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爱-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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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昏眼花,也没有发现一个是我和母亲所想象的人选。没有发现一个人是完美合适的。不是有这个“缺点”就是有那个“毛病”。我和母亲往往把这个人的缺点或劣势放大来对比上一个人的长处和优势,这就使我们找不到一个满意的人。而且觉得越找越差。我们总是在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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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中,我也不知见了多少位姑娘,胖的瘦的,丑的俊的,高的矮的,从工人到干部,无尽其数。也许最少也有几十个人吧。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情况,不是人家不愿意,就是我对人家没感觉。一路走来,彩蝶纷飞,眼花缭乱,拣芝麻丢西瓜,越见越不知哪个好。这个长那个短,认为没有一个是适合我的。走着走着我发现,对象的条件一路滑坡,越来越差,远不如开始时的了。我又怀念起当初的姑娘,后悔与其现在何必当初。
叫人恼怒的是,母亲总是与我的看法不一致!我们两个就象两条河,向各自的方向流去,总也交汇不到一起。正是因为母亲和我如山羊般整天抵来抵去,谁也制服不了谁,谁也不能说服谁,致使我的个人问题难有结果。对我来讲,母亲的看法又是极其重要的。
有时我觉得还满意的姑娘,母亲见了却一脸的不以为然:我看就不怎么样,还不如上一个呢!而上一个又是我不感兴趣的。原本我还有些热度的心情,经她一撇嘴,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像热锅里舀进了一瓢冷水。有时我不以为然的姑娘,她们反而说还不错!真是弄得你哭笑不得,心烦意乱。我的软弱和孝顺使我不可能也没有勇气不顾及母亲他们的意见。这世上我就母亲和父亲这么几个亲人啊!再说姑娘大都是经人介绍的,还无感情基础,我也不足以有与母亲分庭抗礼的力量。也许我们永远也难以统一到一起。——不过这是我以后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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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一个月一个月,一年一年地过去了。
在失败和痛苦交织的岁月中,我和母亲终日相互埋怨、怨恨着对方给自己带来的苦恼和折磨。我有时实在气愤极了,恨不能永远都不理睬他们,在个人问题上完全自己做主,自己说了算。排除他们的干扰,像有些人那样,把这件事完全当作个人的事,管家长愿意不愿意同意还是反对呢!自己的婚姻、爱情,自己的生活,与他们何干!我钦佩那些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的人,哪怕当初的选择是幼稚的,是错误的!——然而这对我也只是激愤的想法,现实中是难以实行得通的。我终究恨不下心来,总希望事事自己满意,爱我的母亲满意,二者皆大欢喜。每次我不得不认真地征求他们的看法,受他们意见的影响。他们的评头论足、好恶,对事情又起了关键作用,特别是对我这样的人尤其如此。我仿佛永远在优柔寡断之中徘徊。永远在痛苦着。我从小已习惯于大小事由家长做主拿主意。现在要我突然自己决定一个事情,已经变得十分困难。“软骨症”使我无法挺直腰板儿站立。可是,我又不是一个十足的傻瓜。我还有自己的好恶和看法。这种力量虽然难以盖过母亲的影响,但也足以使我痛苦,遭受精神折磨。我为自己的无能而痛恨自己,而自卑,可那种面对两种选择时而不能做出决定的痛苦,又是没办法消除的。就如一个人明知染上了吸毒的恶习,却又无力有勇气去克服它,战胜它。只有带着痛苦,悔恨的心情继续承受它。我就像一匹骡子永远驾不了车辕,我需要母亲大人替我把舵。我离不开她,但对她所做出的决定我又充满逆反心理。我现在长大了,我有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我之所以到这个地步,是她耽误了我,压制了我,毁了我!我不知道这种结果是否是她料想到的。她以前给了我过度的爱,像在一个屋子里种了一棵树苗,虽然它免受了风吹雨打严暑酷寒的成长环境,但是它也以脆弱的致命弱点作代价受到惩罚。将来它无法承受重压;它永远不会长大,永远不会长得结实。
第八章路口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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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问题的困扰,使我不能静下心来读书考研。书读不进去了,我再也进入不了我所渴望的知识殿堂。智慧的哲学此时显得苍白无力,没有办法把我从烦恼中拯救出来。孟德斯鸠、亚里士多德、黑格尔、尼采解决不了我女朋友问题,解决不了我的个人婚姻这个天大的事。于是我把他们全部扔到了一个角落里。甚至我想把他们付之一炬,化做一堆灰烬。我再也没有考研的那种心情和勇气了。奋斗的激情壮志已被稀释,就如高亢的氢气体已漏掉,气球再也没有了飞升的冲动。现实的冷雨,已经把我浇得通体冰凉。
在单位里我的工作也很不遂心。我看不惯某些领导专横跋扈的工作作风,好几次与他们发生了冲突。再加上有位领导的亲戚家的姑娘曾托人向我说媒,我担心万一不成不好收场,就宛言拒绝了。往好说,就算是有缘分,成了亲,我也不想搅进权力的争斗中去。别人还以为我在攀附什么。“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那是别人的想法,不是我所感兴趣的。我的清高孤傲使我不愿卷进或依附于某些人的羽翼之下。靠别人上去,特别是依仗裙带关系飞黄腾达,对我是莫大的侮辱。我宁可清清贫贫,庸庸碌碌,也不会走这条路的。可领导会怎么想呢,是不是觉得对之不敬了呢。他一定想,你一个穷酸的书生,有什么可牛B的,把你当人看你还“拽”上了!于是对我难免心存芥蒂,往后在办许多事上打起了官腔。不断地叫我干这个去,叫我干那个去。就是开职代会,也忘不了在他们聚餐时叫我给他们当跑堂的小伙计。后来我联系到一所职工大学,那里正缺专业教师,恰好我学的也是那个专业,几经联系,校长也答应接受我了。可是当我回单位申请调动时,他们就是压着不放。我找到领导说,我所学专业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再说职工文化补习任务也完成了,那边的学校正需要人,请您们考虑一下我的情况,高抬贵手。可他们就是不放。理由是,你是大学生是人才,以后准备要重用的,我们怎么能舍得放你走呢?我知道他们在冠冕堂皇的言辞下,实际上在故意卡你,叫你有苦说不出。对此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宁可把你这个苹果烂在筐里,也不让你完好地离开。我明白,对他们来说,我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人才,尤其是在目前这样的环境里。我知道自己无能,并无其他非分所求,只不过想找个正规的学校去专心地教教书罢了。然而这也是无法实现的。
他们让你在单位办公室里打杂,成为“忙来用”,有时还派到生产第一线挖地基或者搬砖什么的,当壮工用,以此来磨练你“培养”你。公司要分房了,我虽然也算个知识分子,属于重点照顾的对象,但是我还是不敢写申请。我知道写了也白搭。那怕别人的打分比我分数低,照样能分上。单位领导面子上大讲尊重知识分子,心里早把你排在局外。我不想招惹那闲气!
倔强和清高的毛病同样也使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与那些结帮拉伙之徒保持着距离,绝不同流合污。我和那些阿谀奉承、投机钻营的人更是离得远远的,不参加他们的活动。我不和群,独来独去,有政治头脑的人对我没有兴趣。任何人得势都不用我。我只是个散兵游卒,是个编外的“野人”。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呆子。除了能讲讲课,打打杂,别的什么也干不了。用句经济学上的术语说,我这个人没有多少使用价值。
表面上单位里的人对我都很客气。我的身份多少与一般人不同。他们见了面总是客气地“华老师”这“华老师”那的,但在心里并不把你当碟菜。我也试图想改变这种羊皮贴不到猪身上的尴尬局面,想与他们溶合在一起,但是像A型血和B型血相互排斥一样,没有办法。我的性情已深入骨髓。思想观念上的鸿沟恐怕比外星人与地球人的还大。几次努力失败后,最后我也泄气了,只是苦恼却又无奈。向前看,我看不到一点希望;往后看,空空如也,我什么都没有。——事业,学业,爱人,婚姻……什么都没有得到,一事无成,连亲情母爱也象春天的残雪一样在开始消融……我的前途是那么渺茫。我就像大海中的逃生者,看不到周围的陆地和岛屿,只有咸苦的海水,无尽的汹涌的波涛。我尚存的气力只能使我浮出水面,暂且不被淹死,但是我没有游出大海得到彻底生还的能力。我只能随波逐流,沉沉浮浮,任其漂泊;至于明天怎样,又向何处,是生还是死,也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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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几年过去了。
有一个人从熙攘的街道走向郊外。离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离开城市的喧嚣,他才意识到生命的存在。在微风习习的原野上,每一棵小草,每一棵小树,连每一粒泥土都是自由自在的。他感到了个体的平等。他此时的思想格外活跃、清晰,呼吸是那么通畅,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得以松弛。他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沉思默想着。
这个人就是我。
天黑了下来,我继续行走着。天空中没有月亮,没有星辰,正积聚起厚重的乌云。不再青春的我,仍然是孑然一身,是以前的老样子。没有女友,更不可能结婚。我对女孩子们已不再有吸引力。她们看不起更不愿结识我这个神情冷漠,老气横秋,头顶开始斑秃的倒霉蛋!我已经失业一年多了;当时因一点小事,领导就把我从单位开除了。到了这个地步,我恨自己,更恨母亲。是母亲他们用“无微不至”的爱把我培养成了软弱的“侏儒”;是他们所谓为我“好”,使我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是他们肆意的鼓动使我乱点鸳鸯谱,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是他们的催逼,使我的人生上演了一幕又一幕的青春悲剧!本来在这个时期应是享受世上最好风景的时候,本来在这个时期应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但是我一点也没有看到、感受到,更没有得到。相反,它却变成了我人生之中又一个悲哀、痛苦的时期。他们培育了我的软弱,然后利用它来践踏我。可我却不敢说出来,不敢反抗这一切。因为在世俗的眼里,反抗便是大错。甚至连出声也是不对的。虽然许多人多少年来都深受其苦、受其煎熬,但稍有不满便是你的罪过!因为所有这一切都是在“至爱”、“无私的爱”这些高尚的美好的包装下进行的。可既然是“至爱”,为什么又不去尊重当事人的感情和自由!全然不理会别人痛苦的感受!说到底在这华丽的彩衣下包藏着的并不全是爱,也有许多“自私自利”的货色。一如锦缎枕头里填着许多的糟糠,并不像外面看到的那么好看。他们本应该尊重每个生命的个体感受,应以他们的幸福为幸福才是。如果大人真是那么无私的话,为什么把自己的面子,传宗接代,自己的好恶……这些统统强加于子女并当作取舍的标准呢!不然的话,就不惜一切手段肆意扭曲蹂躏他人的心灵。大人们把“爱”当作绳索来捆缚他们,然后牵着他们跟着自己亦步亦趋地走向未来。不然就是天大的罪过,会用冷漠的眼神杀戮你,用唾沫淹死你!
我对大人们的“至爱”,产生了怀疑。天天嘴上喊“可怜天下父母心”的人,也该知道天下儿女心也同样值得可怜。真正无私的爱,也许就是给他们多些自由多些空间,而不是把他们当了没有思想感情和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在黑夜中想着,走着。真希望自己用死亡了却过去的一切,彻底埋葬这出可怕的悲剧;自己也不再有生的沉重,记忆的折磨。我希冀未来的一代不再有我一样的命运,悲哀自我而终止。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过去的一切,给更新带来可能。社会也才能不断进步,人类也才能有新的面孔。否则我具有的痛苦又何时结束,何时到尽头呢!我多么希望未来的一代在崭新的白纸上,能画出美的图画来啊!
想到这里,我又羡慕起出家人来。他们六根清静,四大皆空,少了人间多少的烦恼!
我想以后也许我会背起行囊,离开我周围的一切,只人走出这个家。去想自己所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过真正“人”的生活,当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人”。哪怕真有这么一天,此生也就满足了,我也不枉来到人世间走这一遭。就像盲人愿意用全部生命来换取一天的光明一样。总之,我再也不想今后穿着他们的鞋沿着他们指的路走下去了。
我感到我已到了人生的路口,我必须做出自己的人生选择。尽管这是痛苦的,还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这样虽然不一定能够获得新生,但起码还有些希望。
……我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混乱起来。似乎我已摆脱了时空的限制。我胡乱地想,胡乱地走。一忽儿我觉得我会死去,给世人一个惊诧;一忽儿又觉得我会踏上一条新路,义无反顾地离开这个悲哀的地方,离开这个家。
我感到脑袋就要爆炸似的。
——完
2004/10/27(二稿)
2005/5/23 (三稿)
2005/7/16于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