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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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体仁终于开了口,“通力合作一次也未尝不可。这样好了,高大人,王大人就麻烦你们去跑钱龙锡那一头,只要拿到证据便是大功一件。至于袁蛮子里通金国汗的证据,我和梁大人自有办法。”
“不知温大人怎么取?”高捷问道。
“这个嘛……就不劳高大人费神了!”温体仁似乎有十足的把握。
“好!痛快!”高捷仰首大笑,“好一个一箭双雕!”
“诗月给大人请安了!”诗月见了梁廷栋,连忙行礼。
“不必拘礼了!”梁廷栋坐定下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诗月恭敬道:“诗月丝毫不敢怠慢,但是,至今尚未找到书信下落。不过,有件事诗月不敢隐瞒。”
“什么事?”梁廷栋漫不经心地掸着衣服上的浮灰。
“大人!”诗月示意他屏退左右,“诗月怀疑,小姐可能和谢弘有私情。”诗月很谨慎地说,毕竟擅揣自揣测朝廷一品大员的千金的私情不是件上得台面的事。
“我知道了。”梁廷栋笑道,以他一贯的城府。
“不过,谢弘与祖大寿的侄千金有些暧昧,两人一向形影不离,看来可能是小姐单相思了。”诗月实话实说。
“平白无故,又多了祖家的人掺和,麻烦就大了。”
“小姐现已许给了温家,如果大人改主意……”诗月试探。
“不!老夫不打算改主意!”梁廷栋坚决之后有沉吟,“但是,为了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就不能让祖家的人掺和进来。一个程本直掀不起什么大浪,可是,有了祖家的人,就等于是跟关宁铁骑为敌,天子面前不好交代。”
“诗月有办法。”诗月杏目一转。
“说。”
“大人可以假装与谢家结亲,谢尚政必定不敢得罪大人。诗月再以京城当职离大人近,容易有个照应劝说,他定然倾向大人。何况能与大人结亲,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诗月不紧不慢,“等到得到了书信,扳倒了袁崇焕,再毁婚,他也不敢说什么。”
“好!就这么办!袁蛮子和金国汗互通的书信一定要尽快弄到手,以免夜长梦多。”梁廷栋吩咐。
“那大人的承诺是要兑现的。”诗月狡黠地一笑。
“那是一定!事情一办完,我立刻给你赎身。”梁廷栋满口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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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听说,令千金病了?”温体仁坐在上首,捋着胡须,看着身畔的梁廷栋。
“是的。”梁廷栋叹了口气,苦着脸沮丧道。
“重不重?”温体仁追问。
“时好时坏,不过婚事定然误不了。”梁廷栋连忙解释。
“那甚好啊!小儿钟情令嫒,婚事是不会因为令嫒小恙而变卦的。”温体仁打消梁廷栋的顾虑,“对了!袁崇焕的案子到现在还压着,都几个月了?”
“温大人果然为国操心劳神,袁崇焕的案子压了四个月了,万岁爷至今尚且未有示下!”梁廷栋应道。
“现在去问万岁爷,无疑是火上浇油,只怕也弄不出什么结果。可时间一长,夜长梦多啊!”温体仁十分为难。正在此时,一个仆人送近来一份兵部公文奏疏,而且是从辽东孙承宗、祖大寿部传来的大捷喜讯。梁廷栋是兵部尚书,自然是先打开了公文,看罢便递给了温体仁。
温体仁看罢,顿时喜上眉梢:“大事成矣!”
“哦?”梁廷栋并不说破,“大人有何良策?”
“借他人之手,扳倒袁崇焕!”温体仁兴奋。
“好计策!”梁廷栋会意一笑。
“我们现在就进宫面圣!”温体仁大笑着拉起梁廷栋……
“什么?祖大寿要用自己的军功给袁崇焕赎罪?这……朕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他疯了?还是脑子坏了?”崇祯帝大为恼火。
“陛下,臣等以为这很难自下定论,故而请万岁爷圣裁!”温体仁不动声色。
“袁崇焕呢?”崇祯帝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还押在大牢里!”梁廷栋答道。
“为什么还不审他?问他为什么背叛朕?背叛大明?”崇祯帝大声斥责。
梁廷栋跟温体仁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急不慢:“回陛下,没有陛下的旨意,臣等不敢造次!”
“现在就去给朕审他!着刑部立刻审他!”崇祯帝叫道。
“是!臣等遵旨!”温体仁和梁廷栋连声应和,嘴里应着,人却未移寸步。
“还不快去!”崇祯递喝道。
“祖大寿的事还未示下,请万岁爷……”温体仁搭腔。
“给他赐黄金百两,记功,打发掉他的请求……”崇祯帝思索了一下吩咐道。
“以什么为反驳理由?”温体仁又问。
“本朝从无先例!”崇祯帝不耐烦。
“是!臣等这就去办!”温体仁和梁廷栋施了一礼,向门后退去。
刚退到门口,转过身,一声炸雷似的吼叫惊了两人一跳:“回来!”
两人立刻又退了回去:“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祖大寿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在威胁朕!谁指使的?”崇祯帝逼问两人,目光犀利。
“臣等不知!”温体仁一副无辜的可怜态。
“难道是……是袁崇焕?对!一定是他!”崇祯帝忽然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们给朕去审他,问他为什么指使祖大寿威胁朕?去……现在就去!朕要把他挫骨扬灰……快去!”
“是!”温梁二人相视一笑……
“最近绎儿不在,您就将就着吃吧!”程本直一边从食盒取菜,一边笑道。
“你看自从我进了大狱,不但没变瘦,反而胖了好些。口福好啊!”袁崇焕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饭菜一边笑道,“绎儿他们走了多久了?”
“大约有将近一个月了!”程本直答道。
“难为他们了!一个月了,恐怕永平四镇已经收复了不少了吧?”袁崇焕估计。
“我倒是听到传言,说永平城已经收复了,只是辫子军的残部还没有收拾完毕。估计,还得有些日子吧。”程本直猜测。
“我看穷寇莫追,就是放他们回到关外,他们也不能活命的。”袁崇焕胜券在握地一笑,“皇太极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这次他出兵犯我京畿重地,又派将占据永平四镇,本身是个失误。让我们占了个关门打狗的先机,他自己的颜面何在?为了自己的颜面,这些残部也留不得!”
“这些人都成了他的替罪羊啊!”程本直这才明白个中深意。
狱门忽然打开了,两个狱卒一拱手:“袁督师,钦差大人要审您的案子。”
“怎么早不审?偏偏吃饭的时候。督师,本直陪您一起去!”程本直皱起眉。
“本直,你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袁崇焕放下碗筷站起身,“两位,请吧!”他伸出手,向着狱卒手中的镣铐。
“还要上镣铐?”程本直阻止,“不行!”
“下官也是没办法,只好得罪了!”狱卒歉意一笑。
“本直,人家是公事公办,这个规矩不要破了。二位,我们走吧!”袁崇焕阻止程本直后,又对狱卒道。
“督师……”程本直十分担心。
“本直,回去吧!”袁崇焕冲他笑笑,竟如此平静。
程本直鼻子一酸,泪水充盈了眼眶。
牢狱的一角,袁崇焕依着墙,坐在草铺上,素色的囚衣上依稀可见淡淡的血痕。他的脸上显出极度的疲惫,不时渗出汗珠,可是,嘴角依旧是如以往一般,表现出极度的坚韧。他的手臂自然下垂着,腕上依稀可见沉重的手镣留下的印记。
“督师!……督师!”程本直站在狱栏外,看着狱内的袁崇焕,眼角迸出泪水,他拼命去摇狱卒,“怎么会这样?你们怎么照顾他的……快开牢门!快开……督师……”
牢门打开的瞬间,程本直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袁崇焕面前:“督师——”
袁崇焕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缓缓张开眼,淡淡地一笑:“原来是本直来了!坐吧!”说着便要起身,可是,连站了几次都站不起来。
“督师——”程本直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双手紧抓住袁崇焕的衣襟,身体因为过度激愤而颤抖,“督师,本直才三日未来,您怎么就……怎么就变成这样……”
“我没事。本直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乱跪!”袁崇焕的语调异常平静。
“还说没事?他们这么折磨您,您还说没事……督师,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您?您身上还有伤,他们不知道么?”程本直跪在草铺边,手握成拳忿愤地大叫。
“他们是在审犯人嘛!”袁崇焕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
“犯人?督师,您根本无罪,怎么能是犯人?他们有没有天理!”程本直激动地猛得站起身。
“天理?我被关在这里,不是犯人,难道是来观花赏月的客人?……审案不动刑,那犯人就不是名副其实的犯人。我在皇上眼里是半个犯人,在权臣眼里是一个犯人,在百姓眼里是两个甚至更多倍的犯人……哼!天理!这就是天理,就是天日昭昭!”袁崇焕用略显沉重的语调说道,每说到“天理”,他的声音就显出几分高亢。
“督师!我带您走!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程本直一把抓住袁崇焕的衣袖。
“走?”袁崇焕笑他的幼稚,“你和一样,还没出大牢就会被抓住。走?往哪儿走?就算你我侥幸逃脱,又能往哪儿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金国不就不是王土吗?金国汗皇太极对督师多有青睐,今朝廷腐败,何不去投?这样既可以保得性命,又能洗刷耻辱,何乐而不为?”程本直一时感情用事,脱口而出,内心里,他对大明已经失去了信心。
“程本直!何出此无父无君之言!”袁崇焕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虎得站了起来,厉声呵斥。
“督师……”程本直一时无语,于是叹道,“本直也是为您着想,句句是肺腑之言……”
“为我着想,你刚才就不该提‘走’这个字;为我着想,你就更不该提出投奔金国的昏话。”袁崇焕反翦着双手,厉声斥责程本直,“走?我为什么要走?我没有过错,没有对不起朝廷和大明千万的百姓,我为什么要走?走还不容易,我一封书信,就可以让人来劫狱出去。可我能走吗?一走里了之?我不能!绝不能!他们会反污我畏罪潜逃,引兵造反,百姓会更加确信我与金国私通,为了我的清白,此一不能走;朝中奸佞当道,我若一走,将置天下苍生为何地?为了朝中还有一腔正气,此二不能走;出走金国,投奔皇太极,正中了他的反间计。叛国背民,此冤成真,何时得以洗刷?此三不能走!”
“督师,他们一定会致您于死地的!就凭那些阉党残余,奸佞横行,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本直不能看着您去送死啊……”程本直泫然欲泣。
“死,不过一个字耳,何惧之有?读书人为国而死,死得其所,何憾之有?”袁崇焕平静下来,长叹道,“屈心而抑志,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本直,你莫非忘了?”
“督师——”程本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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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又是青杏呼之欲出的时节了,小小的青果儿在枝头上随风跳跃着,格外的兴奋,可是绎儿却已无心去看了。
她没有梳妆,早早地起了身,抱着瓷枕偎在床头,眼神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离开宁远的时候,她连带所有的衣物摆设统统地放进了空空如也的坟冢,唯一留下的,只是那一只与自己成双成对的瓷枕。
留下这个瓷枕,仅仅是因为在她将要把它放进坟冢的那一刻,它尚未逝去的温润让她难以就此绝情的放手。
“它们终是一对儿啊!分开了……怎么活……”她记得那时一脸伤郁的喃喃。
这一双瓷枕俨然就像他俩,自己已经知道生死离别的苦楚了,又怎么忍心让它们分离呢?
“分开了……怎么活……”她说不清这句话究竟是在说谁,是与赵祺,还是与谢弘。
“咦?小姐,你起身啦!”冷不丁雁奴的一声惊疑打断了她的思绪。
绎儿定了定神,一抿鬓角的碎发:“起身了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小姐,你可已经三天没下床了,整天跟睡不醒一样。”雁奴凑到她面前,瞠圆了一双眼睛死盯着她。
“我?我昏迷了?”绎儿纳闷。
“不是昏迷!是大睡特睡了三天!”雁奴放下手里的脸盆,扯了架子上的毛巾递给绎儿,“大少奶奶都说,小姐快成睡神了。”
“大概是太累了吧!”绎儿轻柔的将毛巾敷在脸上,“一着枕头就想睡。”
雁奴笑道:“是懒啦!打永平的时候,又没让你天天上阵,哪有那么累!”
绎儿取下手巾丢给她一个白眼,却正看见桌上的点心盒子:“什么吃的?”
“大少奶奶让人拿来的酥油烧饼,小姐吃么?”雁奴利索地收了水盆,回身把点心盒子打了开来,“那!”
“你知道我早上不喜欢吃油腻的,还拿这个来……”绎儿皱皱眉。
“我的大小姐,你看看外面的天,现在是中午呀!”雁奴摸她的额头,“怎么大白天说胡话?发烧了还是睡糊涂了?”
“去!”绎儿打开她的手,顺势一个凿栗,“咒我生病有你什么好!乌鸦嘴!”
“三天没怎么吃东西,还这么能吵吵!”雁奴不跟她计较,捡了一块小烧饼递到她嘴边,“快尝尝!冷了不好吃了。”
绎儿接到手上,轻咬了一小口,感激地一笑:“还是雁奴最好!”
“好吃吧!”雁奴也抓了一块,饕餮样的吃起来。
绎儿刚咽了一口,忽得捂住了嘴,干呕起来。
“唔……”雁奴狠狠咽了一下,连忙腾出手去拍她的背,“怎么了?是不是噎着了?你慢点吃啊!我又没跟你抢!”
绎儿呕得厉害,指着床边的痰盒说不出话来。
“要痰盒啊?我给你拿……”雁奴慌手慌脚地把痰盒捧了来,看着她吐得虚脱样的,不无担心,“还说我咒你,明明是你自己不对劲嘛!你看你吐的……好些没有?要么,让医士瞧瞧吧……”
“三妹!”房门一响,沅娘袅婷地进了屋,迎面正见这一幕,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病了么?”
“小姐这两天总是不对劲,老是昏昏沉沉的睡觉,没个精神。我说她病了,她还说我乌鸦嘴,这不,吐成这样了还逞能!”雁奴埋怨地白了绎儿一眼,“少奶奶,你快说说她!”
“好了,你去吧,这儿有我照应。”沅娘点点头,支开她。
“嫂嫂……”绎儿缓了过来,就着手巾擦拭着嘴角,“让你见笑了。”
“瞧你说的!嫁出去的姑娘就不是自己家的人了?”沅娘伸手擦去她额上的细汗,“哪儿不舒服,告诉嫂嫂……”
“就是觉得昏沉沉的,老是想睡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嘴里也没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