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魂舞-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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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你哥要是知道你擅自离宫,跑到我这儿,非得把我的武社拆了不可!”霁云忙接道,好像慕情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忙不迭的要把她推出去,“这位出陵王我可是不敢得罪啊!”
“他敢!穆老爷子可是先皇的八拜之交,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穆家世受皇恩,他怎么敢胡作非为呢?”慕情反驳道。这穆家和皇室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在民间传开了,那还是四十几年前,先皇执政的时候,皇上在民间微服私访,机缘巧合,曾得还是武馆教头的穆老爷子的搭救,两人共度过患难,从此成为知交。后来,皇上回宫,曾要封穆老爷子一官半职,无奈后者选择继续老本行,开起了穆家武社,从此穆家人成了皇室的入室之宾,深受恩宠。虽然几年前穆老爷子和霁云的父母相继离世,皇室仍给了霁云颇多照顾,他从小出入宫帷,与梓墨,慕情,少斌是一同长大的。
听闻此言,霁云不以为然:“自从三年前少斌首次挂帅出征,已经立下了不少功劳,他的智谋和用兵之道连久经沙场的宿将都称赞不已,这次又打了个漂亮仗!威风和声誉已不在你们的先父老出陵王之下,惹恼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可不是好玩的。”
“其实,我就是为了躲他的。”慕情神色黯然,“这次回来,他一定会重提父王临终前的遗命,什么我早在出生前就已指婚给杨将军之子。凭什么嘛!他老人家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一直是杨太妃抚养我长大,为什么我的终身幸福要他的一个小小指头决定,这不公平啊!”
“你是说骠骑将军杨廷若吗?听说人还不错啊,这次随你哥哥出征,还立了大功呢!”梓墨打趣的说。
“可是我有喜欢的人啦!”她大方的拉起霁云的手道,“就是他啊!”
“什么嘛!”霁云急忙甩开慕情的手,向后边退边说,“我得好公主,我可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啊!”那一副窘态让梓墨忍俊不禁。只见两人你追我躲的,绕着武社大堂来回的跑,幸亏学徒们今天放假,不然他们可要看上这一出好戏了!
“梓墨,你不要光看着笑啊!是朋友就帮帮我,这个刁蛮公主我实在受不了了!”
“十一哥哥,不许帮他。不然我要生气了!”
“好了慕情,霁云一直让着你呢,不然你怎么能追上他呢?”本打算置身事外的梓墨突然改变了主意,微笑的说,但是身子仍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步。也许是由于他的话语,也许是由于他的眼神,慕情终于停了下了,在她的心里,从小与她由同一母亲抚养长大的梓墨比起那个与她有着深深血缘关系的亲哥哥更像亲人,而且正同他的音乐一样,他的人有一种让人不能抗拒的力量。慕情瞬时收敛了嬉闹,换上了公主应有的仪态,只是她的眼睛中泛起了幽怨和失望。
“母妃还好吗?”梓墨避开了朋友们的视线,微微垂首,可大家听得出他语音里的伤感。
慕情不禁动容,瞅向霁云像是寻求支持,而后者也向她点点头。
“我出宫的时候,太妃的病也有些好转了,所以我才敢离开的呀!”她乖巧的走到梓墨身边,拉起他一向冰凉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有秋瞳这一阵子在宫中照顾太妃,太妃心情好多了,病自然好的快。”
“沈秋瞳?”梓墨重复了一边这个熟悉的名字,这是小时的玩伴之一,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就是她啊!前年她父亲调任回京,她就回来了,可是哥哥你的行踪神出鬼没,在宫中的时间屈指可数,所以一直和她错过了。你知道吗,太妃可是很喜欢她呢,把她当作准儿媳也说不定啊!”
“喂!你胡说什么?”霁云笑着截断慕情的话,他了解梓墨的性情,那种被主宰的感觉只能引起他的反感,“不许乱说这种事,你不在意,沈小姐还在意呢!”
“只是说笑啊!不过秋瞳现在出落得可美了,刚回来两年,已被誉为京中第一美女了!见到她,我都自惭形秽呢!还有啊,她的筝弹的已不亚于哥哥你喽,记得她当初还算是你的徒弟呢,如今可是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啦。见到她,你没准会喜欢呦!”
清晨,风正凉。倾香河上的水汽还没散去,雾蒙蒙的幽静。远处的亭台楼阁好像置身于云间,虚虚幻幻。
梓墨漫步在河边,他喜欢这样,早晨清新的空气可以洗涤他的心情,让他忘掉昨日的忧愁。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一阵箫声,不纯的音色,不熟练的颤音,由于选错乐器而在内行人听来的奇怪效果,还有她的心情。梓墨停下脚步,凝听着。他又听到了哀伤,可是箫声中已没有了挣扎,有的是平静的接受,甚至还有希望。是什么人在吹箫呢?她又遇上了什么样的事情?只听这箫声时断时续,有些段落还反复吹奏,显然她是在练习。
水汽在徐徐移动,雾气渐淡处俨然是一名少女坐在河对岸的青石上吹箫的身影。可是只片刻,雾气渐浓,层层水汽又将那小小的身影包裹。这时,梓墨的身上突然被披上了一件外衣,凭栏笑吟吟的已站在了他的身后。“昨天我去宫商坊了,可是没有找到你,上官老板说你最近在编排一部合奏曲目,《倾魂舞》,还顺利吗?”
梓墨微笑道:“还好,前七个段落已经完成了,只差最后一段了。”
“是在为这最后一段伤神吗?我相信你的曲子一定是最棒的。”凭栏真心的说,在她眼中亦师亦友的梓墨带满了神秘的光环,她是那样崇拜他,可他离她又好像是那样的遥远,她很想走进他的内心,但每次都是失败。
“无忧,”她唤道,“我还是想叫你无忧。真的希望你是没有忧愁的,而不是把忧愁藏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算起来,认识你三年多了,那时候在宫商坊,虽然你的年纪不大,可是音乐上的造诣却已凌驾在众多成名乐师之上,你是那么出众,可我只是个愚笨的学徒,整天挨师父的骂,若不是你的帮助,我也不会有今天。所以我,我真心希望能回报你。”
“傻瓜!你要真是愚笨到不可救药,恐怕我也无回天之力啊,还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梓墨仍然报以微笑,然而笑中已带上了温柔的鼓励,“其实你不需要回报我,勇敢的走好今后的路就好了,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说完,他继续先前走,身子渐渐也融入了从河中弥漫开来的水汽中。而凭栏站在原地,落寞将她包围了,让她寸步难行。就这样吗?无忧。
沁香望着缸底薄薄的一层白米,无奈的叹着气,鸿运的老板虽然已经答应加了工钱,可离月底领工钱还有一段时间,这几天要怎么办呢?虽然也曾向邻里借过钱,可从邻里的态度中沁香已经明白他们一家人是多么的不受欢迎了。可还能怎么办呢?试一试吧!就在沁香鼓足勇气走出家门的时候,一个健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华茸的家吗?”霁云彬彬有礼的问,“我是穆霁云,茸儿的师傅。”
接下来的恳谈中,沁香得知茸儿已有半个月没去武社了。而这半个月来茸儿却一直是早出晚归,每天一身大汗,起初沁香还以为茸儿是练武累的呢,谁想这孩子……
“姐,你看这是什么?”只见茸儿兴冲冲的回到家,小小的身躯上扛着一大袋东西,可是当看到霁云的存在时,他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就在早晨他还骗姐姐说去了武社呢,他甚至还想说他手上的这袋东西是师父好心借给他的呢!他的手一松,袋子掉到了地上,撒出的是粒粒白米。
见状,沁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睛里泛出了泪光。姐弟俩从来都不用太多言语,就已知晓了彼此的内心。“姐,我骗了你。”茸儿哀怨的说。而沁香的眼中则满是柔情:“累不累啊?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老板对我挺好的。我帮他们扛米,他们就用这袋米作报偿,很棒,是不是?”
沁香搂过年幼的弟弟,她听到了他的心跳,泪水夺眶而出。
霁云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不知是悲是喜的一幕,无论是姐姐的无助,还是弟弟的乖巧,都让他有种想保护的冲动。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第四章 花灯
终于从可怕的梦魇中挣脱,梓墨睁开了双眼,他浑身已被汗水湿透。胸口还是闷闷的,但头已不那么昏沉,清醒了好多。他的眼前是熟悉的景象,华贵的帐幔,低垂的流苏,精致的宫灯和永不散去的药的苦香。好像是命运对他的捉弄,他又一次回到了这里,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醒了?”一直守在一边的严太医和蔼的问。梓墨无力的笑笑:“怎么办,地府的鬼差又一次把我赶了回来。”从小到大,不断的死里逃生已让梓墨有点厌恶了,可是生活还要继续,真有点无奈。严太医明白梓墨的感受,将近十八年了,从梓墨出生起便受着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病痛,看着这个孩子的挣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延续他的生命,其它的他都无能为力了。不过幸好,梓墨是坚强而乐观的,至少他看起来是这样的,除非病情恶化,他从不眷恋于床榻,一直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除了他时而过于苍白的面颊和清瘦的身躯,他从不给别人留下病弱的印象。每逢病发,他便将自己锁在墨陵宫里,除了严太医外不见任何人,直到病势减退,云开雾散,他又会用笑面对所有关怀他的人了。就是他的倔强和坚持,常常会令严太医心疼不已,两人的感情早已超过了君臣之名,甚至比父子还亲。
“赶回来也好,御膳房的新菜肴你还没吃过呢!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严太医微笑道。梓墨摇摇头,他还吃不下东西,只是问:“母妃知不知道?”严太医作了个侧耳倾听状,示意他仔细听,果然,有琴箫合奏的声音,琴音幽远,箫声清雅,配合的天衣无缝。梓墨的嘴角露出了安慰的笑意:“是咏琴和唱箫吧!难为她们了,好像进步不少啊!”“听得见琴音,应该瞒得过太妃,放心,太妃恢复得很好。”
梓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过了片刻,还是挣扎着要起身:“我该去请安了,不然……”
“不忙,现在已是深夜了,明天去也不迟。”
这时,琴箫声突然中止了,半晌,小宫女吟筝慌张的走进殿来。
“王爷,出陵王在门外说一定要见您,咏琴和唱箫在那里拦着,可是怕是拦不住。”
“少斌回来了?”梓墨问。
“出陵王是今天回朝的。”严太医回答。
“那一定是为了慕情啦!”梓墨顽皮的笑着,“请他进来吧!”
少斌虽是满腹怒火和担心,但是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保持了应有的风度。此时的他穿着一身白衣,这是他们出陵武王家的颜色,素雅而庄严。脱去了战袍,少斌有着儒雅的冷峻,那是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冰寒之气,从他那笔挺的鼻子和坚毅的眼角散发出来。从宫门到书房一路的连廊上,他大步流星的走着,原本引路的咏琴和唱箫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愤怒的火疯狂的冲撞着礼仪的门,只差一点就要爆发了。然而这时他听见了琴声曼妙,清音缭绕,只一声,他的心竟变得如此澄澈,他的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是梅花落,竟然是梅花落,多少年他都不曾听过了,旋律竟还是如此熟悉。他的步子慢下来,月光中他肃然的表情有了些许动容。几乎不自觉地他又回到了那一片白雪之中,他看得到那一树的红梅,鲜红似血,还有树后的少女,大红的夹袄,放肆的笑声,和看不清的容颜。为什么还没有忘记呢?真可笑!
“你不必这样。”少斌冷冷地道。
梓墨轻轻一笑,手一扬,旋律流转到少斌最喜欢的一段,梅花高洁,清香逼面,少斌不禁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回忆就是回忆,何苦欺骗自己。”梓墨的声音很轻,犹如他的笑容,淡淡的却叫人无法抗拒,“如果前路是迷茫而不可知的,那么幸亏还记得前事,能够回味,能够证明曾经的存在,曾经的发生,曾经的拥有,即使是伤口,哪怕痛到麻木,那都是曾经的选择,镌刻着曾经的自己。”
少斌仍旧望向窗外,树影斑驳,月色如水,琴声钻入了他的冰冷,他的心头有了些许温暖,她的笑声好真切,爽朗而豪迈,向红梅一样怒然绽放,像火一样燃烧着。
即使是伤口,哪怕痛到麻木。
可是他依然怀念那年的冬天啊!雪的白,血的红。就算是将记忆尘封,在打开时仍会如此鲜活,一如发生在昨天。就算嘴硬又怎样呢,心里的痛觉仍在,而他也庆幸有那痛觉存在。
刹那间心境的转变让少斌自己都觉得奇怪,刚刚那难耐的怒火一时间消失无影。他不禁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是什么让他有如此力量呢?
他想起父王刚刚战死沙场时的情景,自己还很幼小,带着妹妹,被杨太妃收养。那时的梓墨在众多王孙公子哥里便已特立独行,不与众同,是否他天生带有着离世的味道呢?
“原来我可以这样轻易的败在你手上。”
再次站在倾香河畔,感觉真好,梓墨深深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好熟悉。这个河段不是最繁华的地带,上游的丝竹声只能隐约听到,河水流到这里也变得寂静了,仿佛脱去了浮华,剩下一些落寞。这里好沧桑啊!这样想着,梓墨不禁笑了起来。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像是个站在尘世背后的人,有些无奈和滑稽。
上游放的花灯一簇一簇的流过他的眼前,都是一样的模式,粉红的丝绢荷花瓣,花腹中燃着一枝红蜡,这是每年花灯节传统的项目,传说放一枝花灯许下一个心愿,倾香河神便会使梦想成真。
又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在祷告了!梓墨叹了一口气,真的有河神吗?也许这本身就是一个美好的梦想。
这些花灯会漂到什么地方呢?等到红蜡燃尽,花灯便成了一具空壳,最终被河水淹没,或者它会一直漂下去,直到被下游的孩童捡去,成为一件玩物。这样想真的好悲哀啊!梓墨下意识的低头向河岸边缘看去,在一团漆黑的角落里果然有什么东西的影子。他小心的走过去,将那样东西拾起来,这是一盏已熄灭的花灯,样式有些与众不同,似乎是自家手工缝制的,并不是集市所卖,花瓣不是丝绢,布料很粗糙,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可是她写了什么呢?
“十一哥哥,霁云哥哥果然说得没错,你真的在这。”慕情笑语盈盈的站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