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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紫薇愿-第4部分

小说: 紫薇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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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契喃喃自语,“要不就是忙,要不就是宿醉未醒。”

她开始抽烟。

过一刻,回覆来了:“吕芳契,午安。”

芳契大喜,“我很好,你们呢?”

“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坏,不坏,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轻松,但自觉嘴无遮拦。”

“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精力充沛,便不甘服雌。”

芳契迟疑一会儿问:“你们的外型如何?”

“猜。”

芳契童心大作,取过一本辞海,翻开来,遇有图片,便把电脑附着的小老鼠放上去素描。答案是一连串的不。不。不、不。

光与影相当的活泼幽默,芳契一不小心描到一只人类的手臂图,他们叫起来,“老天,丑死了。”

芳契连忙打出哈哈哈。

忽然之间,光与影回答:“是。”

是?

芳契发觉素描笔无意落在一堆回纹夹上。

她大惊失措,“你们看上去如一堆卐字夹。”

光答:“没有那么糟。”

影答:“美并没有标准。”

“但是——”

“彼此彼此,当初看到你们,我们何尝不吓得魂不附体。”

“喂,客气点儿好不好?”

光:“一讨论这个问题就伤和气。”

“好,不谈不说。”芳契问,“你俩还打算逗留多久?”

“不一定。”

“与你们谈话真正开心。”

“我们也有同感,吕芳契,你好像很文明的样子,有人告诉我们,地球上雌性高级生物非常可怕兼愚蠢。并且贪婪自私虚荣无比,生人勿近。”

芳契有气,答道:“那人是大男人主义,天生对女性有浓烈的偏见,一方面又对她们怀有无限眷恋,故形成一种矛盾的爱恨交织的死结,不能自拔。”

“哈哈哈,形容得好,让我们转告他。”

“千万不要,否则以他的才能,不难把我掀出来干掉。”

“不会不会,他太爱女性了。”

芳契继续:“回复青春是一件十分劳累的事情,我得休息一会儿。”

“随时与我们联络,再见。”

芳契发呆。

她整个生命将因紫微垣斗宿的来客而改变。

一个月之后,该怎么样回到公司去?可否一进门就说“嗨,各位好,我是吕芳契,我回来了,较从前年轻十七岁,活力充沛,创意无穷,各位请坐下,不要震惊,继续努力”,还是怎么的。

不管了。

目前觉得享受便是。

淋浴的时候电话铃响个不停,芳契披上大毛巾出来听。“芳契,你放假?”小关讲得出做得到,立刻追上来。

“是。”

“可是为着我的缘故?”

“一点点顺,不可能是纯粹为着你。”

“百分比大概占多少?”

“像一滴醋掉进一千CC清水里。”

“有没有酸味?”

“不会有,不过假使把这水烧滚,打一只蛋下去,煮熟后蛋白会聚在蛋黄四周,圆圆的,十分美观,洋人用这个办法烙蛋当早餐。”

小关楞半晌,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但是他说:

“我这就过来陪你。”

芳契走进浴室擦干头发,忽然之间,她发觉右胸下角小小一道切除脂肪瘤的疤痕不见了。

她用手摸一摸,颓然坐在椅子里,恍然若失。

她的生命便是由这些苦与乐组成,全部都是宝贵的经验,伤痕是纪念,由心与身付出极大的代价换来,逐渐逐渐,吕芳契变成今日的吕芳契,外型或许略见残旧,战绩斑斑,甚至凹凸不平,她已经习惯,并且带三分骄傲,一分自豪。

如今光与影赐她玉女金身,焕然一新,她却已经开始有点儿怀念旧躯壳。

芳契不知是否能适应金光灿烂的新身。

幸亏在即刻及渐进之间,她挑选了渐进,否则一夜之间产生巨大变化,更会令她不安。

芳契有种可笑的感觉,人骂人有一句话,叫做“你白活了”,这可不就是她。

三年前为着小小粉瘤,芳契颇吃了点苦,全身麻醉,住院三天,芳契并没有通知年迈的母亲,人家孝顺子女往往报喜不报忧,免得老人家但心,芳契更进一步,干脆什么消息都不带回家,好让老母亲耳根清静。

入院那日,芳契只觉孤苦无比,深怕就此与世长辞,虽然说人生三十非为夭,但积极的她总希望可以看到人类移居月球之壮举。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全身雪白的护士,雪白的天花板,觉得冷。

麻醉师来替她注射,她还问他:“统计报道说一千个人接受麻醉后约有两三个永不苏醒可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她。

芳契轻叹一声,忽然想起诗人梯爱思艾略说脱形容的“生命并不是嘭地结束,而是呜咽”,几乎落下泪来,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视线渐渐模糊。

忽然之间她听得有人叫“芳契芳契”,语气焦虑而怜惜。

是关永实,他不知恁地赶来了。

芳契突觉死而无憾,就这样失去知觉,由关永实握着她的手,被推入手术室。

二十五分钟之后,她右胸下多了一条疤痕。

用恍然若失形容芳契的心情再正确没有,她的确失去不少。

醒转时要用很大的气力才能控制官能,一睁眼便看到关永实那英俊的脸与一个大大的笑容,并且照样狗口长不出象牙,他问:“有没有看见一道白光领着你经过一条宁静的隧道,身体缓缓浮起,不思归来?”

芳契不甘服输,虚弱地点头,“有,但随即听见一个小男生哀哭不已,求我回头就不忍心,便立刻返转。”

芳契记得永实一听这些话就噤声,她诧异,莫非他真的哭过?不会吧,她没有问。

她永远不会知道正确答案。

芳契沉缅回忆,不想自拔。

越是这样,越不敢有进一步行动,寄望愈大,愈怕失望,芳契只得这样解释她的心理状况。

关永实上来了,捧着大蓬鲜花,香气扑鼻,一阵凤似卷进,“来来来,告诉我,工作狂自动会忽然之间自动放假三星期。”

放下花,他看到芳契,又说:“你的脸百看不厌。”

芳契笑,“日行一善。”

他凝视她,她忽然有点作贼心虚。

但是他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他只是说:“一离开办公室你就神采飞扬。”

他的反应会怎么样?

芳契试探,“十七岁与我,你会挑谁。”

“聪明如你的女郎净问这种蠢问题干什么。”

“大智若愚,你没听说过?”

“大勇若拙,我才不会结交未成年少女。”

是那非那,很快便有真实报告,芳契并不想试练他,但是看情形小关无法避免这个考验,芳契内心恻然,十分歉意。

“你喜欢什么,东方号快车,抑或依利沙白游轮。”

“我情愿躺在家中。”

“好一只沙发薯仔。”

“说真的,你还没有回答我。”芳契整一整他的衣领。

“我忘了问题是什么。”

“假如我外型产生变化,你仍然会把我当作好友?”

小关严肃地凝视她,过一会儿才说:“那要看是什么变化,变美人鱼还可以考虑,变蜘蛛精就算了。”

芳契生气,“我则肯定会一样待你,无论是箭猪狐狸,狼子野心。”

“你爱我那样深?”小关大喜过望。

芳契发觉自己又失态了,连忙说:“不过肚子还是会饿。”语气嘲弄。

真的,无论爱人、被爱、谈爱、论爱,都得先填饱了肚子再讲。

他俩出发到附近的海鲜摊档去买龙虾。



  







紫薇愿3





嫁不到关永实真会怀念他一辈子,世上擅烹饪的男性真正不多了。

饱啖一顿白汁龙虾,芳契觉得这可能全是一个最无憾的假期。

永实问她:“要不要去看我的新居?”

芳契点点头。

永实借来一辆开篷车,芳契用一方丝巾扎着头,在颔下缚一只结,架上副斜飞太阳眼镜,扮五十年代时髦女。

车子向郊外飞驰而去。

芳契有种渡蜜月的感觉。

到达目的地,芳契慨叹世上竟会有这样懂得享受的人,由此可知,也不是所有富人都不懂得花钱,不过别墅主人的心思肯定超过财富。

小关住在阁楼,整层面积并不予间断,光线充沛,布置简单,把睡房。书房。会客室都融汇在一起,一坐下来就有种与世隔绝,心静身静的恬淡感觉。

“地方簇新。”芳契发觉到。

“我是第一位住客,试住后满意,可以买下来。”

“一个人住太大。”

“两个人就不怕静,倘若有三五七个孩子到处跑,更为理想。”

芳契听见他这样贪婪,不禁骇笑。

三五七名儿童,那要何等样的财力物力精力方能达到愿望,太奢侈太狂妄了。

“我带你去看后园。”

浓茸茸的青草地上一排树,已经长得两公尺高。

“什么树?”芳契问。

“樱花。”

哗,芳契真正服贴了。

再过去是泳池,球场,也许关永实说得对,生许多许多孩子,阳光清风底下,听他们清脆嘹亮地哈哈哈哈笑起来,大人们坐在另一角的帆布椅上,戴着宽边帽子,眯起眼睛,看他们雀跃。

真是一个美梦。

在这样的环境底下才会做那样的美梦。

一旦回到烦嚣的市区,也就把美梦丢在脑后。

永实说:“其实我同你是简单的一男一女。”

不不不,不简单,芳契的身体每一分钟都在起变化,她现在的一分钟等于人家的三个多小时,而且是往回走,芳契非常奇怪她没有因此而不舒服,她居然还可以谈笑自若。

人体潜能无限量。

芳契叹口气说:“假如可以马上退休,搬到这里来住,就是神仙了,不过知足常乐,现在我们应当高兴我们有事做,有薪水拿,走吧。”

永实笑,他也爱她这一点,永远无限感慨,但又不影响她做人的积极性,发完牢骚,埋头苦干,妙不可言。

送她到门口,永实忽然说:“还有二十七天。”

芳契吃一惊,“你说什么?”

小关答:“我指你的假期呀!”

芳契这才定下神来。

“你一定有心事,芳契,我看得出来。”

芳契没有回答。

永实知道她还不想说,有时候小关痛恨自己懦弱,他尊重她太久了,成为习惯,不敢轻举妄动、他太爱她,不然的话,他可以抓紧她双肩,用力摇她,摇得她钗甩髻散,把她所有的秘密都抖出来。

他用手擦擦鼻子,无奈地叹息一声。

芳契说:“明天见。”

小关发牢骚:“来来去去,多么麻烦,又接又送,浪费精力时间,把汽油钱省下来,已经可以买一枚似样的钻石戒子,真是结婚合算得多。”

他说的全是实话。

所以都同居了。

那一晚芳契失眠,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探望过老母亲,越不见面,越没有话说,越容易起冲突,恶性循环,更加不想去。

这种时分,光与影想必都休息了,不然倒可以用电脑谈谈天。

办公厅里,句句话要拿捏得准确无比,否则一定传为笑话,下了班,芳契说话不再想用大脑,她愿意学小孩童言无忌,想到什么说什么。

半夜起来,芳契不敢照镜子。

她肯定去理发的时候,发型师会得在她头皮上寻找招缝。

所以别说没烦恼。

芳契忽然发觉,我们想要的,不见得是我们需要的。

噫,这样下去,她会成为智者。

天亮了。

她去做茶,看到对面人家把孩子领出门去上课。

芳契那一代女性视儿童为洪水猛兽,半厌憎半冷淡,芳契却认为他们还可以,不少人都胖胖静静,而且爱笑,不像是有威协感的样子,或许她太乐观了,据有经验的人士称,这些圆脸粗腿的安琪儿,回到家里,立刻变成小魔鬼,折磨得大人欲哭无泪。

芳契对他们一无所知,她的双手,从来未曾拥抱过幼婴,也不大觉得有什么损失,直到最近。

试想想,没有承继人!不是自大,但没有小小的声音骄傲地与同学说:“我妈妈是华光机构的副总经理。”多么凄凉。

过不多久,就会闹孩子慌。

电话来了,芳契以为是关永实。

却是工程部一位女同事,芳契看看钟,才八点多,这种时刻,就来骚拢她,一定有要紧的事。

“我就是吕芳契,有什么话说吧。”

对方迟疑:“你的声音不像了。”

芳契笑:“没睡好,大概有点儿沙哑。”

“不,反而尖了,不过且别说这个,有件事大家想拜托你,高敏她昨晚胃出血进了医院,大伙都没有空去看她——”

“我马上去。”

“你真好。”

“少废话,什么医院什么病房?”

对方向她报告,她记下来,回睡房披上衣裳,掬着水洗一把脸就出门。

匆匆在花摊买一把百合花,早上,交通挤塞,芳契的车子停在红绿灯前,隔壁的司机看她一眼又一眼,芳契有点儿担心,连忙看车门有没有关好,还有,衬衫钮扣有无扣妥。

好笑不,少女时代,被看多数是因为外型讨好,现在,只怕什么地方出了纸漏,才会惹内注目。

车子驶抵医院,她手持鲜花跑到病房,看护看她一眼,“你是她妹妹?”

“不,同事。”

“进去吧。”

可怜的高敏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两只手臂上插着针药。

芳契无意踢着床头,高敏轻轻睁开双眼。

芳契故作轻松,把花插好,一边说:“我替大家来看你了,小姐,怎么会搞成这样,吓坏人。”

高敏没有回答。

芳契转过身子,高敏过一会儿才说:“原来是你,芳契。”

“你看你,很吃了一点儿苦吧,老眼昏花了。”

“不,我无大碍,芳契,哪里有镜于内外自己去照一照”

芳契一怔,抬头来说,看到对面墙上那面镜子里去,她当然认得自己。

一边高敏说:“你连声音都不同了,三年前喉咙发炎之后你便抱怨说这种不正经的性感沙哑不要也罢,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

“芳契,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芳契咳嗽一声,“你太敏感了——”

“你是谁,你到底是不是吕芳契?”

“嘘,嘘,高敏,别紧张。”

“没有人会一天比一天年轻,吕芳契,你今天非把秘密说出来不可。”

没想到已经被她看出来。

高敏说:“你双目中神采又恢复了,笑容充满自信,这不是今天的吕芳契,吕芳契自从三年前着了美新机构的道之后就已经失去这样的风采,你是我的假想敌,你的一举一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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