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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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小姐!」小碟见主子下来,她的火气才收敛起来,讷讷地道:「因为小碗病了,我心里头急,您又吩咐我下来请店家煮姜茶,可不管我怎么央求这个店小二就是百般刁难,我气不过所以才……」
「小碗病了?」小杯子、小盘子两人瞪大眼睛。
小碟点点头。
小杯子还来不及细问,春兰忽然奔出客房,隔着栏杆边就慌慌张张地朝下头叫道:「小姐!小碗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全身抽搐得好厉害呀!」
禧珍一听心更乱了……
一夜间忽然发生了这许事,她简直快疲于应付了!
「春兰妳护着她,我这就上去!」她一人当两人忙,一听小碗又出状况,便奋不顾身地回头奔上楼。谁知道就因为太过心急的缘故,神思不属,脚下一个踩空,突然被楼梯绊倒--
「格格,小心!」
小碟才刚喊话,禧珍已经摔下楼--
情急间永琰推开挡在前头的奕善。「让开!」他狂喊。
下一刻,永琰已经纵身跳下楼。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吓呆了!
而永琰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接住了她。
禧珍自己也吓傻了,等回过神来,她看到永琰的脸色铁青。
「下回,不许再这么冒失了!」他沉声警告。
他难看的脸色没吓到禧珍,她一心只想到小碗。「唉呀,小碗她--」禧珍挣开永琰,只顾着跑上楼见小碗。
永琰皱起眉头。为了别人的事,她居然能完全不顾自己!还有刚才,他的胸口为什么会因为那丫头愚蠢的行为,而狂跳不已?
回到房间,禧珍果然看见小碗全身抽搐着。
「方才我还发现,她身上冒了红痘子,我猜她正在出痘!」春兰道。
「出痘?!」跟着跑上楼的小碟问:「她小时没出过痘吗?」
「看这情形是没有!」春兰答:「看来,这近郊有人家正在出痘子。」
「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跟小碗到河边取水,瞧见附近一户农家,那孩子出痘子在屋子里啼哭,家里的男人到城里找大夫,只留一个女人在,小碗瞧着她们母子俩可怜,那时还到屋子里帮忙哄孩子。」小碟说。
「这么说,肯定是被传染的!」永琰随后走进房内。
他难看的脸色还没回复正常。
禧珍着急地问永琰:「小碗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会出痘子?她会有事吗?」她可没发现永琰的脸色不对。
「她的情况不严重,只要明天大夫能过来,休养几日、不能外出受风,再按药方熬几帖药吃过后应该就没事。」他淡着眼答。
想来,这丫头压根瞧不见他的警告。
「小碟,妳到春兰的房间睡去,今夜我留在这里照顾小碗。」禧珍自告奋勇。
「啊?可是格格--」
「好啦、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今夜让我来照顾小碗,你们都快回房睡去,白天才轮到你们照顾她。」禧珍坚持。
大伙儿面面相觑。
「三爷,」奕善出主意:「要不我这会儿立刻出门,找到县衙后吩咐当地县令,让他多找几个大夫过来--」
「不须惊动当地县令。」永琰阻止。「倘若天亮大夫还不过来,再驾马车把大夫从城内请过来。」
「那就这么办了,你们全都回去睡吧,有我在这儿照顾小碗就成了!」禧珍对大伙儿道。
「我也留下。」永琰忽然道。
禧珍瞪着他。「你?不必了--」
永琰沉下脸。
禧珍到口的话,又全给吞了回去。
她原想大着胆子拒绝,可永琰沉下的眼色冷得教人直哆嗦,暗示着她最好别开口!
等大伙儿都回房睡后,禧珍才小心翼翼地对永琰说:「你骑了一天的马,该回去休息的。」
他没理她,看情形还在生气。
「喂……你没听我讲话吗?」
他冷着脸,甩开衣袍下襬,一屁股坐在屋内那唯一一张椅子上--重点是,他还是没理她。
「不说话就算了。」禧珍嘟囔,回过头也不理他。
虽然嘴里碎碎叨念,可也因为有他在场,她心头莫名地感到安定不少,也不再慌乱了。
下半夜,客栈回复了平静,小碗在禧珍的照顾下,身子虽然持续发烧,可状况已不再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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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快亮时,禧珍累得倚在床头,打起磕睡……
「不……爹、妈……我不离开你们!」小碗忽然乱叫起来,两手高举在半空中胡乱挥舞。
禧珍惊醒过来,见到小碗全身抽搐,症状忽然严重起来!
「小碗!」坐在床边的禧珍,握紧小碗的手。
然而,就在握住小碗那一瞬间,禧珍忽然感到全身酸痛、火热、疲惫……
之后,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幕幕浑沌不明的影像、以及一股强大的忧愁,猛烈地揪紧了她的心窝--
禧珍全身彷佛被定住,然后痉挛着,然而她却发不出声……
直到小碗挥动双手甩开禧珍,永琰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
「啊!」禧珍被甩开后轻呼一声?,然后整个人朝后仰倒--
看见她狠狠地朝后仰倒,永琰立刻冲上前,只差一点就没接住她。
这会儿好好躺在永琰怀中,禧珍已经吓得小嘴阖不拢。
永琰把她抱到桌上,看到她惨白的脸色,他原想吼人的话全咽下肚子。「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语气竟然温柔的,连他自己都惊讶。
「刚才?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我只是握着小碗的手,然后就忽然莫名其妙地--」禧珍顿住。
她握住小碗的手,然后便「看见」小碗的父母?小碗家那茅草搭成的破屋子?
「到底怎么回事?慢慢把话说清楚。」他问,语调尽可能更温柔。
「我……」禧珍犹豫着。
因为她根本就说不清楚!
她下意识地明白,她「看见」的那一对老父老母就是小碗的父母、那幢茅草房子就是小碗小时候的家!
「算了。」看着禧珍茫然的双眼和发白的唇,他放弃逼问她。「折腾了一晚,妳一定是太累了!」
禧珍茫然着。
「妳得好好休息!」他忽然抱起她。
「你要抱我上哪儿?」她因双脚腾空而惊呼。
「回妳的房间!」他道,已经踢开门。
「可是小碗她--」
「我会叫醒其它人,让他们来照顾小碗。」
「可是……」
「妳别净操心!要是连妳都累垮了,妳想想,那几个小丫头、小奴才,会乱成什么局面?」他抱着她回房,把她放在床上。
「可……」
「别起来。」永琰按着她,不许她站起来。
禧珍明白,他说得对。
她叹了口气。「可你也累了一夜,该回房歇息了。」
「我知道。」他露出笑脸。
纵然一夜未眠,他英俊的模样没变。
她的胸口突然一悸。「其实,该操心的人是我,你不必陪着我守夜。」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要求妳回京,这一路上,就有保护妳的责任。」他答,矜淡的眼色看不出情绪。
责任?她只是他的责任吗?「其实,就算总管一个人来,只要他要求我回京,我一样会同意。」她压抑着音调。
他眸光一闪。「当年我曾答应妳,要送妳出京。但是当年我对妳的承诺,却始终末兑现。」
「是因为当年的承诺,所以你亲自到杭州来接我?」
他别开眼。「可以这么说。」模棱两可。
她研究他的眼神,却找不到答案。「不论如何,我要代替小碗跟你道谢--谢谢你,为小碗守了一夜!」
闻言,永琰咧开嘴。「真是怪了,」他揶揄:「我活到今天倒是头一回瞧见,原来主子也能伺候奴才。」
「小碗不是奴才,她是--」
「妳的家人?」他挑眉道。
她顿住,接不上话。
「回到王府后,妳若还按自己的心意处事,这一点特立独行,恐怕会惹来非议。」他沉下声。
「你说过,我能做我自己的。」她道。
「假如妳不怕非议,当然能做妳自己。」他答。
「我不怕,这世上不管有多少非议,只要不去理会,就能自净其意。」她自有一套道理。
听见这话,永琰忽然仰头大笑。
她愣愣地瞪着他。
「妳真是天真!」他若有所思的口气,不知是褒是贬。
「人心太复杂了,天真一点,有什么不好?」她倒有理。
「很好,只怕妳坚持不久。」他咧着嘴,意有所指。
「反正都不去理会,就没所谓坚持了。」
他敛下笑脸,淡淡地对她说:「世上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有许多时候,根本由不得妳作主!」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你可不可以说白一点?」她傻乎乎问人家。
「真的不仅?」他笑。
「不懂就是不懂,还分什么真真假假的?」
他眸色一深。「有很多事现在说不明白,一旦妳回王府,就会知道。」
他说得似是而非,充满玄机。「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禧珍疑惑起来。
「到妳该知道时,就会知道。」他不肯答。
说完话,永琰转身走出房外。
「我不明白的事,跟福晋有关吗?」禧珍不死心地追问。
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
「还是跟你有关?」她再问。
「跟我,以及额娘,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回过头。
她等着他往下说。
「妳之所以还能回王府,只跟妳自己有关。」他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对他说:「倘若与我有关,那么我就有权利知道。」她的固执并不比他少。
他站在门口凝望她,过了好半晌。「妳就快成年了。」片刻后,他哑声答。
禧珍握着被子,忽然感到紧张……
「一名亲王府的大格格,没道理留待到成年,尚未婚配。」他看着她说。
禧珍心头一跳,脸色刷白。
「妳之所以还能回亲王府,正因为时机成熟,该是妳出阁的时候到了。」他终于揭开谜底。
禧珍瞪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一趟福晋要我回王府,是为了我的婚事?」她睁大眼睛。
「正确的说法是,妳的婚事早已经决定,妳回去,只等着成婚。」他凝望她的眸光沉定。
他的话,说得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可是--可是我的未来,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决定!」她直觉地反驳他。
他笑出来。「父母之命,怎算不明不白?」眼底却没笑意。
「可我的阿玛跟额娘早已经亡故--」
「别忘了,福晋也算是妳的额娘!」
禧珍的脸色惨白。「你一直都知道,却一直瞒着我?」她问他。
他盯着她的眼,半晌后终于回答。「我亲自下江南,就是为了确认,妳一定会回去。」
她怔怔地回瞪他,眸光水蒙水蒙的。「如果我不回去呢?」她问他。
「妳还有机会,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他这么告诉她:「只是,一旦妳下决心违抗额娘的意旨,从今而后,就不再是王府的人。」
她睁大眼睛瞪着他,然而许久之后她像想通了什么,忽然不再激动了。
「我是王府的大格格,阿玛的孩子。」她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去!我要回到王府亲口告诉福晋,就算我要嫁人,我也要自己选丈夫!」
说完话,她便回过身朝床内睡下,背着永琰,跟他赌气。
自己选丈夫?他起先沉下脸,继之露出诡秘的笑容。
真是天真!
殊不知一旦回到王府,她便失去自由;违抗福晋,她的下场便不能逆料!
然而她的天真烂漫,也许会让许久以来一直死气沉沉的安亲王府,掀起一阵无法预料的波澜……
第七章
这气氛不对!
非常的不对!
两人不仅路上不说话、照面不说话、就连同桌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打从小碗生病隔日早上开始,格格和贝勒爷就再也不讲话!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相敬如「冰」。
大伙儿全都知道气氛不对,可谁也没敢开口问、胡乱猜。
每个人都当没感觉、不知道、没看到。
因为这两人都是主子,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就这样,在这「冰冷」的气氛下,一行数人连日兼程赶路,直到京城就在眼前。眼看这一路长途奔波,旅途就要结东,大伙儿心情放松,特别请城郊这间客栈辟一间饭室。
晚间,禧珍忽然在饭桌上对小碗和小杯子他们说:「从今晚开始,你们全都放大假。」
「放大假?」饭桌旁,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盘子,还包括春兰--全都异口同声问。
「对,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盘子你们全放大假。」禧珍再重复一遍。
她不是没瞧见,对面「那人」阴沉的脸色……
禧珍明白自己擅自决定这事,倘若永琰事先知道一定不会同意,可她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后悔。
「格格,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小碗问。
「明日就要进京,今晚起我就给大伙儿放一个月的大假,让你们全都回家去,这一个月就住在家里,跟自个儿的爹、妈好好团聚。」
「您说真的吗?格格?」小碟瞪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自离京后你们已经整整十年没回过家,现在既然回到京城,当然应该先回家瞧瞧。」
「太好了!」小碗四个人高兴的不得了!
「可是格格,我们都放假回家了,那么谁伺候您呢?」小碗又忧愁起来。
「王府这么气派,不怕找不到人伺候我。」禧珍对小碗说。
「对啊!我真傻!」小碗猛点头,笑得好开心。
禧珍见小碗病后终于有了笑容,她由衷为小碗感到高兴。
之所以有这个主意,是因为那天夜里她握着小碗的手,忽然见到那奇异的画面浮现在自己眼前,她才深切地「体会」到小碗内心里的苦,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能感受到小碗离家多年,那思乡心切的苦楚!
不只小碗,她想,小碟和小盘子他们,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也因为发生了小碗那件事,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自私……
想当年她离开京城时,小碗他们跟她一般大年纪,都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她自己没了额娘和阿玛,可小碗他们还有家人,这一离开家匆匆就过了十年,岂能不思念家里?
可他们为了自己,竟然从来不提想家的事。
单只这点,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盘子四个人就不知道有多么可爱、多贴心了!而她身为他们的主子,岂能这么自私?岂能不为他们着想?
「格格,谢谢您!」小碗小碟高兴得居然哭起来。
小杯子小盘子也跟着掉泪,禧珍和春兰陪着小碗小碟,几个人边擦眼泪、边掉眼泪,主子、奴才忽然哭成一团,连冷眼旁观的奕善总管也看得心酸酸。
大伙沉浸在又哭又笑的气氛里,谁也没瞧见永琰的脸色难看。
吃过晚饭后,小碗他们高高兴地回房,要春兰帮大伙儿好好想想,这趟回家该带些什么给家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