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六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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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起杯子,不经意地瞧见坐在自己面前的江尚楠,一副被人遗忘的模样,拘谨的表情有丝寂寥,似乎不知道如何融入这个小团体中。
凌恩旋即放兀筷子,改拿起啤酒瓶。「不好意思,江老师,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别管他们俩,我们喝一杯。」
恭敬地拿起酒杯,江尚楠搔搔脑袋,害羞地笑说:「不,是我自己英文程度不好,跟不上你们的对话,真是抱歉。谢谢,这样就可以了!我也来帮你倒吧,凌先生。」
几个人里头,因为凌夜过去长期居住英国,凌恩则是因为在国际旅馆工作多年有所锻炼,所以英文会话的程度都很高。像江尚楠这样没喝过洋墨水,念英文全为了应付联考的普通人,要他跟上他们的快言快语,比登天还难。
不可否认,江尚楠现在松了口气,不必再鸭子听雷的感觉真好。你感激地帮凌恩斟酒,顺便为刚刚没能阻止凌夜的恶作剧,向对方再三道歉。
「哈哈,不要紧,我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我这做父亲的心知肚明。这事情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这做父亲的教育无方,养出这么个不听话的孩子,我被他活活气死也是自找的。」
感叹着,凌恩摇着头说:「阿夜不听我的,硬要和你同居在外时,我担人过一阵子。别误会了,我不是担心江先生会欺负他,而是怕阿夜那孩子会给你惹很多麻烦。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全是我这做父亲的责任,请你多多包涵了。」
「凌先生……」放下酒杯,江尚楠突然低下头,说:「您……您别再提什么包涵不包涵的。虚长凌夜几岁,本来该是我充当他煞车的角色,可是我这煞车却经常失灵故障,让我一直对你感到很抱歉。您待我这么客气,我真担当不起啊!」
好一个老实、正直的年轻人。
初期凌恩也反对过他们的交往,但很快地他就领悟到,没有江尚楠这个人出现,或许凌夜到今天还是一匹谁也管不住、控制不了的「脱缰野马」。
后来对江尚楠改观,没了偏见而仔细观察后,他越看这个年轻人越觉得阿夜是修了好几辈子的福气,才能遇上这么好的人。纵使凌恩很遗憾不能抱到孙子,那也得怪阿夜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无法爱上普通女孩子,而这并不是江尚楠的错。
「呵呵,我们好像太严肃了点,你说是吗?」
受他和煦微笑所感染,江尚楠也放松肩膀,咧开嘴说:「这几天还请凌先生多多照顾了。」
两人的酒杯在半空中,还没互碰到,凌夜这插进来强硬地说:「啊,老爸好狡猾,干么对我的老师抛媚眼!」
「笨蛋!什么叫抛媚眼?你的猪脑是臭酸掉了吗?!」凌恩暴怒。
委屈地扁扁嘴。「因为你对老师笑得好开心嘛!」
「不然你是希望我凶巴巴地,看到人家就像在瞪仇人一样吗?」凌恩骂完后,忍不住揉着额头。「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怎么会生出你这专门来忤逆我的孽子?真是家门不幸!」
「凌夜,你这么说真是太过分了,快向伯父道歉!」这次连江尚楠都不挺他。
翘着嘴,嘟嚷着「我讲讲也不行喔?」的凌夜,本想继续撒娇、耍赖、蒙混过去,可是在江尚楠严厉的眼神逼迫下,终于乖乖地低头赔不是。
「老爸,对不起啦,你别生气嘛,我赔你一只蟹脚好不好?」
凌恩哼地扭过头不理他。
「那我再赔你一块牛排!」
凌恩还是看也不看他。
贼贼地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凌夜朝克劳顿与江尚楠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帮忙。然后悄悄将盘腿而坐的姿势,改成蹲踞,不怀好意地笑说:「爸,你真的不原谅我喔?」
凌恩装作没听见。
「好吧,那……克劳顿你快帮我压住老爸,尚楠去把门顾好!」
攻其不备的凌夜,一边发动奇袭,号令两人的同时,一边已成功地扑倒父亲,屁股大刺刺地坐在被压在地上的父亲的腰背间。
「喂,阿、阿夜你要干么?!」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摆平了。
「尽孝道喽!」凌夜跃跃欲试地扭动着双手的关节,暖身。「为了表现我是个孝顺的儿子,我这就来帮老爸舒筋活血、畅通五脉。呵呵,让我按摩是件很舒服的事喔!老爸要是有哪里特别酸、特别痛的,告诉我,包你『指到』病除!」
「别闹了!凌夜,给我下来!」拍打着榻榻米,陷入垂死前的挣扎。
玩得正高兴的凌夜,岂有听劝的道理?他使劲地往凌恩肩胛处的穴位一压,凌恩登时发出惨叫。
「呼呼,这位人客,你肩膀好硬喔!工作太忙、太累了素吗?」咚咚咚地敲打起来,活像在油炸猪排前,要先将肉拍松一样。「免惊,偶会让你粉快活的!」
「住手,你快住手~~」
在凌夜「六亲不认」的十指魔功下,「啊」、「哇」、「呜」的叫声连绵不绝于耳。痛得眼角泪水都快迸出来的凌恩,后悔着自己没有早些掐死这可恶的笨儿子!
◇◇◇
坐在客房服务生帮他们铺好的被褥上,凌恩揉着舒坦许多的肩膀,嘀嘀咕咕。
「回想他还在襁褓中的年代,有多可爱啊!结果谁料得到他是伪装床天使的恶魔,现在长大、翅膀硬了,居然对我这老爸下这么重手!哼,那根本不叫按摩,他八成是想拆散我这把老骨头!」
一顿丰盛飨宴,成了一场荒唐的闹剧。最后凌恩被迫说出「我原谅你」,四个人才总算重开宴席。吃吃喝喝、吵吵闹闹了两个小时后,江尚楠才抱着醉醺醺的凌夜回房去,凌恩也得以重获耳根子的清静。
「瞧你说的。」克劳顿已经趟下来,他支起一肘撑着脑袋,侧看着凌恩说:「其实你被任何人都疼他,就和阿夜比任何人都爱你这个老爸,是一样的。为什么你们这些台湾人会这么嘴硬?我不懂。」
像他们西方人那样,成天肉麻兮兮地将「爱」挂在嘴上,才教凌恩不明白。他们难道不会觉得讲「我爱你」三个字,很不好意思吗?再说,嘴巴说多了,似乎……会让「爱」成了很随便的东西。
凌恩多年的偏见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天到晚将爱挂在嘴巴上,成何体统!
掀开棉被,凌恩钻进了自己的被窝,暖烘烘的感觉,让他满足地叹息,闭上眼睛。「今天累死了,我想早点睡,关灯就交给你了。」
「……」
嗯?为什么没听见回答?克劳顿那么快就睡着了?凌恩懒懒地想着自己该爬起来关灯,可是睡意已经慢慢袭上大脑,再睁开眼太麻烦,干脆就这么睡吧……
三分钟,或过了更久,黑暗的梦乡中响起男人的声音道:「恩,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
唔……管他什么事都随随便啦,不能明天再说吗?好困耶!
「这趟来日本,不是单纯想带你来泡温泉而已……」
「你有在听吗?」一顿,不等回答,男人径自说道:「我一直在找时机,想跟你提这件事。可是我怕你会……」含糊带过后,男人叹息着。「反正不管怎样,我现在都告诉你喽,你事后不许说你没听到喔!」
喂、喂,老兄,这么做很卑鄙,对着一个快睡着的人讲话,这也能算数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我老头说想和你见一面。仔坚持要亲眼鉴定一下,看看我挑的伴侣是什么样子的人,他答应我只要让你们见面,他就会放弃帮我安排相亲的事,也不拿结婚两字来吵我了。只是和我老头吃个饭而已,伙不会介意吧?」
什、么?!
踹开难缠的周公,凌恩霍地爬出被窝,揪住了躺在几吋远外的男人。「你居然这样暗算我,克劳顿·霍普!说,我有什么义务,非得跟你父亲吃饭不可?!」
举起双手呈投降状,克劳顿极力安抚地说:「你不用紧张嘛,真的只是吃顿饭,又不是要你和我举行公开婚礼。」
「哈?」摇了摇他的肩膀,凌恩一副耍生吞活剥了他似的,怒道:「天底兀会有这么容易就放过儿子的男欢的老爸,我倒想瞧瞧他是长什么德行!你当我是三岁小鬼,会被你骗吗?如果真是那么简单的事,你不会一开始就告诉我吗?故意算准我快睡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说出口,分明是你心虚!」
甚至是凌恩自己,若非大势而去,他也不会那么爽快〈?〉就接受阿夜与江尚楠的事。只要当时凌夜的态度里有丝毫犹豫,哪怕必须打断他的腿,凌恩都不会允许他和一个男人同居。
即使事后自己和克劳顿也发生了同性间的恋爱关系,但是为了儿子的幸福,再给他重作一次选择的话,他还是会想阻止。不,说不定自己有过经验后,他会加倍努力地阻止儿子走上这种悖离世道的歧路。
这不是什么双重标准,而是为人父母者受上天赋与的强迫症。举凡会威胁到孩子们幸福的「恐惧」,做父母的都会挥着那把「蛮不讲理」的大刀,无视孩子们的意愿,代替他们上场杀敌,不管孩子们是几岁……父母永远也无法治愈这种病。
可想而知,在克劳顿的父亲眼中,自己无疑就是那只该被宰的恶龙!
「我不会让老头欺负你的,我保证,只要老头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我们可以马上走人。」克劳顿翻身坐起。「恩,一次就好,你就答应我这次吧?」
「你……」告诉他,他也不会懂的。那种无条件为了儿女而战的天下父母心,没有养儿育女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况且,骂他太天真,克劳顿也不会就此放弃,他没那么好说话。
「我们分手吧。」
凌恩放开他,死心地说:「你太看得起我了,克劳顿。实际上,我没那么强悍,会为了我们这段随时都可以结束的关系,去做任何努力。我想我没义务做你的挡箭牌,如果你父亲认为和女人结婚才是对你最好的,你为何不试着去接受他这个想法?欧阿夜说,你不是个双性恋吗?这代表你不是非男人才好,也可以和女人在一起生活,那么相亲结婚也没什么不好。」
「恩,你在说什么鬼话?我爱的人是你!」反过来扣住他。
凌恩甩开他的手,冷酷无情地反问道:「你这句话跟多少人说过了?」
「恩?!」蓝瞳错愕地瞪大。
「你不必做出这般夸张的绝望表情,以你的条件,很快就可以找到下一个情人,不是吗?」拍拍屁股,凌恩不假思索地站起身。「今晚我先到阿夜那边挤一挤,明天一早我就带他们回台湾去。」
走到门边,一手放在门把上,背对着他,不禁冲口说:「我们……其实……曾经有过一段不错的日子,谢谢你让我──」
咚!从后方伸过来的双臂,像铁条般将凌恩锁在门与他的身体之间,牢不可撼。
「你说我太看得起你,那么你就是太看不起我了,恩。」
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口吻,低沈地传达男人的痛心。
凌恩缩了缩。
「我晓得在你眼中,我比不上你的工作、你的儿子们,可是我以以起码也在你的心头占有一席之地……没想到,我错了。」
蹙起眉,一触即发的空气中,酸楚的滋味在酝酿、在发酵。
「若是你有一点点把我放在你的心里、你有在乎我这个人,你怎么能说够伤我这么深?我的心在流血,你看到了没有?」
心口被罪恶感的针尖,狠狠地戳刺了一下。
「还说什么谢谢我,别说鬼话了!你是我见过最麻木不仁的家伙,你根本不晓得什么是爱!」
针尖戳了又戳,刺烂伤口。
「很好,要分手就分手吧,像你这样不长眼睛的冷血家伙,就算我再怎么爱你,你永远也不会懂!」
啪地拉开门,克劳顿将凌恩推回屋里,自己跨出去说:「去享受你的假期吧!很抱歉把你骗到这里,这趟旅行就当作是做老板的我,犒赏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你大可大方接受。我会交出亚洲区总监的位置,省得我们再碰面会尴尬。再见。」
「克──」
迅速阖上门,彻底地阻断凌恩与克劳顿之间再沟通的道路。凌恩无言地站在房间懂,克劳顿离开前所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反复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啃噬着他的良心。
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点?
完成没考虑自己说出的话,是怎样地伤人?
一想到要与克劳顿的父亲见面,乱了手脚的自己,立即选择跳进最简便的处理方式。以为只要逃避掉眼前的难关,后面的事可以后面再说……
怎么办?他方才说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话,克劳顿应该不至于想不开吧?自己应该追过去吗?但,他有什么立场去追他?是自己先说要分手的!
◇◇◇
为什么天底下就只有一个「凌恩」?要是有十二个的话,我就每个月按你所说的轮流向他们示爱!
你,要成为我的人,凌恩。我不是说要你陪我上床而已,我说的是你的人、你的心全部都要属于我的……
这是新的游戏,名称叫做「唱反调」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奉陪下去,我就不相信你能一路跟我唱反调唱到底。
你是个傻瓜,凌恩。一个没有自信、过度胆怯的傻瓜……
不论是什么方式,我都要你。这一个月,我会日以继夜地爱你、疼你,不许你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我会不断、不断地要你,直到你下不了床为止。
啾啾的鸟啼声,唤醒沈醉在追忆中的男人。
抬起头,黑夜曾几时何时被黎明的紫晕驱退,窗外吹来的一阵秋晨冽风,使一夜没睡的他打了个哆嗦。
伸手拿起深蓝厚底的浴衣外褂,将手套进长袖里,他蓦然想起什么外套也没穿,一身薄衣就离开房间的另一个男人。自责地咬住下唇,凌恩知道自己再等,也不可能等到克劳顿回心转意地回来。明知希望多渺茫,可是心里多少抱着姑息的期待,认为他气消了,会再跑回来与自己沟通……
真是笨得可以。
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居然还在等待克劳顿主动放下身段……彻底伤透那家伙的心的人是他;逼那家伙心灰意冷地离开的人也是他,事到如今克劳顿空有满腔再火热的热情也熄灭了,怎么还会愿意踏进这间房一步?不,恐怕这辈子那家伙都不会再次靠近他半步了。
凌恩将脸埋在双掌中,他没有自信能获得克劳顿一辈子的爱,却变相扭曲成了一种傲慢与自大。
傲慢得不去正视现在的克劳顿对自己付出了多少爱,自大地假设身经百战的克劳顿,已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