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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西施入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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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施深吸一口气,袅袅出列跪下:“臣妾西施,拜见大王。”
夫差只见着人群中最美的一个少女走了出来,他不由地惊异了:“是你?”万没想到,断缆之人,竟是这样一个极美丽极娇怯的女子,但见她微微低着头,更显得娇柔妩媚,弱不胜衣,微风吹来,吹得她衣袂飞扬,仿佛就要被风吹去了似的。
夫差缓步走下高台,微笑道:“真想不到,越国穷山恶水,竟也有如此绝代佳人。”
西施抬起了头来,秋波流转,在场的男人,心都不由地跳动加速:“不,大王,臣妾不是越国人。”
夫差怔了怔:“你不是越国人?你不是越国的王妹吗?”
西施微微摇头:“臣妾曾经是越国人。可是……”她轻叹一声,这一声轻叹,仿佛似柳丝拂过所有人的心中,心中就有一种春天到了的痒痒的感觉,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快乐。
西施低低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自臣妾踏上吴国土地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从现在起,我就是吴国人了。”
夫差怔住了,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忽然,一阵大笑声打破了沉静,夫差大笑着冲下高台,一把抱起西施,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奇妙可爱的女子。你说得对,从现在起,你就是吴国人了,因为你是吴国的王妃,我的王妃。”
第五章 郑旦之死
    西施坐在铜镜前,这时候她正在梳妆,鲧娟站在她的身为,为她梳头,两名侍女跪在地上,为她的双手搽上蜜油。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肤若凝脂,发似流云,戴着宛珠之簪,傅玑之珥,穿着阿缟之衣,锦绣之饰。她的房间涂着椒泥,挂着来自西蜀的丹青,壁上镶着夜明珠,上百个侍女服侍着她,为她穿衣傅粉,观察着她眉眼之间的喜怒。
夫差—;—;他是那么地宠爱着她,封她为妃,赐她珠宝锦锻,赐她侍女无数。
她唯恐自己不能取悦于夫差,她用心观察着夫差一言一行,一喜一怒,夫差赐给她的珠宝,她都毫不吝啬地送给夫差身边的近侍。土城近半年的训练薰陶,让她在吴宫的岁月里受用无穷。
而在她们到达吴宫之前,范蠡派来的人,就已经把贿赂送到了各个应打点的地方,包括太宰伯嚭;,包括掖庭令,甚至包括吴王后的娘家人。于是宫里宫外,都盛赞着越女的好处,尤其是西施。
在夫差的眼中,西施是楚楚动人的,西施是弱不禁风的,西施是善解人意的,西施是那么容易被取悦呀,赐她一座宫殿,与为她摘下一朵鲜花,她都会一样地高兴。她不管宫中的是是非非,不象宫中的妃子一样争宠争权争势争着为自己的娘家打算。他更心疼她了,于是为她另起馆娃宫,他一天比一天更宠爱她。他为她盖起馆娃宫,为她建起响屐廊,为她建起玩月亭,为她建起赏莲池。
春天,他与她一起乘着锦帆去游湖;夏天,他与她在赏莲池闻着莲花的香气;秋天,他与她在玩月亭赏月;冬天,他与她在雪花飘飘中饮酒,看着侍女们堆雪人。
西施渐渐忘记了越国,忘记了若耶溪,忘记了土城。因为吴国里,没有越国的声音,所有的越女,都在说着吴语。
今天天上飘起了雪花,西施看着窗外,依稀之间,记忆里曾经有一个女孩,她住在若耶溪边,赤足上山砍柴、寒冬溪边浣纱,鸡鸣烧火做饭,灯下织布纺纱……
那是谁呢,那仿佛已经是前生的记忆,仿佛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所有的细节,她已经慢慢忘却。
这一个早晨,她坐在镜子前,努力回想,所有的记忆,却渐渐淡出,好象不是她的经历,而是另一个人似的。而她,仿佛生来就是吴王夫差的妃子,她生来就在这吴宫里,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似的。
恍惚间窗外有个一少女的身影,西施的眼前,似出现她在溪边浣纱的影子。她皱了皱眉头:“外面是谁?”
一个宫女忙跪行进来:“奴婢阿萝,拜见娘娘。”
西施转过头去,鲧娟忙停下了梳子,唯恐弄疼了她,西施看着阿萝:“你在那里做什么?”
阿萝看了看西施的身后,一名侍女忙跪了下来:“是奴婢请她去打听郑旦姐姐的病情,不想冲撞了娘娘。”
“郑旦?”西施浑身一震,郑旦这个名字,象是一记响钟,敲响她沉睡的心:“郑旦怎么样了?”
她有多久没见到郑旦了?半年?一年?自从搬入馆娃宫,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夫差。
阿萝垂泪道:“郑旦姐病得很重,她、她快不行了!求娘娘允许我们去看望她,因为、因为我们都是来自若耶溪的同乡呀!”
西施看着她,忽然想起这两名侍女,当年都曾是若耶溪边浣纱女。当年她们一起浣纱,亲如姐妹,如今却是主婢身份悬殊,人生之际遇,是那么让人无法想象呀!
西施站了起来:“我也是来自若耶溪的,我也想去看望郑旦姐姐,阿萝,带路!”
西施随着阿萝,经过重重宫室,走过弯弯曲曲的长廊,长廊的尽头,就是郑旦的寝居。
西施走入房中,打了个冷战,环顾四周,这宫室低矮潮湿,而且寒冷黝暗,真想不到,吴宫中还有这么差的居处,连大白天,都要点着一盏油灯。
西施走近床头,只见郑旦满脸病容,双目深凹,气喘吁吁的样子,眼见已经是不中用了,见了西施到来,忙欲挣扎着要起来,却是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
西施忙按住她道:“郑旦姐,你躺着吧!”她握住郑旦的手,心中打一个突,那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西施不觉垂泪道:“郑旦姐姐,你怎么病成这样子了。”拭泪问身后的侍女:“太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能让她住在这里,病成这样子,怎么还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阿萝忙回禀道:“太医看过啦,说是心思郁结,药石无力。”
西施浑身一震:“心思郁结,郑旦姐,天大的心事,能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吗?你为什么这么看不开?”
郑旦勉强笑了一笑,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西施,眼中的神情十分复杂:“西施,你好美,自入宫以来,你越来越美了,怪不得大王这么宠爱你。”她才说得这么几个字,便喘不过气来,引起一阵巨烈的咳嗽。
西施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郑旦,郑旦的身体很冷、很轻,她的眼泪不由流了下来:“郑旦姐,你也很美呀。记得吗,人们说西施郑旦,是若耶溪边的两朵最美的花。记得初入宫的时候,大王也很爱你,他封我为妃,封你作美人,是不是?”
西施身上穿得很暖,郑旦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来,她微笑道:“是啊,可是从那以后,大王一天比一天更爱你了。”
西施缓缓地道:“那是因为,大王在你这里,感受不到你的情意,你的心,永远和他象是隔了一层纱一样。郑旦姐,你为什么这样想不开呀!”
郑旦轻吟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西施,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他呀!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怎么还能拿出第二颗心来,我的感情已经在土城用尽,哪里还有更多的感情,来讨大王的欢心呀!”
西施脸色一变,挥了挥手,所有的侍女都退了下去。
“难道你就这样,为他牺牲自己?郑旦姐,你知不知道,我们永远没有可能回去了,永远没有可能与他在一起了?郑旦姐,你就这么爱他,爱到连一点活路都不留给自己?”西施觉得心象是被撕裂似的疼痛。
郑旦的泪流了下来:“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她从怀中颤抖着取出一只玉镯来:“还记得这个吗?”
西施扭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郑旦微笑道:“这是范大夫在临行前送给我们的,你一只我一只,是不是?”
西施看着玉镯,神情复杂:“这么多年,你一直留着它?”
郑旦看着她:“你的那只呢?”
西施冷冷地道:“早丢了,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她看着玉镯,就是这只玉镯呀,害了郑旦的命。这只玉镯,她也曾经有一只,她入吴宫以后,是第一件拿来赏人的礼物。她是刻意的,刻意地丢弃,刻意地遗忘。否则,她就是另一个郑旦了。
郑旦喘息道:“西施,我求你一件事。”
西施抱紧了她:“郑旦姐,你说吧!”
郑旦轻声道:“我是不成了,西施,我求你帮我,在我死后,把我送回越国去,把这只手镯还给范蠡。”
西施握着郑旦的手,久久无语。
郑旦急切地看着她:“西施,我求你、答应、答应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的喘气越来越急,她的眼神是如此无望地看着西施。
西施紧紧地抱住了郑旦:“好,郑旦姐,我答应你,我会把你送回越国,我会代你亲手把这玉镯交给范蠡的。”
油灯渐渐点到尽头处,闪亮了一下,就熄灭了。郑旦的气息,越来越轻,终于至无;郑旦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得渐渐僵硬。西施抱着郑旦,独自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第六章 相见时难
    郑旦的骨灰被送回越国时,越国大夫范蠡也正起程向吴国进发。
这次越国送入吴国的是两根参天的巨木,是为贺新年的礼物。另外,他还带来了还给吴国的粮食,去年越国大旱,向吴国借粮,今年越国加倍奉还粮食以谢吴国。没有人知道,这些粮种是煮过的,它们根本不能再种出稻子来。
这也是文种九计中两计。送巨木,吴王必要大兴土木再造宫殿,来消耗吴国的财力,种子计,叫吴国稞粒无收,政局不稳。
借粮,掏空吴国的粮仓,这一计瞒不过伍子胥这个老狐狸,然而今年越国还粮,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毕竟谁的心也毒不到这个程度,把粮种煮过后再送来,谁能想得到。
但是巨木计,却被伍子胥喝破了,他在朝堂上,尽数历代亡国之君,咎起大造宫室,越国送来巨木,摆明了是不怀好意,陷夫差为荒淫之君。伍子胥酝酿已久,喝破越国私造兵器,训练甲兵,积蓄粮莫,结交楚宋等国,秘谋对付吴国等事。两人唇枪舌剑,各不相让。伍子胥今日早有准备,在昨日就以出巡城防的机会,调开了那贪鄙的伯嚭;,让范蠡无可援助。
夫差神色阴沉,听着伍子胥一一道来,范蠡反口相讥。但是夫差并没有认真去听他们的话,在他的心中,以勾践的卑躬屈膝,未必有反吴的能耐,以吴国的兵力,越国纵有此心,也已经无此可能。可是吴越交战多年,若说越国之内,存着有不臣之心的人,想着阴谋诡计,亦不是没有可能。
他看着范蠡,范蠡气度不凡,当年宁可在吴为奴三年,不肯留在吴国为臣,勾践有何德何能,得以有这样的臣下。一个尝粪养马的勾践,他不信范蠡会忠心于这种君王,若非如此,则范蠡之居心难测。
既然范蠡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不管伍子胥所言是真是假,此人不可留。
“好了,”他断喝道:“不必再争执了,伍相国,范蠡就交由你处置。”
范蠡惊愕地看着夫差,夫差好大喜功,他的心思不难掌握。可是,他方才明明是心不在焉,为何忽然出此意外之言。
伍子胥大喜:“来人,将范蠡拿下—;—;”
范蠡忽然哈哈大笑,伍子胥喝道:“范蠡,你笑什么?”
范蠡大笑道:“臣在笑大王的怯懦。”
伍子胥冷笑道:“大王如何怯懦了?”
范蠡笑道:“越国早已经是吴国的手下败将了,这么多年一直对吴国恭敬有加,如今大王却无端加罪下臣,吴国要称霸天下,如今只收了一个属国就不放心如此,将来怎么收纳更多的属国?”
伍子胥面色不动,淡淡地道:“大王已经有命,将你交由老臣处置,范大夫,你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何必多说。带下去—;—;”
范蠡深吸了一口气,夫差果然喜怒无常,他自第一次入吴为奴时,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人生在世,不得五鼎食,便是五鼎烹,生死有命,不必后悔。
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向外行去,道:“大王无四海之量,如何做四海之主。”方向外走了两步,忽然自殿外传来一声:“西施娘娘到—;—;”
一室皆静了下来。
范蠡自从送西施入吴之后,虽然来过姑苏几次,但西施深居宫中,却从未再见过她,只是听说入吴的越国美女之中,只有她独自一人,备受夫差的宠爱,而郑旦却因失宠,郁郁而死。
想不到一个若耶溪的浣纱女,有何能耐,竟得如此得天独厚?
西施的得宠,已经渐渐地成为一个传说,不但是越国的传说,也是吴国的传说。
所有的人皆屏声静气,只听得一阵悦耳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比银铃悦耳,比琴声清脆,微风过处,吹来淡淡的莲花香。
声音停住了,一个绝色美女出现在殿外,微风吹着她的衣袂轻扬,她微微一笑,似百花齐放,秋波微微顾盼一周,所有的人,心中都不由地涌上一股激动:“她看到我了,她是在对我笑吗?”
忽然间,所有的杀气机锋,一扫而尽。
范蠡的心却急切地跳动,她是谁,是嫡落九天的仙子,还是踏波而来的神女?西施—;—;她是西施,她竟然是西施。此刻的她,竟似脱胎换骨,一洗若耶溪边的土气,一洗土城的胆怯,她美得成熟,美得优雅,美得眩目,美得倾倒吴宫。
西施手执一支莲花,笑吟吟地向夫差走去:“大王,你看今儿这支莲花开得多好,这是今年馆娃宫开的第一支莲花呢?”她的声音,美如天上的仙韵。
夫差的戾气杀机,在她的轻颦浅笑中,顿时消失,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哦,今年的莲花这么早就开啦,叫人送来就成了,何必亲自跑来?”
西施轻笑道:“妾身听说越国送来千年大木,好奇,就想来看看。”
夫差哼了一声,道:“越国包藏祸心,寡人正要斩了范蠡。”
伍子胥冷笑一声:“娘娘来得正是时候,是赶来救范蠡的吧!”
西施妙目流转:“范蠡是谁?”她浅笑着缓缓跪坐在夫差身边:“大王的决定,永远都是对的,不是吗?”
范蠡站在台下,看着西施的一颦一笑,突然间心中一阵巨痛,西施的一颦一言,都象是一根鞭子似地,抽痛着他的心。
刹那间,过去的一幕幕闪现在他的面前。若耶溪边的相逢,晚霞映着她那轻颦的丽容;土城的长廊,她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快乐;临行前的夜晚,她惊愕远去的背影;兰舟待发,她挥剑断缆的决绝……
那一刻,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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