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起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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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把他带进病房。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看见父亲与姐姐正在旁边陪护。而母亲却正在睡眠之中。姐姐扬扬手,示意他不要吵闹。他静静地坐在一边,凝望着母亲瘦削的脸庞,眼泪夺眶而出。他看见,母亲苍老了,病态十足,非但眼眶下陷,而且脸无血色,苍白得吓人。姐姐悄悄地告诉他,母亲怕是感到自己不行了,所以不肯去县医院或是赣州市医院,说她死也要死在家里。姐姐还说,倘若不是担心自己见不到儿女了,母亲是不会答应她打电话给他们的。
“大哥也在路上,他也来了。”姐姐最后说,“广东的小妹
也一样在路上。都通知了。”
刘正刚闻言,双手猛一把捂住脸孔,低声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刚刚。”姐姐叫着他的小名。
“姐,我,我……”他抖着肩膀,哭得更凶了,压抑不住的眼泪“哗哗”直流。
就在这时,母亲醒了。她微微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向着刘正刚的方向问道:“是刚刚吗?是我的刚刚吗?刚刚……“她挣扎着意欲坐起来。
”是我,妈,“刘正刚飞快地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忙走上去,伏下身子,对母亲笑道,”妈,我在这儿。”
“刚刚,你想死妈了。五年,将近五年了,你没有回过一次家。”母亲伸出粗糙、皮包骨头的右手,在刘正刚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嘴里喃喃着,“刚刚,那杨家没有难为你吧?”
刘正刚用力地摇头。
“如果难为你,你就回来。我的刚刚长得这样标致,还稀罕她杨家?姑娘们抢着要我的刚刚呢!”母亲挣脱了姐姐的扶助,自己坚强地慢慢移动身子,背靠床的栏杆坐了起来,说,“我还是你结婚的时候去了一次,本来生了小孙子,我是要去的……”说到小孙子,母亲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四下里睃看,叫道,“刚刚,我的小孙子呢?”
“妈,本来杨柳是要来的,可是这发大水,我也怕……”刘正刚痛苦地低下头,支支吾吾。
他的神态,让母亲洞悉了事情的原由。母亲厉声问:“刚刚,是不是他杨家不肯?是不是?这样……要是这样,那你不是在那里受苦吗?”
刘正刚心里惊慌,否认说:“不是,不是,我过得很好。你看,我一身的名牌的衣服,人也白白净净的。”
“儿哪。钱是身外之物,你可不要委屈了自己。”母亲说着,又责怪自己说,“只怪我,还有怪你这个老头子,当初答应了这门亲事,让我的刚刚去做人家的媳妇!”母亲指了指一旁的父亲。两行眼泪无声地从她瘦瘦的脸上淌了下来。
“妈,我真的过得很好。”刘正刚从身上掏出儿子的相片,递到母亲的眼前,说:“您看,这是您孙子的照片。”
“噢!有照片!”母亲惊喜地一把抓过,贴近眼睛,细细地看,说:“咦!老头子,跟刚刚小时候一个样子,你看,那眼睛,那小手,多可爱呀!”母亲看了许久,又递到了父亲的手上。
时间过得很快。
刘正刚回乡不到三日,母亲的病情就急剧恶化。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是否要转院治疗。父亲吃了一辈子闲饭,只知道闷头在田里干农活,其他事情一向不管。这一次,他仍旧如此。见大家要他拿主意,推脱说:“正春,还是你帮着拿个主意吧。你老大,见识也多,你爹我也不懂。”
大家都用眼盯着正春。正春说:“尊重老人家愿望吧。再说医生也说了,这种老年病在哪里,都是没有什么显著疗效的。”一家人随即悄悄地为母亲准备后事。
刘正刚向杨晓娟打了个电话,叫她立即带上杨柳赶来兴国与母亲见上一面。但杨晓娟态度暧昧,吞吞吐吐。刘正刚气愤地摔了手机。
不几日,母亲病逝。杨晓娟连个人影也没有。一张五千元的汇款单却随之飘来。刘正刚咬着牙,要不是大姐拦着,差点将汇款单撕得粉碎。
办理完母亲后事之后,大哥便回去上班了。刘正刚不想立即回去,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在家里再陪陪刚刚失去妻子、年近七十的老父亲。
一天,刘正刚带着父亲正在县城买东西,魏明军突然给他打来电话说:“正刚,你快回来吧。昨天,我们几十个人又聚会了一次。这次宋祖军这家伙动静大了,他的壮举真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惊世骇俗?什么事?值得你魏明军这样大呼小叫的?”刘正刚心里嘀咕着、感到很纳闷。
第十三章 男人宣言(上篇)
刘正刚直住到九月十三日,才离开老家兴国县,回到忻关市。
魏明军把他约到“再回首”茶馆,说是要传达一下上次聚会会议的主要精神。
刘正刚怀着一种兴奋与好奇的心理,兴高采烈地来到了茶馆。茶馆里人很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魏明军找了一间名唤“春梦”的包厢,早坐在那儿。刘正刚一走进包厢,就看见魏明军容光焕发、一脸喜气地等待着他,好像有什么重大的喜事和满腹的喜悦要宣告、要表达。
未等刘正刚坐稳,魏明军便在桌上一推,从桌的对面向他推来一本崭新的新书。书滑到刘正刚面前,刘正刚拿起一瞧,却是一本小说集,名字很古怪,叫做《开往春天的地下情人》。作者的名字也怪僻,唤做什么“一刀刺开”。
刘正刚随随便便地翻了翻,迷惑不解地问道:“这是谁写的书?这么怪的名字?不过,印刷与装订倒是精美。”
魏明军微笑不语,说:“你绝对想不出来。告诉你,这是宋作家的小说集。”
“宋祖军?”刘正刚确实不会想到,宋祖军会写这么一本古里古怪的书。他细心地看了看,发现居然是中国红磨坊电影出版社出版的,不禁有些失色,口中惊讶一叫:“嗯!真不简单哪!这可是中国最有名的电影出版社呢。”他握着书在手中掂了掂,又说:“噢,明军,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事给我打电话,把我从老家叫了回来吧?”
“当然不会。”魏明军放下手中的茶杯,左手在空中画着圆圈,像是在做一个有趣的游戏,他慢悠悠地说道,“这本书是我们聚会时人手一份的纪念品。这一次聚会,你知道我们来了多少人?你猜测一下?”魏明军饶有兴趣地向着刘正刚眨了眨眼。
“三十个?要不,四十个?”刘正刚猜谜似的说了几个答案。
魏明军一直摇头。
刘正刚不相信地看着他,以玩笑的语气挑逗地说:“你不会告诉我,来了上百人吧?这不可能的,不可能。”他说罢又自己否定了自己。
“不错!”魏明军出语惊人,吓了刘正刚一大跳。他从位置上起了身,走到窗前,大声地肯定道:“这一次来了八十五个人,我们都没有想到,宋作家有这么大的能量与精力,居然在这么短短的几个月内联系了这么多的人。”
刘正刚把目光也移向窗外,眼睛盯着前方的大街,心里却在不断地暗自赞叹宋祖军的巨大热心与办事效率。
“诺,这是通讯联系名单。”魏明军又从上衣的左口袋里掏出几张厚厚的纸张,伸到刘正刚跟前。
刘正刚正要接过名单,魏明军一句话又将他吓了一大跳。他说:“你还记得我的那个四川同乡吧。听宋作家讲,他离婚回家了。”
“什么?那个张开顺?”
“正是,宋祖军在会上宣讲了他的事情。大家听了心情都很不好受。”一丝痛惜之色迅速地从魏明军的眼里闪过,他显得有几分无可奈何又有几分愤愤不平,说,“他因为这里的家人对他很不友好,实在受不了了,才愤然向法院起诉离婚。”
很不友好?刘正刚知道魏明军特意换了一个这样不刺眼的词,事实上可能远非如此。要不然这张开顺也就不会走投无路,起诉离婚了。
“据宋作家暗暗地调查,那户人家对张开顺未免也太求全责备、吹毛求疵了。张开顺除了要煮饭洗衣服之外,就连他老婆的内衣有时都是他代劳。而且……而且……”魏明军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露出一种瞻前顾后的畏难情绪。
“而且什么?”刘正刚倒是沉不住气了。
“而且……我说了你不要乱联想噢。”魏明军神色怪怪地看了刘正刚一眼,有点投鼠忌器地说,“而且他虽然有个副总经理的帽子,却是挂名的,一天班也不让他上,连公司里的人他都认不得几个,格老子的,太缺德。”
“噢,这确实是够惨淡的了。”刘正刚话一出嘴,即刻明白了魏明军刚才的意思。
他的心间立时涌出一股酸楚、一种说不出是悲哀还是苦闷的情感。他以僵硬的表情瞟了魏明军一眼,故意淡淡地说,“我说呢,你怎么吞不进吐不出的。原来这样,没事,真没事的。”说罢他又将目光瞄向了窗外。
“正因为发生了这样一些不良事件,所以宋作家做了一件不同凡响的事情。”魏明军卖了个关子,讲到这里见刘正刚心不焉地看着窗外,便猛地停了口。低下脑袋,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茶。
果然,刘正刚的注意力立时被吸引住了。他转过头,盯住魏明军,急切地等待着他的下半句。
魏明军并没有抬头,他凝视着茶杯上飘浮着的那一层淡薄的水蒸气,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话:“宋作家现已起草了一个男人宣言,即日就要横空出世了。”
“男人宣言?”刘正刚不但吃惊,而且深感奇异,他口里复述道,“男人宣言,那是个什么东西?”
第十三章 男人宣言(中篇)
“男人宣言,就是要将我们这些男人的心里话表达出来,如同美国的独立宣言,向世人勇敢地吐露心声,表达愿望!”魏明军站在窗前挥舞着手臂,激情四溢地说。
刘正刚“呵呵”一笑,置疑地说道:“有这个必要吗?真是小题大作!”
“怎么没有必要?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太有必要了。”
“现在普天之下,哪个不是认为女人受到歧视,哪要什么男人宣言,写个女人宣言什么的,那还差不多。”刘正刚一手扶桌子,一手举杯,深深地喝了一口茶。
魏明军呆呆地盯住他看了一会儿,刘正刚不明所以地也盯着他。四目相对,两人不禁哑然失笑。笑过之后,魏明军却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刀刀见血地反问道:“难道你忘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想当初,曾婷婷为了贪图享受,怎样把你给甩了?那刘秀莲、朱丽叶又是怎样把你给涮了?至于现在……”
“现在怎的?魏明军,你今天说话怎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刘正刚反感地说。
魏明军说:“现在更是缺少男子气,整天守着个病人与小孩,真是一个家妈妈!难道还不需要男人的宣言来提醒你一下?”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刘正刚阴阴地说。
魏明军一怔,不认识他似的看着他,眼光陌生而荒唐,说:“你这个臭小子!士别三日,在我这儿,你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喽。只可惜你小子不敢在杨晓娟面前发泄发泄?”魏明军又一次回到桌前,重新坐在了刘正刚的对面,用力地推了推滑到了鼻梁底的眼镜框架,说:“确实如此,我现在也混得不怎么样。啷个鬼儿子格?我怎就得了这样一种怪病?要不是这个不争气?我还会这样忍气吞声?”
刘正刚说:“就算这个有些意义,但我认为这样还是有点滑稽。”
“滑稽?”魏明军大声地笑了,说“岂止滑稽,简直有点荒诞,有点怪异!但宋祖军说得很有哲理,他说越是不正常越能引起社会学家们的注意,越能引起我们夫人的注意,促使他们这些人去反省,去思考,从而改变我们的生存状况。”
“噢!”刘正刚觉得不可思议,说,“他宋祖军不是过得好好的吗?还有心思弄这个?”
“这就是热心人嘛!论说他老婆漂亮,家庭幸福,还强迫他做总经理,什么都齐全,可是人哪!就这么怪!也可以不恰当地说,有时他就会犯贱!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不珍惜,得不到的他却偏偏执着地去追求?”魏明军宛然一位哲人,手舞足蹈地作着深入的剖析。
刘正刚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魏明军最后说:“这宋作家听说完全不做总经理了,他又在写一部电视连续剧,还说要大伙到时投点资。哈哈,这家伙蛮有头脑的。”
两人又闲扯了一阵,随后约了下次一道去宋祖军处,欣赏欣赏他所谓的男人宣言。
等了几天,魏明军与刘正刚相继给宋祖军打了电话。宋祖军要么不接,要么就说还没有完成,叫他们稍安勿躁。
在这些日子里,也不知魏明军那天的单刀直入是不是起了间接的作用,或是刘正刚因为母亲刚刚逝世,心里十分得烦躁。他在家里做事常常显得心烦意乱,不是打翻了瓷碗,就是弄丢了刮胡子刀。
有一次,他在给岳父喂豆汁时,一不小心,碗一倾,一些汁水溅到了岳父的脸上和衣领里。杨晓娟一见,大发其火地说:“你不愿意做就算了,交给保姆去做。对一个病人犯得着吗?”她抢过刘正刚手中的瓷碗,给父亲喂了起来。
刘正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她夺了瓷碗,气得双脚一跺,说:“我,我犯得着对爸爸这样?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偏了。”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这样?自从你从老家回来后,天天就是这样一个臭德性。黑脸包公似的,你做给谁看?嗯?”杨晓娟红口白牙,白花花的牙齿一闪一闪。
“我,我没有。”刘正刚争辩着,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娟娟,你少说两句不行?人家还会当你是哑巴?”宁玉兰每次都会在适当的时机出现,而且她一出口总是先责令自己的女儿停嘴。她体谅地看了刘正刚一眼,说:“正刚,这些年来,你爸爸幸亏你的细心照料,我们一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本来也不是请不起保姆,可是你爸爸他就认你,只与你亲近。”
“妈,我,我这一段时间心里有点烦。”刘正刚坦然承认。
“几年了,谁不烦?”岳母的话着实暖人心坎,她轻轻地一笑,说,“正刚,可能还得辛苦你一段时间,你看,你的爸爸他越来越糟糕了。一只眼睛又完全瞎了,话也说不清了。唉!”
刘正刚看了一眼身旁的杨晓娟,动了动嘴唇,却没有把心中的话讲出口。
岳母好似能够洞穿他的五脏六腑,她嫣然地笑了,说:“正刚,有什么心里话,你就对妈说吧。一家人,有什么隐啊藏的,快快说吧。”
“我,我。我没有什么。”刘正刚实在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