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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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儿!”谢弘在后面一路狂追,终于追上了前面不远处的熟悉身影,可是,那个身影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谢弘加快脚步,从身后将绎儿扑在了怀里,却被绎儿用力挣脱了:“你放开我!别碰我!”
“绎儿……”谢弘想说什么,可一时竟无语。
“够了!你还嫌伤害我不够多吗?”绎儿竭力抑制想哭的欲望,然而事与愿违,泪水早已涟涟满襟,“你欺骗我!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利用别人感情来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卑鄙小人!可笑!我多么可笑!可笑到我居然对你深信不疑,把一切我能给你的都给了你!你还不满足吗?如果我以我现在的愤怒完全可以一剑杀了你,可是我做不到!不是我不敢,而是我的感情不允许,我难以自抑……我的内心里已经把你当作了最亲的人……我的夫君啊……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无辜的心灵……我欠你什么?欠你什么……”
“绎儿!你听我解释……”谢弘抓住她的手,紧紧的。
“不用解释了!一切都很明了!你的解释,你的理由将比你的所作所为更让人觉得恶心和难以忍受!”绎儿撇过脸不再看他,她绝望了,死心了,再没有什么能比谢弘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绎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实……”谢弘近乎疯狂的争辩,手上的力道也在不觉中加中了许多。
“你放开我!放手!”绎儿恨恨地警告。
“你听我解释完!绎儿!”谢弘提高了声音,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嘶哑,“这件事我也一直蒙在鼓里,直到父亲在大堂上面对天子作出伪证,我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梁廷栋精心安排的一出骗局!”
“够了!借口!这是借口!你以为我还会那么傻,那么容易被你骗吗?狼狈为奸……你和你爹狼狈为奸!你的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绎儿竭力挣扎。
“难道你真的不再相信我吗?连我对你的感情都开始怀疑了吗?”谢弘的双手扼着绎儿柔软的肩,他不敢相信,于是拼命摇晃着她。
“我凭什么信你!”绎儿推开他,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踉跄了一下。
“凭你是我的妻子,名副其实的妻子!”谢弘不死心,痛不欲生之余,仅剩那一点渺茫的希望,伸手如同捞救命稻草般拽住了绎儿的衣袖,“不!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你不会!不会的!”
“你做梦!”绎儿吼道,“我没空和你纠缠!你放手!”
“不!我不会放手的!”谢弘决心死也不放开这个“稻草”,“你会明白我的!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我也是被利用的!”
“你给我放手!”绎儿的声音越发尖利。
“不!”谢弘声嘶力竭地顽固到底。
“嘶——”绎儿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衣袖,转身大步而去……
“小姐!事情到底怎么了?”雁奴扶着绎儿走进屋子,隔壁程本直鼾声如雷,不时传出梦中的谩骂。
绎儿不作声,苍白着脸,紧闭着嘴唇。
“谢公子也没办法吗?”雁奴壮着胆子问。
雁奴不说则已,而今一句出口,绎儿竟喷出一口血。
“啊——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啊?怎么了?”雁奴惊魂不定,“是雁奴不好!”
“不怨你……咳咳……雁奴……”绎儿捂着胸口,含着血沫。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雁奴掏出手帕去拭绎儿嘴角的血沫,却被绎儿轻轻用手推开了。
“你……不要管我,我没事……你赶紧收拾一下,立刻动身去广东……要想尽一切办法,赶在刑部公文到达前救出督师家眷……”绎儿定了定神,当机立断。这个时候,她无依无靠,只有独自扛起这一切。毕竟,袁家的一门性命都交付在自己的手里,一旦有个闪失,她将终身难安。
“可是……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问了!来不及了!”绎儿催促。
“我走可以,那你的身体……我去找谢公子来照顾你……”雁奴转身便要走。
“站住!”绎儿忍着胸口的痛叫道,“以后别在我面前再提起他!永远不要!你去你的!不要找他……”
“可是如果没有人守着小姐,小姐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向老爷、太夫人交代?”雁奴哭道,死死地抓着绎儿的手,“我不走!”
“那你让我怎么向督师交代!咳咳……”绎儿甩开她的手,“你要是不去,就拿绳子勒死我是正事……横竖我没你这个……咳……”
“好!我去!我去!”雁奴一狠心,转身冲出了门。
绎儿眼睛一黑,倒在了桌边……
醒来时,她躺在床上。床头点着一盏青灯,隐隐冒着几缕青烟,腾起后,渐渐消失了。这不禁让她想起与谢弘相伴的日子。可是,那种快乐、幸福、甜蜜,都随着“灭三夷”的罪名烟消云散。她低下头,暗自啜泣起来。
“绎儿!你醒啦!”程本直端着茶进了屋子。
“先生!你的酒醒啦!”绎儿淡淡浅笑。
“醉酒误事,想来喝酒也只能解一时之愁,解不了一世啊!”程本直若有所悟,“雁奴这丫头怎么不照顾你?她去哪儿了?”
“我让她去广东救督师家眷去了!”绎儿坐起身解释道。
“一个人?行吗?从这里到广东至少也有八千里路啊!短短几日,恐怕……”
“先生放心!刑部的官文有多快,雁奴就会比它还快!”绎儿倒是自信,“该怎么救督师才是而今大计。”
“我也是‘有心为此,无力回天’啊!”程本直仰天长叹,“督师,当真应了你‘心苦后人知’的感叹吗?它真的是英雄的悲歌与没落吗……”
绎儿隔着监狱的栏杆看着袁崇焕的背影:“袁伯伯!”
袁崇焕转过身,一脸平静:“绎儿,你怎么来了?”
绎儿强忍着泪笑道:“袁伯伯,程先生让我送饭来的。”
“我现在是吃一顿少一顿了。烦劳你们费心了。”袁崇焕笑道,“弘儿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您别再提他了!”绎儿扭过脸。
“吵架了?”袁崇焕问道。
绎儿不出声,只是兀自摆放着饭菜,泪水却有些收不住了。
“看样子两人吵得挺凶。”袁崇焕推断着说,“怎么了?”
“没事!吃饭吧!袁伯伯!”绎儿改了话题。
“是啊!时日不多了,临了也得是个饱死鬼!”袁崇焕端起碗筷。
绎儿的泪水又下来了。她不敢,也不忍心将事实的真相告诉袁崇焕,她说不出口。事实上,袁崇焕也许已经知道了,那是当着他的面审定的案子。一个他生平最信赖最堪知己的人丧尽天良地出卖了他。不,不是出卖,而是构陷,彻头彻尾的诽谤。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总兵官职的许诺和驱使。人情在现实面前,竟远远比不上利益和金钱的诱惑。不论谢尚政是君子,还是小人,总之,他如愿以尝地获得了他梦想已久的荣华富贵,而换来这一切的,将是自己从小结为挚交的朋友的鲜血和生命。这一切,多么残酷。尤其是对于袁崇焕而言,这种残酷将会撕咬着他的浑身上下,让他的精神支柱颓然崩塌……
梁府这一天格外热闹,恰是嫁女娶媳在一天的日子,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梁佩兰打扮停当,被盖上了红盖头。她断绝了所有妄想和渺茫期望,嫁给温体仁的儿子是她所不情愿却又是情愿的。听起来是那么矛盾。的确,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斗争,她甚至想带上一把剪刀一了百了。可她做不到,也不敢做。她深知自己是父亲升官攀附的筹码,是家族夺得显贵的棋子。她的出嫁使她只有暗自啜泣的份儿,却没有与天命抗争的勇气。她相信,这就是命。
左明珠的心里也不好受,看着镜子里侍女为自己梳妆的忙碌身影,她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和不甘。恐慌的是,自己即将面对的丈夫,是她的父亲为她攀附来的,她不了解他,甚至不屑去了解这个名满京城的恶少,嫁给他是为了替父亲还债,还官场上的人情债。想到这里,她也有些不甘,妹妹明瑚说的是“人不可以为别人或着”,她不是父亲的筹码和木偶,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感情,可如今,她只有在心里后悔的劲儿,尽管她心有不甘。
“时辰到!”司仪大声叫道。
众人的喧沸声顿时停住了。喜娘扶着两个新娘缓步走出来,将红绸带的另一端塞到各自的新郎手上,两对新人分列两边。
梁廷栋捋着胡子走出来,身后只有两个小厮跟着,一脸春风得意的神情,一路与客人们寒暄过去。
正待司仪高叫“一拜天地”之时,宝剑出鞘的龙吟让梁佩兰一惊,透过红盖头,一道冷红的光迎面而来,不,是冲着梁廷栋而去。她扬手揭开了盖头,不顾一切地挡在了梁廷栋前面:“爹!小心——”
短剑刺进了肩头寸把深,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梁佩兰在昏倒的一瞬喃喃对刺客道:“祖姑娘……饶恕我爹……”
“将刺客予我拿下!”梁廷栋一惊,转而镇定下来。众卫士一拥而上,将绎儿抓个正着。绎儿从容不迫地任由他们捆绑,面露冷笑。
梁廷栋以严峻公正的面容泰然自居:“你是什么人?本部院与你有何仇怨?为何加害本部院?”
“梁廷栋,你少装蒜!我为什么而来,你会不知道!”绎儿冷笑,眼中充满轻蔑。
“这位姑娘言语未免过激!你又没向本部院通报姓名,我如何知晓?”梁廷栋不慌不忙地用眼睛打量绎儿。
“你这只老狐狸!你构陷袁督师,天下人人得以诛之!”
“构陷?天子面前定的案,你敢说是构陷,难道是嘲讽当今圣上不辩是非么?刺杀本部院是要掉脑袋的,进了刑部可就出不来了。”梁廷栋掸掸衣服上的浮灰,一副不屑的嘲讽。
“哈哈哈哈……我今日敢来,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我不死,督师一样要死,不如用我的性命与天命一赌,却也不虚度此生。”绎儿畅快一笑,“只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姑娘好忠义啊!”梁廷栋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
“多谢你的夸奖!我的忠义哪里比得上大人的忠义!大人对皇上的忠,对谢尚政的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的忠义可以留名青史,大人的嘛……一样遗臭万年……”绎儿一语双关,梁廷栋顿时无地自容。
“把这个不知深浅的丫头给我押下去!”梁斐戎不等梁廷栋开口,立刻吩咐了下去。卫士们将绎儿架起来就往后拖,绎儿仰天大笑:“梁廷栋,你也有脸红的时候!你也有今天……我恨不能生吃你的肉!恨不能把你千刀万剐……”
第四十六回
绎儿被反绑着双手双脚关在柴房中,房门口时时看见看守的身影。她感到手脚已经发麻了,想伸展一下,却伸展不开。她苦涩地笑了笑之后,居然遐想能听到雁奴救出袁崇焕家眷的好消息,可这似乎只有渺茫的希望。她又开始回忆过去的日子,想起了大家一起在辽东的日子,想起风趣的赵率教,豪爽的满桂,总是以温柔目光凝视自己的赵祺……最终,当她的脑海里不可磨灭地忆起谢弘灿烂的笑容时,她奋力地摇了摇头,可是记忆却如同柳絮粘在发上一般死活也甩不去。她沉默了,落泪了。
门突然开了,梁斐戎一路坏笑着踱进门,身后的随从随后知趣地关上了门,走开了。
绎儿警觉道:“你来干什么?”
梁斐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狞笑道:“祖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绎儿扭过脸不去理睬他,他却径自走上前来松绑。绎儿愤然将身子扭向一边,不让他松绳子。梁斐戎有些失意:“哟!好大的脾气!”
绎儿抬头看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假殷勤!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席听尊便!”
“怎么能呢?你是说笑话逗我吧!”梁斐戎继续去解绎儿手上的绳子,却又被绎儿躲开了,自然心里很不松爽,“若是杀了你,谢弘不是要吃了我……再说,我也舍不得!”言讫,不再去解绳子,而是用手在绎儿光洁的脸上捏了一把。
绎儿“啐”了他一口唾沫:“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吃我?呵呵…行啊!只怕你还没吃了我,我就先吃了你了……”梁斐戎淫笑着,手也开始不安分了,“我还没享尽齐人之福呢?等逍遥快活完了,你再吃我……”
“你……”绎儿怒不可遏地挣扎着用脚去踹他,却被他躲开了,“放肆!我是平辽将军太子少傅的遗孀,你敢无礼!有种你放开我!告到皇上面前,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嘿嘿嘿……平辽将军太子少傅的遗孀?你吓唬谁啊!就凭你?当我是傻子!真正的傻子是谢弘!谢弘上了我爹的圈套全然不知,还赔上了你这个消魂美人!我都为他惋惜啊……猜忌他!继续吧……”梁斐戎三下五除二地扯掉了自己的衣服,将绎儿扑在地上,伸手撕扯着绎儿的衣襟,“我早就对你垂涎三尺了……你这样一个美人,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风流快活……谢弘教不了你!我教你……哈哈哈……”
“畜生!”绎儿竭力挣扎,“你别碰我!放开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哼……就凭你现在?少做梦了!……想留着清白?想得美……”梁斐戎撕扯着她的衣服,禽兽般兴奋地狂笑,“我偏就让你身败名裂!让你生不如死!让谢弘唾弃你……”
绎儿用尽全力死死地咬了一口梁斐戎的手臂,梁斐戎抽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臭婊子!本公子是抬举你……别不识相……”
当他愤怒地撕开绎儿的裙子时,绎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老爷,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大成求见!”仆人报进书房。
梁廷栋因为今天的事一脸不悦:“不见!叫他回去吧!”
“可余大人说,他有军机大事要商量。”仆人再禀告。
“哦?那你请他进来!”梁廷栋见躲不过去。
“下官给尚书大人请安了!”余大成见礼。
梁廷栋示意奉茶后问道:“余大人来此何事?”
“关系袁督师一案定罪,要紧吗?”余大成开诚布公。
“不是已经定案了吗?”梁廷栋不耐烦,“你昨天已经跟本部院争吵一天了,烦不烦啊?你要本部院跟你说多少遍才明白,这个案子是袁蛮子罪有应得!”
“尚书大人认为这样的决断可以服众吗?”余大成力争。
“你去问问!去问问这京城的百姓!打听打听!哪一个不知道鞭子军是袁蛮子引进京的?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天子面前定的案,是铁案!人证物证俱在,翻不了案!翻不了!”梁廷栋倒是沉不住气般地叫嚣起来,脸也胀得通红,“你不要这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