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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正合我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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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熠凡还是微笑,不置可否。
翻著翻著,他闲闲问起:「将军府里,可有请过画师?」
「画师?没有呀。」慕容开还在烦躁地踱步,听这么一问,有点奇怪地望著他,反问:「我们府里请画师做什么?」
别看这位年少英雄的慕容副将骁勇善战,在战场上临大敌可以丝毫不惧,但说到底,就是个直肠子。不像同龄的景熠凡,老成深沉,常常让人摸不著底细,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像他俊脸上一直若隐若现的笑意一样,惹得人心里毛毛的,却又不知到底怎么回事。眼看他又不说了,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翻阅画像——
「你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问画师的事做什么?」慕容开很乏力地问。
每当景熠凡露出这种笑意的时候,就是有人要遭殃了。慕容开虽然没有他聪明,但毕竟相处多年,如兄如弟,这点征兆还是看得出来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家有未嫁的闺女、千金的话,不是都会请画师来画像,方便找对象吗?」
「话是没错,不过,这跟我家又有什么关系?」慕容开皱眉。又沉默了片刻,脑筋总算才转了过来,恍然大悟,「咦?你该不会是指芫儿吧?」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景熠凡看他一眼。而且,居然要过这么久才想起来,这哥哥也当得太失职了。
「拜托,芫儿的话……就算请到帮公主画像的御用画师来,也没用的。」
慕容开把自己抛回了椅子上,口气非常绝望,跟府里所有人看著小姐时的眼光一样。
「芫儿嫁得出去的话,早就嫁了;我两个姊姊都是十五岁前就定了亲,芫儿今年都快十八了。前几年听说我爹还跟我娘商量过,可能要找南边金陵城的对象比较保险;可是你也知道,近年来南北来往密切,金陵城里大概也听闻了不少我妹的……事迹。简单来讲呢,我们是放弃了。」
「有这么严重?」景熠凡失笑。
「她不是你妹妹,你自然不懂。」慕容开挥挥手,「你应该多少也还记得她小时候有多刁钻。我只能说,她长大了之后,完全没改,还变本加厉!」
「是这样吗?」他还是微笑。
那个笑法……真令人发毛。好像正在筹划要灭了哪个小国、俘虏多少敌军似的。
其实景熠凡没那么可怕,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何心情会这么好。
昔日倔强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今天匆匆一见,与印象中玲珑可爱的小女娃模样,竟是完全连不起来。
五官虽然依稀还有当日的影子,但她已经是个不折不扣、亭亭玉立的小姐了。那一身艳如秋菊的明黄缎裙衬得她肌光赛雪,眉目如画;但和眼前画像中这些纸上美女又那么不同,眉眼间的不驯与灵巧特别引人入胜。
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与他对望时,毫无惧色,直率得像在下战书——!
「你又在笑!你到底在笑什么?」慕容开连遇到敌军夜袭都没这么惊恐,他指著景熠凡哀号起来,「景大军师,算我拜托你,快讲吧!别这样吓人!」
「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长身玉立的俊美军师翻著画像,轻轻巧巧转移了话题,「这里面,其实有几张画得还真不错,你要不要来看看?」
可惜的是,他一点也不心动,根本看不入眼,满脑子想的都是——!
「管他画得有多美,我早已心有所属!」有人爆出大吼。
*****
石破天惊的一句,让景熠凡的手停了。他诧异抬头。
「你有意中人?」
他微微皱眉,回想蛛丝马迹。多年来,他们都长期在外地军营里,与士兵弟兄们朝夕相处,若要说意中人的话……!
「该不会是我吧?」
景熠凡一问出口,慕容开立刻大声**,用头去撞旁边的柱子,连撞了好几下。「景大军师,你疯了吗?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大军师耸耸肩,「只是问问而已,别这么激动。」
「拜托,我可没有那种癖好!」有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大爷您自己慢慢、看个够吧,我不奉陪了!」
慕容开夺门而出,把书房的木门摔得震天价响。这对兄妹在某些点上,其实还真出奇地相似。
或者该说,热热闹闹、声势惊人的将军府,才正是他习惯的模样。景熠凡又微笑起来。
在窗前落坐,把刚刚随手翻阅的画像全都收到一旁长椅上。桌前有总管特别为他们回来而准备的、崭新的文房四宝,当然里面不少东西都是贺客镇赠。
像是这刻有「净烟」二字的炭黑墨,可就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名墨,而且还是难得的旧墨,旧墨比起新墨来,色泽更纯黑,朗润饱满,让他想起了一头乌润的青丝。
不再是黄毛丫头般的扎成小辫,而是单用一支镶金玉簪盘梳成了简单大方的发型,披在身后如一匹上好黑缎。
景熠凡忍不住手痒,展纸润笔,磨了一砚台的墨,顺笔而至,开始作画。
青丝衬托出玉雕般的小脸,有弯弯的柳眉、直挺玲珑的鼻、柔美的菱唇;不过该怎么描绘那双明亮清澄的眼眸?还有她带点傲、带点不驯,却又那么灵巧可爱的神气?
他下笔毫不犹豫,一个娇俏人儿慢慢浮现,跃然纸上。虽然不是艳冠群芳或秀美绝伦,但那股调皮味道全捕捉到了,画中人儿略挑著眉,小嘴儿微扁,仿佛像是下一刻就要开口挑衅似的。
画得是很好,堪称神来之笔,不过……景熠凡,你中了邪不成?自告奋勇当画师?帮人家闺女画了像,好方便她家人拿去求亲、婚配?!
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搁笔之际,就想把这张顺笔划的小小画像给撕毁或烧掉,不过手才伸出去,却又迟疑了。
真舍不得。他怔怔地望著画中人,出神了好一会儿。等到墨迹都干了,才抽起画像,长指一使劲——没撕。他把画纸小心折起,放入了怀中。
笑意始终不散。
第四章
    好吵!
前头又在饮宴作乐了。就不知道哪来这么多乐子?这么多话可讲、这么多酒好喝吗?这些人在军队里,不就是成天混在一起?怎么回到京城来,还要三天两头见面,聊得那么开心?
慕容芫超闷的。父亲回京以来,家里每天贺客盈门,车水马龙,她被局限在西厢侧院小小的范围里,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进,本朝男女分际并不是非常严苛,她实在不用这样躲起来。只不过——
闷啊!真是闷死了!不过万一被抓到前面去,那更是闷上加闷!
男人们的话题,她插不进去,偶尔发问,总立刻得到众人诧异的瞪视,以及父亲严厉的喝止。而女眷这一边呢,像自家姊姊、表姊妹们,说来说去都是跟情郎、良人有关,已经嫁人的谈夫君,还没嫁人的谈心仪对象,常常连理都不搭理她,或把她当珍禽异兽看。
最近,还加上更闷的事——或者该说,是多了让她很介意的人。那人真正奇怪,一点也不像她记忆中的模样了。那么高、那么显眼,在人群里头,总是让人不得不注意他。
偏偏奶娘、丫头们提起他都喜孜孜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还老是爱问她记不记得当年景熠凡在将军府时的光景,记不记得小时候熠凡哥对她多好?
她总是小嘴儿一撇,心中非常鄙夷。哪儿好了?还不是说走就走,临走前还害她被关了三天的人,有什么好记得的?
因为实在闷得慌,她索性在后头乱逛。前厅不能去了,家仆、丫头们都忙著待客、准备午宴;大小厨房里都忙得要命,也不能去……晃啊晃的,就这么来到书房。
对了,听说家里有适龄闺女的,最近都赶制了画像,送到将军府,目前都搁在书房里。慕容芫好奇很久了,今日不就是大好良机吗?
她观望片刻,确定没人在附近之后,推开书房的门,闪身进去。
真的有画像哪!一大迭一大迭的,全搁在窗前的高凳子上。她立刻奔了过去,如获至宝似的,一张张翻阅起来。
哗,真是环肥燕瘦,正面侧面,瓜子脸鹅蛋脸,要什么有什么!她从来不知道京城还有这么多妙龄美女,真正是大开眼界!呵呵呵——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一听这咳声,慕容芫立刻如遭雷殛,整个人僵住,动弹不得!
「看得这么开心,可有见到画得不错的?」嗓音低沉,隐含笑意,入耳就是一阵酥麻,慕容芫的耳根子开始发痒,心跳也突然乱了拍子。
「你来帮忙也好,我们都没工夫细看呢。」那嗓音越来越近,干脆停在她身后。她只要一转身,说不定就撞进他怀里。
慕容芫更不敢动了,像尊泥雕的塑像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了?安静成这样,跟我印象中的芫小姐不大一样呢。」说著,他压低了本来就很沈的嗓子,就像在她耳边亲昵絮语,「真的不一样了。小小姐长大,已经成了大姑娘了。」
这狂跳的心是怎么回事,好像要从喉头跳出来似的,管都管不住。
「还是不说话?你不想转过来看看我吗?看我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他耐心诱哄著。
慕容芫不用转身、不用看,就知道有什么不同。
他不再是昔日带点稚气的安静少年,而是一个成熟、高大、带点神秘气质的男子。光一个眼神就让人心头怦怦乱跳,光几个字就让人耳根子发痒……!
他靠得更近了,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轻轻扑在她颈后——!
别、别闹了
慕容芫全身都不对劲,只想快快逃离这儿,猛然一回身,就想往门口冲。结果动作太大,一不小心,袖子扫过桌面,东西全给扫落!
可恨,她忙著看画像,根本没注意到桌上好端端地展著纸、有文房四宝,分明早先有人在这儿使用书房。她……根本像是误入陷阱的猎物!
手忙脚乱中,连砚台都打翻了,浓黑墨汁流了一桌,淋漓狼狈。
站得很近的景熠凡也遭殃,眼看著水墨在他袖子、衣服下摆慢慢晕开,他修长而指节分明的右手沾上了墨汁、从指尖滴落——
「啊!」她现在走不掉了,因为有人挡在她面前,挑著眉,仿佛无言地在说「瞧瞧你干的好事」。
闯祸了闯祸了……!
*****
「芫小姐,你看看,这怎么办呢?」他说著,还慢条斯理把右手举给她看,听起来不像在生气,反而笑意更浓了。
「我、我……」慕容芫罕见地结巴,情急之下,从袖子里抽出绣帕,用力塞给他,「我不是有意的,谁要你站那么近!」
「这,是要给我的吗?你可确定?」他用左手接过干净的丝帕,笑问。
当然是给他擦手的,这有什么好问?她忿忿瞪他一眼,狠命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慕容开随后回来书房时,正好看见一片狼籍,大军师正在收拾,却恰然自得,不以为忤。
「你打翻砚台啊?这倒新鲜。」慕容开啧啧称奇。
然后他一眼看到书桌上遭殃的书信,便大吼大叫起来:「忙了一早上写的折子,全报销了?!我只是去拿个印,你就搞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皇上等著要看哪!」
「没事,再写过就是了。」景熠凡淡淡说,一面抢救著还没被墨汁淹没的干净纸卷。
「喂,你好歹也先擦擦手吧?」慕容开嘀咕著,也过来帮忙收拾,随口问他:「你没有手巾?叫丫头送过来。」
男子身上自然是有汗巾的,只不过他故意不拿出来用。
就这样,骗到了一条手绢……
「又是那种笑法!」慕容开惊恐地指著他,「真该拿镜子给你自己看看,有多恐怖!」
「我在笑?有吗?」怎么自己都没发现?
景熠凡忍不住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
「不要摸!你手上有墨汁啊!」慕容开惨叫。
*****
小姐又闯祸了!不过,没有人知道到底闯了什么祸。
根据多年来的经验,当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都不应门,也不肯吃饭的时候,一定就是闯大祸了。紧接著而来的,绝对是将军响彻云霄的怒吼,或是夫人气冲冲的质问,然后一阵家常便饭般的惊天动地于焉展开。
不过这一次,前半段都照著惯例走,小姐已经关在房里好几天了。连平常最爱的桂圆甜糕、府里应景特别煮的腊八粥都无法哄她出来,可见得祸闯得非常大,才会躲成这样。
但当众人忐忑不安、皮绷得很紧地等著天降厄运时,却一直等不到答案揭晓。连将军本身都有点被搞胡涂,私下问过夫人,女儿怎么了。
「她不是惹老爷生气吗?」夫人大惊。
「没有,我以为她是惹了夫人你生气?」
结果总管,奶娘都被找来问过,全府严阵以待的结果是,没人知道小姐这回到底闯了什么祸?
「会不会是……思春了?」新来没多久的丫头跟小姐年纪差不多,左看右看都觉得症状很像,遂忍不住提出这个可能性。
「……」大厅里一阵静默。众人全都住了口,死瞪著新来的丫头。
片刻之后,突然同时又开始讲话——
「去查过酒窖没有?会不会又是偷偷把酒运出去分乞丐喝了?」
「派人出去打听看看,最近来过府里的客人,有没有腹泻、呕吐、断手断脚的症状?」
「也许……」
「等一下!」新来的丫头急了,「小姐也到了这个年纪,说不定有个心仪的情郎,这是很自然的呀!」为什么没人理她?
「夏琴,你再多待一阵子,就知道了。」已经跟在小姐身边多年的春诗,以过来人的沉痛语气告诉她。
「对了,书房!听说小姐大闹了书房,把景少爷正在拟的、要上奏的军情折子给毁了,害得景少爷要重写,还糟蹋掉他一身衣服!」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将军的脸色一沉,「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把景军师找来,我问问他。」
「景少爷和少爷出门骑马去了。」总管回报。
「那,把芫儿给我找来!」怒吼声破空而来。
*****
同一个时候,景熠凡和慕容开真的一人一骑,在冬日的京城郊区漫步。
慕容开坚决地相信,他的好兄弟、好军师一回到京城就已经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你说什么?」拉紧缰绳,慕容开困惑地追问。
「我是说,请将军跟夫人莫再费心了,那些画像我都没有看,也不打算看。」景熠凡恰然重复。
「那你一天到晚来将军府,又是为什么?我以为你是来看画、选人的。」慕容开一头雾水,突然,他眼眸一眯,「难道你也有意中人了?」
景熠凡没回应。
「该不会是我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简单来讲,就是报仇。
语毕,一阵寒风吹过,连枯叶都吹不起来,却冻入心坎。
已经入冬了,入目景色皆是萧索。寒风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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