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华丽-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么多年来,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无论是爱、恨、金钱,甚至朋友,她只有一把与时光残破的对话,她就这样坚持地握着这些碎片维生,不健康地生长,直到阴暗相连。她突然很想哭一场,很想他突然转过身来伸出双手拥抱一下她的悲伤,那样她便会如一个孩子一样全然交付自己。她真疲惫,她早想全然交付,但是谁能令她卸下防备。
他是如此隐忍而又沉着,他可以望穿她但是他不放纵她,他似乎是隔岸观火地看着她的崩溃,他将她设置成为情感中的假想敌。他一定是在端望着,唯恐自己跟着她的情绪下沉,他自以为太明白她这类女人要的是什么。他一定是要将他们的关系悬挂在空中,才会使自己不至于盲目前行。许明媚觉得自己有无限的悲哀,其实她不过就是一个心智脆弱的孩子,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将她悬挂在高处,然后使出全身的防备去面对她。她一直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简单又单纯的拥抱。
可是, 这些在外人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她来说, 是那样的艰难。幸福, 在别人那里都是唾手可得的简单, 而在她, 却是上青天般的艰难。她努力找寻着, 攀援着, 它始终就是在空中悠闲地看着她, 她挣扎, 用岁月作为祭祀, 荒废了一年又一年, 它始终是那样的遥远。即使只是一个手指的距离, 也依然无法达到。
面对这个令自己心动的男人,产生了罕见的感触的男人,许明媚再一次失去了主张,任由着自己沉溺、悲伤、不知所措。
来了一辆出租车,周木伸手拦住了,许明媚上了车,倚着车窗看外面流逝的景物。周木坐在她的前面,她看着他的头发就这样随意地覆盖着他年轻的头,他与她的想象实在相差太远。她曾经以为他不过就是一个做派随意的男人,她接触的男人实在很少,而且都好像或多或少有一些病态的,她鲜少接触周木这种阳光的健康的男人。而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奇怪,有一种女人,生活和小说无法分开,梦境与现实交错,活得昏昏沉沉。她需要拯救,可是她又习惯把自己深深隐藏,他无法把握住她的脉搏。
一路上无语,到了地点,周木的几个同学跑出来迎接他,他们看到许明媚的时候,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周木笑笑没有多作介绍,只是礼貌性地说:这是许明媚。
许明媚看了周木一眼,有点尴尬地对视。
热闹,喧闹,聒噪。几个人在玩牌,几个人在唱歌,还有几个人在喝酒。周木被拉到喝酒的人群中,许明媚被隔坐在几个陌生的唱歌的人群中,中间隔着几个人在玩牌,又喊又吵。许明媚有点低落,她的目光一直在寻找周木,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很快适应陌生的人,这样的环境令她胸口发闷,这时候电话及时响了起来。竟然是失踪几日的于索然,许明媚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用手捂住耳朵,一边接电话一边走了出去。
明媚,明媚,是我。
传过来于索然的哭泣。声音很低,却绝对神伤。
许明媚说,索然,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于索然说,明媚,我真想大哭一场。
许明媚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在哪里?小雷呢?
于索然说,你知道吗?上天总是做着鬼脸赠送我天大的闹剧。
许明媚莫名其妙地皱起了眉。几日没有看到于索然,她都已经认定她在甜蜜恋爱中,可是,这样的时刻,她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哭泣如此,真令她意外。她耐心地说,索然,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于索然说, 好, 我在什刹海。我一直想跳下去, 但是一直没有勇气。我等你。
电话挂断, 许明媚一转身想去跟周木告别, 却看到周木站在她身后, 双手放在口袋里,似乎已经站了良久。许明媚有点尴尬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要去看望一下她……
周木神情奇怪地看着许明媚。她马上意识到,他或者会以为这是她为了离席而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实话,这确实是为她自己的撤离找了一个天赐的借口,她很想赶快逃开,尽管她对他有一种暗暗滋生的流连,但是他确实令她感觉到了窘迫,那种无以言说的窘迫。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位置摆在哪里,她不希望他看出来自己的狼狈,却又无法做到轻松从容,她总是那么沮丧,沮丧到将自己瑟缩为一只幼小的影,然后缓慢地收拢回去,消逝不见。
周木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许明媚连忙摇头说, 不, 你离开不太好, 你去陪朋友吧, 我一个人可以的……明天我打电话给你。
周木说,我送你。
许明媚拼命摇头,她再也无法面对周木那针锋一样锐利的眼神。恰好这时候来了一辆空车,她迅速地钻了进去,然后逃一样地开走了。周木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许明媚终于在放松下来的懈怠里掉下眼泪来。
她拿起手机, 拨到了周木的号码, 呆呆地对着这十一个数字,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好像有一点点怨恨他。可是他应该怎么做,才会令她满心欢喜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束手束脚,不得章法,困顿不堪,无以面对。她开始想到唐东扬,至少在他的面前,她还尚可保持从容不迫,可是一旦她在男人面前先行沦陷,她总是这样一副鬼样子,难怪当年那个男生会坚持远离。她这样糟糕的女人,她无法带给他快乐,他又怎么可能会尝试读懂她真情降临时的恐惧,而去宽容地对着她笑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许明媚的哭泣,小心地问,小姐,咱们去哪儿?
许明媚忍住哽咽,说,什刹海。于索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 这时已经凌晨, 吧里吧外的人开始慢慢增多,许明媚还是一眼看到了枯坐失神的于索然。那样一只沮丧的猫。她不比于索然强多少,她只是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使自己看上去好似永远平静。
她总是戴着面具的,于索然在她的面前可以不戴面具,可是她能够在谁的面前轻松卸甲?她在扮演着太多的角色,在她的读者那里,她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畅销小说家,生活一定是与众不同的丰富;在她圈子里的人们看来,她是一个薄情寡欲、淡泊是非的怪女人;而在那些与她交锋错爱的男人那里,她又是一个坚强又隐忍的对手……哪个她是真正的她,不敷任何底色?她说不清楚,她只是忧伤着,忧伤成疾,自己也忘记了颜色。
看到许明媚的到来,于索然说,明媚,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一直在什刹海思索,可是我什么都想不出来。我很想跳,但又没什么勇气。许明媚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索然捂住脸哭起来,她说,你知道吗?小雷,那个完美的男人小雷,我怀着所有期待奔赴而来的男人,他是一个二百多斤、身高不足一米七的胖子。许明媚诧异得差点喊出来。索然,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于索然放开自己的脸,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她绝望地说,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真的是无法想通,是什么给了他那么强烈的自信,让他明目张胆地说谎? 他说自己是一个一米八的很MAN 的男人, 他说自己厌恶奶油鄙视轻浮, 可是,他自己却是一个拳头握起来足足像一个包子一样、庞大身材像一头大熊状的男人。
许明媚说,你别告诉我你们痴狂到连张照片都没有交换看过?
于索然说,几次问他要过照片,他都说没有,然后他开始描述自己的样子。你知道吗,根据他自己说的样子,我描绘出来的,绝对是我心仪已久的类型,那些花样男子,被我冠以小雷的名义,变成我笔下的画像。可是,事实是什么?事实是,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胖子……我第一眼看他的时候,我几乎被他给震撼倒,我几乎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回转过神来,当时我就捂住脸跑了。他四处找我,后来又打电话给我,当我一接到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我马上就回到了当初迷恋他时候的那个状态,可是我真的是无法把他和那个胖子联系在一起。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一样地心悸,我真希望我一觉醒来,一切都是假的。我真的不需要他多么的花样少年,我只需要他长成一个正常男人的样子,我都可以接受。明媚,你明白我的感触吗?我只求他正常!
许明媚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对这莫名其妙的突发事件,她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刚陷入一片情绪苦海,又陷入另外一片情绪苦海,她几乎不能自持。她非常想安慰一下崩溃的于索然,她当然明白他之于她的意义。可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可以劝她什么?这本来就如于索然说的一样,完全是上天开了一个过火的玩笑,他难道不知道她的认真?原来之前的一切猜想都不过是错误,他就是一个为自己营造了一个梦想国的自卑男子,靠着空间的力量迷上了说谎的游戏,在这场谎言里,他是王子,他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享用着一个奇怪女子的爱和崇拜,他沉迷于其中, 过一天便算一天。他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他以为永远都可以这样,做着美丽的梦,维持着他的枯燥乏味。
这世界上诸如此类的男人很多, 他们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梦想国里, 一晌贪欢,而忘记了黄粱梦终究会醒。而于索然这样女子的降临,就是来撕碎他们美梦的,于是他们会怨恨她们,是她们令他们无处遁形。可是,撕裂之后,她们,她,于索然,该如何自处?
许明媚的头疯狂地疼痛起来。这乱七八糟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够理出一个头绪呢?
许明媚说,索然,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索然抬起头, 看了看许明媚, 冷笑着说, 什么情况, 我在努力适应小雷, 是这样的一个小雷, 而不是那样的一个小雷。他疯狂地找我。他事到临头还不承认自己说谎, 他说, 他这样的状态在他自己看来, 就是很不错的, 很MAN 的……我无法思想, 明媚。我现在警告他, 我希望他能瘦下来。减肥, 减肥。至少不是那样不能令人接受……他答应了。这几天我每天都会见他, 他坚持不吃什么东西, 他会围绕着什刹海走一圈, 我差不多看到他已经崩溃……明媚, 他崩溃前我已经崩溃了。我不该去苛求他, 他就是他, 我为什么要去虐待他。天啊。
许明媚说, 索然, 你冷静一些, 这个事情, 你没有什么错, 他也没有什么错,你遇到了他,爱上了他,其他的都不重要。至于他长得好看还是难看,你只当是天赐的缘分吧。
于索然说, 我无数次在说服自己, 我不能肤浅到要一个帅哥, 关键, 他是他, 他是小雷, 他令我心动。可是, 明媚, 你一点都不了解那种痛苦, 你看到一个形状怪异的男人,这男人走在你面前你都不会去看一眼,但是他,却是你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网络给了大家太多平等的机会,可是这样的平等真的是冒险的。为什么我这样倒霉,为什么偏偏是我……
正说着,于索然的电话响了,她盯着电话看了半天,说,是小雷。
许明媚说,接吧,不要太残忍。我想他现在一定比你难受得多。
于索然摇头, 关机: 我需要冷静几天。真的, 冷静。我恨不得找一个山村隐居起来, 令他找不到我……对了, 怎么这几天也没有你的消息。明媚, 你还好吧?
一句话,触动了明媚的心伤,许明媚忍不住眼睛都要红了。她低下头没有说话,于索然说,我们回家吧。我想睡一觉。她们一起往外面走去, 走到路口, 准备找一辆出租车,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们面前,许明媚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没等她想起这是谁,于索然已经叫起来——江北川?怎么是你?江北川?如此熟悉的名字,如同他的面孔一样熟悉。车停下, 车里走下来一个男人, 很轻松的T恤牛仔裤, 一身的黑色, 他冲着许明媚便喊了起来:是你?麦斯威尔女孩?啊,是他。超市里帮她解决了尴尬的男人。竟然是他,许明媚有点不敢相信,这也未免太巧合。于索然说,不是吧,你们俩已经认识?江北川,这就是你心仪已久的梦中情人许明媚。江北川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拍了拍脑袋,说,看来世界太小了。许明媚说,谢谢你。江北川笑意满脸地说, 不要谢谢。当时看你的样子, 就觉得很熟悉, 就觉得似曾相识。所以才会随手帮忙。我很势利的, 若你面目可憎, 我一定不会帮你。于索然说,你们在说什么?江北川阻止了许明媚要解释的话,故作神秘地对于索然说,这是有关于天分和机缘的事情,不能随便满足你的好奇心。于索然说,过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明媚看江北川神秘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江北川说,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于索然说,不行,你们这算什么。你们必须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江北川说,于大小姐,拜托,公民是有保护隐私的权利的。拜托拜托。于索然说,那好吧,你们保护隐私吧。现在我脑袋疼,我要回家睡觉。坐上江北川的车, 许明媚突然收到一条信息, 竟然是周木, 他说: 明媚, 原谅我无意对你的伤害。我本意非是如此,看来我们只适合站在大河两岸彼此观望……你是一个不错的女人,你应该快乐起来。
这条信息许明媚来回看了十多遍, 一阵凉意涌上心头, 她倒吸一口气。是的,是这样了。这便是他给他们关系的最后定义了。他给了她明确的暗示,他和她之间,只适合隔河观望,他已经规定好了他们的关系。而在她自己看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动情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心如刀割,却不得不强忍住破碎。没有什么是比尊严更重要的了,她回复他:谢谢你。你误会了,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你想多了。
信息发过去之后,她一抬头,发现江北川透过后视镜在看她,她有点尴尬,把头转向车窗外的风景。
少年过后,她再不能全力以赴地付出了,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自己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如一只藏匿的蚌,稍露锋芒便小心躲避,有一层坚硬的壳,这至少可以抵挡那些外界的侵袭,那是一种近乎情怯的悲哀。许明媚不是善于与人沟通的人,尤其是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感情触动之时,她更加慌乱无措。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