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读本-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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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船只,由山东河道而来。况河中没水,起八郡民夫牵挽。官吏倒悬,民不聊生。宋道长督率州县,事事皆亲身经历,案牍如山,昼夜劳苦,通不得闲。况黄太尉不久自京而至,宋道长说,必须率三司官员,要接他一接。想此间无可相熟者,委托学生来,敬烦尊府做一东,要请六黄大尉一饭,不知道尊意如何?
说完,黄保光叫两青衣官吏跪下,毡包内捧出两包锦缎、一根沉香、两根白蜡、一分绵纸。
黄保光道:此乃宋公致赙之仪,那两包,是两司八府官员办酒分资,两司官十二员、府官八员,计二十二分,共一百零六两。
西门庆再三辞,道:学生孝衣在身,夫人的丧事未完,如何替官家值班喜事?
黄保光道:你别急,还早呢,他们到也得月儿四十,黄太监京中还未起身。
西门庆道:学生十月十二日发引,既是宋公与老先生吩咐,敢不领命?但这分资不能收,需要多少桌席,只顾吩咐,学生无不毕具。
黄保光道:四泉此言差矣!松原委托学生带来,这是山东一省各官公礼,又非松原一个人所出,如其不收,学生即回复松原,再不敢麻烦。
西门庆只好答应,应承下来。
黄主事走,县里官员才出来。
黄主事来,县里官员都吓的躲到山子下小卷棚内饮酒,吩咐手下把轿马藏过一边。
西门庆与黄主事的谈话,他们都听见了。
他们对西门庆说:州县里本就穷苦,花石刚一事,钦差若来,凡一应物品,无不出于州县,州县必取之于民,公私困极,莫此为甚,还望四泉于上司处美言,造福百姓。
西门庆答应。
线里官员也不敢久坐,都告辞,起身而去。
李瓶儿三七那天,永福寺道坚长老,领十六众上堂僧来念经。
李瓶儿四七那天,宝庆寺赵喇嘛,领十六众,来念番经。
十一月十二日,和风开绮陌,细雨润芳尘,东方晓日初升,北陆残烟乍敛。
女婿陈敬济跪在柩前摔盆,送葬的队伍起程。
但见:
冬冬咙咙,花丧鼓不住声喧;叮叮当当,地吊锣连宵振作。
铭旌招展,大书九尺红罗;起火轩天,冲散半天黄雾。
狰狰狞狞开路鬼,斜担金斧;忽忽洋洋险道神,端秉银戈。
逍逍遥遥八洞仙,龟鹤绕定;窈窈窕窕四毛女,虎鹿相随。
热热闹闹采莲船,撒科打诨;长长大大高跷汉,贯甲顶盔。
清清秀秀小道童一十六众,都是霞衣道髻,动一派之仙音;肥肥胖胖大和尚二十四个,个个都是云锦袈裟,转五方之法事。
一十二座大绢亭,亭亭皆绿舞红飞;二十四座小绢亭,座座尽珠围翠绕。
左势下,天仓与地库相连;右势下,金山与银山作队。
掌醢厨,列八珍之罐;香烛亭,供三献之仪。
六座百花亭,现千团锦绣;一乘引魂轿,扎百结黄丝。
这边把花与雪柳争辉,那边宝盖与银幢作队。
金字幡银字幡,紧护棺舆;白绢散绿绢散,同围增架。
功布招展,孝眷声哀。
打路排军,执榄杆前后呼拥;迎丧神会,耍武艺左右盘旋。
卖解犹如鹰鹞,走马好似猿猴。
竖肩桩,打斤斗,隔肚穿钱,金鸡独立,人人喝彩,个个争夸。
扶肩挤背,不辨贤愚;挨睹并观,那分贵贱!张三蠢胖,只把气吁;李四矮矬,频将脚展。
白头老叟,尽将拐棒拄髭须;绿鬓佳人,也带儿童来看殡。
走出东街口。
西门庆具礼,请玉皇庙吴道官来悬真。
吴道官身穿大红五彩鹤氅,头戴九阳雷巾,脚登丹舄,手执牙笏,坐在四人肩舆上,迎殡而来。
吴道官将李瓶儿大影捧于手内。
陈敬济跪在前面,送葬的队伍停住。
吴道官高声宣读:
恭惟故锦衣西门恭人李氏之灵,存日阳年二十七岁,元命辛未相,正月十五日午时受生,大限于政和七年九月十七日丑时分身故。
伏以尊灵,名家秀质,绮阁娇姝。
禀花月之仪容,蕴蕙兰之佳气。
郁德柔婉,赋性温和。
配我西君,克谐伉俪。
处闺门而贤淑,资琴瑟以好和。
曾种蓝田,寻嗟楚畹。
正宜享福百年,可惜春光三九。
呜呼!明月易缺,好物难全。善类无常,修短有数。
今日棺舆载道,丹旆迎风,良夫辟踊于柩前,孝眷哀矜于巷陌。离别情深而难已,音容日远以日忘。
某等谬忝冠簪,愧领玄教。
愧无新垣平之神术,恪遵玄元始之遗风。徒展崔巍镜里之容,难返庄周梦中之蝶。
漱甘露而沃琼浆,超知识登于紫府;披百宝而面七真,引净魄出于冥途。
一心无挂,四大皆空。
苦,苦,苦!气化清风形归土。
一灵真性去弗回,改头换面无遍数。
咦!精爽不知何处去,真容留与后人看。
吴道官念毕,端坐轿上。
轿退去。
送葬的队伍,这才一路鼓乐喧天,哭声动地,浩浩荡荡,出城南门到山头五里原坟上下葬。
二进京城
五,二进京城。
1,
十一月十五日,宋巡抚差人送来,给黄太尉的礼物:两把金壶;两付金台盏;两副银折盂;十副银盅;四副银赏盅;两匹大红蟒衣;两匹金缎;十坛酒;两只羊。
并带话说:太尉的船已到东昌府地方,要早备酒席,准备迎请。
西门庆收下,打发差人回去。
十六日,西门庆督促吩咐家人忙活一天。
十七日,宋巡抚差两员县官来看宴席:
大门扎七级彩山,厅前扎五级彩山,厅正面是孔雀开屏,地毯铺就;桌子是锦绣桌帏,椅子是装花椅垫,黄太尉的是肘件,大饭簇盘,定胜,方糖,吃看大插桌席;两张小插桌,是巡抚巡按陪坐;两边布按三司,有桌席列坐;其余八府官员,都在厅外棚内,五桌五菜,平头桌席。
二官员看后,满意而去。
十八日,巡抚,巡按张大黄旗“钦差‘而字,捧着赦书,在前,地方统制,守备,都监,团练,各卫掌印武官都戎装甲胄,领本部人马跟随,到船上迎接。
黄太尉穿大红五彩双挂绣蟒衣,坐八抬八簇银顶暖轿张大伞盖,后边执事人役,骑马,随鼓点而行。
街上黄土垫道,人迹罕至,鸡犬无声。
人马过东平府,进入清河县,县官属吏黑压压跪倒在道旁,直到西门庆门前。
教坊鼓乐,声震云霄,两边执事人役皆青衣排伏,雁翅而列。
西门庆青衣冠冕,望尘拱伺。
良久,人马过尽,太尉下轿。
西门庆请入门内,后抚按率领大小官员,一拥而进。
到了厅上,又是鼓乐声天。
先是巡抚侯蒙,巡按宋乔年参见,后是其余官员依次参见。
最后西门庆与夏提刑上来拜见献茶。
巡抚、巡按把盏,随后依次落座。
下边歌舞弹唱,极尽声容之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黄太尉令左右拿十两银子来赏赐各项人役,随即看轿起身。
众官员挽留不住,送出大门。
黄太尉不要远送,挥手,上轿子而去。
宋巡按到船上把礼物交割明白,回来拜谢西门庆,而后与巡抚及两司八府官员拜辞而去。
2,
这天,西门庆与众妻妾在家吃酒玩乐。
席间一个戏子唱《普天乐》道:
洛阳花,梁园月。
好花须买,皓月须赊。
花倚栏杆看烂熳开,月曾把酒问团园夜。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
想人生最苦离别。
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西门庆听的入迷,就想起李瓶儿,不觉落下泪来。
正这时,忽报说:东京翟爷那里差人下书。
西门庆听说,即出厅上,请来人进来。
来人是府前承差干办,青衣窄裤,万字头巾,乾黄靴,全副弓箭,向前施礼。
西门庆答礼相还。
来人从身边取出书来,递上,还有一包十两银子。
西门庆接过书,问些话。
来人要到东平府下书去。
西门庆也不挽留,随即送来人离去。
西门庆拆开书,看到:
寓京都眷生翟谦顿首,书奉即擢大锦堂西门四泉亲家大人门下:
自京邸话别之后,未得从容相叙,心甚歉然。
其领教之意,生已于家老爷前悉陈之矣。
迩者,安凤山书到,方知老亲家有鼓盆之叹,但恨不能一吊为怅,奈何,奈何!伏望以礼节哀可也。
外具赙仪,少表微忱,希管纳。
又久仰贵任荣修德政,举民有五绔之歌,境内有三留之誉,今岁考绩,必有甄升。
昨日神运都功,两次工上,生已对老爷说了,安上亲家名字。工完题奏,必有恩典,亲家必有掌刑之喜。
夏大人年终类本,必转京堂指挥列衔矣。
谨此预报,伏惟高照,不宣。
附云:此书可自省览,不可使闻之于渠。
谨密,谨密!
又云:杨老爷前月二十九日卒于狱。
冬上浣具
年终考绩必有升迁,夏提刑将转指挥,西门庆将掌正提刑。
西门庆看了大喜。
西门庆叫陈经济写了回书:
寓清河眷生西门庆端肃书复大硕德柱国云峰老亲丈大人先生台下:
自从京邸邂逅,不觉违越光仪,倏忽半载。
生不幸闺人不禄,特蒙亲家远致赙仪,兼领悔教,足见为我之深且厚也。感刻无任,而终身不能忘矣。但恐一时官守责成有所疏陋之处,企仰门墙有负荐拔耳,又赖在老爷钧前常为锦覆。则生始终蒙恩之处,皆亲家所赐也。
今因便鸿谨候起居,不胜驰恋,伏惟照亮,不宣。
外具扬州绉纱汗巾十方、色绫汗巾十方、拣金挑牙二十付、乌金酒钟十个,少将远意,希笑纳。
过两天,下书人回。
西门庆赏下书人五两银子,让他带礼品和书信而回。
下书人拜谢而去。
3,
王三官的娘子黄氏,十九岁,是东京六黄太尉的侄女儿,长的非常标致,又会双陆、棋子,可是王三官不常在家,常到妓院里玩耍,蓝氏在家守活寡。
王三官的老娘林太太,不到四十岁,是真正的寡妇,常常打扮的狐狸似的,假装在姑姑庵里打斋,但实际上是寻找情人。
西门庆听说,他对女人的追求,就有了新的目标:先占有林太太,再占有蓝氏。
后在媒人文嫂的说合下,西门请高就登堂入室了。
这天晚上,月色朦胧,街上人初静。
西门庆就带玳安来到扁食巷王招宣府后门来。
文嫂得信,出来迎接,引导西门庆到后堂。
西门庆掀开帘拢,只见里面灯火辉煌,正面供养着他祖爷太原节度颁阳郡王王景崇的影身图:穿着大红团袖,蟒衣玉带,虎皮交椅坐着观看兵书,有关老爷之像,只是髯须短些;迎门朱红匾上写着“节义堂”三字,两壁隶书一联:传家节操同松竹,报国勋功并斗山。
西门庆正观看间,门帘上铃儿响。
文嫂进去,从里拿出一盏茶来与西门庆吃。
西门庆忙问:老太太呢?
文嫂道:老爹忙什么,先吃茶,太太已经知道你来了。
其实西门庆和文嫂说话的当口,一双美夫人的眼睛正在打量西门庆。
林太太不出来,而是悄悄从房门帘里望外边观看:
西门庆身材凛凛,一表人物,头戴白缎忠靖冠,貂鼠暖耳,身穿紫羊绒鹤氅,脚下粉底皂靴。
林太太看后,满心欢喜。
林太太知道眼前的风流男人就是文嫂给自己说的西门庆:
他在提刑院做掌刑千户,家中放官吏债,开四五处铺面:缎子铺、生药铺、绸绢铺、绒线铺,外边江湖又走标船,扬州兴贩盐引,东平府上纳香蜡,伙计主管约有数十。
东京蔡太师是他干爷,朱太尉是他卫主,翟管家是他亲家,巡抚巡按都与他相交,知府知县是不消说。
他家中田连阡陌,米烂成仓,身边除了大娘子──乃是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填房与他为继室──只成房头、穿袍儿的,也有五六个。以下歌儿舞女,得宠侍妾,不下数十。
他不上三十一二年纪,正是当年汉子,大身材,一表人物。
他也曾吃药养龟,惯调风情;双陆象棋,无所不通;蹴鞠打球,无所不晓;诸子百家,拆白道字,眼见就会。
林太太叫文嫂进去。
文嫂知会西门庆一声,就进去了。
林太太问道:文嫂,他给谁戴孝?
文嫂道:他第六个娘子李瓶儿。
林太太心了高兴,嘴上不说:情义男人。
文嫂看出,忙说:六娘是九月没的,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戴林太太心里的喜悦就浮现在脸上。
文嫂要她出去。
林太太说:我羞答答的,不好出去,你请他进来罢。
得到恩准就出来引导西门庆进到房中。
西门庆眼里:帘幕垂红,红毡铺地,麝兰香霭,气暖如春;绣榻则斗帐云横,锦屏则轩辕月映。
西门庆眼里:林太太头上戴着金丝翠叶冠儿,身穿白绫宽绸袄儿,沉香色遍地金妆花缎子鹤氅,大红宫锦宽阑裙子,老鹳白绫高底鞋儿。
西门庆心里道:绮阁中好色的娇娘,深闺内施必的菩萨。
西门庆躬身施礼,还侧身磕下头去拜两拜。
林太太妇人叙礼相还。
拜毕,西门庆正面椅子上坐了,林氏就在下边梳背炕沿斜相陪。
文嫂出去,丫鬟上茶。
连太太陪西门庆了茶,问道:久闻老爹执掌刑名,烦请大人一桩事儿如何?
西门庆喝口茶,停停说:不知太太有何事吩咐?
林太太道:不瞒大人说,寒家虽世代做了这招宣,不幸夫主去世年久,家中无甚积蓄,小儿年幼优养,未曾考袭,如今虽入武学肄业,年幼失学,外边有几个混混,整天引诱他在外喝酒,把家事都失了。几次都想到公门里告状,诚恐抛头露面,有失先夫的名节,今日,请大人来,寒舍一叙,诉其衷曲,就如同递状一般,望乞大人千万留情,把这些混混收拾了,使小儿改过自新,专习功名,以承先业,大人再造之恩,妾身感激不进,自当重谢。
西门庆道:尊家乃世代簪缨,先朝将相,令郎既入武学,正当努力功名,承其祖武,不意听信游食所哄,留连花酒,实为少年所不为,太太放心,学生到衙门里,即时惩治这些混混。
林太太听了,连忙起身,给西门庆道福。
眉目顾盼留情。
西门庆风月老手,心领神会,忙起身还礼。
故意辞再三。
酒菜上来,金壶斟美酿,玉盏贮佳肴。
两人坐到桌边。
旁边绛烛高烧,下边金炉添火。
两人交杯一盏,行令猜枚,欢声笑语不断。
莲漏已沉、窗月倒影。
一双竹叶穿心,两个芳情已动。
两人就亲在一起。
4,
捉拿王三官等人,跑了王三官。
西门庆与夏提刑收拾捉拿的混混,退厅吃茶。
夏提刑说道;昨日京中舍亲崔中书那里来信,说考察的本上去了,还没下来,今见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