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战争回忆录-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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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汤工委,统一领导这一小块游击根据地的建设。由于执行了新的政策,经济上有一定的发展。中心点门阵被群众称为“小上海”,商业繁荣,平原上的客商带来大批布匹、医药等货物,交换山区的特产,使金华也实际上成了我们的“军需补给基地”。那一带的不少保、甲长是替我们办事的,区长、乡长往往保持中立。他们明明知道我们一些情况,但权衡利弊,不向国民党当局报案,因为报了案,反而会受到上司的责难和“进剿”军队的敲诈勒索,而且也要受到我们的惩处,两头不讨好。从敌人方面来说,先前进山骚扰的部队遭到我们几次打击之后也学“乖”了,小股的不敢再来,怕被我们消灭,大股的又上不来,因为道路艰险,给养困难,施展不开。这样,我们就有了一个小小的但又确实比较稳定的后方。这个后方,在刘建绪的“围剿”时期,发挥了顽强的战斗力量,成为我们在浙赣线以南和浙西南地区坚持斗争的重要基地之一。
这个时期,我们进行游击战的范围相当广泛,如从鼎平地区出发,经瑞安、青田、缙云、丽水到达浙西南。而在浙西南,又可以在龙泉、遂昌、汤溪、金华、宣平、松阳等浙赣线以南的一大片地区活动,东进可到永康、武义、东阳、仙居、天台,南下可到云和、庆元、景宁、寿宁、松溪、政和等浙闽边地区,总之,战场比较辽阔。我们常常把活动的重点放在对敌人威胁最大、对外界影响最大的浙赣线南侧,有时甚至打到武义汤恩伯的家乡,打到青田高市村陈诚的老家,而且逼近了蒋介石的老家奉化溪口。当然,到达这些地方是不容易的。特别是天台山以东,敌情就更加严重一些。有一次我们准备去打溪口,敌人发觉了,派了三个团来堵截。我们不得不暂时向天台山以南转移,打了一个下午,赶了七八十里夜路,才甩开敌人,第二天,我们又回头继续和敌人兜圈子。
由于我们有了若干公开的、半公开的、秘密的游击基点为依托,部队打了仗,疲劳了,一个晚上急行军便转到了游击基点。这里群众是我们的,封锁了消息,大家可以住下来,休整三五天,侦察好敌情,计划好行动部署,再跳出去,打击敌人,开展工作。浙南基本区是我们的大后方。有时我们也跳到那里去,在那里打击进犯的敌人,或者做稍长时间的休整。这样,如鱼得水,我们的活动比前一阶段自如多了。
此时,浙南地区根据地的建设工作也取得了很大的发展。前面已经提到开辟浙南游击根据地是从一九三五年秋挺进师主力跳出包围圈,进入浙闽边,同闽东的同志会师后开始的。首先开辟了瑞平泰地区,接着闽东同志为了相互支援,便利机动,将原属闽东特委的鼎平中心县委(在福鼎、平阳、泰顺边界)划归浙南,使浙南游击根据地的范围扩大到浙闽边境东段。“两广事变”发生后,我们利用敌情缓和之机,在“牵制队”的掩护和策应下,首先集中力量打通了根据地内各县、区之间的联系,使各基本地区连成一片,然后又调集一批力量,发展新区,扩大根据地范围,打通了温州沿海的交通口岸。一九三六年八月,我们又与活动于平阳北港地区的一支革命力量汇合。这支革命力量是由老共产党员叶廷鹏同志为首组织起来的。原来他在与党失去联系之后,仍然在那里联络群众,坚持斗争。当挺进师进入浙江,革命形势有了发展时,他又进一步团结了何畏、吴毓、陈铁军、杨进、黄耕夫等一批革命青年,并与北港凤翱乡的群众领袖郑海啸同志一起,在平阳北港和瑞平边创建了一块纵横十五公里的秘密工作地区。他们主动要求闽浙临时省委领导,这样就使浙南游击根据地的范围扩大到平阳北港一带。一九三六年十一月,我根据地的幅员由浙闽边境东段向北扩展,一直扩大到飞云江中游的南北两岸,包括瑞安、平阳、泰顺、福鼎,以及青田、景宁、丽水、寿宁、霞浦、庆元、永嘉等县的部分地区,纵横二百五十余公里。为了加强党政领导,全区成立了浙南和浙东南两个特委,并先后成立了福鼎、平阳、泰顺、桐霞、霞鼎太、鼎太、瑞青泰、永瑞青、庆景寿、丽云边等十个县委和一个瑞平泰中心县委,成立了浙南人民革命委员会。在根据地内,普遍建立了党、团基层组织和贫农团、工会、妇女会、少先队等群众组织,建立和发展了地方武装和群众武装。一批地方干部在斗争中迅速成长,如郑丹甫、周钦民、林辉山等同志,后来各担负起了一个县的领导职务。这时的浙南游击根据地,又如头年夏秋的浙西南游击根据地那样了,“党、政、军、民、学,工、农、青、妇、儿”,搞得十分红火。
浙南游击根据地建设的基本政策,仍是继续贯彻土地革命的纲领,打土豪、分田地。开始是领导群众开展抗租、抗债、抗捐、抗税的“四抗”运动,进而发展到在一些中心区实行包括青苗在内的土地分配。此后随着抗日救亡运动的逐渐高涨,适当地调整了对敌斗争的政策和口号。如对国民党的乡、镇、保长由镇压改为争取;地方士绅和中等商人,中立的允许自由来去;把“穷人不打穷人”的口号改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把“欢迎白军士兵杀死官长拖枪当红军”改为“欢迎白军官兵枪口对外和红军共同抗日”等等。同时,还开展了争取城市知识分子的工作。
活跃于浙东地区的游击队,出没于瓯江北岸的仙居、温岭、三门、天台、东阳、永康、缙云、丽水之间的广大地区,并以永缙边的金竹峰、黄弄坑为活动中心,建立了党的浙东特委。在特委的领导下,建立了几个县委,各县委都有自己的武装,其活动区域主要是仙居、天台、东阳、永康、缙云五县交界的大盘山一带。敌人感到对他威胁很大,视为“心腹大患”,特地成立了一个“大盘山绥靖专员公署”来对付我们。可是他们消灭我军的企图始终未能得逞。开始,刘达云、张文碧、范连辉带着部队在这里坚持,以后张文碧同志到了第二纵队。刘建绪“围剿”时,刘达云叛变了,浙东游击区受到很大损失,但范连辉同志顽强机智,把散失的部队集中起来,继续坚持斗争。
一度丧失的浙西南游击根据地,这时又得到了恢复,重新组织了浙西南特委,重建了龙浦、龙遂、江浦三个县委及其下属的王村口、住龙等若干区委,在挺进师主力的掩护下恢复工作。他们接受了头年遭受挫折的教训,考虑到浙西南为敌人三省通道,势所必争,决定以秘密工作为主。这样表面上看起来不如过去轰轰烈烈,但工作更扎实了,干部和群众更坚强了,对付敌人的“围剿”更有办法了。
一九三六年底,挺进师再次由几百人发展到一千五六百人,地方游击队和群众武装达数千人。我们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温州、台州、处州、金华、衢州、绍兴地区所属的三十几个县境。我们有了象浙南这样的比较巩固的大块游击根据地,还有了如宣遂汤边区及青瑞边的梅山、李山,飞云江边的五云山等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和大量的分散的游击基点,做到了公开的秘密的互相支持,互相掩护。部队打游击的经验也丰富起来了,可以分散发动群众,也可以集中打击敌人。我们在浙江又打开了一个大发展的局面。
第二次反“围剿”
一九三六年冬,国内的政治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红军三大主力一、二、四方面军胜利会师;“西安事变”的发生,迫使蒋介石接受了停止反共内战的条件。
可是,国民党蒋介石为了消灭我南方红军游击队及游击根据地,加紧了在“西安事变”以前已经策划的对我南方游击区的“围剿”。他任命第四路“剿匪”总指挥刘建绪接替上台还不到两个月的张发奎担任闽赣浙皖四省边区主任,又派国民党CC系骨干分子朱家骅接替黄绍竤任浙江省主席,还调浙江省保安处副处长蒋志英到温州地区主持“剿共”。
敌人的这次“围剿”,又以浙南游击区作为其闽赣浙皖四省边区的主要进攻目标。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五日,刘建绪由杭州赴江山“四省边区总指挥部”接事,随即调集主力部队六个师、两个独立旅及地方保安团共四十三个团,开始筹划对我进攻。这时我游击区范围大为扩大,刘建绪已不可能采取罗卓英包围浙西南游击根据地的方针,他采取了拉网式的由北而南、由西而东、由外围到中心逼进包围的方针,企图先将我军向东南压迫,然后在浙南包围聚歼。他以第六十三师等部由浙赣路一线压我向南;以新五师、第五十二师及赣、闽保安团布置于江(山)浦(城)公路及松溪、庆元、政和之线,由西迫我东移;第五十六师由闽北伸向庆元等地;独立第九旅控制飞云江;泰顺有两个保安团;温、瑞、平为第十九师;福鼎有第八十师一个团。在浙闽边界,构筑了稠密的碉堡工事,专门组织了一个“浙闽边清剿指挥部”,任命第十九师师长李觉和永嘉保安司令许蟠云为正、副指挥官,企图切断我向福建方向机动的道路,将我逼迫到沿海地带的一隅再加以歼灭。此外,他们又强迫群众组织“联甲”及“剿共义勇队”、壮丁队,协助军队“进剿”,还采用移民并村手段,焚烧边区零散的房屋、茅棚,居民的油盐柴米按人头逐日配给,企图以此把群众和红军隔开,实现其“竭泽而渔”,消灭红军游击队的梦想。
当时,尽管我们对抗日高潮到来的可能有所预计,但对“西安事变”和紧接着的一连串政治事件的发生,还不能迅速作出准确的判断。在新形势的激励下,我们对当面的敌人发动了勇猛的进攻,想以此加快革命形势的发展。这次主动进攻,又一次暴露了我们的力量。不久,刘建绪向我大举进攻,我们的头脑才逐渐冷静下来,认识到蒋介石企图在实现第二次国共合作之前,一举将我南方游击队全部消灭。这实际上是国共双方三年游击战争期间军事上的最后一仗。在强敌的进攻面前,为了保存红军游击队,坚持武装斗争的旗帜,坚持战略支撑点,我们确立了自己的指导思想,这就是:必须把隐蔽精干、保存力量同机动灵活、积极作战的方针统一起来。
这时,刘英同志鉴于敌人“围剿”的重点是原省委活动的主要地域,也就是浙南游击根据地的基本地区,他就决定越过飞云江转移到永(嘉)瑞(安)之间去继续主持领导工作,这是对的。但他同时又以省委的名义决定成立闽浙边区省委办事处,指定我为办事处主任,率领主力在浙闽边应敌,这是错误的。当敌人数十个团大举进攻,重点指向浙闽边,并力图寻歼我军主力时,不仅不应把挺进师主力留在浙闽边区,而且就连浙闽边的地方党也应该转入地下,进行秘密和隐蔽的斗争,以避开敌人的锋芒,保存力量,等待时机。刘英同志个人作出的这个决定,当时我并不知道,当然更谈不上予以实施。
针对敌人“大拉网”的战术,我们采取与敌人相向对进,易地而战的打法。敌人梳过来,我们钻过去;你要我的山头,我要你的后方。为对付敌人大规模的“围剿”,作战单位逐渐分散,由开始百把人集中行动,逐渐分散到几十人、十几人,甚至几个人。但这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往往根据敌情与任务,有合有分,好在大家都已锻炼成为游击好手,可以组自为战,人自为战了。
这个时期是我们在三年游击战争中作战最为频繁的时期,也是我们运用游击战术比较成熟的时期。我们以毛泽东同志在井冈山时期总结的十六字诀为指导,结合实际,经过无数次的作战实践,总结了一套经验。
我们把游击战术在浙南游击区的运用,归纳为六条原则:(1)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2)不在消灭敌人,而在消磨敌人;(3)支配敌人,掌握主动;(4)积极进攻,绝少防御;(5)飘忽不定,出没无常;(6)越是敌人后方,越是容易成功。
在作战,行军、宿营等等方面,也都摸索到了一套要领。例如在作战行动上,我们总结出这样的要领:(1)反敌人之道而行,并竭尽欺诈之能事,敌进我退,敌集我散,敌大我避,敌小我欺,避实就虚,声东击西;(2)不要企图太大,只要常有小胜;(3)站在敌人翼侧、后方和圈子外围,不为敌人所合击;(4)一切作战行动必须迅速、勇猛、坚决,迟疑犹豫就等于等死;(5)注意使用突然的白刃袭击,只要枪弹一响,刺刀就要杀到敌人的肚皮上去。隐蔽我们的行动和企图是我们的一条重要原则。我们总结了兜圈子、大小圈、“8”字形、“S”形、电光形、回马枪,东去西返,早出晚归等许多方式,做到飘忽不定,出没无常,使敌人无法捉摸。行军沿途的痕迹要留专人殿后负责消除,压倒的草要扶起来,脚迹要抹掉,有时则在与我们行动相反的方向弄出痕迹,迷惑敌人。
部队宿营,一般不住大村庄,大村庄道路多,不便于警戒。多半选择小村庄,最好是独立砖瓦屋,不住没有后门的房屋。那时我们实行“五班制”,每到宿营地,支队部住中间、东、南、西、北各放一个班。哪个方面发现敌情,就由那个方面的班抗击,掩护支队部和其他班转移,完成任务后,到预定地点集合。每天都要规定两个集合点,如果第一个集合点有敌情,就到第二个点去集合。为了适应分散游击的需要,指挥机关就是我带的一个班。这个班的成员有参谋,有警卫员、卫生员、绘图员、司号员、炊事员、理发员等等。他们既是专业人员,又是战斗人员,既执行本身的职务,又站岗、放哨、侦察、打仗,很精干。各支队也是这样。
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要调查地形道路,天天调查。从驻地出发,前边有条岔路,右转弯是到哪里去的,左转弯是到哪里去的,大路小路都问得清清楚楚。这样,即使在路上碰到敌人,我们也有办法跟他兜圈子。部队进入一个新地区,开始道路不熟,免不了要找向导。向导要可靠。向导既给我们带路,又是我们的宣传对象。每次找到向导,部队的领导人都要亲自谈话、查询、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