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传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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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王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但行事还要谨慎。”他又顿了顿,“别惊动禁军,当心宇文成都。”
罗成带了二十名亲军驰往长安,一路翻山越水,好在沿途关口加以隐瞒,他们用了半个多月就赶到了长安城。由于清洗行动还在继续,进出城门异常严格。好在罗心当初带人留在长安时,就假作古董商人,时常送礼给守门的兵将们。钱能通神,很快和他们混熟。罗成的人马在距离长安十里外的小镇换了装束,大部分亲军都留在小镇上,准备马匹和车辆。罗成带了三名随从扮作商人坐车进城。罗心等人早早就等在了城门口,一见罗成的马车,上前迎接,同时笑着对守门士兵解释:“这是我们少东家来了。近来兵爷们抄家抄得多了,多半也得了一、两件像样的古董,少东家也亲自从山西赶来看看,有没有值得购买的宝贝。”罗成坐在车内,并没有发话,微微咳嗽两声,早有亲随将碎银子塞给守门士兵。车辆便顺顺当当地驶进了长安城。
在罗心的带领下,他们很快绕过周围的耳目,通过一个侧门进了庄府。一路之上,罗心向罗成解释:“为了稳住宇文成都,庄夫人假意答应了他的求婚,周围监视的守卫才松懈下来……”
“什么求婚?”
罗心含含糊糊道:“庄小姐天姿国色,难免有人会有非分之想。”
罗成不再追问,快步走进大堂,一见满目悬白,他有些目眩头晕,勉强定了定神,但见一袭白衣的庄夫人坐在灵堂一旁。听见脚步声,庄夫人抬头,只见一个略带倦意的绝顶美少年和罗心一起踏入灵堂,双膝跪倒,叫一声:“先生,弟子来迟了。”
庄夫人双眼不禁朦胧:“是成儿么?”
“是,师母,是弟子。”罗成伏到庄夫人膝上,哀然道,“弟子接到师母信件,昼夜不敢停息赶来长安,愿意接师母和小姐回北平府。”
庄夫人扶起他,见他高大挺拔,虽神色哀伤,可是眉宇清朗,心中更加认可丈夫的决定:“我一个妇道人家,全凭你安排好了。”
罗成点点头:“既然这样,弟子就不客气了。我的人马留在城外,这里有一辆车,罗心又备了一辆车。事不宜迟,夫人和小姐赶快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上路。再隔半日,城门换防,我们就可以出城了。”
庄夫人道:“东西我早已收拾好,只是这些丫鬟仆人们怎么办?”
罗成摇摇头:“我们带不了这么多人,给他们些银两,让他们今晚就自谋生路去吧。”
过一会儿,庄容的贴身丫头快步跑来,在庄夫人耳旁低语:“夫人,小姐发脾气了,说她决计不离开长安。”
庄夫人长叹了口气,对罗成道:“你容儿姐姐悲伤过度,不明白事态危急,这时候发起小孩子脾气,我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罗成道:“小姐房间在哪里?我去劝她。师母放心,弟子能向她说明白的。”
庄容听说罗成已到自己家中,明白母亲前段时间的悲伤只怕有一半多是装出来的。作为窦家的小姐,她老人家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只因为早有主意了,才装作无依无靠的样子。听说她答应了宇文成都的求婚,自己还将信将疑。如今才知道,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一人。庄容忽然恨恨起来,在这些大人物的周旋中,有哪个人问过她——庄容本人究竟想留在哪里或者嫁给谁?
贴身丫鬟又一阵小碎步跑进房间:“小姐,小王爷亲自来劝您了。”
“让他出去……”话音未落,帘子一掀,一个高大的少年已经跨了进来。庄容看见罗成,她惊讶于他和自己想像中的病歪歪的公子哥儿完全不同。他从外面走进来,身上洒满了风尘和阳光,仿佛自己的闺房也透进一股劲风、狂热、能毁灭一切也能再造一切的劲风。
罗成温和地说,似乎他们早就已经很熟悉了:“我已备好了马车,接你和师母回北平去。”
庄容昂首,正好瞅见他的下巴上长的茸茸胡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赶走我们家的丫鬟仆人?你凭什么带我们离开长安,离开我父亲的墓地?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
罗成径直把她抱起:“事态紧急,下次向你解释。”庄容大惊,用力挣扎,他的胳膊好硬,她竟然动不了半分。见他大步跨出房间,庄容只得低下头,埋首在他怀中不语。园子里,庄夫人已经坐上第一辆车离开了。罗成抱着庄容坐进第二辆车,庄容还来不及和丫鬟说一句话,也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旧家,马车就开动了。
马车顺利驶出长安城后,罗成似乎还没有松手的迹象。庄容又羞又热,细声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吧,我能自己坐车的。”
罗成没有回答。他掀开窗帘,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庄容被罗成再度搂紧,耳边听到他大声命令:“快!快!按照原来计划进行!”马车疯狂颠簸起来,似乎又有马匹奔跑的声音,散乱地奔向四面八方。
似乎又有马匹追上马车的声音,有罗心焦虑的话语:“禁军追出来了。”
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正在禁军营处理事务,有禁军悄悄来报,庄家母女被不知名车马接走,庄家空了。宇文成都挂在墙上的宝剑在鞘里跳了一下,“当!”宇文成都眉毛皱了起来。这把宝剑是他打完生平第一仗时,隋文帝赏赐给他的。皇帝嘉勉道:“成都啊,朕闻真宝剑有真性情,故朕望你和宝剑相通,为国杀敌!”宇文成都得到这把宝剑后,每有强敌将至,宝剑便有异动。他佩带这把宝剑第一次觐见韩擒虎,宝剑一直在鞘中“嚓嚓”作响,直到韩擒虎抽剑考较完他的武功后,宝剑才停止跃动。
宇文成都见宝剑响动,估计接走庄家母女的一定是个劲敌。他从墙上摘下宝剑,又怕惊动朝廷会降罪庄家母女,于是只带了四十名亲随,匆匆追出长安。
追到长安城外十里的小镇,宇文成都一见杂乱向四方的马蹄印,就知道对方早有准备,想故意引乱追军。他猜测这次来长安接走庄氏母女的是外省朝廷官员,以山西太守李渊最为可能,对方人数应该不多,那么多出来的马匹一定是在小镇当地临时购买的。
宇文成都跳下马来,细细分辨马蹄印,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军马!有一行蹄印是军马的蹄印,而且是来自东北方的军马蹄印!”成都暗暗惊诧:好大的胆子,动用军马做这种事情,沿途的关隘竟然没有汇报消息!李渊做事一向谨慎,动用军马来强接庄家人,这完全不像李渊的作风!他回到马上,扬鞭一指:“往这方!一定要活捉来人!”
庄容的马车驶到一个小山坡上,山坡周围是密密的树林,下面是通往山西的官道。罗成从马车上跳下,罗心上前汇报:“小王爷,禁军追得很快,他们好像没有上当!”
庄容掀开帘子,正好看见罗成的侧面,他眉毛微扬:“对了,可能是军马把我们的身份泄露了。”
“那我们怎么办呢?即使侥幸回到幽燕,朝廷的问罪诏只怕也马上到了。”
罗成的眼睛里射出一股杀气:“那就一个不留!”
宇文成都带兵追到一座山坡旁,士兵高兴地叫起来:“将军,看到他们的马车了!”不远处,隐隐有马车翻倒在地,旁边还有横七竖八倒着的马匹,马匹周围散落着一些尸首和乱七八糟的箭头。宇文成都一惊:“庄容!谁袭击了他们?”他拍马冲上前,看见马车周围有散落的珠翠,仿佛是强盗来不及收拾落下的。
他心中大恸,下马奔至马车旁,掀开帘子,鞘中宝剑“当”的响了一下。宇文成都本能地拔剑一挡,帘中利刃如风。虽然挡住了这一刀,马车中人身法异常灵活,全然不顾性命般一味进攻,他手中的匕首寸短寸险,宇文成都被他的匕首入了空挡,只能翻身后退,退一寸,对方便进一寸。好容易缓过一招,宇文成都一剑重击,立时将匕首击飞。这瞬间他才发现,带来的四十名士兵已被那些伪装尸首的家伙用强弓包围起来。
宇文成都大喝一声:“慢!”对方箭阵已经布好,利箭如雨,交织漫天,片刻之间,禁军纷纷中箭身亡。
宇文成都眼泛血丝,杀气冲天,那个使匕首的年轻男子被他刚才一击,已然受了内伤,跌倒在地。宇文成都跨上一步,待要一剑刺穿他,耳边马蹄声暴响,他不假思索地挥动宝剑,一匹快马从山坡上冲下来,马上之人长枪如电,枪尖直逼他胸膛,枪剑相交,宇文成都再也无法承受住这重逾千钧的冲力,宝剑脱手,枪尖直插向他的心脏。只听“当”的一声,似有金属破裂之声,宇文成都“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摇晃着勉强立在当地,视线有些模糊了。
罗成拉着闪电转了个圈,本以为宇文成都已经当场毙命,不料他还活着。罗成背上起了丝凉意:不愧是天宝将,竟然挨了我这绝命枪没死!
“罗家枪?”宇文成都强力提气,问道。
“正是!宇文将军,本爵久仰了!本爵特地来接庄夫人和未婚妻,行事匆忙,礼数不周,望将军体谅!”
宇文成都深知此刻最为凶险,罗家铁骑军都如秃鹫一般,见血就兴奋。罗成的眼睛让他想起曾经在突厥边境见过的雪豹,优雅嗜血,一不小心就会撕破你的喉咙。
“将军神枪,成都倾慕已久。成都担心庄夫人和小姐遇险,特意禀报父亲,抢先追出来。如果成都黄昏时分不出现在父亲书房,他老人家就将奏请皇上,派大军来解救庄夫人和小姐。”
罗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宇文成都不寒而栗:“我父王常说,宇文将军乃国之栋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久闻将军重信诺,本爵想向将军讨一件信物。”
“小王爷尽管开口。”
“将军的皇家通关令箭!”
宇文成都解下腰间令箭,暗自又提了口气,把令箭平平地递出去。罗成接过令箭,又问:“将军的亲兵遭遇了什么?怎么尸横遍野?”
“强盗!他们被强盗所杀!”
“强盗不但杀死了他们,还放火焚烧毁灭罪证!”罗成微笑着补充。罗心虽然受伤,此时也已经站立起来,和其他人一起把一些火药和树枝堆到尸首上,不一会儿,烈焰冲天。在火光和黑烟中,罗成大笑着和宇文成都道别:“幽燕边境屯兵百万,正待本爵回去。下次将军远征高句丽和突厥,本爵愿与将军痛饮!告辞了!”
宇文成都见车辆渐渐远去,整个人颓然倒地,天空似乎都变成灰蒙蒙的一片,伸手勉强摸到左胸前,掏出一面金牌,上面刻着“天下第一勇士”,已经裂成数片。
惩罚
车马平安抵达北平之后,王妃热情地迎接庄夫人和庄容。王妃见庄容相貌端庄,言行符合贵族礼仪,非常喜爱,便对庄夫人道:“成儿还小,正好容儿也在热孝之期,我和王爷商量过了,待容儿三年大丧满后,就为她和成儿举行婚礼。那时成儿也更懂事了,只怕才配得上容儿这样知书识理的好女孩。”
庄夫人抹着眼泪:“先夫已逝,一切事情但听王爷和王妃安排。这一路惊险,多亏成儿照顾,真看不出他是个娇养的小王爷。”
庄容第一眼看见王妃,就觉得她很像已故太后独孤氏,都是那种喜欢掌控一切的女人。如今寄人篱下,一切只能依赖罗家。她后悔自己一路上对罗成过分冷淡,想一想罗成的确担了极大的风险,如果继续留在长安,难保皇帝不对自己下手。她有些期盼地看着王妃,想问问罗成在哪里,又犹豫着不好开口。
王妃笑笑:“成儿自小从军,想想我这个做娘亲的,还真是对不住他。他真不像别的贵族孩子娇养过。对了,容儿,你有什么不习惯的,便告诉我。或者告诉雯儿也好,她是这里管事的丫鬟。”
庄容回到自己的房间,雯儿正在房间等她。王妃为她特地拨了四个贴身丫鬟过来,庄容拉着雯儿的手,柔声道:“雯儿姑娘,你不用累着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
雯儿笑着道:“我们有什么累的,就怕小姐住不惯呢。小姐真好看,您进来的时候,大家都躲在房里偷看您,人人都说长安来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言谈气质都很高贵。”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才像颗明珠呢。”庄容欲言又止。雯儿笑嘻嘻地靠近她的耳朵道:“小王爷现在不在王府,他回军营了。军营最近事情很多。等他处理完了,肯定第一个来找小姐。”
雯儿离开后,庄容幽幽地叹了口气。身旁伺候的丫鬟,年岁都不大,内有一个叫巧巧的,嘴快话多,见庄容想知道罗成的消息,就悄悄地告诉她:“小姐别信雯姐姐的话,她是王妃娘娘的心腹,专门指派来伺候爷的。我听说呀,小王爷不是在军营,他是在王府的庙堂内,被罚跪了。”
“为了什么责罚他?”
“听说为了林子昭。”
“林子昭又是谁?”
“林子昭是王妃收养的女孩子,和小王爷自小一起长大。不知道是谁多嘴告诉王妃,小王爷把胸前双扣配玉里的一块送给了林子昭。王妃恼了,就趁着小王爷去长安的当口,把林子昭遣送走了。小王爷回来知道了,和王妃争吵,被罚跪在庙堂。已经一天多了。”
“这双扣配玉又是怎么回事情?”
“这个,我听王妃讲故事,说那玉来自西域,珍贵异常,专门镇邪,是当年一位高僧为报答王妃修庙的公德,赠送给小王爷的。王妃好像说过,那宝贝是两块碧玉扣成心字,其中的一块要小王爷在成婚的时候给新王妃戴上。”
庄容听在心里,黄昏的时候悄悄问明方向,找到了王府的庙堂。她躲在窗外,见罗成直直地跪在菩萨面前,雯儿也跪在一旁求他向王爷和王妃认个错:“小爷,您素日不是这样固执的呀。何必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女孩和自己娘亲赌气?王妃也是为了您好。”
罗成嘴唇抿得很紧,脸色有些发青,神情并无半分和缓。
“小爷!雯儿求求你了。不看僧面您看佛面啊,想想庄夫人和小姐刚刚到北平,您这样赌气不露头,会让她们母女疑心的。”
“小爷,您再这样下去,苦了自己的身子,苦了王爷和王妃的心。干脆雯儿陪您跪吧。”
罗成慢慢转过头来,素日坚毅的眼神消失无踪,他的眼睛里飘荡着疲倦和悲伤:“雯儿,你永远不懂我的心,不像子昭。”
“雯儿出去!”王妃独自走进庙堂。庄容见王妃满脸怒色,盘腿坐到儿子身旁的蒲团上:“成儿,我知道你怪我赶走子昭,我实实告诉你,你越是生气,我就愈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