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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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武警战士也跟着说:“叶检察长,我们得对你的安全负责啊!”
苏阿福不高兴了:“我不会碰叶检一下的!你们把我锁定在床上好了!”
问题就这么解决了,苏阿福自愿被紧锁在死刑犯专用的铁床上,和老婆见了最后一 面。苏阿福的老婆走进死囚牢时是当天晚上二十一时十分,计时的小电子钟在苏阿福面前放着,苏阿福还冲着叶子菁说了一句:“叶检,时间你可记准哦!”
死到临头,其言也善,苏阿福和他老婆说了许多。说自己不但害了“八一三”火灾中的那一百五十六人,也害了自己,害了他们这个家庭。苏阿福很感慨地提到十几年前老婆对他的提醒,泪水直流,追悔不已,说想在临死前见她最后一面,就是因为这深深的后悔。苏阿 福的老婆已是悲痛欲绝,搂着苏阿福号啕大哭说,现在还提这些干什么?当时你不听我的,还骂我打我,为了发昧心财,你不顾一切了!
叶子菁在一旁默默看着,听着,心里也感叹不已。苏阿福的犯罪卷宗她熟得不能再 熟了,在这十几年的经商过程中,苏阿福靠送礼行贿毒化了许多人,也毒化了周围环境。 反过来说,他周围有毒的环境和许多人也在不断地毒化他。在公共权力被异化和泛用的情况下,在权力可以靠金钱收买并为收买者服务的前提下,在一个人们为了追逐金钱而普遍放弃责任和道义的环境里,苏阿福的结局是注定的,就是没有今天,也会有明天和后天。从这个意 义上说,苏阿福也是受害者。
死囚牢里这生死离别的一幕,让叶子菁在嗣后的生命历程中永难忘却。
苏阿福是守信用的,说好半小时就是半小时,当面前的电子钟指向二十一时三十九 分时,苏阿福没用叶子菁提醒,便主动和老婆道了别:“……好了,你走吧,快走吧!让苏东堤记住我的教训,一定不要犯法,一定要正正派派做人啊!”
几乎就在苏阿福最后一句话落音的同时,刘平华和武警、狱警们冲进了门。
苏阿福的老婆被狱警押走了,死囚牢里的气氛一下子沉寂得吓人。
在一片沉寂之中,刘平华提醒说:“苏阿福,现在你该交代那个大的了吧?”
苏阿福向刘平华翻了翻眼皮,有气无力道:“我只和叶检说,我就服叶检!”
叶子菁走到苏阿福身旁,和气地道:“苏阿福,你的交代必须有旁证在场。说吧 ,你是个讲义气的人,现在,请履行你的承诺吧!”
苏阿福这才躺在死囚床上,戴上手铐脚镣进行了最后交代,嗓子卡着一口痰,咕噜 响着,话音麻木而空旷,不像一个活人在说话,像从墓穴里发出的声音:“叶检,我可不 是要对你和检察院耍花招,更不是想保王长恭,是这事有些拿不准,现在想想,还是得说,说出来供你们参考吧!一九九九年,王长恭在长山当市长,我和新世界地产公司熊老板争解放路6号地块,那是块商业用地,是公认的黄金宝地,不用自己建,转手出去就有上千万的暴利。我知道周秀丽和王长恭的关系,就通过周秀丽给王长恭送去了四十万。周秀丽向我打保票说,这块地就批给我了。可不料,地最后被新世界地产公司的熊老板拿去了,熊老板转手 赚了九百八十万!”
这可是过去从没掌握的新情况!周秀丽竟然敢代表王长恭打保票,敢收苏阿福四十 万贿款,足以说明二人之间有着特殊的利益关系!更蹊跷的是,周秀丽收了苏阿福四十万 ,王长恭却把地批给了那个熊老板,这又是怎么回事?熊老板不费吹灰之力转手赚了九百八十万,能亏了王长恭和周秀丽吗?!熊老板和他的这个新世界地产公司在长山可是大大的有名 啊,公司招牌都是王长恭题的字!
叶子菁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问:“那你送的四十万就白扔了?”
苏阿福说:“没白扔,过后没几天,周秀丽就把这四十万一分不少退给我了。所以 ,我才拿不准:第一,周秀丽是不是真的就能代表王长恭?我搞不清楚;第二,我送给周 秀丽的钱,周秀丽退给我了,是不是还能算受贿?可我又想了,周秀丽既然能收我这四十万, 答应为我办事,就不会收熊老板的钱、为熊老板办事吗?我觉得熊老板出的价一定更高,肯定远远超过了四十万!不过,这也是我瞎猜。”
叶子菁心里有数了:这不是瞎猜,解放路6号地块的转让上确有问题,甚至是很严 重的问题。如果她判断没错,如果王长恭和周秀丽确有特殊的利益关系,王长恭迄今为止的一切所作所为就可以得到合乎情理的解释了。
从看守所出来后,叶子菁没有回家,马上赶到检察院连夜安排,要求起诉处长高文 辉不要放弃努力,根据苏阿福提供的这一最新情况,继续做周秀丽的工作;要求吴仲秋和反贪局的同志立即行动,传讯新世界地产公司老板熊向海,必要时予以拘捕;自己则亲自出面 ,找到市政府办公厅查阅当年解放路6号地块的批复文件。
不出所料,文件是王长恭批的,白纸黑字,证据确凿。更令叶子菁惊喜的是,新世 界地产公司老板熊向海当夜也被吴仲秋和反贪局的同志们堵到了,而且,熊向海一进检察院就交代了:承认自己当年为拿到解放路6号地块,通过周秀丽给王长恭送了四百八十万。事 情进展得这么顺利,叶子菁反倒有些不放心了,怕吴仲秋和反贪局的同志求功心切,给熊向海上了手段。吴仲秋在电话里大笑不止,汇报说,叶检,你放心好了,这都是熊向海主动交代的!熊向海一见我们就瘫了,以为周秀丽判死刑后顶不住了,把他交代出来了,所以,决定 走坦白从宽的道路!
次日,苏阿福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刘平华根据法律规定,继续履行职责,监督 死刑的执行。据刘平华事后告诉叶子菁,苏阿福到死也没忘了王长恭,在临被击毙前,还向刘平华交代,如果真把王长恭办进去了,别忘了给他说一声……
五十四
对“八一三”大火有关责任者的处分决定公开宣布了,是市长林永强代表市委、市政府在全市党政干部大会上宣布的。市委书记唐朝阳主持了这次党政干部大会,在家的市委常委们集体出席,一个个坐在主席台上不苟言笑,像给谁开追悼会。当天的《长山晚报》和电视 新闻对会议进行了公开报道,搞得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江正流沮丧极了,党政干部大会结束后,没按市委要求和接任的代局长伍成义办交 接手续,直接跑到市人民医院住院去了。这么做当然有情绪因素,可身体状况也确实不太好,肝区已经疼了好长时间了,硬挺着才没离岗。这倒也不是因为思想境界怎么高,而是想对得起组织。市里最初上报的处分方案江正流是知道的,只是党内警告,既没把他调离公安局长的岗位,也没降他的职级,江正流觉得,自己不好好工作就太对不起组织对他的爱护了。不曾想,王长恭来长山开了个经验教训总结会,一切就变了,不但是他,据说连市委书记唐 朝阳也要被撤职了。
王长恭这么干分明是报复,就因为他没在追捕途中干掉苏阿福,王长恭就记恨了! 不服还不行!不服你去告啊,指示杀人灭口?有什么证据啊?你这是诬陷嘛!
江正流只好服了,连唐朝阳都不是王长恭的对手,他这个公安局长怎么可能是对手 呢?这么一想也就想开了:既然报复已成为事实,倒也去掉了一块心病,此后再不怕王长恭拿他开刀了,就像一笔交易,就此银货两讫了。再说,这报复结果还不算太坏,还是他能 够忍受的,他斗不过人家,也只有忍下了。
平心而论,唐朝阳赶到医院看望江正流的那个晚上,江正流的情绪已平静下来了, 并没想就王长恭指示对苏阿福搞杀人灭口的事进行举报。在唐朝阳来之前,江正流还就公安局这边交接的事主动和伍成义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请伍成义务必谅解。伍成义也 挺客气,说是不急,让江正流好好养病,还说要来看望。
刚放下电话,唐朝阳进来了,很随意地问:“怎么回事啊,正流同志?就这么经不 起考验啊?这边处分一宣布,你那边就住院了?看来情绪不小嘛!”
江正流苦笑着说:“唐书记,我哪敢有情绪啊?我连襟王小峰和钟楼分局一帮家伙 腐败掉了,我老婆背着我拿了大富豪上十万的装潢材料,我都有责任啊!”
唐朝阳说:“你知道就好,就不要再闹情绪了,这么闹情绪影响可不好啊!”
江正流见唐朝阳认定自己是闹情绪,有些委屈了,拉开床头柜上的抽屉,把一沓检 验报告拿了出来:“唐书记,您看嘛,我这肝硬化已经很严重了!”
唐朝阳似乎有些意外,翻了翻检验报告,说:“哦,我还错怪你了?!”
江正流郁郁道:“这也不能怪您,您不了解情况,这么想也很自然。”又感慨地表 白说,“唐书记,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要对得起您,我早就躺倒不干了!”
唐朝阳在床前的沙发上坐下了:“对得起我?正流同志,你什么意思啊?”
江正流挺动感情地说了起来:“唐书记,我老婆背着我受贿的事,我知道后是连夜 向您汇报交代的。您当时对我的批评和指示,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您说我在关键时刻做 出了正确选择,要我去廉政办退赃。后来考虑处分时,您和市委也是实事求是的,根据我的错 误情况和认识错误的态度,决定给我警告处分……”
唐朝阳摆了摆手,严肃地道:“哎,正流同志,你不要误会啊,现在对你降职换岗 也没错,也是市委的决定嘛,是我拍板同意的,这你可要正确对待啊!”
江正流还是说了下去,有些不可遏止:“唐书记,您别做我的工作了,我知道是怎 么回事!王省长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您!要说委屈,您比我还委屈!您不听王省长的招呼,死活不愿把叶子菁拿下来,让叶子菁和检察院把‘八一三’大案办到了这种地步,不但 把周秀丽送上了法庭,还送上了刑场,王省长不报复你就不是王省长了!别人不了解这位王省长,我可太了解他了!说穿了,这个人骨子里根本不是共产党,可却打着共产党的旗号,把整 人坑人的那一套政治把戏玩得溜熟!”
唐朝阳很敏感,听得这话,眼睛明显放亮了,注意地看着江正流问:“哎,正流同 志啊,你怎么这么评价王长恭同志呢?你这个评价,有没有事实根据啊?”
江正流话到嘴边又收住了:这位市委书记的处境比他好不到哪去,甚至比他还差, 自己还是省点事吧,别再闹出一堆麻烦来!于是,转移了话题,“唐书记,王省长的事不说了,咱们今后等着瞧好了,总有他垮台的一天!我只说我自己:我也想穿了,这官当多大才叫大啊?到哪里不一样干啊?我就准备养好病,到司法局好好做这个副局长了,当了多年公 安局长嘛,这司法局副局长应该能得心应手……”
唐朝阳却打断了江正流的话头:“正流同志,你不要只把话说半截嘛!长恭同志不 愿放过我的原因你说了,可为什么又不愿放过你呢?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和我说说呢?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彼此应该襟怀坦白,尤其是涉及到重大原则问题,更不能含糊其辞!如果王长恭同志真像你说的那样,已经完全不是共产党人了,那么,我们本着对党负责的 态度,就有责任、有义务把问题搞搞清楚嘛!”
江正流苦苦一笑:“唐书记,我说了也没用,王长恭这人的把柄很难抓!”
唐朝阳正色道:“我们不是要抓谁的把柄,而是要澄清一些问题。比如说,你们公 安局当初这么坚持放火的定性,和王长恭同志有没有关系呢?请你回答我!”
江正流想了想,觉得这事不好说:放火结论的确不是在王长恭授意下做出的,可做 出了放火结论,尤其是和检察院发生冲突后,王长恭的态度却是很明确的,私下里话也说得很透彻:“定放火比较有利,杀了查铁柱和周培成就可以对上对下有个交代了。”便实事 求是地把情况说了说,又解释道:“……唐书记,您知道的,火灾发生后情况很复杂,案件性质是随着侦查过程一步步明了的,所以,我们和检察院在定性问题上的争执真是工作争执,包括 您和叶子菁最初不也认为是放火吗?”
唐朝阳若有所思道:“子菁同志最初的认识和我们当时的认识,是判断上的偏差, 没有主观倾向性。长恭同志就不一样了,有倾向性嘛,他关注的不是事实,而是是否有利!”又追了下去,“正流同志,你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位老领导呢?因为坚持放火结论,你和子菁同志吵得很凶嘛,长恭同志应该满意啊!最终没把失火办成放火,是叶子菁和检察院坚持的结果,也是我和市委掌握的问题,长恭同志总不会怪罪到你头上吧?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 他问题啊?”
江正流仍不想说,摆着手道:“唐书记,算了,还是别说了,说了没用!我的确在 一件大事上得罪王省长了,得罪狠了,人家恨不能一枪毙了我啊!可这事关系太大了,又没有旁证,人家不会认账的!王省长来长山时当面警告我了,根本不承认有这回事!”长长叹 了口气,“我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就认倒霉吧!”
唐朝阳不高兴了:“正流同志,你认什么倒霉?究竟怕什么?中共孜江省委书记现 在还不是他王长恭,只要是事实,你就说出来,证明事实的途径不止一条!”
江正流没办法了,又迟疑了好半天,才将王长恭在那个风雨之夜指示他在追捕途中 对苏阿福杀人灭口的事说了出来,还提到了其中的关键细节:“……王省长当时就防我一手了,下达这个指示时没有使用保密电话,我是事后才注意到的。”
唐朝阳十分吃惊:“竟然有这种事?!这个王长恭胆子也太大了吧?!”
江正流道:“唐书记,王长恭胆子不是今天才大起来的,在长山当市长时胆子就大 得很!一九九八年冬天,两个外地流窜犯跑到我们南四矿区,轮奸了一个矿工家的媳妇,抢了三 百多块钱,那个矿工脱身后喊来一帮人,活活将这两个家伙乱棍打死了。案子当时是我负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