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谁憔悴-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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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房间里。
石大川被她拉起来的时候,心里有些踌躇自得:行,这单生意做成了。不知道这一夜,她肯付多少钱?
白太太似乎刻意要将她的处妇作弄得漂亮些,在淋浴部冲洗之后还安排了按摩。淋浴部是分男女的,按摩部却在一起,只是用薄板隔出一些小间来。两人被服务生分别带走时,白太太扬起手,弯弯指头又眨了眨眼儿,表示着此时惜别,待会儿再见的情意。
石大川的身子在床上躺下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合上了。习惯了操持她人,被她人操持又是另一种享受吧。听觉里有了响动,窣窣的衣裙声,嗒嗒的木屐声。嗅觉也有了反应,浓郁的香气袭来,像是打碎了香水瓶。
石大川抬抬眼皮,看到晃动的草裙几乎就在鼻子跟前。并不浓密的草束下面,隐现出粉红色的底裤。露脐衫也是粉红色的,让那隆起的双乳看上去就像初熟的粉桃。粉脖子上面是粉腮,口唇和眉眼都画得很浓,看上去真是个浓丽的粉人儿。
莫名地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石大川未及细想,忽然听到对方惊奇地“哦”了一声,石大川定定神看了又看,这才看出粉人儿竟然是魏彩彩。
“彩彩!”石大川情不自禁地从按摩床上坐了起来。
魏彩彩怔了怔,然后又冷冷地笑了笑。“躺好,躺好,哪有你这样的顾客?我要开始工作了。”
石大川只得躺下来,嘴里却仍旧叨叨着,“彩彩,你怎么会在这儿?彩彩,你怎么能在这儿?”
“嘻嘻,怪了。我怎么不会在这儿?我怎么不能在这儿?”魏彩彩愤愤地反问。
“对,对,也能,也能。我还以为,只要不是……”
“你以为我会死?”魏彩彩尖刻地说,“为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去死,那不傻死啦。”
魏彩彩不是没有想过自杀,石大川带给她的打击让她觉得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她当时写下了那张纸条,然后穿上了她最好的衣服,戴上了她最漂亮的首饰,描了眉画了眼儿,就一头扎进了都市的夜色里。
活在这个世上,她还有很多好吃的没有吃过哩,她还有很多好玩的没有玩过哩,她要痛痛快快地吃了玩了享受了,再和这个世界告别。
想想也很可怜,她拿来款待自己的最后的晚餐只不过是一个三明治一块炸鸡腿一袋炸薯条一纸杯可口可乐而已。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从麦当劳大叔身边走过,看着落地玻璃窗里那些明亮的桌椅和兴高采烈的食客。店堂里飘出来的异国的气味,让她生出异样的钦慕和向往。这一回,她终于坐进去圆梦了。
嚼着炸鸡的残渣,打着可口可乐的气嗝,她又叫上一辆出租车,去了“巴黎影都”。这里是出售梦的画廊,这里是引人进入梦境的游戏室,魏彩彩坐在豪华小厅里,看足了连场的刘德华、梁朝伟、张曼玉、吴君如……待到子夜时分,她才带着新添的豪华感伤,直奔纬九路上的“子夜酒吧”。
在电影里,魏彩彩见过这样的灯光这样的吧台。她甚至没有向幽深的店堂里望上一眼,就像电影里的那些人一样,坐在了吧台边的圆凳上。
来点儿什么?吧台里的人问她。
她向身边看了看,身边坐的是个穿黑衣的女人,手里轻摇着放了冰块的高脚杯。
嗯——魏彩彩指了指黑衣女人的杯子。
于是,魏彩彩也得到了一个高脚杯,杯里也有冰块在酒液里半沉半浮着。
黑衣女人自顾自地一口一口地啜着,并不拿眼看她,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
魏彩彩把杯子晃了晃,像喝水似的一饮而尽。凉,苦,辣,她呛了一下,咳个不停。
黑衣女人斜了她一眼。
再来,再来,她的手指头敲着吧台,于是她又得到了一杯酒。
一口再灌进去的时候,觉得有火从腔子里烧起来。烧吧烧吧,烧了好,都烧掉才好。周身都热了,血也在烧。
再来一杯。
她把手袋放在吧台上,那里面装着她所有的钱。喝吧,喝吧,就这样一直喝,她畅快地想,能这样一直喝死才好呢,那就不用发愁该怎么去死了。
她记不得喝了多少,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她从圆凳颓滑到地板上,然后又扶着吧台挣扎着往上爬。
怎么还没有死呢,还得喝!
她拿不动杯子,杯子被旁边的黑衣女人压住了。她忽然转过头,在黑衣女人的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她躺在黑衣女人家的大沙发上。
那女人是“夏威夷洗浴中心”的经理。
……
就像讲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魏彩彩讲着她自己出走之后的情形。隔着浴巾,魏彩彩的手按压着石大川的背脊。一节一节的脊骨都被捏挤到了,那小手很周全,很职业。那是给他送过饼子的小手,那是为他织过毛活的小手,那是他捧在脸颊上贴过,放在唇齿间咬过的小手……石大川的心刺疼了,他忽地坐起来。
“别做了,咱俩说说话。”
魏彩彩故意瞪起眼睛,“不做还行?我得挣这份钱。”
她在气他。那话音里还有怨,还有恨——也就是说,还有爱。
“我去过你的租屋,看到了纸条,还到处找过你。”石大川说。
魏彩彩苦涩地笑了笑。
“那房子,还留着……”石大川舔了舔嘴唇。话说出来,就觉得有些傻。
果然,魏彩彩讥诮地眯起了眼,“你觉得我还会回去住吗?”
石大川叹口气,转了话题说,“彩彩,你觉得这份工作好吗?”
“没什么不好。”
“怎么好?”
“有机会。”
“什么机会?”
魏彩彩笑了,她有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看看,当初我去的那家餐馆是女老板吧,钟文欣是女经理吧,嘻嘻,我们这儿的老板也是女人。”说到这儿,魏彩彩敛起笑,认真地总结,“她们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傍上了有钱的男人。”
石大川听了,摇着头感叹,“彩彩,是我把你害了呀,让你到城里来。”
“不,是你给了我机会。或许,我也能傍上个大款呢。”
“彩彩!”石大川痛楚地喊了一句。
魏彩彩却很平静。“你想想,与其嫁给你这样的男人,还真不如做个大款的二奶。”
那话音里或许有一点儿辛酸,更多的却是憧憬。
深切的悲悯让石大川心底大恸,哦,我们俩可真是同路同命的人了!
“彩彩,我想再抱抱你,最后一次。”他说。
片刻的凝视之后,魏彩彩扑进了他的怀中。那是真正的告别,从此分手,今生今世再不必相见。
“咳咳……”有人在旁边清着嗓子。
石大川回过头,看到白太太裹着浴衣,冷冷地站在那儿。
石大川放开魏彩彩,想对白太太说些什么。那女人却扬起手,向他说道,我想,你该走了。
石大川匆匆地换好衣服,来到前大厅。他没有看到白太太,女人嘛,穿衣梳妆什么的,总是比男人麻烦。
时近黄昏,大厅里的水晶吊灯已经亮起来,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华丽变得璀璨。烹海鲜的气味若有若无地飘来,石大川不由得吸了吸鼻子,这才觉得饿了。二层是餐厅,三层以上是客房,石大川一边嗅着烹海鲜的气味,一边想象着陪白太太在客房的大床上吃喝玩乐的情景,竟有些急不可耐。
比期待的时间长,比无法忍受的时间短,白太太终于出现在了大厅里。石大川从皮沙发上站起来,向她招招手。白太太会意地点点头,然后到服务台去结账。
电梯间就在服务台的里边,石大川向那边走过去。结了账的白太太却向大门外面走。
石大川快步跟出去。
“尼桑阳光”车闪了闪车灯,白太太用遥控器打开了车门。
“怎么,就走啊?”石大川疑惑地问。
白太太没有让他上车的意思,她从手袋里拿出钱夹,抽出两张百元面额的纸币。
“今天就这样吧,谢谢你陪我洗浴。我还有事,拜拜。”
“尼桑阳光”抛下他,一溜烟儿地走了。
这个女人,变卦了。这单生意,吹掉了。是魏彩彩给吹的吧?还来得及,来得及,石大川自我安慰着,去哪儿?去“秋月舫”还是去“挪威森林”?
管他呢,走哪儿算哪儿吧。石大川挥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第四部分 我是你的爸爸第61节 娶我做你的新娘吧(1)
阮珊家的麻将局那天晚上多了一个男人,他是阮珊的邻居董大姐带来的。男人的眉毛有些稀,头发却又密又黑,像是戴着一顶黑毡帽。黑毡帽看上去是新的,西装、衬衣、领带、皮鞋也都很新,于是整个人就有了一种展览的味道。
黑毡帽坐在董大姐的上手,打起牌来也会喂,也会送,几圈下来董大姐就有了许多胜绩。董大姐脸上带着得意,嘴上却说,“他打得不好,你们多包涵。”
钟文欣说,“嗯,打得不错嘛,比程世杰打得好。”
董大姐说那句话,原本就是想让两个女伴给她带来的这个男人做个评判,讨个夸奖的。有了钟文欣的奖誉,董大姐仿佛有了许多面子,嘴上却说,“不会不会,程世杰可是老手了。”
黑毡帽也要凑趣,便探着脖子问,“程世杰是谁呀?”
三个女人都不说话,只是默契地笑。在晓雄之前,钟文欣每次打麻将都是带着程世杰来的,如今想起那些情景,就像是隔年的陈茶。
阮珊看看钟文欣,忽然说了一句,“他打得是不错,但是和晓雄不能比。”
其实,钟文欣刚才想说的也是晓雄。阮珊提起这个名字,钟文欣便会心地向阮珊眨巴眨巴眼儿。
董大姐的脸却绷起来。
黑毡帽不识趣地又探探脖子问,“晓雄是谁呀?”
“是谁是谁——”董大姐不悦地说,“别管是谁,都是人家小钟带来的牌友。”
钟文欣没在意董大姐的表情,她心里只想着晓雄了。晓雄要是在这儿,哪有黑毡帽的戏。有晓雄坐在钟文欣的上手,钟文欣就像有了推车的,有了抬轿的,只等着舒舒服服地赢了。
阮珊扯起晓雄却是另有用意的,她一边码牌,一边仿佛不经意地说:“前两天,我在‘挪威森林’咖啡吧见到晓雄了。”
“哦,你到‘挪威森林’去了?”钟文欣怔了怔。
“是,听说那儿的咖啡味道不错,过去坐了坐。”
阮珊舒了口气。看来钟文欣并不知道她去过那儿,看来晓雄并没有向钟文欣嚼舌头。
钟文欣近来努力在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忘掉晓雄,她本以为她已经做到了,可是此刻阮珊轻轻地一扯,就将她的心扯得隐隐作疼。
这样怔怔地呆着,竟忘了起牌。
“哎,想什么呢?起牌呀。”阮珊盯着钟文欣,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知道瞒不住阮珊,钟文欣便自我解嘲地说:“想起你给晓雄看手相了。”
董大姐抬手比画,嘴里学着阮珊的腔调,“哎哟,‘枣树疙瘩瘤,钱财全都溜……’嗯,受过大苦,掏过大力呀。”
董大姐学得惟妙惟肖,大家就跟着笑。
阮珊得意地说:“那人不光手指的骨相不好,筋相也糟糕。”
“是啊,手背上的筋一鼓一鼓,一缠一缠,那叫‘盘蛇筋’,‘浪子筋’。”钟文欣故意眯眯眼,有点儿讥诮阮珊的味道了。
阮珊感觉到了,她皱皱眉说,“还有他的手纹呢,细纹如网,会将人陷入罗网之中哩。怎么样,你现在离他远点儿了吗?”
那是一种在打探什么的口气。当然,钟文欣并不想开自己和晓雄的新闻发布会,她转了个话题说,“哎哎哎,咱们不说那些老话了,不说了。我还正想讨教呢。从今天午后起呀,我这左半边脸就跳,你给解解,有什么说头。”
董大姐插言道,“左眼财,右眼福,这脸和眼睛是一样的吧?要发财喽。”
阮珊说,“门面门面嘛,这人的脸面呀,其实是两扇门。‘左门跳,急事报’,你当心一点儿啊,怕是要出什么事。”
语气是故意加重了的,近乎幸灾乐祸。
看着阮珊那副半真半假,做鬼作怪的样子,钟文欣有点儿发毛,嘴里却说,“瞧你说的,还能出什么事儿,有什么事儿好出的……”
仿佛是要证实阮珊的灵验,不一会儿工夫,钟文欣的手机就响了。钟文欣拿出来接听,神色顿时大变。她匆匆地收线,匆匆地站起来收拾东西。
阮珊问,“怎么了,怎么了?”
钟文欣勉强地笑了笑,“对不起,你们玩儿,我得先走一步了。”
钟文欣一走,董大姐就划拉着骨牌说,“你们没瞧她的脸色,不对,不对劲儿啊。”
黑毡帽肃然地说,“出事了。”
阮珊就摆出了一副先知的模样,“瞧瞧,我说吧,我说吧!”
钟文欣方才接到的电话是家里的女佣梅姨打来的,说是钟蕾刚才晕倒在伍伯住过的那个小房间里。梅姨叫了救护车,现在正陪着钟蕾往医院去。
等钟文欣开车赶到医院的时候,钟蕾已经被医生收治,住进了病房。钟文欣心急火燎,她心想女儿是昏厥之后才被急救车拉来的,还不知道会病成个什么样子。
她匆匆地推开病房门,只见钟蕾若无其事地靠坐在病床上,扬扬手笑着说,“哎,妈妈,你来了。”
钟文欣扑过去,搂住女儿连连问,“蕾蕾,你怎么样,怎么样啊?”
钟蕾说,“医生让住下,其实我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挺好嘛。”
钟蕾的额头上贴了纱布块,半边脸有明显的擦伤,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