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仙-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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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问和九万全都瞪大了眼睛，但是之前明明没看到蒋离受到任何攻击，也不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
还好，蒋离的胸口还在气伏，没死……
萧问和九万强压住冲过去的冲动，继续在原地等着。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此时的蒋离已经彻底做出决定。
他仰躺于峡谷中，直愣愣地看着那长条形的天空，心知这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这里的天空。
而就从刚才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整个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也开始崩塌。
他的那些观感其实都是建立在一种东西的基础上的，那就是他的傲气。
那傲气似乎与生俱来，成为了他整个内心世界的基石。
但是现在，他已经怕了，怕了那个一直被他瞧不起的谢易长，那些傲气便再也不存在了。要再说他是一个高傲的人，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基石已毁，世界观什么的便全面垮塌，这一刻，他甚至成了一个没有信念的人。
像死了一般躺在又硬又凉的石地上，他忍不住想，他的人生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是不是他的一生实在太顺了，导致一遇挫折，便毫无抵抗之力？
但是，他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挫折，还不是克服过来了？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行？
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个坚强的后盾？
如此想来，那个一直不被他认可的老爹，其实一直在他的人生中发挥着巨大作用？那么，老爹才是他傲气的根源？要真的如此，那他这一生还真是失败，因为那个给他以傲气、人生基石的人竟是个不被他认可的人……
好歹也修行了两千年了，一直以为过的很充实，很潇洒，却没想到不过是空中楼阁。
这两千年，全白过了……
这修到手境界，也不过是虚妄……
只因为，他没有一颗将这两千年，将这境界完全支撑起来的心。
修心修心，他这些年的修心好像还真没讨巧，道力、法则什么的全在感悟，心志上也一直以那傲气为基石不停地加固再加固。不过，现在看来，以傲气为基石却为免有些可笑，因为那基石是如此不堪一击。
就好像是，他修心修歪了路子。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
他已经全无战意，只想留得一命。
胳膊在地上一撑，腰上发力，他便从地上坐了起来。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的石地，忽地“哧”一声笑出声来，笑声中有着浓浓的自嘲意味。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他爹为什么与那些如过街老鼠般的人为伍，他一向是很鄙视他们的。
而现在，他就要成为丧家之犬了，从此在元灵仙界四处逃遁，只为活命，声誉、人格、尊严什么的全都没了，比过街老鼠还不如。
他已经没资格再鄙视那帮人，也确实不再鄙视，他现在只鄙视他自己……
他终于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决定离开了。
然而，才刚一举步，他便忽地面色剧变，一时煞白！
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可怕景象，但是事实却比看到了任何可怕景象更可怕，只因他心中忽然涌出的一个念头！
那就是，那些一直被他鄙视的如过街老鼠般的人才是最有勇气的！
谁都可以看到界神盟的强大，但是，那些过街老鼠般的人却一直无所畏惧，以从来不超过十人之数的实力，和那么强大的界神盟战斗着，周旋着！
那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英勇的事！
那些人，才应该感到自傲！
而他自己，他即将成为过街老鼠，却和人家的那种过街老鼠在不相同，因为他是失去了所有勇气毫无战意的过街老鼠！
人家那帮过街老鼠，至少也是和界神盟、轩辕皇站在同一个高度上的，敢上去咬一口，而他这种，则是躲在地洞里，不敢暴露在天光之下。
咬界神盟和轩辕皇？他连一个刚刚升阶到亚神境界，实力还不稳固的谢易长都不敢咬啊！
差距实在太大了！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蒋离越笑越大声，直笑的咳嗽起来却还是在笑，最后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的人生就是一个超级大笑话！
这种强烈的刺激让他有种活着也是浪费空气、粮食的烦躁感，这一刻，他倒又觉得死了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便在这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他爹在自知大限将至时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他到现在都去看那封信，因为他觉得完全可以猜到那封信的内容，他不想再听那个老头罗嗦。
储物戒上光华一闪，一个灰色的信封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信封并未粘上，蒋离直接打开，将里面的一张薄薄的信纸取了出来。
双手颤抖着，他打开了那张只是对折了一下的信纸，仅仅是从背面的墨印上也能看出那信纸上好像只有五六句话，和他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信纸终于完全打开，上面的字便呈现在他的眼中。
“蒋离，你一直想知道为父为什么要站在界神盟的对立面，与那些见不得光的人为伍。”
“现在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一直坚持自己的是非观。我觉得他们是对的，所以我才和他们在一起。”
“为父一生都在坚持这两个字：是非。”
“当你有一天没了方向的时候，问一下你自己：你能够坚持一生的是什么？”
“如果找到了，那就坚持下去吧。”
信的内容至此结束，总共也没多少字，却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直指蒋离今日所面对的状况。
难道，是父亲那时预料到我日后必遇挫折？
不知不觉间，蒋离已是将“老爹”换成了“父亲”……
蒋离不由仔细回想，他父亲的一生还真是如此，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是非观。他父亲不是一个和蔼的人，也不是一个睿智的人，但是，他父亲却一直都受家族中所有人的爱戴，因为他父亲是一个公正的人！
公正，是因为心底那明晰的是非观。
如此看来，他的父亲其实一直都是一个纯粹的人。
那么他呢？
他的一生又在坚持什么？
高傲？
那就是虚的，在现实面前已经被激的粉碎。
那么，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够坚持一生的？
是非？
他很清楚，他和他父亲的性格不同，根本不可能走同样的路子。
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够坚持一生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离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只因他竟然没找到。
没有任何一种信念是可以让他坚持一生的！
没有信念当然也可以活，但是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总有什么吧？！
总有一种是值得自己坚持一生的吧？！！
肯定有！！
他双手抱住头，用力地挤压着自己的脑袋，非常非常用力地想着！
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值得我去坚持一生！
成为我永不可动摇的信念！！
在他的脑海里，他正在夜幕下昏暗的原野上，长草已经淹没了他的膝盖，狂风正在肆虐，他的头发衣服尽数被吹起，天空中的滚滚乌云早就遮住了星与月！
“咔喇！！”
一道巨大的青色闪电从夜幕下的浓云中劈出，劈亮了整个世界！
他找到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打在草叶上，打在他的身上，有点疼，有点凉，狂风依然吹着，让他觉得很冷……
但是，他却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没错，就是活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如此着迷，让他想要牢牢抓住，永远也不放弃！
活着！
活下去！
这就是他的信念！
绕了无穷大的一个圈子，他的思想回归本真。
他只想活下去，和那些虽然被丢在了石缝中却还是努力发芽的种子一样，和那些被雷电劈焦了却在次年再次长出新叶的大树一样，和树林里那些一早就要起来觅食的鸟儿一样，和荒漠里夕阳下那成群结队的苦命的骆驼一样……
我要活下去！！！
他在心灵的最深处，最底部，新的基石开始建立……
从此以后，他便是另一个生命！
哪怕会活的不够潇洒，但至少本真，再不会有什么可以动摇他！
所以，这一次更得走了。
但是，走和走是不一样的，之前走掉，他的整个人生就垮了，现在走，他还有信念！
终蒋离一生，他竟是第一次觉得如此充实，让他感动的想要落泪。
哪怕明明是即将逃走，但是他却有种已经获胜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他将会因为今日的顿悟而收获什么样的人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此时他是真的要走了，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瞬移！
再出现时，蒋离已经出现在了万丈高空中。
他刚要飞走，去开始他的新生活。
但是，只见空间无声震颤，三个人出现呈三角形将他围在了中间。
“哈哈哈哈……”
他正前方的那男子眉目英挺，长发披肩，本就显得放荡不羁，此时更是仰头狂笑起来。
那笑声起初还普普通通，后来却是用上了某种神通，声传百里，连附近的行云都被振散，下方林间的鸟儿、野兽更是一团乱。
萧问和九万正寻找蒋离呢，这下也不用找了，直接就看到了。
那些守在谷外的人，还有谷内的所有蒋家的人全都听到了那狂笑声，有些小孩甚至被吓哭了。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虚立于高空中的那四个人，一些观察的仔细的，已然看到了正北方那人背后一片扇形的乌光。
不看还好，一看竟是有种整个心神都要被吸进去的感觉！
圣纹！
亚神境界的标志！
“那是一个亚神！”
“是截击蒋离的吗？”
“那人就是谢易长？！”
“也来得的未免太早了吧？”
“难道马上就要开打了？！”
……
便在这时，笑声忽止，只听一个天神般的声音从高空中传来，证实了那些人的猜测。
“蒋离啊蒋离，你这是要不战而逃了吗？”
“住嘴！”蒋离运功喝道，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哈哈哈哈……”那亚神境界的男子应是很了解蒋离的性子，知道蒋离那样说就等于默认了，便笑的更为开怀，良久后才摇着头道，“若非亲眼看到，谢某如何都不会相信，你如此高傲的蒋离也会有不战而逃的一天。怎么，怕了吗？”
“谢易长，你这个卑鄙小人，一直都在暗中监视我？！”蒋离怒道。
果然，那人正是谢易长！
谢易长冷笑一声，耸了耸肩道：“事实证明，我暗中监视你还真是监视对了，不然的话，约战之期一到，我还哪里找得着你？你这个懦夫！！”
谢易长忽地猛一瞪眼，勃然变色，明显是真的动了怒，右手倏地伸出，只伸出右手食指，笔直地指着前方的蒋离：“姓蒋的，咱们两个斗了一辈子，我从年青的时候就说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上天给你的，你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现在，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我就是嫉妒你，嫉妒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比我好，连境界实力都比我高，嫉妒你有一个强大的老爹！”
“现在，事实证明，我根本没有说错！你的一切光环都是因为你的那个老爹，他一死，就马上就什么都不是！你根本就不配得到老天那样的眷顾！换了任何一个人在你的那个位置，都会比你做的好！现在，高傲如你，竟然也要不战而逃了，哼，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懦夫，一个卑贱胚子！竟然大半辈子都被你压一头，我真为自己感到羞耻！！”
谢易长这些话不知道憋了多久了，终于痛痛快快地一次性说完，说完之后还心情激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身穿灰色布衣，故意咧着怀，铁铸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说完了？”蒋离平静地看着谢易长，问道。
“怎么，你全都承认了？”谢易长冷笑道。
“说完了我就回去了，二十天之后见。”
丢下这句话后，蒋离再不看谢易长一眼，更是没看另外两人，直接向着蒋家所在的山谷投去。
谢易长明显一怔，有种重重地打出一拳，结果却打中了幻影的感觉。
难道，这蒋离不是要逃？
不可能！
他实在太了解蒋离了，看蒋离之前的反应，绝对就是要逃了！
只是，被了现形，那家伙为何还如此平静？而且也不解释？
干脆认了吗？
也是，现在自己境界压蒋离一头，又有两位界神盟的圣仙帮忙堵截，蒋离就算不认又能如何？
他倒真没想今天就把蒋离怎么样，因为决战的消息正是他放出去的，他早就盘算好了，被蒋离压了半辈子，这最后一次出气，一定要当着很多人的面出出来！
他会当着所有观战者的面击败蒋离，然后将蒋离踩在脚下，细细数落蒋离的种种不如他之处！
“希望你不要再试图逃走，没用的。”在高空中俯视着蒋离，谢易长以一种让人恨的牙痒痒的语气告诫道。
蒋离根本就没回头，也没回话，甚至遁速都算不上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飞向了山谷。
此时，蒋离的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惧意，只有五个字：我要活下去！
第五百零八章犬子
蒋离出谷的时候几乎和所有人打了招呼，但是回谷的时候，却没和任何人交谈，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
谷中那蒋家的人全都呆看着他慢慢往自己的阁楼飞去，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刚刚听到谢易长污蔑蒋离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全都义愤填膺，甚至直接在地面上骂了起来，只不过上面的人根本听不到罢了。
然后就更震惊的事就发生了，他们蒋家的顶梁柱，对很多人来说完全就是偶像般的人物蒋离竟然没有反驳……
他好像是默认了……
当意识到这一事实时，当场就有几个年青人无声地流下泪来，对他们来说，这和信念崩塌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一直那么信任你，将你当成心中的神，但是，你竟然想要无声无息地逃走吗？
此时此刻，有几个年轻人看着蒋离的背影，真的想大声地问出来，到底是不是这样！如果不是，为什么不反驳？！而非要像这样忍气吞声。
可是，他们实在是太害怕听到蒋离亲口说“是”了，一时间，竟是完全无人敢问。
唯有那条大黑狗始终未变，蒋离在空中飞着，它在地上追着。
来到了阁楼之前，蒋离直接向门前专门听差的那个下人道：“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二爷！”那下人不敢怠慢，郑重应道。
然而下一刻，那大黑狗却是追了上来，呜叫一声表达了它对蒋离的关切。
蒋离都已经要进门了，转过身来。微笑着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然后爽利地道：“去吧，我可得抓紧时间修行了。”
“呜……”看出蒋离似乎并没有颓废，大黑狗也高兴不少。
又朝大黑狗摆了摆手，示意它离开，蒋离这才进了阁楼，亲手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