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传奇-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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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纯的老婆孟小姐喜欢鬼神之学，夫妻俩受一个巫师蛊惑，认为李纯有成为皇帝的贵相，便怂恿父亲李艺谋反。李艺失去了大儿子，又失去了夫人，觉得今生不过如此，为何不轰轰烈烈做一番造反的大事业。李艺于贞观元年起兵，唐太宗李世民派尉迟敬德和秦琼带兵剿灭叛军。李艺兵败，李纯夫妻在乱军中被杀。秦琼一路追杀李艺的逃兵，一直追至宁州驿站。
风很大，夜晚很黑。这不是秦琼第一次追捕叛军，不同的是这次叛乱的人是自己姑父。罗艺恢复了他的罗姓，他生于背叛，或许就该死于背叛。秦琼的马追得很急，罗艺受了重伤，护卫他的士兵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也许让他最痛苦的是，这次追随他背叛大唐的，只有五个军团。十五个军团从当年背叛他起，就只肯听从罗成的命令。罗成不在人世了，十五个军团仍然遵守他原来的命令，稳定江山，兵马不动。沿途的树林中洒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罗艺伏在马上，身后是追杀他的大唐兵将。前面的路通向突厥，他有点儿好笑，自己终于要向老巫婆屈服了。这时忽听前面“哗啦”一声，一排排弓箭手站起，他们的箭头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光芒。罗艺的马立起，长嘶。秦琼手执双锏骑在马上，他看着自己的姑父：“罗纯已死！姑父，您不如下马自缚，侄儿会请求皇上宽恕您的！”
罗艺大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笑声中是傲慢和绝望：“东北虎只有战死，从来不知道投降为何物！来吧！用老夫教你的罗家枪战败老夫！割下老夫的头颅，老夫正好到地下和你姑母相会！”
秦琼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当年姑父为了一己之私，攻下幽州，置南陈于危难之中，我父亲、祖父相继为国殉难。但您在北平又解救了侄儿，拔侄儿于死囚当中，从此安身立命。罗家与秦家恩怨两清。今日，我以大唐将军的身份对大唐的叛将，你我决一死战，生死各安天命！”
罗艺喝道：“杀人需要这么多罗嗦的理由么！”他长枪舞动，漫天枪花撒向秦琼。秦琼双锏一前一后，锏风如雷，枪锏相交，火花四溅。罗艺虎口出血，长枪落地，他拔出腰间弯刀，瞪着秦琼，心想：今日是我死期到也。回腕一抹，胳膊却突然僵住。秦琼的弓箭手中跃出一人，那人身形几番起落，落到罗艺马背上，正好取下罗艺的弯刀。秦琼大惊，右锏往罗艺头顶击落，男子挥刀横劈，刀锋快若闪电，已经劈向秦琼肋下。秦琼左锏立挡，右锏回收，见男子一刀就破了自己锏法，他厉声问：“阁下何人？”
男子蒙面，眼睛里射出锐利和讥讽的目光，手中弯刀荡出一片寒意，如大漠之烽烟，杀气弥漫，直冲云霄。秦琼喝道：“放箭！”
箭矢如雨，弯刀飞出，第一排弓箭手发出惨呼声，数十颗人头落下。蒙面男子脚尖一勾，长枪在手，拍马欲去。秦琼左锏大力抛出，直砸向那人后背。那人纵马站定，回身一枪，枪头正中锏尖，但见火花如星，宛如梦幻。秦琼被飞回的金锏击中护心镜，护心镜碎裂，他咳出一大口鲜血，慢慢道：“杀人如梦，罗家回马枪。”
男子带着罗艺在黑夜中奔驰，罗艺声音嘶哑：“老夫众叛亲离，阁下何人，为何舍身相救？”男子没有吭声，马匹奔得很急，前面又有唐军队伍，“秦”字旗高高飘扬。罗艺摇摇头：“那是秦怀玉的队伍，壮士还是自己逃生吧。”男子仍然纵马冲向唐军，秦怀玉站在队伍最前面，见他们奔来，他一挥手，队伍“哗啦啦”让开一条通道。待到男子冲进去，队伍又重新集合，面对追踪而来的秦琼大军。
“那两个人呢？”秦琼忍住疼痛问儿子，“罗艺在哪里？”
秦怀玉大声道：“儿子已经把他杀了！”他扔出一颗人头，“爹爹可以向皇上交差了！”秦琼接过人头看了一眼，扔到地上：“人呢？你胆敢包庇谋反之人！”
秦怀玉道：“爹爹，儿子已经把人杀了！您要是觉得不够，就把儿子杀了，献给皇上！”
秦琼面色大变：“为什么？救罗艺之人究竟是谁？”
秦怀玉慢慢从腰间取下一块黝黑色的令牌，递给父亲：“儿子不但是大唐将军，更是一名铁骑军。”秦琼看着令牌，有些眩晕：“铁骑令！”
蒙面男子带着罗艺越过唐军，在一个山洞里停下。他取下蒙面之布，跪下道：“爹，是成儿！”罗艺老泪纵横：“儿子！儿子！你还活着！”他大笑：“哈哈哈哈，我的儿子又回来了！我们罗家又可以再次翻身！”他重新大哭，“可是儿子，你娘已经走了。”他呜咽得像个孩子：“蕊珠，蕊珠已经走了……”
秦琼用小兵头颅冒充罗艺，只为安定天下人心。他密奏太宗皇帝：一个蒙面男子手执长枪，救走重伤的罗艺。宁州发生的事情让太宗皇帝大为惊疑。李渊在两个儿子死后不久，将皇帝之位让给了李世民。是为太宗皇帝。李渊日日追悼李建成和李元吉，触怒了太宗皇帝，被迫迁到大安宫。太宗皇帝自父亲迁去后，从未探望过父亲。
如今却传来罗成可能未死的消息，太宗皇帝决定悄悄前往大安宫询问父亲。大安宫内，枝残叶败，遍地碎叶，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似的。太宗皇帝踩在厚重的青苔石板上，走到父亲的寝宫外面。意外地，他发现寝宫外面的门框似乎刚刚被拂拭过，不像别的地方蛛网成群。太宗推开寝宫门，里面非常干净，父亲靠在床上捧着一卷书喃喃自语。他完全看不见儿子，手中握了块黑黑方方的石头，在书卷上这里敲敲，那里盖盖，口中时不时喃喃自语：“你看，这里是回鹘，可以派兵到这里。”他的床边坐着一个男子，背对着太宗皇帝，声音温和：“陛下言之有理，在这里派兵可以威慑回鹘。”
太宗皇帝声音有些发抖：“罗成！你果然还在人世！”
男子起身，微微一笑：“大哥，你来了！”
太宗皇帝“咣当”抽出宝剑：“你不要靠近朕！你救走了罗艺！你想造反！”
罗成身形略晃，太宗皇帝的宝剑断成两截。见新皇帝如此紧张，罗成但笑：“我只是来探望皇上，很快就会离开大唐了，您何必惶恐成这样。”
太宗皇帝进宫时命令随身侍卫留在外面，他知道自己此刻远不是罗成的对手，反倒镇定下来：“原来征伐高开道时死的不是你，难怪军营大火。那么你当时到哪里去了？”
“我在一个小岛上，被海上风暴困了三个月。等我回到大唐，才知道你已经登基！”罗成笑笑，“三个月就足以改变一切，三个月便天翻地覆。”他痛心地看了一眼自顾自言语的李渊：“我对不起皇上，没有完成对他的承诺。”
太宗皇帝也不由恍惚起来：“那三个月，你和清儿在一起吧？朕宁愿拿这皇位和你换那三个月的神仙生活。”
罗成讥讽道：“陛下享尽天下美女，还不知足？”
太宗皇帝看着罗成，恍惚回忆起当年两人结拜的时候，两个少年在陇西平原上豪情万丈，指点天下。他心中渐渐涌起一股热浪，不由跨前一步握住罗成的双手：“兄弟！留下来吧！朕从来没有忘记当年和你结拜时候许下的宏愿，你答应和朕一起扫平天下。朕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唐，富甲天下，威镇四海，万邦来朝！过去种种都是误会，朕需要你，大唐需要燕王！”
罗成听到他的“兄弟”二字，背上打了个冷噤。他轻快地道：“我父亲谋反，罪无可恕。那些参与的手下，也难宽恕。我这次前来，只是和皇上谈一件交易。希望皇上念在他们多年来镇边的功劳上，饶恕那些活着的人和他们的亲人。”
太宗皇帝听出罗成言语之间的退意，热情冷却，松开双手，冷笑起来：“你也来和朕谈交易！在你的心中，朕和你之间竟然只剩了交易！好，朕问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拿什么来和朕交易他们的性命？你又能拿出什么来和朕交易他们的性命？”
“燕王的名声与荣耀！”罗成道，“大丈夫总求青史留名，我却不在乎。皇上可以命令史官抹杀燕王的一切历史，让大唐的光芒只闪耀在陛下一人的皇冠之上。从此茫茫史海，再也没有罗成这个人存在。隋唐的传奇，就是陛下一个人的传奇。”
太宗皇帝默然。
许久，他才惆怅道：“如果朕让燕王从历史上消失，你手下的将领们造反怎么办？他们还在为朕镇守四海。”
罗成镇定地道：“他们不会的。我的命令他们不会违抗。”
太宗皇帝听出了他语气中威胁的气息，伸出手掌：“成交！”两掌相击，是清脆的声音，如同他们当年无数次征战时的击掌和会心一笑。
罗成指着李渊手中的黑色方石，俯首问李渊：“陛下，臣献给您的玉玺可好？”
太宗皇帝听见玉玺二字，心内又一惊，见只是一块黑糊糊的石头，才放下心来。
李渊对着罗成微微一笑：“朕喜欢。”他举着石头，继续在书卷上盖印。罗成见此情此景，酸楚万分。他恭恭敬敬对李渊拜了数拜，转身离去。太宗皇帝叫住他：“能否告诉朕，你去哪里？”
罗成回首一笑，云淡风轻。他的脑海里闪过子昭抱着女儿，牵着逸的幼子的笑容：成哥哥，让我们生儿育女，教他们骑马，带他们航海，看尽天下美景。
尾声
唐史：罗艺，相传有子名成，事迹不详。
唐史：X年X月长孙皇后病逝，终年仅三十五岁。
唐史：X年X月河间郡王李孝恭暴毙。
唐史：X年X月太宗太子李承乾谋反，被幽禁死。
唐史：X年X月汉王李元昌谋反，被赐自尽。
唐史：X年X月大将军侯君集谋反，被诛杀。
唐史：X年X月太宗次子魏王泰谋反，被诛杀。
唐史：X年X月大将军薛万彻受房遗爱谋反事牵连，被诛杀。
唐史：X年X月太宗第三次征讨高句丽，大败，死。
唐史：X年X月太宗子吴王恪被长孙无忌诬陷死。
唐史：X年X月长孙无忌被皇后武氏诬陷死。
唐史：X年武则天即位前后，李氏子孙几被其诛杀殆尽。
……
独孤之咒在李唐王室代代延续，直到最后一滴皇室的血液流尽。
唐传奇创作的前因后果
◎胭脂鱼
创作一本小说，虽然很幼稚，也很普通，可是也需要热情和激情。只有和小说中的人物一起呼吸，一起搏动，情节才可能绵延不绝地发展下去。这本书动笔于2004年4月初，初稿成于7月初，大概有22万字。之后在我的个人网站及幻剑书盟的连载过程中，得到了许多热心读者的关注和追捧。他们在阅读当中，也给我提了大量极有建设性的宝贵意见。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朋友就是安安（她在幻剑的马甲叫翠羽轻衫）。在此一并对他们致以感谢。同时，也正是在这些不断修改的过程中，形成了现在的《唐传奇》。
在跟一些朋友的交流中，我曾提到，《唐传奇》这本书的创作是“逆天”。所谓“逆天”，自然是个比喻。隋唐史的演义小说已经自成体系，年龄大些的读者，自然深受它们的影响，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固有的模式。他们看的时候，少不得拿其中的故事、人物和本书对比，难免觉得有刺心的地方。年龄小些的读者，黄易的玄幻作品《大唐双龙传》已经金玉在前，本书并非纯粹的玄幻，也不算纯粹的武侠，习惯了《双龙》的读者，大概也未必喜欢这样的体裁。至于历史学派，不少人深受剑桥隋唐史的影响，虽然最近翻案风频频，历史学界对李世民大不以为然的人口渐渐有增加的趋势，不过总体而言，传统的观念中，仍然无法接受李世民在一本小说中，竟然算不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那根梧桐树。这些失望甚至气愤得口不择言的读者还是大量存在的。所以，我说我的创作在某种程度上是“逆天”。
阿越说他很佩服我敢于写这样的题材。我开玩笑说，这不过是因为我不是一个专业的作家，不靠文字吃饭。我写这个故事，不过是圆梦。圆自己童年的旧梦。从创作本书开始，我和书中的人物一直在一起生活着、感受着、奔跑着，所以这个故事线条清楚，一气呵成，而不可能成为一杯清茶。我在敲下文字的时候，电脑里一直放着VITAS的歌曲，慷慨、激越、诡异、多变。这自然也造就了《唐传奇》的文字风格。
我看的第一本关于隋唐故事的小说是《说唐》。很快的，隋唐故事和三国故事、东周列国故事就成为自己童年的三大传奇梦幻，其中，尤其以隋唐故事特别夺人心魄。原因之一就是它很矛盾。《说唐》是一个把罗成和罗士信混淆的小说，也是影响力最大的一本隋唐演义小说。可是看完《隋史遗文》和《大唐秦王词话》后，我分明又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之后的《兴唐传》是那段历史打动我的最根本原因，正是在其中，我发现一本小说可以创造一段历史，也可以制造一个英雄。就像人们大多都知道程咬金是一个诙谐狡猾善良的福将，根本不在乎他在历史上的原型程知节其实是个残暴贪婪的唐将一样。我爱唐史，李世民和武则天曾经是我最崇拜的两个皇帝。就像我接受李建成和李元吉是两个大奸角一样，我接受那个在玄武门事变中杀兄屠弟夺嫂之人是英雄，象征正义。至于真实，谁管真实如何呢？唐史煌煌就足以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误。
一本小说可以创造偶像，一本小说也可以颠覆偶像。后来我无意中看到一本名不见经传的小说《魏征》，大大地震惊了：原来李建成也可以是正角，原来他曾经兵不血刃攻下长安，曾经运用智慧招抚夏国，曾经在唐帝国差点崩溃于刘黑闼战争的时候，挺身而出，一举歼灭对手。老天啊，历史和小说在我的脑海里交错，这怎么可能呢？不是李家两个大反派坏事后，英姿勃发的偶像李世民剿灭对手么？我一头扎进了隋唐史，想证明作者在欺骗我。结果是：这本小说里的事实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接着又发现我的偶像甚至多次篡改历史，与则天皇帝留下无字碑任人评说的胸襟和气度简直无法同日而语。瞬时，偶像坍塌了。我继续热爱唐史，不过热爱中渗入了一些理智，减少了若干狂热。
但这个发现也让我有些高兴，至少我证明了一点，《说唐》中杜撰的罗成的结尾是可以推翻的。即使是罗士信的经历，也是可以推翻的。历史上记载详细的罗士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