用生命告诉他,汉人的血可以流,命可以不要,但是头不可断,膝不可屈。纵使他攻占再多的城池,汉人的心,是他永远无法攻占的。”
“明瑚,你……”曹变蛟望着她与生俱来的执拗劲儿,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眼前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敢爱敢恨,敢生敢死,为此,她摒弃了一切作为女人面对苦难的怯懦。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她的身上竟有许多男儿没有的铮铮铁骨。
无论是她,亦或是祖绎儿,她们不过都是一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女儿家。就算她们再如何有气节,再如何的努力,也不过是换一个贞节烈女的无谓称号。除此而外,又有谁会反思这个世界呢?为什么连女子都站出来抛井别乡,独自迎向险境,迎向血火,甚至于迎向异族王廷的明枪暗箭,而一向自谓顶天立地的男人们,他们又在做些什么?
他不愿意再往深处想,因为答案让他汗颜愧疚,有一种男子汉的无地自容。
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便是死,也要将头顶的黑暗撕开一个光明的出口,哪怕是血的代价。
大帐之中,豪格辗转难眠,枕着手臂盯着帐顶发呆,百无聊赖的莫名空虚起来。翻身之际,却看见了枕畔的素雅荷包,于是伸手拿到面前,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只荷包没有寻常荷包的浮华,也没有描龙绣凤的精致,单绣了一只蝴蝶和一束兰花,缀着淡蓝的花穗打着平安结。
他凝望着荷包,痴痴一笑自言自语:“为什么只绣一只蝴蝶呢?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你只一个人单飞么?我知道,你想我了……对是不对?”
想到这里,他把荷包贴在唇上,吻了又吻,喃喃道:“我就要回来了,你等着……等着我回来收拾你……”
“王爷!”一个侍卫匆匆入帐。
他忙把荷包塞到了枕下,坐起身来:“何事?”
“禀王爷,洪承畴派人答礼来了。”
“答礼?”豪格先是一愣,随后便想起多尔衮已经派人前往松山城劝降,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派的何人?”
“来人自称是松山守将夏承德之子夏舒。”
“嗤!”豪格轻佻的笑道,“好大的人物!洪承畴无人可派了?这种无名小辈,也敢拿来显眼?欺我大清国无人么?”
“王爷见是不见?”
豪格沉吟了一下,单勾了嘴角:“既然来了,当然要见。只是,不能让他这么小觑了我大清国的军威……”
“奴才明白了。”侍卫立刻心领神会,应命而去。
却说夏承德的儿子夏舒在清军的中军帐中诚惶诚恐的坐立不安,不时张望着门口的一举一动,从他焦躁而充满恐惧的脸上,显露出他希望早点结束这种精神折磨的愿望。
帐门口的刀斧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寒光,刺得他每看一次,势必心惊肉跳一次。
紧走了几步,他猛一抬头,正撞上一个面似罗刹的侍卫,吓得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小腿连带着都在发软,只怕一个支持不住,就摔坐在了地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是哆哆嗦嗦掏手巾的手却出卖了他慌乱的内心,不等他将额头的汗擦尽,手巾便被一声高叫惊得掉下地来。
“王爷升涨!”
他忙不迭弯腰去拣手巾,却被一股脑涌进大帐的四个身强力壮的高大侍卫冲了个趔趄,连惊带吓的缩到了角落一侧。
豪格一身甲胄虎虎生风地踱进大帐,视若无睹地坐了下来,扬起浓眉去问一旁的副将:“洪承畴的使者呢?”
“在下……”夏舒连忙正冠上前行礼,“在下夏舒,是为洪大人派来的使者。”
“哦!你就是夏大人啊!”豪格故作殷勤的一伸手,“来来!快快请坐!”
“不敢不敢!”夏舒迭声推拒,下身的裙衫已经如水纹一般漾开了波浪。
“唉!这是什么话?两国交兵,使者为尊,当真是怕本王不知进退礼仪杀了阁下不成?”豪格示意副将将夏舒摁坐下来。
夏舒本事个文弱的人,被孔武有力的胳膊按坐在椅子上,顿时如坐针毡,勉强挤出的笑颜也不是那么自然:“那多谢王爷盛情,在下却之不恭了。”
“洪承畴既然是派阁下前来,定然交待了什么吧?”豪格端起茶碗,“请用茶!”
“洪大人不过是让在下来回礼,知会贵军一声。洪大人说……”夏舒抿了一口茶,只觉得背脊上汗出如浆,“大人说,在他那里,没有降字,请贵军不要奢望……”
豪格抬起眼睛,眼神传过去的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手上的茶碗也轻轻地放了下来,开口不紧不慢道:“哦?洪大人果然是大明朝的忠诚哇!本王倒是小觑了他……”
夏舒本是敏感的读书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见他的手握成了拳头,立时吓得软下来:“王爷……您……您可不要为难在下……在下……”
“来人啊!”豪格漫不经心地甩出一句。
“末将在!”几个人杀气腾腾地应道。
豪格一挥手:“去!”
“嗻!”
不待夏舒缓过神来,豪格的副将一把攥住了夏舒的胳膊,“夏大人,您请吧!”
“王爷!王爷饶命啊!”夏舒脸色煞白了一片,整个身子瑟瑟发抖,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地瘫在了地上,“王爷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
“夏大人,您不要耽误了时辰。”副将硬生生压过一句去。
“怎么?夏大人还有什么公干要交待?”豪格忍住笑,一脸严峻地审问状。
“啊!对对对!在下来时,家父让在下将一封信呈上王爷过目。”夏舒连抖带颤从袖笼中取出了一封信。
副将接了过来,双手跪呈给豪格:“王爷过目。”
豪格不动声色的拆开了信封,飞快的扫视了一眼:“原来阁下是夏承德将军的公子啊……”
“正是正是!”夏舒看到了一线生机。
“来人!给本王拿下!”豪格一拍桌案站起身来。
夏舒小脸一白,两眼一翻,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王爷!”副将莫名其妙地看着豪格,不知如何处置。
豪格冷笑一声:“你们几个,把他先押下去好生看管。其余的随从什么,都打发出去,让他们回去带话给洪承畴,让他好好等死!”
“嗻!”几个侍卫分头办事去了。
“苏赛!”豪格又转头对方才的副将招呼着,附耳轻声说了几句,“……嗯……去吧!”
“嗻!”苏赛打了个千,退了出去。
“王爷,何洛会将军回来了。”不等豪格安静下来,门口的侍卫又报进来道。
“哦!快传!”豪格一喜。
“奴才何洛会给王爷请安。”何洛会风尘仆仆地进了大帐行礼。
“快平身!”豪格伸手扶住他,“你可回来了!皇阿玛的病情可好转了?”
“皇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大安了。”何洛会答道,“皇上还让奴才带了一封密旨交给王爷。”
“这就是密旨?”豪格接过何洛会呈上的一个锦盒。
“正是。皇上叮嘱王爷,这件事情请王爷务必亲自派人去办,不要借他人之手。”何洛会低声道。
豪格点点头,打开了锦盒,盒子里赫然平放着几封信。
何洛会知趣地退了出去:“奴才先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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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封是给祖大寿的,一封是给自己的。
于是他皱了下眉,捡起了写着自己满文名字的信,仔细拆了开来,看罢之后就手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看着密旨烧成灰烬,他这才转脸叫道:“何洛会何在?”
何洛会本在帐外听候,听见传召,忙应声入帐:“王爷,有什么吩咐?”
“你立刻带人,亲自把这三封书信送到锦州,亲手交给祖大寿总兵。千万不能出差错!”豪格说着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奴才还要带什么话去么?”何洛会接过信,小心地揣在了怀里。
“该说什么话皇阿玛都写在信上了,你什么都不用多说,只把信给你便可回来。也不必等什么回复。”豪格吩咐道,“你还有什么疑问?”
“奴才是担心,祖总兵问起侧福晋的情况,奴才当如何回复?”何洛会考虑的更为细致。
“你不说,本王倒是忘记了。你回来时,就洠Т沂槔矗俊焙栏裢蝗幌肫鹗裁矗靶“⒏绾托「窀裨跹耍坎喔=购妹矗俊
“这次是福晋回的信,侧福晋那里什么也洠怠5故桥帕僮叩氖焙颍⒏缛萌税颜飧龃跻!焙温寤崦沂楹鸵桓鐾慕岬钠桨卜莨础
豪格提着平安符的缨绳拎到近前,打量着平安符在眼前晃动不歇:“这小子还挺惦记他阿玛。”
“会不会是侧福晋有什么话不方便说,让三阿哥拿来的?”何洛会猜测道。
“三年之间,她都没有只字片语,就连让你带来的东西都是富绶托你的。本王也委实猜不着她的心思。”豪格长叹了一声,多了几许无可奈何,“算了!你去吧!祖总兵问什么,你照实说吧。”
“嗻!奴才告退!”何洛会打了个千,躬身退了出去。
豪格盯着手中的平安符陷入不能猜透的迷题中:“绎儿,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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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前段时间去了宁波,走的突然,没有来及请假。现在补上更新。大家请谅解。
第三十一回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雪已经停了多时,天空仍没有放晴的意思。红白相间的梅树林中,几个追逐打闹的小影子,发出一阵阵银铃样的笑声。
绎儿沿着雪地上一串串小脚印往前艰难的跋涉着,树枝上的雪沫不时被风卷落,纷纷扬扬的落在她的头上和身上,偶有一两朵冰凉点在她的颊上,带着冰雪的味道。
“额娘!你看!你看啊!”瑞木青远远的高举着小手向她跑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漾着惊喜的笑。
“怎么了?”绎儿爱怜的站定了脚步,等她过来。
瑞木青一双小手直扑到绎儿的腰上,仰着小脸,脚下乱跳,继而将一枝晶莹的梅花递到绎儿面前:“你看,有绿色的梅花呀!”
绎儿弯腰接了来,展在手心里把玩。
这枝梅花果然不同寻常,乍看之下是冷冷的白色,再细看却又带着淡绿色的透明感,仿若是雪花凝结而成。
“额娘,这是梅花么?”富绶不知何时到了近前,一脸认真的寻求着绎儿的答案,“我觉得不像。”
“这大概是传说中很名贵的绿萼吧。”绎儿猜道。
“绿萼?”瑞木青眯着眼睛笑起来,语调里满是兴奋,“那它跟瑞格儿不是姐妹了?”
“怎见的?”富绶摸不着头脑。
瑞木青一噘嘴,轻哼一声:“瑞格儿汉家名字叫红萼嘛!”
绎儿一怔:“你何时有这么个名字?”
瑞木青听她问起,不由得骄傲起来:“我缠着范小先生给起的。好不好听?”
“为什么偏叫这个?”不等绎儿发问,富绶先开口道。
“范小先生说,朱明为红,额娘是汉人,汉人满人的血统我都有,又是乖巧伶俐的女孩子,女孩子都是花朵儿。所以叫红萼。”瑞木青甚是认真的解释道。
富绶偷笑:“只怕乖巧伶俐是阿妹你自己封的吧。”
瑞木青登时恼了,狠狠地抬脚踢他,可惜富绶躲闪的快,她的软和的麂皮靴子只踢腾起一阵雪沫,于是扎进绎儿怀里:“依兰阿哥是坏蛋!不理你了!”
瑞木青撒娇的举动引起了猛瓘的不满,他在奶妈怀里扭动着,伸出小胳膊,用稚嫩的声音发出抗议:“额娘!抱!抱!”
绎儿方要转身去哄小儿子,但听得不远处一个声音道:“侧福晋!”
一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范仲秋一脚深一脚浅的奔这边而来,身后还有两个牵着马的侍卫。“范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