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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元史演义-第57部分

小说: 元史演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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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面不改色,且顿首道:“臣本至愚,荷天子宠灵,委臣军国重事,早夜兢兢,惧弗能胜,今得释此重负,皇恩所及,也算深重了!”言毕而起,送归宣诏使。
当下召集将士,令各率所部,听后任统帅节制。又命出兵甲及名马三千,作为分赐。各将士一律垂泪,客省副使哈剌答,奋身跃起道:“丞相此行,我辈必死他人手中,今日宁死相公前,借报知遇。”言至此,即拔剑在手,向颈上一横。脱脱忙出座拦阻,已是不及,只见颈血四溅,倒仆地上。脱脱抚尸大恸,众将亦不胜悲感,哭声如雷。读至此我亦泪下。
嗣命将尸首安葬,并把军符封固,遣送太不花,自率数十骑径赴淮安。途次闻母弟也先帖木儿也削职出都,安置宁夏,虽是意料所及,究不免愁上加愁,况复时当岁暮,四野萧条,寒风惨惨,雨雪霏霏,百忙中叙入景色,殊有关系,不应作闲文看。脱脱被贬在至正十四年十二月中,故特书以揭之。人孰无情,谁能遣此!驿馆中过了除夕,至正月初始到淮安,才阅数日,又接到廷寄,命徙甘肃行省亦集乃路。脱脱又不能不行,甫启程,复来了一道严厉的诏敕,不但命他转徙云南,并将他弟也先帖木儿移徙四川,他长子哈剌章,充戍肃州,次子三宝奴,充戍兰州,所有家产,尽籍没入官。脱脱闻命太息道:“罢罢!哈麻,哈麻!你也太恶毒了。”就脱脱口中叙出哈麻,是行文过脉处。原来哈麻左迁,闻系由脱脱劾奏,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暗思脱脱如此可恶,定要将他处死,才肯干休。于是一面联结宠后奇氏,一面嘱托台官袁赛因不花,教他内外交谮,构陷脱脱全家,顺帝沉湎酒色,已是昏迷得很,且因前次脱脱强谏,暗怀忿怒。打断欢情,宜乎动气。至此内惑女盅,外信儉;言,如火添油,越加沸烈,遂不问是非,迭下乱命。补叙情由,言简而赅。
脱脱转徙云南,行次大理腾冲,遇着知府高惠,殷勤接见,盛筵款待,酒过数巡,高惠启口道:“公系国家柱石,偶遭晦塞,转瞬间就要光明,还请勿忧。”脱脱道:“某无状,已负国恩,皇上不赐某死,令某安置此方,尚称万幸。”高惠道:
“这是太谦了。”
正谈话间,忽屏后有一妙年丽姝,冉冉出来,柳眉半蹙,杏脸微酡,此八字含有无数情绪,阅者接读下文,自知妙处。缩缩捏捏的,至高惠座旁站住。高惠命拜见脱脱,惊得脱脱连忙离座,答了半礼,一面忙问高惠道:“这是公家何人?”高惠道:“就是小女;因公不是常人,所以令小女拜谒。”脱脱愈觉怀疑,口中只连称不敢。
高惠乃令女入内,复请脱脱就座,再行斟酒道:“公此来不挈眷属,一切起居,诸多不便,小女蓬门陋质,虽不值一盼,然奉侍巾栉,倒还可以使用,鄙意拟即献纳,望勿却为幸!”脱脱惊答道:“某一罪人,何敢有屈名媛!”高惠不待说毕,便道:“公今日到此,明日即当起复,此后鸿毛遇顺,无可限量,鄙人等俱要托庇哩。”原来为此,不然,一知府女儿,何必下嫁罪人耶!
脱脱摇首道“某自知得罪当道,区区生命,尚恐难保,还望甚么显荣?”高惠道:“不妨!当为公筑一密室,就使有人加害,有我在此,定可无虞。”脱脱只是固辞。教他金屋藏娇,尚不肯允,毋乃太愚。高惠不禁愤愤,俟脱脱别后,竟派铁甲军监察行踪,至阿轻乞地方,竟将他驿舍围住。是不中抬举之故。脱脱心中已横一死字,倒也没甚惊慌,怎禁得都中密诏又飞驿递到云南,这一番有分教:
巨栋自摧元室覆;大星陡落滇地寒。
欲知密诏内容,且看下回分解。

番僧进,房术行,上下宣淫,恬不知耻,脱脱在朝,宁无闻知,而《元史·;脱脱列传》中,不闻其有进谏之举,是脱脱固未足道者,何以死后留名,即乡曲妇孺,亦啧啧称道之?且《列传》言脱脱信汝中柏之谮,改哈麻为宣政使,若仅缘此生隙,哈麻虽恶,度亦不过排挤出外,至于安置远方而止,胡心置诸死地,且敢冒大不韪之举,竟传矫诏乎?本回演述史事,已觉渲染生妍,至插入脱脱进谏一段,尤足补史之阙。揆情度理,应有此文,不得以虚伪少之。
第五十七回 朱元璋濠南起义 董搏霄河北捐躯
    却说脱脱流徙滇边,忽又接到密诏,竟是要他的性命,还有一樽特赐的珍品。看官道是何物?乃是加入鸩毒的药酒,原来这道诏敕,实是哈麻假造出来,他此时已接连升官,进为左丞相,因脱脱未死,总是不安,所以大着胆子,假传上命,赐脱脱鸩酒,令他自尽。余少时阅坊间小说,至英烈传中载脱脱自尽事,由丞相撒敦及太尉哈麻主使,其实当时只有哈麻,并无撒敦,正史俱在,不应臆造一人。脱脱只知君命,辨什么真伪,竟遥向北阙再拜,接过鸩酒,一饮而尽,须臾毒发,呜呼哀哉!年仅四十二。强仕之年,正可为国出力,乃为贼臣害死,令人愤叹。
脱脱仪状雄伟,器宇深沉,轻货财,远声色,好贤下士,不伐不矜,且始终不失臣节,尤称忠荩,惟为群小所惑,急复私仇,报小惠,后来竟被构陷,流离致死,都人士相率叹惜。逮至正二十三年,监察御史张冲等,上书讼冤,乃诏复脱脱官爵,并给复家产,召哈剌章、三宝奴还朝,只也先帖木儿已死,无从召归。至正二十六年,台官等复上言奸邪构害大臣,以致临敌易将,我国家兵机不振从此始,钱粮耗竭从此始,盗贼纵横从此始,生民涂炭从此始;若使脱脱尚在,何致大乱到今,乞加封功臣后裔,并追赐爵谥,以慰忠魂。顺帝闻言,也觉追悔,立授哈剌章、三宝奴官职,且命廷臣拟谥。事尚未行,明师已至,连逃避都来不及,还有何心顾着此事,所以脱脱丞相的谥法,竟无着落!著书人深惜脱脱,所以详述始末。
闲文休提。单说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本无军事知识,至代为统帅,尤骄蹇不遵朝命。部下兵士,看主帅如此怠玩,乐得四出劫掠,抢些子女玉帛,取快目前,还想夺甚么徐州。台官因劾他慢功虐民,应即黜退,另易统帅。顺帝乃命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往代太不花,又削太不花官职,令他在军效力。军中一再易帅,头绪纷繁,自然无心攻贼,外如各路招讨的大员,也大半胆小如鼷,一些儿没有功绩。于是乱党愈炽,势益燎原。
河南盗刘福通,居然奉韩林儿为小明王,僭称皇帝,建都亳州,国号宋,改元龙凤,以林儿母杨氏为太后,自为丞相。当下分兵四出,焚掠河南郡县,大为民害。元廷即命答失八都鲁,引军往援。答失八都鲁奉命西行,驰至许州,适遇刘福通派来的兵队,一阵厮杀,竟大败亏输,逃得无影无踪。
答失先已遁去,到了中牟,溃卒方稍稍还集,忽又有一路兵马到来。慌忙着人探听,乃是都中遣来的援师,统领叫作刘哈剌不花。还好,还好。答失方才少慰,出营接见,叙及败溃情状。刘哈剌不花颇有些忠勇气象,便道:“连年征战,并没有一处平靖,我辈身为将帅,宁不羞死!明日决去一战,我为前茅,公为后劲,若得着胜仗,还可为我辈吐气哩。”答失八都鲁也只好依从。
翌晨,刘哈剌不花誓师出营,仗着一股锐气,往扑敌寨。敌寨不及防备,猛被元兵攻入,车驰马骤,扫了一个精光。答失八都鲁麾军趋至,已是不见一敌,只觉水碧山清。当下两军并进,从汴梁直达太康,刘福通自行出战,又被刘哈剌不花杀退,乘胜抵亳州,昼夜攻击,吓得韩林儿魂胆飞扬,与刘福通僭开后门,遁走安丰。
刘哈剌不花等入城,即飞章告捷。元廷以亳州既破,召刘哈剌不花还都,猛将既去,寇众复张,刘福通又四处驰檄,勾结各路枭雄,作为犄角。于是潜龙起蛰,鸣凤朝阳,濠州大陆,竟出了一位不文不武,亦文亦武的真人,拨乱致治,诞膺天命。这位真人姓甚名谁?就是大明太祖朱元璋。叙明太祖,下笔不苟。
元璋先世居沛,再徙泗州,及父世珍复徙濠州,居锺离县。至无璋年十七,父母相继去世,孤苦无依,乃入皇觉寺为僧,游食诸州,寻复还寺。至郭子兴起兵濠州,民间不得安居,相率趋避。元璋亦思避难,卜诸神,去留皆不吉,不禁嬉笑道:“莫非要我做皇帝不成?”再卜得吉占,遂决意弃僧投军。径入濠州谒郭子兴。子兴见他状貌魁奇,留为亲兵。会元将彻里不花,引兵来攻,元璋随子兴出战,格外奋勇,竟将元兵杀败。嗣元廷复遣贾鲁进围,城几被陷,亏得元璋募集死士,出城冲杀,才把贾鲁击退。子兴大喜,署为镇抚,复将养女马氏,给与元璋为妻。后来妻随夫贵,竟做了明朝第一代的皇后,这真所谓天生佳耦了。同是出身微贱,所以称为佳耦。
时李二余党赵均用、彭早住,奔投子兴,所部暴横,几乎喧宾夺主。元璋以子兴懦弱,不足与共大事,乃自率里人徐达、汤和等,南略定远,计降驴牌寨民兵三千。复东行,夜袭张知院于横冈山,收降卒三万人,道遇定远人李善长,与语大悦,遂用为谋士,进拔滁州。旋闻子兴为赵均用所困,以计救免,迎子兴入滁。另遣将张天佑攻陷和州,子兴即命元璋往守,总制诸军。
既而子兴病殁,子天叙嗣,得刘福通檄文,令为都元帅,张天佑及元璋为左右副元帅,元璋不受。继念伪宋主韩林儿,气焰方盛,暂可倚借,乃用龙凤年号,号令军中。就刘福通事折入朱元璋,就朱元璋事带过郭子兴,此是文中绾合法。惟元璋为开国英雄,而叙次如此简略,盖由详细情形,应入《明史演义》中,故本文只从简略而已矣。忽闻怀远人常遇春来归,元璋忙令延入,见他燕颈豹颔,相貌堂堂,立擢为帐下总兵,接连复报闻巢湖渠帅,有书到来,愿率水师千艘,前来投诚。元璋阅书毕,大喜道:“我正虑渡江无舟,今巢湖帅廖永忠、俞通海等,愿来归附,真是天赐成功了!”当下率兵至巢湖,与廖、俞等人相见,推诚接待,彼此欢洽。留驻三日,扬帆出发,至铜城牐;,遇元中丞蛮子海牙军,阻住要口,舟不得出。会天雨水涨,得从小港纵舟,出袭元兵,一鼓退敌,遂顺风直抵牛渚。牛渚南岸有采石矶,向称要隘,与牛渚为犄角,两岸统有元兵扎住,刀枪森列,壁垒谨严。元璋命先攻牛渚,后攻采石矶,众将士应声齐出,争登牛渚渡。元兵也齐来抵御,禁不住这边奋勇,渐渐倒退。常遇春徒步挥戈,杀死元兵无数,元兵遂一律逃去。牛渚既下,复攻采石,采石矶高出水面,约有丈余,众将士舣舟进攻,都被矢石击退。常遇春左手持盾,右手持矛,一跃而登,刺死守矶头目老星卜喇,单身直入。各将士见遇春登矶,自然随势拥上,霎时间攻破采石,扫荡元兵,遂乘胜进拔太平,元总管靳义赴水死节。众将迎元璋入城,乃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自领元帅事。召当涂人陶安参议戎幕,进耆儒李习为知府,揭榜安民,严申军禁,民心大悦。太平路真太平了。
休息数月,复率兵进侵集庆,连破元将大营,直逼城下。此时元将福寿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奉命守集庆路,屡督兵出战,终未获胜。至城陷,百司皆溃,福寿独踞床高坐,为乱兵所杀。不没忠臣。
元璋入城,慰抚吏民,改集庆路为应天府,自称吴国公。
一面遣将四出,分徇邻郡,镇江、广德等处,相继攻下。
这时候的刘福通,招集亡命,势焰日张,分兵略地。遣毛贵出山东,李武、崔德出陕西,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出晋、冀,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出秦陇,自居河南调度,节制各军。毛贵颇有智勇,率众东趋,连陷胶州、莱州、益都、般阳诸郡县。济南路飞章告急,顺帝遣知枢密院事卜兰奚,率同董搏霄等,兼程往援。
援军既发,御史张桢,上书陈十祸,语语剀切,字字苍凉,好算元末一位大手笔。小子曾阅《元史·;张桢列传》,尚能约略记述。所说根本上祸端,记有六条:一曰轻大臣,二曰解权纲,三曰事安逸,四曰杜言路,五曰离人心,六曰滥刑狱,这统是根本上的关系。所说征讨上祸端,计有四条:一是不慎调度,二是不资群策,三是不明赏罚,四是不择将帅;这统是征讨上的关系。他又逐条分释,每条数百言,内有事安逸的祸源,及不明赏罚的祸源,最说得淋漓痛快,小子试略录如下:
 臣伏见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统,履艰难而登大宝;因循治安,不预防虑,宽仁恭俭,渐不如初。今天下可谓多事矣,海内可谓不宁矣,天道可谓变常矣,民情可谓难保矣,是陛下警省之时,战兢惕厉之日也。陛下宜卧薪尝胆,奋发悔过,思祖宗创业之难,而今日坠亡之易,于是而修实德,则可以答天意;推至诚,至可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劳,声色之好,宴安鸩毒之戒,皆宜痛撤勇改,有不尽者,亦宜防微杜渐,而禁于未然。黜宫女,节浮费,畏天恤人,而陛下乃安焉处之,如天下太平无事,此所谓根本之祸也。以上言事安逸。臣又见调兵六年,初无纪律之法,又无激劝之宜,将帅因败为功,指虚为实,大小相谩,上下相依,其性情不一,而邀功求赏则同。是以有覆军之将,残民之将,怯懦之将,贪惏;之将,曾无惩戒;所经之处,鸡犬一空,货财俱尽,及其面谀游说,反以克复受赏。今克复之地,悉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余里,郡县星罗棋布,岁输钱谷数百万计,而今所存者,封邱、延津、登封、偃师三四县而已;两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萧条。夫有土有人有财,然后可望军旅不乏,馈饷不竭。今寇敌已至之境,固不忍言,未至之处,尤可寒心,即使天雨粟,地涌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况以地方有限之费,供将帅无穷之欲哉!颍上之寇,始结白莲,以佛法诱众,终饰威权,以兵抗拒,视其所向,骎;骎;可畏,其势不至于亡吾社稷,烬吾国家不已也。堂堂天朝,不思靖乱,而反阶乱,其祸至惨,其毒至深,其关系至大,有识者为之扼腕,有志者为之痛心,此征讨之祸也。以上言不明赏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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