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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还如一梦中 上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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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近乎乞怜讨好的神色,及眼中无法掩饰的惶恐,厉无痕沉默半晌,将另一张被子丢到地上去。
「吹吧!」
沈沧海登时浑身放松,呼出一口气,爬过去把金笛拿到手上,坐在地上吹奏起来。
瞧见他瞬间松口气的样子,厉无痕又恼怒起来,环着拳头,再次翻身背向他。
轻悠的曲子从金笛飘出,沈沧海坐在地上吹了近一个时辰,一直到厉无痕真正沉睡过去,发出规律的呼吸声才停下来。
抱着被子在冷硬的青砖地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睁开乌亮的眸子凝视着厉无痕的背影多时,他轻手轻脚地推开被衾,穿上衣服,小心推开窗子,从窗台跳了出去。
冷月孤星高悬空中,黑夜的颜色比墨更浓,沈沧海不知道自己想走到哪里,会走到哪里,只是沿着长廊笔直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他甚至没有向四周看上一眼,曲膝靠着栏栅坐下。
寒冷的夜里连虫鸣声也没有,四周死气沉沉的,即使已经穿上最好的狐袭也消不去体内的冷意。
越坐,似乎越冷了,沈沧海把腿抱住,汲取仅有的体温,而头埋在双膝,看着双退间的方寸之地。
一切都笼罩在黑夜与阴影之中,双眼明明只能看见黑暗,但还是不放弃地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凝视,似乎非要从中找出什么不可。
「小兄弟,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喜欢这里风凉水冷吗?」
沈沧海头也不抬地答。「我招惹我的主人了,在反省。」
「哈!」
笑声于夜里回响,沈沧海这才察觉不妥,匆匆地用手背抹一抹眼角,抬起头来。
「小兄弟,你要记住一句话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抑扬顿挫的嗓子在耳边回荡,沈沧海看见一个年轻男子,一个脸上挂着朗朗晨星笑容的男子。
「上官龙不愧是老江湖,为他助拳的武林正道果然不少。」
「禀暗夜大人,那些助拳的武林中人之中,以少林的慧苦秃颅最高,武林联盟来的人物也不少,不过他们的盟主一直都没有露面。」
「……其他人就先别管了,我要你先查清楚慧苦的行踪,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所有弱点,另外……」
房内,厉无痕与部下的商议沉闷得根本传不入沈沧海耳朵,乘厉无痕背对着他之际,他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沿着长廊前行,不知不觉去到昨晚的那个地方,客栈里的另一个院落。
手枕着栏栅,眼神穿过花园看去,不远处的房间里,一灯如豆,照出家俱的影子,却瞧不见房间的住客。
莫明地,沈沧海觉得有点失落,或者是因为他走到这里不是偶然,而是想要再见到昨天的那个男子。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沈沧海心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想要听他亲口解释清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里才想起那句话,说那句话的主人就出现了。
「小兄弟,你又来了。」
顺着声音看去,沈沧海看见远远的湖边就坐着那个男子。
沈沧海不懂得看人,只分得出他比自己和厉无痕都要大,体格颀长。穿着青绿的长袍与棉袄,衫摆于夜风中飘飘,神态风流。
月光就洒落在他的身边,照出一张颇为俊朗的容貌,沈沧海长年在厉无痕身边长大,自己的容貌亦生得极为出众,自然对他的容貌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一再想起他昨天夜里对自己说的话,忍不住向他走去。
他停在男子身边好奇地张望,偏偏男子没有再看他,只是垂首看向湖水。
第一次被人这样忽视,沈沧海不高兴地峨队唇,故意把鞋底在野草上磨过,发出扰人的声音,但是男子依旧不看他。
他只有主动开口说话。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这么无聊的话问了出口后,他忍不住翻一翻白眼,觉得自己问得太笨了。这样问,谁都知道自己在勉强找话说了。
想不到的是对方的答案极有意思。
「我在赏月。」
沈沧海怔了一怔,接着,眨眨眼,眼神里露出一点狡黠。「赏月应该看天,你看着下面干什么?」
男子笑着一指湖面。「那不就是月亮吗?」
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果然就倒映在湖面上,沈沧海瞬时无言,不过他天生聪明,很快就反应过来,指尖点在颊旁,笑说。「既然月亮就在面前,你怎么不学一学李太白,水中捞月,把月亮带回家去?」
「若我把月亮据为已有,那以为别人不就没有月亮可赏吗?如此自私之举,非君子所为!」
男子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只要他想就真的可以把月亮抱回家藏起来一样,沈沧海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觉得这个人果然有趣极了!
仅有的戒心也消失得不见踪影,他笑眯眯地坐到男子身边,托着头,学他一样绕有趣味地看着湖面的月亮。
这次,轮到男子对他感兴趣起来,看着他斜插在腰间的金笛,问。「昨天晚上我隐隐约约间好像听到笛子声,是你吹奏的吗?」
没有正面答他,沈沧海侧起头,眸子星光璀璨,得意洋洋地反问。「吹得动听吗?」
「婉转脱俗,余韵绕梁,动听至极。」男子赞不绝口,赞得沈沧海一颗心登时飞到天上去,但及后补充的一句,又叫他气鼓双腮。
「吹得太好了,我看多半不是你吹的。」
「不是我吹的,难道会是你吗?」轻喔地横了他一眼,沈沧海拿起金笛放在唇边。
一曲随之流泄,音韵悠扬,沈沧海气他看不起自己,吹起来得比平日更加用心,曲韵飘扬,万唬坪跻苍谒那酉滤招压矗坦怅土髯颁羲娣缍穑赶负蜕
听见乐声,男子不由自主地怔了怔,他刚才的夸赞之言,本来只是天花乱坠,存心讨好沈沧海而已,却想不到他真的吹得这么好,这么动听。
听曲子渐入高处,他忍不住拍起手附和。
双手互拍每一下都恰恰拍在节拍之处,笛声本来婉转柔和,配上拍掌后,加入了几分豪放,变得更加回肠荡气,沈沧海心中高兴,知道自己不单上遇上一个有趣的人,更加是一个懂得音律的知音人。
一曲歇止,沈沧海垂上手,得意洋洋地向男子盼去,虽然没有说话,但闪亮如星的眼神已将他心中的得意道出。
如何?知道我的本领了吧?
将他无声传递的意思看得明明白白,男子潇脱地笑了笑。
「好曲!好曲!的确是我看漏眼了,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世乐手,实在令人敬佩!」
从未被外人如此夸赞,沈沧海心里非常高兴,顿时欢笑起来。
只见他两靥生花,唇若涂朱,齿如皑雪,玉脸宝光流转,美得难以形容,男子不觉一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沈沧海的思绪已经飘远,他想到自己出来已经很久,应该回房去了。
拍一拍衣摆站起来,走出十来步,男子从后高声叫住了他。
「小兄弟,我明天在这里等你,你再吹一次给我听吧!」
沈沧海轻笑回头。
「看我的心情吧!」说得虽然骄傲,但腮边两朵梨涡已经出卖了他的真正心思。
又是一个夜晚,沈沧海对着铜镜作最后一番顾盼,悄悄地转身向房门走去。
边顾忌地回首,边迫近房门,好不容易将手放在门框上,身后就传来厉无痕平板的声音。
「又想出去了?」
「啊!」沈沧海浑身一顫,惊呼声不由自主地从喉头流泻。
不知何时起,厉无痕已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坐在左首的红木圈椅上。
镇定下来,他笑着说。「无痕哥不是说要洗澡吗?我出去吩咐小二烧水。」
「在半注香前已经吩咐过小二,你不会忘记了吧?」翻卷细看,厉无痕头也不抬便把他的谎话揭穿了。
「对呀!我忘记了呢!」沈沧海嘻嘻而笑,眸子弯成两条弧线,神色天真非常,厉无痕挑起眼角睨了他一眼,正想开口说话,外面就传来叩门声。
「客倌,送水来了。」
沈沧海登时松一口气,忙不迭转身,把房门拉开。
四个小二合力把一个楠木大澡盆抬进来,领赏后欢欢喜喜地离去。
瞧见厉无痕背对着自己宽去衣服,沈沧海只道等他洗澡时,自己就可以悄悄出去,谁料厉无痕坐进澡盆后,竟对他招招手。
「小海,过来,我们聊聊天吧!」
沈沧海没有办法,沮丧地垂下手,向他走去。
初到客栈时,厉无痕每天召手下商议对付上官家的方法,根本没有空理他,但自从三天前起,不知道为什么厉无痕忽然就对商议的事没有了兴趣,整日留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做,使得他晚上要出去,也越来越难了。
惋叹着走了过去,说要聊天的人却没有开口,沈沧海自然也不会先说话,垂手静静地伫立在他的身旁。
眼角扫过他像木偶一样的站姿,厉无痕的薄唇微微蠕动一下,始终没有说话,伸手拿起长木柄水瓢,舀起一瓢热水倒进澡盆里。
热气瞬间冒起,模糊不清的蒸汽中,厉无痕开口叫了一声。
「小海……」
「无痕哥。」沈沧海简洁地回应,便没有了下文。
他的人虽然站在这里,其实心思早已飘远,惦记着他的月下之约。
那人会不会等自己?会等多久?昨天他说要带琴来和自己合奏,不知道他的琴是什么样子的呢?今天他会说什么笑话?和他在一起真的很轻松,很舒服。
转动的眸子,把他神游物外的心思完全表露出来,厉无痕叹一口气,左手从水里拿出来,在蒙蒙白雾中,准确地握住了他的手。
即使突然被厉无痕湿漉漉的手握住,他也仅是怔了怔,接着,乖巧地顺着历无痕牵引,把手搭到他的肩头上。
把玩着属于少年的软绵白嫩,柔若无骨的五指,厉无痕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小海,前几天我那样对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沧海忙不迭摇头否认。
「不是,我没有……」
「我知道。」厉无痕淡淡地截住他的话柄。「那天我的心情不好,把你吓坏了吧?」
「没有呀!我……」反射性地摇头否认,说到一半,闪烁的眸子正好与厉无痕的眼神对上,深邃如潭的眼睛里闪亮着精光,足以看透一切。
话突然都说不下去,沈沧海垂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厉无痕伸手扳起他的下巴,看见他的眼睛里水汪汪一片,盈着万般委屈。
铁石一般的心也动荡起来,厉无痕抬起指尖,轻轻抚过他温软嫩滑的脸颊。
长着薄茧的指尖带来无尽怜惜,沈沧海不由自主地弯下身,把脸偎在他的颈窝里。
「无痕哥,无痕哥……」轻声呼唤着,沈沧海靠着他,就像孩子依靠着自己的至亲。
叫得厉无痕的心都软了,怜惜地抱住他的头,掌心温柔拨弄发际。指尖插入他仿如黑瀑的长发轻扫,直至柔软的肢体完全放松,他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自己把你吓坏了,但是,小海……有些事是迟早要发生的,知道吗?」
语气轻缓不急,沈沧海半晌后才明白过来,身子不觉一僵。
感到他身体的僵硬,厉无痕叹一口气,松开抱着他的手,从澡盆站起来。
湿透的头发乌亮得像墨,泛着丝绸的光泽,挂在发梢的水珠滴下,滑过结实的陶膛与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腹,白皙的肌肤奇妙地不令人感觉软弱,反而在晶亮的水光中反射出紧绷的充满弹力的光泽。
厉无痕拥有的是一具完美的年青男性胴体,而俊美的容颜上,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就仿佛万丈深潭,将人的魂魄吸进去,令人无法自拔,他有迷倒天底下男女的最佳本钱与自信,偏偏对沈沧海不太通行。
看着由沈沧海眼眸里,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的惶惑不安,厉无痕在心中一再自我提醒。
少年不识情滋味,再等两年,等他长大一点吧!
结好衣带,蹬上皮靴,瞧见沈沧海还是僵着身子站立,厉无痕摇摇头,走过去。
「小海,到外面透口气吧。」
即使把声音放得再柔,语气依旧平板无波,沈沧海抬起头,看着他温文俊美的脸孔,茫然之际,厉无痕已经牵起他的手,把他往门外带去。
推开房门走出去,站在阴郁草地上,料峭寒风扑脸而至,确实令人神智一振,沈沧海回过神来,看向并肩而立的厉无痕,眼珠溜溜地转了几圈,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气息「……」唇辦微启,厉无痕的指尖已在他唇前一按,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缓缓转过身去。
「无耻小贼,给我滚出来吧!」
吆喝声起,打破寂静,与此同时,房间后忽然响起铁器交击之声。
沈沧海也转身,面向房间,只见房间后的树荫激烈晃动,乒乒乓乓之声响个不停,接着,传来窗框被打破的声音,十几道人影先后飞人房间,缠斗起来。
看见纸窗上晃过不停的黑影,沈沧海把手按在金笛上,正要进去察看,厉天痕把他拉住,笑着摇摇头。
突然间,传来一声砰然巨响,门板整个进飞破裂,碎屑四散之间,一团黑影从屋内翻飞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后,弓起腰板,猛煞跃起。
沈沧海瞪大眼睛看去,原来正是那天见过的慧苦和尚,头顶上沾着一片树叶,神色狼狈。
紧接出来的是十八个清一色穿着夜行衣的剽悍大汉,手里拿着刀剑,内九人,外九人地把慧苦团团包围。
沈沧海认得,他们是厉无痕手下的好手,外号「十八修罗」,本来应该驻守在河南分坛,甚么时候竟然偷偷来到这里了?
无痕哥果然厉害,安排了这么多事,竟然没有露出半点声息,连自己整天与他交一起竟然也不知道。
难怪这三天来他都没有管自己晚上出去的事,原来是在暗暗调动人手,布下陷阱,擒杀慧苦!
心中嘀咕不已,身旁的厉无痕正好开口说话。
「不知道我手下十八修罗的本领,可人得慧苦大师的法眼?为了招侍慧苦大师,他们可是马不停蹄赶路前来的,可千万别要令大师觉得被怠慢了。」
说罢微一欠身,衣袖飘飘,言笑晏晏,说不出的温文闲雅,只有沈沧海暗暗吐一吐舌头,心想:可怜的慧苦,你死定了!要知道厉无痕城府极深,喜怒无常,他的神态愈温文可亲,代表他心中恨意愈深,安排的手段愈毒辣,目下他如此神色,正是非要置慧苦于死地不可的样子。
这些事,慧苦自然不知道,他见厉无痕如此温文,只道事情还有转圈的余地,当下举起右手,作一个停战的手势。
厉无痕摆一摆手,十八修罗当即退后两步,将包围网稍稍放松,慧苦把禅擦横放于双臂上,合十说。「阿弥陀佛!施主或许是有所误解,请听贫僧解释。」
「大师请说。」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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