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盛世-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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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当天夜里，自幼相依为命的大姐姐云裳紧紧牵着他的手，安详地静静离开人世。
第十七章 情发衷心
亭内三女无比讶异的看着他泪流满面，心中无不泛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片刻之间，面前这个少年猝地有种匪夷所思的奇幻变化，原本澄清明亮的眸子退隐在了一片至空至灵的淡烟后面，浑身上下仿佛涌散出一层强烈的感情光环，竟令三女齐觉芳心异样抖颤不已。
蓝衣女郎俏脸上的轻蔑之意尽敛，目不稍霎地凝注着他，美目里采茫迭闪。铮地一下，琴声忽变。
突如其来的激越雄壮，豪迈慷慨，宛若荆珂冲冠高歌，又如高渐离怒击秦王，锵锵铿铿铁马金戈声中，奋振着一去不回头的英雄气慨。
云梦秋毛发森立，豪情贲张，眼前一花，现实里的朝阳倏忽转化为记忆中的夕阳。
＊＊＊＊＊＊
残阳似血，遍照着古城安平的大街小巷，天地一片彩霞。
一条龌龊狭窄的曲巷里，一群十三、四岁的小泼皮正围着一个瘦骨嶙峋，塌鼻厚唇的男孩拳打脚踢。
“住手！”
路过此地的云梦秋再也看不下去，冲入人群，护在男孩面前。
那年他十二岁，被田福带回镇远镖局不足一月，正是充满憧憬，满怀侠情幻想的年龄，看着那男孩头破血流，当即回想起自己飘零江湖任人凌辱时的情景，胸间热血沸腾下，再亦忍耐不住，立时挺身而出。
小泼皮们目露敌意地盯着他。
一个身体特别壮实，头顶坑坑凹凹的男孩不停嘴地骂出一连串市井脏话，瞪着一双牯牛般的凸眼道：“哪里来的小杂皮，格老子，竟敢管我癞痢头阿三的闲事，给我打。”
众泼皮齐声发喊，冲前围上，手中的砖石棍棒没头没脑地朝着云梦秋和地上那个丑陋男童打下。
云梦秋抱头缩身，护住男孩，大叫：“别打，别打。”
一瞥眼见到巷口有一屠狗肉摊，猝然怒从心起，闷头冲出人群，飞奔过去，提起一把血淋淋的尖刀，乱舞狂劈，重又护着男孩，瞋目大喊：“谁敢过来，我杀了他！”
众男童立作鸟兽散，避地远远的，空自喧嚷，却无人敢胆上前。
癞痢头阿三色厉内荏道：“龟儿子，你杀人吗？”
指着那污血遍脸的男孩骂道：“卓海，今日老子饶了你，下次再敢到我东城来，我打折你的腿，咱们走。”
小泼皮们呼啸而去。当啷一响，血刀掉在地下。云梦秋一把搀住往地软倒的男孩，道：“你叫卓海吗？”
夕阳下，两条瘦弱的胳膊紧紧缠扶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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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渺然而绝。
蓝衣女郎秀目里惊叹之意毕露，盯着霍然回过神来的云梦秋，长叹道：“公子情发衷心，实非常俗。妾身一向自诩遍识天下高士，今日却目迂心盲，差点与公子失之交臂，实在惭愧。”
推琴而起，避席再次裣衽道：“妾身雪影柔，不敢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残留在脑海里的往事片断，令云梦秋对这容光照人的美女大起无言名状的亲切感。手足无措地站起道：“呃，这位姐姐……雪姐姐，我不是什么公子，你叫我小云便成。”
跟着微一迟疑，硬着头皮又道：“我……我没念过什么书，只是略略识得几个字，雪姐姐，你那些文诌诌的言语我大都听不懂。刚才那些琴声……那些琴声……嘿，雪姐姐，我的意思你明不明白？”
三女愕然。
雪影柔颦蹙注视了他一阵，艳丽无双的玉面上渐渐绽出一个迷人的浅笑，颔首道：“我明白啦。小云，你眉间隐泛紫气，面像略呈病态，到药王宫来，是为了求医疗治吗？”
云梦秋点点头，正待开言。
白衫少女突然插话道：“小姐，听云公子的口音，似是川地人士，另外他也姓云，莫非与安平那个姓云的少年有甚关系不成？”
此女体形娇小，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长得颇美，一袭白衫衬托下，灵气盈面，秀丽妩媚。
黄衣少女瞟了一眼面色立变的云梦秋，盯着她轻责道：“小丝，小姐正在和云公子交谈，你胡乱插什么嘴。”
云梦秋强笑道：“这位小丝姐姐说得不对，我不是四川人，也并不姓云。云字只是我的名而已，呵呵，与那劳什子什么安平更是压根没有半点关系。”
经过近段时日来的一连串事故，他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虽然这雪姐姐和她的两个婢女娇娇柔柔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江湖中人，并且不大可能是那种心机叵测之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没了解三女的意图之前，他又怎敢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姓云的少年”？
偷瞅着雪影柔，试探又道：“雪姐姐，你来药宫干嘛？上几日我怎么没有见着你呢？”
雪影柔嗯了一声，却不回答。
云梦秋暗暗发怵，眼珠骨碌碌转了几下，突然道：“哎呀，我差点忘了，雪姐姐，我要回房去服药啦，咱们暂且别过吧。”
雪影柔淡淡道：“也好。阿碧，你送小云回房去。”
黄衫少女答应一声，站到云梦秋身边。
云梦秋心头突地一跳，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便行……”
言犹未了，亭下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公孙微生那嘶哑难听的嗓音传来道：“该死！该死！雪姑娘大架光临，你们为何不早点通知我。”
另一个药宫弟子的声音道：“雪姑娘今晨来时，宫主你正在殿中炼药，弟子们不敢来惊挠。”
“咚咚咚……”
足踏石级声响个不停，片刻后，公孙微生飞步跨上亭来。
云梦秋暗暗叫苦，此人早不来，迟不来，为何偏偏这时来，看着他惊疑视来的眼神，勉强咧嘴一笑。
公孙微生奇道：“云小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第十八章 丐帮帮主
一眼瞧见含笑相迎的雪影柔，忙抢步上前，一揖到地道：“雪姑娘玉架至此，药王宫蓬荜生辉，老夫俗务缠身，未曾亲迎，失礼，失礼。”
雪影柔欠身道：“宫主太客气了，妾身冒昧前来，还望宫主莫怪。”
公孙微生呵呵笑道：“雪姑娘说哪里话来，药王宫仰仗丐帮之处甚多，雪姑娘贵为一帮之主，今日翩然架临，敝宫实是受宠若惊，欢迎之至。”
“砰！”云梦秋一个趔趄，额头重重撞在身旁一根亭柱上。
众人齐齐一怔，纷纷转目看去。雪影柔讶道：“小云，你干么？”
“没什么，没什么。”
云梦秋急急忙忙站稳身子，抬手抚额，满脸尴尬地傻笑几声，借以解困。心里却依然惊诧之极。
自己信口叫着的雪姐姐，竟然是丐帮帮主，这怎么可能？
偷眼打量她那秀艳无俦的美好侧面，无来由的想起了柳无言，二女一正一邪，却皆是武林中的名人，自己有这么两位身份尊贵无比的“姐姐”，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同时心里后悔不迭，早知她是丐帮之主，刚才便该老老实实的坦白自己的身份，现下却进退失据，难以直认。
看着他呆立发痴的那副傻相，雪影柔美目里隐隐溢出一抹笑意，道：“小云，你不是要回房去吗？”
云梦秋心头蓦地一动，她为何急欲自己离开此处？莫非是有事要和公孙微生商议？却不知是否和自己有关？
好奇心趋使下，转头向公孙微生道：“公孙先生，我赵大哥呢？”轻描淡写将话题转过一边。
公孙微生哦了一声，道：“老偷儿吗？呵呵，老夫果然没有看错，那家伙虽然偷窃成性，手脚倒还麻利，烧火打杂更是第一流的人材，幸亏有他，成药才在先前炼好。不过，那老小子惯常昼伏夜行，以至身体衰弱，刚才老夫和他大功告成出殿时，那老贼转眼便即不见，多半是溜回房去睡觉了。”
他安慰道：“云小兄弟，你且别急，待老夫和雪帮主小叙片刻，立即为你金针度穴，然后再求来慕容家族的相思点点红，与成药一齐服下，你就可痊愈了。”
躬身虚请道：“雪姑娘，请坐。”
二人分宾主坐下，余下云梦秋傻站亭心，抓耳搔腮，无所适从。
阿碧在后轻声道：“云公子，我家小姐与公孙先生有要事相商，咱们走吧。”
云梦秋微一迟疑，假作未闻，四下一张望，大步走向亭角一张锦凳，老大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雪影柔长眉一皱，心里微觉有气，这小家伙竟不通礼数至此。想要发火，瞅着他清秀俊俏的面容，怒意却渐渐消于无形。
暗暗一叹，向公孙微生道：“妾身此来，是专程向宫主请教一个疑难问题。”
公孙微生正容道：“雪姑娘请说，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雪影柔沉吟一下，道：“请问宫主，天魔教的魔心在何种情形下，才能完全复活？”
“魔心？”公孙微生呆了一呆，云梦秋则脸色大变。
雪影柔点头道：“是啊，宫主身为药宫主人，生平颇涉杂学，兼之知闻广博，想必定有所教我。”
公孙微生讶道：“帮主远道而来，便是为此吗？却是何故？”
雪影柔犹豫片刻，似有意，似无意地瞅了云梦秋一眼，道：“宫主既然相询，妾身不敢有所隐瞒，上月在川南边陲的一座小城里。天魔教的大公主天香香突然运用心力杀死唐门的两名子弟，当时的情景，与当年该教第一代天魔圣女肆虐江湖时的情形极为雷同，故此妾身前来请教宫主，不知有否办法遏止？”
听至此处，公孙微生忍不住朝云梦秋看去。
月余前云梦秋来到药王宫时，赵钱孙一时口快，告诉他云梦秋和天香香之间颇有瓜葛，联想雪影柔适才所说，心中当即犯疑。
云梦秋垂下头去，不和他眼神接触，一颗心却突突乱跳不停。
雪影柔柔声道：“公孙先生为何面泛踌躇？可是妾身说错话了吗？”
“不，不。”公孙微生忙道：“帮主莫要误会。”
他顿了一顿，皱眉道：“据老夫所知，无极魔心来源于魔教异常古老的一些玄幻秘学，起初只是些形而上学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渐渐转化成一些朦胧神奇的思想，潜存于魔教中某些超绝之士的脑海里，然而，其中道理太过深奥，魔教中人虽然一代又一代的苦苦探索，却始终无法将之化变为实质物体，直到二百年前，天魔教才终于成功的制造出有史以来第一个身具魔心的天魔圣女……”
这些闻所未闻的武林秘辛，听得小丝和阿碧二女津津有味，云梦秋更加不用说了，耳朵都快要竖起来了。
公孙微生续道：“据老夫推测，当年那天魔圣女突然出现一事，必定和当时天魔教的教主魔王全胜天有关，至于其中原因何在，则属于该教最高机密，非外人所知了。不过，身具魔心之人，性格反复无定，天生无情，之所以能够意念杀人，以老夫想来，却不外几种可能。”
雪影柔精神一振，道：“便请公孙先生指教。”
公孙微生道：“世间之人，以心为神，以意为指，生来就具七情六欲，而人的各种情感最难驾驭，稍不留神，七情迷乱，欲念太甚，立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或疯或癫，或伤或死。无极魔神杀人于无形正是基于此理，只是当其发威之时，这种破坏力不知强大了多少倍，故轻而易举便可取人性命……”
雪影柔动人地蹙起黛眉，道：“如此说来，天魔教的无极魔神如果复活，天下间岂非无人可制吗？”
第十九章 圣女之谜
“这却不然。”公孙微生微笑道：“帮主难道忘了那第一代天魔圣女突然发疯之事了？成为无极魔神的首要条件，便是必须屏绝自身的七情六欲，不能有一丝半点的感情。然而，情由心生，岂是人力可以放控自如？以老夫猜想，天魔教第一代圣女猝变疯癫，定是受了外界刺激，以至心魔骤起，再亦无法克制与生天具的各类感情，终于自毁。此后该教的各代圣女虽然都身具魔心，却无法成为大魔神，原因多半也正是如此。”
雪影柔暗暗松了一口长气，嫣然道：“诚得先生指点迷律，妾身实是不虚此行，多谢公孙先生。”
公孙微生连称不敢，道：“不过凡事皆有两面，无极魔神虽然有这个致命的缺陷，但如果任其复活，仍然足以横行天下，无人能敌。雪姑娘，你们六大门派与天魔教积年世仇，此事可得当心了。”
雪影柔俏脸微变，道：“公孙先生说得是。”飞快瞟了云梦秋一眼。
云梦秋心中怦怦乱跳，刹时打消了表明自己真实身分的念头。
他和天香香交往的事情早传得人人皆知，万一六派中人硬要一口咬定那劳什子魔心是被自己所激发，那他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小命危矣！不由得暗暗祈祷公孙微生千万不要说出自己的姓名。
但是，世上之事往往变幻莫测，岂是人力便可决定？
只听公孙微生道：“有一件事很奇怪，天香香虽然是今代的天魔圣女，却一直不闻她有何异常，为何无极魔神会突然爆发呢？云小兄弟，这件事和你……”
云梦秋面色惨变，霍地站起，抬手遮额，装个疲倦的样儿道：“唉，昨夜没睡好，现在一点精神也没有。公孙先生，雪姐姐，你们慢慢谈吧，我回房去休息啦。”撒腿便走。
雪影柔美目里异茫一闪，淡淡地道：“小小年龄，如此贪睡可不成，来，小云，坐到我这儿来。”
云梦秋悚然止步，隐隐觉得她可能已经猜到自己是谁了。
惶惶呆立片刻，瞥着她仙子般美得眩目的容颜，忽地心一横，暗忖怕什么，难道她还能吃了我吗？大踏步过去，挨着她坐下。
一低头，见到雪影柔纤长雪白的素手随意搭在膝头上，淡淡阳光的照映下，晶莹如玉，诱人无比，云梦秋陡地恶从胆边生，报复性地一把抓去。
雪影柔娇容一冷，一帮之主的威严气度立时尽露，瞪了他一眼，难以查觉地微微将手侧开。
云梦秋呆了一呆，实在下不了台，紫涨着脸，凶神恶煞地再次展臂抓去。
雪影柔遍脸霜沉，却不再闪躲，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是好气，还是好笑，如此不知好歹，肆无忌惮的小家伙，倒也罕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