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欧洲行-第5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此,关丽在他还在甲西家住着时,就在传真里发过牢骚;说找过局里多少次也不管事;还说以后再也别给她揽这种烂事了……
不管从那方面考虑都的回去。
除去孔老师的裤衩样品,姬逸夫最近没少上四五市场了解商品,从福建老明那儿还拿了几件的确良衬衫作样品。老明说发衬衫也行,季节性不大,特别过圣诞节,很多匈牙利人买来当礼品送人;但不能太贵,每件出厂价不超过14元就行。他就一直卖衬衫,知道。姬逸夫大概齐地算计一下,一个40英尺货柜的衬衫能装差不多2万件衬衣,得须人民币28万!还不算约6千多美金的海运费跟约5百多美金的中国集港费、汉堡吊装费和不达佩斯产生的约小5千美金的关税、短途运输费和接关费、劳务费!
孔老师走后,姬逸夫一个人坐在圆桌旁整理这几天收集的资料。看着笔记本上记得笔笔信息,耳边仿佛响起了一片嘈杂声:
通过孔老师介绍认识的练摊的李双曾说,发羽绒服。去年羽绒服卖得多火呀!都是南斯拉夫人来拿。一拿就是十几箱。最多的拿60箱!供不应求呀!我有个朋友去年发了两个箱子挣了5万多美金!不过,留神呵,可别叫厂家拿鸡毛跟鸭毛日弄你,那就砸了!后来,姬逸夫打听了一下,一件羽绒服国内出厂价就160多元,就算一个加高箱子,也就装小5千件,光货款就得80多万块,还不算运费等!
宋靳上次来说,姬经理,发袜子!我可琢磨了。跟市场卖袜子的土耳其人没少聊。原来这个市场全是波兰的袜子,就是那种白的,袜口有三两圈红绿道的线袜子。最近全叫土耳其的袜子顶了。中国袜子准行。你要发来我包了。别看袜子利润底,一双挣四五个福林,可是数量大呀!一个40英尺的集装箱还不装30万双?集少成多呵!但您别买贵的。就买3、4毛一双的。不一定非要棉的。匈牙利人傻,不知道好坏,跟中国人一样贪便宜,便宜就行。姬逸夫心里算了算,仅货款也得4——50万呢!
甲西曾说,去年的雪地靴卖疯了。去年天公也作美,成天下大雪。匈牙利人怪,不赶上什麽事想不起买什麽东西。比方说,早晨起来天下雪,这才出来卖雪地靴;要是掉雨点儿,才上市场来买雨伞、雨靴;天气不冷不买防寒服……今年下不下就不知道了。那得看你的运气了……
还有叫他发儿童套装的;叫他发……
姬逸夫脑子都乱了。反正发什麽都有风险。关键是钱。他手头就这两万美金,看能逗出多少货柜吧。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国内许多外贸公司都收不回货款。国外很多个体户都设法骗钱。没人愿意做T/T了。唉,有商检局的招牌,回去再碰运气吧。
那天讨论发货时,孔老师冒出一句话,叫姬逸夫非常生气。孔老师当时不无讥笑地说:“你可要当心呀,他妈的,这地方第一次发货没有不栽的。你简直防不胜防!问题不知道会出在哪儿。例子太多啦!”姬逸夫瞪了孔老师一眼,不服气地说:“得啦得啦,我就不信我组不来货。手里有样品,还怕什麽?我走后您就住这儿,给我做接应,行吗?”
“行。不过你得给我留点钱,等回来我再给你报帐。要不真迂上点事怎么办?”
姬逸夫临回国前给孔老师留了37万福林。
姬逸夫没想到,真叫孔老师言中了:后来姬逸夫真发了个“大祸”……
第十三回
7月8日早7点,飞机抵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姬逸夫“打的”进城,赶上了那班10点50分开往巨方的火车。
姬逸夫蜷缩在上铺里。一会精神一会迷糊、朦朦胧胧地忍着。
掐指算来,其实他出国才两个多月,却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似的。想到这儿,心里突然间闪过小说《红岩》里的两句诗:“洞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
姬逸夫回国了,看见什麽都觉得亲,心里也觉得轻松;不象在匈牙利。
自打进入匈牙利,就过上了担惊受怕的日子。怕身份办不下来,怕钱收不回来,怕买卖作不起来,怕货发不出来,怕房子租不下来,怕别人不高兴,怕……终日过着一种惊慌不定、没着没落的日子。今天还在布达佩斯,明天已经到了塞盖德……上午还在跟律师忙手续,下午又得搬箱子忙出库……一切均无定数。再看看四下,到处都是兰眼睛高鼻子;跟中国人又心怀戒度,不敢交往;就那几个熟人,又都在生意场上游戏,不表真心……总之,没人让你能敞开心扉交流。寂寞、孤独,——不仅现实中,而且心理上——无时无刻不在。而且成天价忙得饥一顿饱一顿,有上顿没下顿;嘴里想醋、酱油的滋味儿,屋里一股面包馊味儿,想吃顿烙饼还得用啤酒瓶子赶面团……总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日子过得就像只跟主人走散了的迷途之犬。对,就像一只狗,惊恐地、默默无声又嗫声嗫气地来来往往,出来进去……唉,连进了ABC里买东西都说不清匈语,连比带画,回到家才知道把糖买成了盐……本来出来是寻求人生价值的,现在却没了价值感。
尤其昨天在布达佩斯飞机场,差点叫匈牙利海关官员把裤兜里的两万美金现抄搜走!当时吓坏他了——就跟小偷遇到警察似的。
几个眯盹过后,姬逸夫清醒多了。眼睁睁地望着车厢的天花顶,耳边不停地响着车轮碾压在铁轨接口上发出的咯噔咯噔声……孔老师简直胡说八道,说什麽跟海关一分钱也不能说有!我也糊涂:过去哪次在国外通关都得随身带点零钱才合情理呵!怎麽会说什麽外币都没有呢?要是我是海关官员,也不会相信!当时他和那位官员之间仅隔着一个木制的、矮矮的检查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位官员已然搜过提包和钱包,并且用一双蓝眼睛向姬逸夫的裤兜投来不信任的目光,还伸出双手,作出要搜兜的姿势——千钧一发呀——左右裤兜里,一个里面放着一万美金哩!还算机灵,情急之中姬逸夫从屁兜里把事先从钱包里转移出的5百美金和几十德国马克及几百福林掏了出来;又赶紧打岔,从提兜里拿出那套公司文件说,我是中国公派公司的,但你们国家不给身份,必须得赶回北京去重新签证……那官员拿着美金数了数说,你不是说没美金吗?真走运,那位官员英语还行——有的就不懂——都听懂了,就跟他身边的上级嘟囔了一阵,那军官扫视姬逸夫一眼,也许看姬逸夫不象坏人?就摆摆手,叫姬逸夫走人。姬逸夫如释重负,赶紧收拾行囊过关。
但刚左拐弯,在通过安检时,又迂上麻烦。尽管姬逸夫将兜中之物系数掏空,但仪器的警报器依然笛笛地一个劲儿响。美金?!难道是它在响?嗷!可能是美金成沓,上面的金属线发生效力了!这可如何是好?看来劫数难逃!姬逸夫听天由命地把两沓用画报纸包得严丝合缝、周边用透明不干胶沾着的美金掏出来。海关警察把一包的边角撕开,看了看,就叫姬逸夫过去了。姬逸夫衬衫都叫汗水溻湿了。到了关外候机室,惊魂未定,左顾右盼,跟身边的一个中国姑娘招呼一下,请她带为照看行包,就远远地躲在一边,——查看动静——惟恐海关回过味来找他。过了一会儿,突然心里一亮:对,第一个关口管的是带钱合法不合法;这第二个关口只管安检!这才走了过去,提着提包上别处溜达去。真他妈的,虚惊一场。也怪甲西,他要早点给我钱、到银行里存存、再开出张携款证明呢?
姬逸夫心里总有一种仓皇逃离匈牙利的感觉!
晚上11点多,姬逸夫风尘仆仆地到了家。关丽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叨叨唠唠地向丈夫倒起苦水:讲她跟商检局如何催款;与弓复利如何联络;叫在巨方丝绸进出口公司的外甥女怎麽给姬逸夫联系核桃仁和水果罐头业务、发传真;找孔老师的同事如何求爷爷告奶奶地给姬鹏办理高中入学;去姬舵夫家如何给婆婆送药、嘘寒问暖……一忽儿又端详起姬逸夫消瘦的面孔,问他事儿办的如何……姬逸夫却满脑子想着怎麽组货和敛凑资金,痴痴愣愣地和她应对着……尽管姬逸夫当晚使足解数、想把因几个月不在一起欠老婆的感情给补上,但完了关丽对他的评价却是“今不如昔”,越来越不行……
第二天等关丽跟姬鹏近8点上班、上学走后,姬逸夫匆匆赶往弟弟姬舵夫家给老母亲请安。
姬逸夫一路心切地骑着自行车去弟弟家。
进了门,老太太愣怔了一下才认出他。姬逸夫看到老人佝偻的身子、憔悴的面容、灰白的头发和浑浊的目光……心里就有一种负疚感:古训说“家有老母儿不远行”,我倒好,跑了个远——欧洲!见老妈踟躇地拄着拐棍向自己痄吧痄吧地移来,姬逸夫就热泪盈眶了,忙迎上去叫了声:“妈!”
老太太眼神不好,又搭着屋里光线暗,及至走到跟前才认出人来,轻声道:“是逸夫呵。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太太乐了。
“您好啊。身体还硬朗?”
“唉,我就这德行。好不了也死不了。你呢?事办的这么样?还去吗?”老太太仔细端详着姬逸夫说,“瘦多了。怎么?在那儿吃不好呀?”
“回来处理事儿,过不久还得去,”说到这儿,姬逸夫就觉到了自己选的道儿很迷茫,神态有些晦暗。但又振作起来。“我那儿还行。倒是不缺吃的、钱,就是生活不规律,没功夫作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到底不是在家。我在那儿还经常想您作的炸酱面呢……您在舵夫这儿怎么样?还行?”
老太太显得有点颓然,说:“唉,瞎凑合。都忙。成天不在家。回来的都晚。回来就好歹糊弄口。没滋腊味儿的……你要还走我就上你姐姐那去!”
姬逸夫就忙打岔,说:“得得得。多看别人优点,多宽容别人……”
姬逸夫知道人老了就是小孩一个。尤其对自己的妈,他更知道,百病缠身,成天拿药喂着,自身的味觉就麻木,一般老百姓的经济条件又有限,难得事事全叫老太太满意。在自己那儿住着的时候也是这样,背着家里人会跟外人叨唠叨唠,发泄发泄,要不还不憋坏了?儿子当然能理解,可要叫媳妇知道就不好了。姬逸夫就赶紧哄老太太:
“可不,现在上班哪有不忙的?您得多担待、多理解他们。他们工作作好,有成绩,您也高兴不是?功劳里也有您的。您忘了董建华唱的,‘军功章中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您要真想去我姐姐那儿,等以后送您去。——您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姬逸夫从兜里拿出两袋在华沙机场免税店买的水果糖。
老太太又高兴了,说:“倒是,舵夫现在天天有专车接送呐。”
母亲笑了。
姬逸夫打开塑料袋,拿出一块糖送进老太太嘴里……
第二天,姬舵夫就把老太太接到自己家中。
姬逸夫到局里晋谒局座。
姬逸夫能觉到眼见不见的目光,都向他投来羡慕;听到的都是“嚯,外国老板回来了”的赞叹声。
他先到毛局长办公室,后到郭局长办公室,把匈牙利的情况笼统地轱辘一番,略略谈了谈和甲西的关系;资金不足;需要发货……还按照孔老师的经验,给每位局长呈递了一个“信封”。
毛和郭局长都笑得合不拢嘴了,一个劲地说:刚刚开始,正用钱嘛,怎麽好破费,年底再说嘛。但还是收下了。
姬逸夫心想,你们不是就盼着这样吗?也咬着牙逞强道:不多不多,笑纳笑纳。开局还好,开局还好,年底如果更好还会更多,云云。姬逸夫总觉得不痛快,——不能像竹桶里倒豆子似地那样痛快。比方说身份问题,明明是个大问题,像块大石头一样堵在心口,可又不能把它作为问题摆在明里,——怕领导们得出不利WB公司的结论。还有就是资金问题。局里的那点投资还是东扣西凑弄来的呢!怎麽还能再开口要?他知道要也没用!
姬逸夫到巨方商检公司去幌了一圈。一是感情指使;二是跟李大可见见面——为今后的出口检验铺铺路;三是用公司的长途电话跟孔老师联系联系。
魏坷91年就下海经商了,现在是大潮公司经理,跟北京彩虹公司在巨方的分公司联营法国彩电;王禾经理早在93年初已然因检查身体时发现肝癌而长期住院治疗、现在依然在家修养;姬逸夫西去匈牙利后不久,李大可被提拔为公司负责人……时过境迁呀!刹那间,姬逸夫对李大可这麽容易就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心里闪过一丝妒意。但很快又转念了:瞎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道通天,各走一边。苏东坡的词说,蝇头得好:“蜗角虚名微力,算来算去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不过这小子就是能耐。从农村考入学院,跟毛百民攀上安徽老乡调入商检局,踢破姬逸夫家的门槛要进商检公司,现在又叫毛百民提拔成负责人。嘿,人家正困时,我给人家脑袋底下放了个枕头!难怪牛利说我是生瓜呢!又想起当时局里的传闻,说商检公司“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还真是的。
寒暄间,姬逸夫道:“我最近可能要走个集装箱,到时请你公司给检验检验,还得多关照呵。”
“当然当然,那还用说,老经理嘛。”李大可表面对姬逸夫挺客气,心里却说:这种人厥了吧唧——最好少打交道。
虽然李大可对姬逸夫主动腾位去匈牙利不无万幸之感。但见到他心里总不痛快,好像生怕他再把副总经理的位子抢回去似的。其实他对姬逸夫蛮有意见:明明是王禾不让他入党,可他把怨愤全发在了我身上,还到处胡说,好象他入不了党全是因为我似的。这回可好,老王病休,他主动离位,老天助我矣!出国虽然也是我的理想,但不定数也不少。看我把商检公司搞好再说,谁英雄谁好汉还说不定哩!有那命全是你的;没那命急也没用。
次日,姬逸夫把巨方丝绸进出口公司的廖晋生叫到家里。看到姬逸夫委托自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