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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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音乐声即刻就冲散了他的满腹心事,他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小元的身影。在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一切看来都有着奇异的煽动力。
“嗨,家安~哥!”
有人以夸张的声调叫道。家安皱了皱眉,循声望去,只见疯狗坐在一群人中间,一手搂着一个妖娆的女孩,另一手向他举着酒杯。
“这么巧。”家安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你妈的,死人啊?还不给家安哥让个座!”疯狗一边踹了身旁小弟一脚,骂道,一边招呼家安道:“坐,坐啊!”
“我约了人,你玩好。”家安说完正打算走,只见疯狗推了身边的女孩一把,笑道:“这么巧~遇见了,不喝一杯?”他用怪异的口气重复着家安的话。那女孩甚是乖巧,立刻站起身来到家安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安哥,来坐坐,给个面子嘛。”
“你妈的,家安哥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你是什么东西?”疯狗接口笑骂道。
“操!”家安也笑骂道,“给我来杯扎啤。”他转头对服务生说,说完坐在了疯狗对面。
“近来很少看到家安哥来玩啊,”疯狗亲了回到身边的女孩一口,“这些小王八蛋都不认识你了。不会叫人啊?!我怎么教你们的?”他伸手打了离他最近的少年一巴掌。
“安哥!”一群少年忙诚惶诚恐地叫道。
这些孩子跟楼下的男孩年龄相近,多半是高中生。家安暗叹道,一群人中他只有个别眼熟,看来是疯狗新收的小弟,还是学生。
彼时家安的扎啤端了上来,疯狗的小弟忙接过来递给家安。家安才送到嘴边,疯狗却抬手盖住了杯口。“拿出来。”他对旁边的一个男孩道。
男孩掏出来的是一小袋蛋黄色的药片。
狂喜。
家安的心一沉。狂喜化学成分是3;4…亚甲二氧基甲基安非他明,跟摇头丸、忘我一样,半大的孩子们用它在pub享受“High”的乐趣。
“靠,这么小儿科?”家安笑道。
“玩玩么。”疯狗也笑道,但目光毫不闪烁地盯在家安脸上。
家安忽然心中一动。假如这是一次考验……
疯狗正在观察家安的动静。
虽说狂喜的化学成分跟灰差别不小,但同样可以看出一个人对待毒品的态度。
家安从前是不碰这东西的,也没人会留意他对毒品的态度,但此一时彼一时,如果让他进入组织核心的话,那他虽不能是瘾君子,但至少不能象个警察。
家安接过口袋,往自己的酒杯里扔了一片。
疯狗一笑,自己也用了一片,余者分给那些半大的孩子。
药片慢慢在酒中溶解,家安一边跟疯狗饮酒聊天一边在舞动的人群中寻找小元。
慢慢地,音乐变了,似乎异常动听,杂乱的嘻闹声也悦耳了起来。
随后,家安发现变得不是音乐,而是他自己。眼前一下是凛冽的篮,一下又是绚烂的红,跟随着乐曲的节拍,就像一个巨大的声控万花筒展现在他面前。
不是狂喜……不止是狂喜!
他心头死守着一丝澄明。我千万别失控!他对自己说,这是LSD!
“坚强哥……”
家安听到有人叫道。
坚强,元坚强。是小元。
“小安!小安……”好像一个很遥远的声音在呼唤他,是紫色的。
“来,跳舞。”家安一把把元坚强拉了过来,现在空气热得很,快乐的节奏催他不停的舞动。
“操,疯狗!你给他吃的是什么?”元坚强怒道。
“开开玩笑罢了。”疯狗一摊手,无辜地说。
正在这时一群人从pub门口冲了进来:“东九龙毒品调查科!把手放在头上站好!”
接着,一人来到疯狗面前:“现在我们怀疑你藏毒贩毒,兼与未成年人发生性行为……”
***
家安只想说:这下可真的爽翻了。
录口供的人几乎塞满了警察局,家安烦躁地坐在长椅上等待。不是他想这么烦躁,而是他的药效还没过,肌肉还在不停的痉挛,神经系统仍然把所有敲响他耳膜的声音转化成姹紫嫣红的画面,确实很美妙。
“阿sir,我等了一晚上了,什么时候轮到我?”他叫道,口干舌燥。
“你闭嘴!谁准你开口说话?”一名男警员随手扔了团废纸过来,“你还急?不是你们这些人渣阿sir也不用作通宵了!”
“喂!警察了不起啊?可以打人啊?”家安哼了一声,道,完全是一副无赖的口吻。
那名男警员奋而起立,旁边一个文职立刻拦住他:“算了算了,他嗑药了。”
靠!坏我好事!家安心中暗暗叫苦。本来LSD的药效还不足以让他胡说八道,只是疯狗又迫他投了一颗狂喜进酒里。而家安又甚少接触毒品,眼瞧着神经功能紊乱,人又变得亢奋无比,几乎就克制不住滔滔不绝地说话。他本想激怒了警察,让他打自己两下,然后自己就可以叫着验伤脱离这一群人。可偏有个清醒的把那值班警察拦住了!家安真的几乎郁闷致死,恨不得以头戗地—;—;当然,这也是药物的影响,他的所有情绪都被扩大了十倍。
“你,跟我来,我给你做口供。”一人来到家安面前,对他说,从身高上看很魁梧,从体重上看更魁梧,正是洪爷。
“妈的,有事就抓没事就放,你们他妈的烦不烦啊!”家安叨叨咕咕地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元坚强隔了好几个桌子在拼命的朝他使眼色,示意他洪爷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千万别在他跟前太放肆了,结果他面前的警员大怒,一拍桌子道:“你想怎么着?串供啊?!”
***
“你降职了啊?”家安往审讯室的桌上一趴,道,“录口供的事情还用总督察来做?香港三万警员都死光了?”
这间房内只有他们两人,他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看来这狂喜果然作用不小,家安平时确实会跟洪爷开玩笑,但也没有此刻这么放肆过。
“感觉怎么样?”洪爷倒也不以为许,从家安的状态上就看得出来,现在不让他说话能把他憋死。不过他也算自制力强了,刚刚在人前并没有什么泄密的言行。
“什么怎么样……妈的……我烦死了!”家安晃着头说,“给我杯水。我他妈的就快脱水而死了。”这头一晃,他就有些停不下来,不停的机械运动给他一种异常心旷神怡的感觉。只觉得天高地广,所有烦恼都自行消失不见了。头脑中只有一片单纯的快乐。
“听说你伤的挺重?”洪爷到了杯凉开水给他,看他一口喝干。“重伤你还嗑药,你想死啊!”
“哎呀,我求求你,”家安一方面追逐着简单的快乐,又一方面在理智上痛苦着。他烦躁地抱着头道,“我药效还没过,你别烦我了行不行!……你以为我想啊?小混混要是知道好歹还他妈是小混混了吗?人人都‘High’我能不‘High’?我不如挂个牌说我是警察好了!别说是‘狂喜’和‘黑芝麻(LSD)’,到时候让我吸粉我也会颠颠的跑去吸,不吸大君凭什么相信我,准我碰他的货?!”他一开口就有止不住的趋势,以至于他很想一口把舌头咬断算了。
这些话却是洪爷从没听到过的。他叹了口气,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孩子。其实在洪爷心中家安一直是很正直、很善良的孩子,而且他勇敢能干。选了他做卧底是最正确不过的事,只是他现在看起来很令人心疼。这孩子现在弄得遍体鳞伤,处境很微妙,面临很抢手的机会,但跟机会一起走过来的是更大的危险。
洪爷正在想着,桌上趴着的家安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你是什么颜色的?”他忍住笑,问。
“嗯?”洪爷对他的话摸不着头脑。
“你的声音是黄色,像一大块牛油。”
洪爷感觉自己晕了。
等家安清醒了一点才知道他捡了个便宜。这一次警方的缉毒活动主要针对在学生中活跃的软性毒品,暑假将近,为了避免更多的学生误入歧途,所以警方安排了卧底进入校园,接近校园内的黑社会势力,一次性清毒兼扫黑的大行动,洪爷就是坐镇指挥的那个。疯狗这次要面临的是两项控罪:迷奸未成年少女及涉嫌在校园内组织类似黑社会组织。比较可惜的是藏毒贩毒罪名不成立,他很机警,货一向都带在小弟身上。
不管怎么说,疯狗面临着一段时间的牢狱生活。能暂时摆脱这个变态又精明的家伙,这让家安舒了口气。而他怀疑这次迫自己嗑药不是疯狗自己的决定,而是阮南,甚至大君的授意,小元,他或许也有份参加。
只是两种软性毒品一齐用在自己身上,这可是疯狗个人的创意。所以当时元坚强也颇为意外。
“差不多我也该走了。”家安整理了一下T shirt,说,“说好了这次没有不良纪录,我现在还在上次砍人的缓刑阶段,搞不好要折进去坐两个月,等出来大君又该不认识我是谁了。还有别让社工三天两头来找我听毒品的危害讲座,我嫌烦。”
洪爷沉思了一会儿,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你不敢去医院?”
家安垂下眼皮。他知道洪爷指的是他身上的两处刀伤一处枪伤。“他们回去怎么写?还我‘清白’了?”
“家安,”洪爷来到他面前,“我欠你一个人情。”
家安笑了:“那你的记得还给我。”说完,他走向门口。
“……对了,”洪爷忽然又想起什么,“你妈妈又有一封信从澳洲到警校。等我拿给你。”说着,他匆匆忙忙的跑进自己的办公室,几分钟后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家安展开信纸,看着就笑了起来。
“怎么?”
“又抱怨说打电话回家没人接听……我添了个胖侄儿,9斤多,顺产……还有照片。帮我收着吧。”他把信又装回信封,交给洪爷,“过两天我打电话让她在我哥家多住些日子。这样多好,如果有一天我盖了国旗,方家也不会绝后。”
“家安!”洪爷道。
“Sorry sir!”家安满不在乎地笑道,“Good Bye Sir!”
洪爷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看他要走出去又忙道:“下次受伤通知我,我会帮你想办法。”
审讯室的门渐渐关闭,家安的笑嘻嘻的面孔逐渐消失在门外。
第十二章
该保释的保释,该录口供的录口供,等家安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而元坚强还披着路灯的光芒坐在警局外的路边上。
“还没走?”家安走过去时,见小元站起身来,便淡淡问道。
“这么久,”小元看着家安,“你……没事吧?”他担心家安挨打,因为进审讯室之前他有点太嚣张了。
“不是还活着呢么。”家安不耐烦地说,“我累了,先回去了。”
小元张了张嘴,但没说话。等家安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他才喊道:“是老大的意思。只是说看你会不会嗑‘狂喜’,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疯狗会在酒里掺LSD,他他妈的真是个疯子!……”
家安的脚步缓了一缓,但终究没有停留,径自穿过了街道走开了。
***
每一次推开家门,家安都会条件反射似的神经紧张。
因为这扇门一打开,可能出现的情况就会象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但是这一次,他看到的只是洛彦沉睡在床上的画面,平静祥和得就像时间停止在这个空间。
一切的喧嚣、吵嚷和尔虞我诈都不复存在。
那一瞬间,家安的心漏跳了一拍,他不知道只是为了这种跟外面截然不同的氛围还是另有其他原因。他轻轻的关上房门,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就着月光,安静的注视着洛彦的睡脸。他希望,只是希望这幅图画能一直下去,直到生命终结。
后来,他发现自己趴在洛彦的身边,以一种极其郁闷的姿势睡到了天亮。
他紧挨着洛彦。
“早饭吃什么?”
家安才尴尬的坐起身来,就听到洛彦问道。
“我……我去买。”他忙道,急匆匆地脱去皱巴巴的T shirt,打开衣柜翻衣服穿。
“我来做吧。家里有鸡蛋吧?你前天不是说买了吗?”洛彦坐起身,摸索着下床,“你不用洗手间?我去洗漱。”
“啊……”家安光着膀子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洛彦的背影,好半天才想起来:“我给你买了新的牙具和剃须刀,我拿给你。”
他已经很久没试过吃早饭,在家吃早饭。
家安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洛彦就站在他背后的洗手台前刷牙,他之前一直都是用左手,但今天换成了右手,手掌的部分用保鲜膜包了起来,因为伤口还不能沾水。
“要不……再等等吧。”家安呐呐地说,他知道子弹穿过的可不是骨头之间。
“厨房里有什么?等下得麻烦你按顺序告诉我。”洛彦漱了漱口,道。
“……那好。”家安打开洗衣机开关,听着全自动哗哗的放水声道。厨房洛彦去过不止一次了,但他比较熟悉的是刀架,油盐酱醋放在瓶子里,他没碰过。
“盐,我放了把勺子在里面。”家安把洛彦的手放在盐罐上,“生抽在它左边一点……真的不用我帮忙吗?”他又问。
洛彦忍不住笑了:“只要你别移动这些东西,我能记住。”
“这是醋。”家安沉默了一会儿,郁闷地说,拉着洛彦的手来到醋瓶上,“色拉油,等等,我帮你开盖……其实我打下手还是可以的,虽然前两天的汤我做的是太咸了……”
洛彦还没回话,煎锅里的油就已经开了。他左手从灶台上拿起一只鸡蛋,磕裂,打在锅里,手腕一转,把蛋壳扔进了脚旁的垃圾袋中。动作流畅娴熟。
家安发了会儿呆,退出了厨房,靠在厨房门口。
看样子,洛彦真的不需要自己的帮忙。他想。
两只鸡蛋煎的有些成型,洛彦握住煎锅把手轻轻一颠,想把半熟的鸡蛋在空中翻了个个。
“啊!”
就在这一瞬间,他发出了声短促的惊呼,煎锅忽地脱手,鸡蛋,滚油飞溅了出来!
“当心!”家安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把洛彦的身子往后一拉!而后者就象傻了一样,只知道呆呆的站着,煎锅眼看就要扣到他的脚上仍然一无所觉!
煎锅“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你没烫着吧?”家安问道。
洛彦不答,把右手颤巍巍的伸到面前,似乎在端详,可他又怎能看得见呢?
“你没事吧?”家安有点急了,他不知道洛彦发生了什么事,他所看到的就是煎锅忽然就到了空中,而洛彦站在煎锅下面发呆,“你说话!”他摇晃着洛彦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呢?”洛彦喃喃说道,“这是我的手?”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是我的……”
“它还没恢复,你不要急,我告诉过你的,不要着急!”家安本来是想要说服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