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一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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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一口咬得毫不留情,而玄庭唇上的伤口,还在留着血,溢到嘴边,甚是狰狞。而我也是满嘴
血腥滋味。
“你是混蛋!”待缓过气来,我横眉竖眼,大声骂道。
玄庭却并不介意,他顺着我散落的漫长头发,一直摸上我泛白的脸颊,温柔地与刚刚畔若两人。
“对不起。”他突然毫无征兆地说。
什么?我惊讶地瞪着他,话尚未问出口,项后却突然被狠狠一击,一阵头晕眼花。
“你……”我看着眼前玄庭摇晃的影像,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眼前一黑,向一边倒去。
只是黑暗中,我隐隐感到有人小心地抱着我,轻轻放在一个柔软舒适的地方。然后我听见玄庭的声音。
“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在你的视线下离开。”说到这,他略微顿了一下,我感到有人在轻轻拨理我散乱的头发,“帮我照顾好雀儿。”
我想继续大骂:“玄庭,你这个混蛋,当真就把我和雀儿丢下不理,自己跑了么?”
可是,脑中却越来越混沌,终于完全沉入黑暗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
和煦的阳光撒在眼睑上,我睁开眼睛,勉强撑起身体,项后一阵酸痛。
隐隐记起昨夜的片断,苦笑一声,这个六王爷,走便走吧,却送上这么一份大礼。翻身下床,伸个懒腰,浑身轻松,轻松得好像失去了什么。
来到前厅,桌上早已准备好茶点,杨挚也已候在那里了。
“王爷!”他上前行礼,却是愁眉苦脸,“宣庭公子不见了,属下一大早便在找他,却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
心中一窒,六王爷你走得逍遥,却要我为你善后。
“他昨夜走了。”我轻描淡写道,端起茶盏,只品了一口,立刻皱了眉头,往盏里看去,明明是我饮惯的西湖龙井,怎么却是如此的苦涩滋味。
“一大早的,你怎么会去找他?”我随口问到。
“王爷……”杨挚犹豫一刻,突然扑咚一声跪倒在地,直把我吓了一大跳,一盏茶差点摔在地上。
“王爷,属下失职,属下该死!”杨挚声泪俱下,“今日清点物品,王爷的钦差金令不见了。属下挨个查问,却独独不见宣庭公子。”
什么?我看着杨挚,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令是钦差的信物,出示金令有如皇帝亲临,宫库府狱,百无禁忌,六王爷拿了我的金令却要做什么?
“曲微,我如今走了,相见无期,你可会记得我么?”
玄庭,你这样走了,到底是要做什么。
“现下我列封安郡王,你难道能保证下一个被推下树摔死的不会是我?”
“我保证。”
玄庭,你要如何保证?
“这是山雀的巢,可是杜鹃却把卵产在了里面,开始雏鸟之间尚可和平相处,可是待得大了,食物和空间都不够了,杜鹃便会把山雀推下去……山雀巢中一般会有两只雏鸟,一只已经被推了下来,还有一只呢,要等到什么时候?”
糟糕!我大惊失色,拍案而起。
“杨挚,此距京城最快要走多久。”
“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两天一夜。”杨挚惊讶地抬起头。
两天一夜,也就是明天晚上才能赶到,但愿那时还来得及。
“杨挚,你快给我备马,最快的那匹。”
“是!”杨挚做事极少拖泥带水,当下便跑了出去。
我颓然坐下,是我心中感情用事,否则你说得明白,我怎会到现在,才明白你语义所指。
太后出游,为何随行的不是皇帝也不是九王爷,而是庶出的你。
你不是怕事之人,摔落崖下侥幸不死,却为何要隐姓埋名。
为何太后遇袭,惊恐薨卒,皇帝却不肯追根究底,反是灭去天阙门,草草了事,事后又费尽心机,封锁消息。
谭翊小小太师,却敢对皇室之子,暗下杀招;又为何此后,他能如日中天,权倾朝野。
为何皇帝当年要将我收入宫中,让我平步青云,封王加爵。
……
是了,是了。若不是我感情用事,我早该知道。是我有心袒护,才闹到如此地步。
玄庭,我该在昨夜便拦住你,你我远走高飞,再不管这朝中恩怨,是何等快事。你现在绝尘而去,我纵使苦苦追赶,还来得及挽回么?
快马加鞭,扬起一路风尘,我孤身一人,直往北方。
皇上,你当真王者无情么?玄庭,我当真害怕,易水悲歌,重现你身啊!
“站住,什么人,胆敢夜闯禁城。”玄武门外,两只银戟挡在马前。
“钦差安郡王曲微,有要事晋见皇上。”我勒住缰绳,大声通报。
两天一夜的路途颠簸,浑身骨头就要散了一般,心中更是火烧火燎,却偏偏还要应对这些麻烦规矩。
执戟兵士显是大吃一惊,当下收戟行礼,却仍不放行:“属下见过王爷,还请王爷下马,出示印信。”
“大胆。”我厉声喝道,“本王要事在身,你等却为何从中阻拦?误了大事,你等可担当得起?”
“王爷赎罪,只是半个时辰前,有人手执王爷金令,说是王爷回京途中受阻。”
半个时辰,我心中一紧,那么现在他必是已经见到皇上了。
再无时耽搁,我从袖中掏出玺印,掷于地下:“郡王印信在此,你看罢,就送到惊澜殿去。”
当下再不顾许多,一拉缰绳,胯下骏马,长嘶一声,猛冲过玄武门。
遥遥听得身后一阵呼喝:“禁宫重地,请王爷解剑下马。”
我一回头,却是那帮兵士正向我涌来。
我一皱眉,拔出佩剑,便向吊起玄武门石闸的绳子砍去,千斤石闸轰然落下,一片混乱之声。
“你们便两条腿来追我吧,待追到乾华殿,只怕一百个人也倒下了。”
我冷笑一声,径自跃马,头也不回,直向皇帝的寝宫乾华殿冲去。
乾华殿前,我看着眼前巍峨的建筑,琉璃金顶,浮龙绕梁,殿前石阶取九九之数,至高无上,何等庄严。
翻身下马,顾不得疲累,直向殿门攀去。
一阶一阶,八十一级石阶似乎漫长地没有尽头。一路攀到了大殿门口,早是气喘吁吁,一脸狼狈。
然抬头一看,却是暗自心惊,差点又摔了下去。但见殿门大开,几个侍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玄庭,你当真要效法荆柯么?
不顾一切地闯入大殿,若大的地方,却没有一盏灯火,静寂的黑暗中,蟠龙柱孤高狰狞地耸立着,古玩珍宝破碎满地一片狼藉。
木然地向前走去。却见清冷的月光从窗口射入,恰映出两个剑拔弩张,刀枪相向的影子。
我看着那两张惨白的面孔,一颗心沉到谷底—;—;手足相残,何等悲剧,却为何偏偏要让我遇见。
第六章 萧墙恩怨
“精彩!精彩!这萧墙失火的戏码,普天之下,怕是再没有谁能胜过你们兄弟二人。”我在一旁拍手称快。
皇上与六王爷都是一惊,齐齐转过头来。
“曲微,你如何跑来这里。”皇帝上前一步,皱眉问道。
六王爷却是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你还是来了。”
“来看这场闹剧,有何不可?”我冷冷笑道。
皇帝闻言,脸色一沉:“你们认识?他手中的金令是你给的?”
“问我做什么?皇上心中早有定论了吧。”
我淡淡一笑,心中却是一阵酸涩,五年的朝夕相处,五年的手足之谊,彼此间的信任却如此脆弱。
“你!”皇帝脸色愈加阴冷,“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知皇上问得是什么?是七年前皇上你密令谭太师诛杀庄王爷;是皇上软禁太后整整半年,致使太后薨卒;或者皇上你问的是五年前皇上收曲微入宫,苦心扶植,为的是利用曲微的灭家之仇,除掉日益恃功放旷,不再受你掌控的谭翊?”
我此话一出,不仅皇帝,连六王爷也瞪大了眼睛,我却依然淡淡笑着:“皇上,我这颗棋子可还好用?”
皇帝沉默许久,隔了半晌,重重叹了一口气:“曲微,是我低估了你。”
然而他却又突然猛抬起头,语调也激动起来:“你既自负聪明,为何不干脆装作一无所知,你我各取所需,有何不好?”
我摇摇头:“你知我的毛病,从来就不善掩饰什么。”
皇帝苦笑一声,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冰霜,我知他杀意已起。
“皇上,臣还有一事不明,六王爷是庶出,本是无权继位,皇上当年却为何要诛杀于他?”
“庶出?”皇帝冷冷一笑,“我倒当真不明白,同是父母所生,为何这庶出却低了一等,无缘大统?曲微,你可知就此一条,让我与生母至死也不能相认。”
生母?这个词从皇帝口中吐出,饶是我,也惊呆了。
六王爷却是一脸平静。
皇帝睨了六王爷一眼,淡淡一笑:“你果然也知道了,你我出生相隔不到一个时辰,满月庆生也是一同进行,是我母亲景太妃为了让我继承大统,暗自把庶出的我和本该成为太子的你换了过来。”
我震惊地望着皇帝,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却是当年何等的暗潮汹涌。
再转向六王爷,但见他紧抿双唇,一语不发,眼中却分明闪过一丝痛苦。
“七年前景太妃临终前,终是忍不住,见了我一面,把事实告诉我之后便过去了。”皇帝说到这也是神色黯然,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到,“可是太后是何等精明之人,宫里哪里没有她的眼线,景太妃死前偏要见我,在加上我眉眼本就极似太妃,她如何会不起疑,私底下便找了当年的宫女太监一一拷问。又过了几日她竟突然说过几日要你随行出游,我又如何能不下杀招?”
说到这,皇帝突然激动起来,他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此压抑下自己的情绪,冷冷道:“不过,没想到,终是慢了一步。”
“够了!”六王爷突然大喝一声,悲愤异常,“我七年前坠崖,大难不死,当时便已猜到是你,之所以没有下手,只是太后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多年,母子之情没有一丝含糊,以为你不致那般冷血,而我又没有什么证据,只得潜回宫中找自小看我长大的德公公,让他偷偷出宫返乡,而我便扮作他,留在宫中查探。只是没想到隐忍七年,却在太师谭翊身上找到了‘冰月飞明’,皇上,他贵为太师,除了你还有谁能指使他,七年啊,却还是与猜测如出一辙的结果,皇上,你为了这皇权帝位,费尽心机,不择手段,难道当真是没有心的吗?”
皇帝看着六王爷,语调不带一丝感情:“你我的母亲都不是一般角色,太后自我幼时便教我宫廷倾轧之道,一旦知道自己认仇为亲,你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又岂会善罢干休,我当时初登大宝,天下初定,岂能经得起又一次朝权动荡。”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六王爷咬牙切齿道,“那我倒要感谢你的母亲,在我面前永远满口的仁义道德,手足情谊。”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又何须向你解释。”皇帝冷笑,“你太感情用事,这江山社稷,朕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交到你的手上。”
说完,手中长剑一横:“今日你既来了,我们便在此做个决断吧。”
“正合我意。”六王爷一声冷笑,挺剑刺去。
六王爷身手自不用说,皇帝也是时时勤勉,何曾荒废过防身武艺。两人斗在一起,剑光如雪,竟似将二人笼罩起来一般,直看得我眼花缭乱。
怒!我不食不寐,马不停蹄一路飞奔赶来,直到现在还浑身酸痛,这二人难道真当我是来看热闹的不成?一气之下,再不理会二人,从怀中摸出火折子,鼓气一吹,当下就着一边的帷幔放起火来。
皇帝的东西,烧起来果然不同凡响,噼里啪啦,甚为猛烈。
“曲微,你疯啦!”
那二人总算有点常识,见我烧自家的东西,还会心痛,当下各自分开,扯下帷幔,拼命踩起来。可是待踩灭了,乾华殿早是乌烟瘴气,烟灰四起。
二人便一脸怨愤,向我瞪来。
“你放火放上瘾了,烧了金陵总督府,又来烧乾华殿?定要自己烧死不成?”六王爷黑了一张脸。
皇帝更是勃然大怒:“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我的寝宫你都敢烧,等等!”皇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上奏谭翊纵火金陵总督府么,怎么,是你自己烧的?”
我翻个白眼,他们这时候怎么就知道默契配合,一致对我?
“你们不打了?”我冷笑一声,“我以为这天塌下来,你们都定要闹个你死我活呢!”
“曲微,这是我与他的事,你又何必搅进来。”六王爷皱了眉。
皇帝也是叹了一口气:“曲微,你退下吧,你我的恩怨,以后再做了结。”
“皇上,曲微可不想干坐着,等着别人来取我这颗脑袋。”
皇帝当下白了一张脸:“曲微,你……你终是要背叛我……”
六王爷纵声大笑:“好,好!曲微,待我杀了这冷血无心的皇帝,我也不要这皇权帝位,你我远走天涯,何等逍遥自在。”
我摇摇头:“六王爷,现下谭翊刚刚被擒,你今日若杀皇上,残党必定乘势作乱,到时政局必然动荡,民不聊生,我不能让你杀他。”
六王爷闻言,神情极是诧异:“曲微,我不明白,你……你究竟站在哪边?”
“曲微只做该做的事,有什么,站在哪边之说?”我笑道,“曲微只做该做的事,有什么,站在哪边之说?”我笑道。
是啊,那些本都是皇家的事,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不幸被卷入了这些庞大的漩涡,随着波涛汹涌,起起落落。
岂知话刚落音,皇帝却又开了口。
“曲微,当断则断,你也该做一个选择。”
选择?你们自家的事,我凭什么选择?六王爷问我站在哪边也就罢了,为什么皇帝也如此问我。
我看向皇帝,他一脸冷静,眼中冰霜依旧。
我心中一震,苦笑一声,原来如此,难怪皇帝要逼我选择。
事到如今,我也当真该做一个选择。
合上眼,深吸一口气,在睁开,眼中已没有一丝波澜。
“六王爷。”我静静地听着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曲微今日得知真相,于理于法,我都该站在你这边。但是,六王爷,情理法,曲微向来情字当先。”
说到这,我抬起头,直直盯着六王爷的眼睛,冷冷道:“六王爷,曲微是皇上的人,自然站在皇上这边。”
六王爷闻言浑身猛地一震,脸色铁青,下一刻却突然纵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