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放在玫瑰床-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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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真有意思,我在俱乐部里给你的儿子写诗。”
“你能念给我吗?”
这是长江之水天上来的时刻,我压抑不住倾诉欲,边在E-mail上给你疾书,边轻声念起来,“当我走近舱门,俯瞰着九霄云外,我的眼前,只有你。当我跳出机舱,一头扎进云海里,我的脑子里,只有你。当我挣开降落伞,随风而逝时,我的耳边,只有你。当我坠落在大海里,看不见岸时,我的祈祷,只有你。”
他吻了一下我的手背,“下次跳伞叫上我。”
这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时刻,“上帝给了你天使的声音,我爱你的声音,我爱你的灵魂,我爱你的肉体,我爱你的风情,我爱你的柔情,我爱你的激情,我爱你的豪情,我爱你征服世界的魄力,我爱你对我的怜惜,我爱你发誓拯救我的口气。”
他吻了一下我的手心,“我们父子有一点雷同,就是给诗人灵感,我第一任老婆,理查德的母亲,就是诗人。”
他不时给我温上热酒,倒进我时时空了的酒杯,说,“看的出来,你今天很激动。”
他说,“我要把舞厅里的恍神舞曲录下来,锁进保险箱里。”
信发出不到半个小时,你的回信闪现在屏幕上,我惊喜地欢呼,“你儿子发来的E-mail!”
史东先生和我共同读着你的回信,
我的缪斯,
我也沉浸在你的空气里。
从你的眼睛里,我看见了我的世界;从你的声音里,我听见了我的思想;从你的语言里,我触动了我的灵魂;从你的笑声里,我抚摸到了阳光;从你的信任里,我感应了我的使命;从你的梦想中,我发现了我的命运。
你发掘了我,你袒露了我,你解放了我。你这样天衣无缝地征服了我。我爱你。
V。
他不禁赞叹,“哇,没想到我儿子也是诗人。看来,我也该给你写诗。”
我自我陶醉地给你父亲一遍遍地念着。
你父亲的眼光穿过我的霹雳紧蹦超短裙,镭射着我,舌头好像吸吮着我的最深处,“告诉我,你怎么给我儿子的灵感?”
第39节又一个季节
六
又一个季节过去了,你仍然没有回来。
我又和你的父亲约见在那个俱乐部里。我只要一踏入那个俱乐部,就诗如泉涌。
史东先生掏出钻戒和手镯,故意炫耀地把发票一同亮给我。我笑着退回,“你为你儿子求婚吗?还是让你儿子亲自给我。”
我把新灌制的CD《太阳神》回敬给他。我说,“歌词都是我给你儿子发的E-mail。你睡觉前听可以帮你催眠。”
史东先生吻着CD,“睡觉前听,我就成了机关枪。”
他不时给我斟上酒,让我润下喉咙,我念得口干舌燥。只有在随时都想拔光我的你父亲面前,给你写歌词,我才能考验我的定力。
我边给你发着E-mail,边自言自语地念着,“你说过,会来海边看我,我就坐在礁岩上,痴狂地看着一艘艘停泊的船只。乌云泼墨而来,海鸥已经吓退,你没有来,海啸却说来就来。一头狂狮,掀翻了大海,波浪悬崖万丈,让我一时无处藏身。可我依然站在礁岩上,和雷声一起,呼唤着你。和闪电一起,找寻着你。当我浑身淋透,蝴蝶裙被暴雨卷走,我像一条绝望的鱼,跪在沙滩上,呜咽,今天的雨特别漫长。”
他说,“我要是和你在那个海边,我就成了来复枪……”
我又给你发出E-mail;激情地念着,“你说过,和我一起到森林里踏雪,可是大雪纷飞的松林里,只有我一人。我的冻得红肿的手指,在千年的雪松上,刻上你的名字。我在那个大雪的森林里,野人一样狂跑。树上的雪块,在我的呼喊中,纷纷飘落。我躺在大雪中,闭着眼睛,感受着你贴近我的那个刹那。大雪为我披上婚纱,我把自己当作白雪公主献给你。”
他说,“我要是和你在那个森林,我就成了爆破筒……”
我一鼓作气又给你发出E-mail,“我像一个等着上轿的女人,从深夜就坐在河边的梳妆台前,让自己全力以赴。可是日出日落,还是不见你的帆影。太阳下山时,我的胸口,压上一个烧红的熨斗。我一定要跟你走,必须要把自己交给你。就这样,我在河边全身痉挛,等了一个秋天,也没有等到你。”
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数不清的荷枪实弹的FBI冲进这栋房子,包抄了每个角落。
FBI当即给女主人戴上手铐。我在自己的剧本里写过这个场面,只是没有写到我也被戴上手铐,成了瓮中之鳖。
在场的几十个人都被戴上手铐,无一幸免,即使是史东先生。我被押上警车的时候才听清,这里是比佛利山庄最隐秘的高级妓院。
我被警车带到关押所,蹲了一夜班房。
监狱里有一种气场,刚刚进了狱室,就想理查德想的舞神附身。
我在狱室里,抖开白色床单,在铁窗的一道月光里,翩翩起舞,边舞边吟着游魂。
我们向往大海,就搬到海边
让辽远的大海,作我们的后院
我们向往群山,就搬到山上
山下灯火,夜夜像一棵圣诞树
我们向往草原,就搬到帐篷里
让马队羊群,作我们的邻居
我们向往高原,就搬到牦牛上
缓缓经过,一座座寺庙
我们向往田园,就搬到茅庐里
听着溪水,看着南山
我们放浪天涯
大地都容不下我们的爱
只有舞蹈使我此时陶醉,我想起父亲为我请到家里几年的一代古典舞蹈国师,他挖掘了失传的中国宫廷舞蹈,揉和了土耳其和印度舞蹈,他余音绕梁,“3分形,7分劲,8分心意,10分无形。”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得意门生在监狱里,边吟边舞,直到破形入神,天人合一。
第二天早晨,我被侦探召见。侦探问我从娼多久。我说,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妓院。我只见了地产经纪人一面,她带我到这家俱乐部,让我熟悉人物。
侦探说,那个地产经纪人兼职拉皮条的人贩子,至少要判六年徒刑。女主人至少十六年。她的厚厚的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是你,你怎么解释?娼妇至少要判一年徒刑。
我禁不住大笑,什么时候上了妓女人名册,那个女主人真会发展党员,我都不知她叫什么,只被她拥抱了一下,就进了她的组织。
侦探说,报纸上已经登出来,你是万国宫里惟一的华裔,你的父亲又是华裔财政部长,这个面子你丢得起吗?
侦探离开后,我在牢房里给家里打个对方付款的电话,我母亲接的电话,她说,她已经在报纸上看见我的照片。昨天她的脚被车库的门砸了一下,砸得她无法走路,恰好就是我被捕的时间。
我把和地产经纪人的一面之交讲了一遍,我说,也真奇怪,我只要一走进那家妓院,就更加想念理查德,灵感就疑是银河落九天。
母亲说,那一定是理查德常常出没的地方。
母亲告诉我,我父亲放下报纸就飞往洛杉矶。话音未落,看守告诉我,我有探监的人。
我告诉母亲,父亲来了,我放下了电话。
我走进探监室,竟然是史东先生。
我们同时抓起电话,隔着玻璃,我看见他格外地豪迈,好像天打雷劈和他没有关系,他笑着说,“我来保释你。”
我问,“你知道那是妓院?”
他眼光妩媚,“人人皆知。”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我以为你知道。”
我愤怒地说,“你以为我是妓女?”
他笑笑,“妓女又有什么?理查德十四岁,我就带他出入妓院,这家妓院是有名的万国宫,妓女来自一百多国家,只有三百名妓女,都是一个国家的精粹。从这些妓女身上,你根本看不出纯情少女、天才艺术家和压倒群芳的贵夫人的界限,就好像你。”
我好像感觉理查德就在面前侮辱我,我断然地说,“我不接受你的保释。”
我放下电话,掉头离开了探监室。
我父亲把我保释出来。送我回家的路上,在长龙车上,他愤怒地不和我说一句话,一脸苍茫。
进了家门,我父亲陷在沙发里,克制着脸色,端详着墙上我刚刚挂上的狂草。“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他叹气,“世上几十亿人,为什么为一个不爱你的人憔悴?爱德华和他相比,就是圣人。你为什么不和一个尊重你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不和一个欣赏你的人在一起?”
我强词夺理,“理查德说我是他的女神。”
父亲压抑着声调,“我真想跟着你去和理查德约会,就坐在你和他中间,用枪口顶着他,把他软禁在新房里。你一天不嫁出去,我一天就不能放心。”
我安慰他,“放心吧,理查德说要娶我。”
“娶你,还可以休你,别说还没有娶你。他这样的人,变数太多。”父亲长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非要嫁给这个魔星?”
我说,“没有理查德,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父亲紧紧抓着沙发靠手,“如果你失去他呢?”
我说,“没有理查德,我根本没有活着的义务,不如死亡。”
父亲叹气,“死亡可以摆脱你对生命的义务,却不能摆脱你对自己所担负的义务。你来世的使命,是活得有价值,无愧于此生。”
我们又到了不狂草不能活的关头。
父亲当即顿墨挥毫,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中决出情操,尺幅上凸出筋骨,混沌中放出光芒。空灵中见苍天之力,静谧中见龙飞凤舞。掀天揭地之气,震电惊雷之字,呵神骂鬼之胆,不在寻常眼孔之中。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我抖开宣纸,理查德就像这片白云,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哽咽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明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父亲又一次陪我在阳春白雪中,从深夜到天明。
第40节千次电话
我给你打了千次电话,也没有回音。
我追你追的上天入地,竟然追到温哥华的雪山上。我从山顶纵跳而下,白茫茫的世界里没有你。
我追你追到雪山脚下的冰河边。我堆起一个雪人,和你彩排了千言万语,你走来后,还没等我开口,就冷冷地说,“我想,我们还是不见面为好。和我道貌岸然,结拜柏拉图,架空了我,暗中勾引我父亲,你以为我蒙在鼓里?你总是为我设下圈套,你的圈套只能圈住你自己。”
我的手指无辜地插进雪人的眼睛里,我终于知道了冤案的来历。当你被打入七十二道刑罚的刑讯室,如果你喊冤,冤情冤屈冤枉只能加重刑罚。我狠狠地说,“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的。”
“何必重复一千遍,重复三遍就可以判决。”你眼里彻骨的寒气让我想起昔日宫中把王妃打入冷宫的绝情。“如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生气吗?如果我和露尔结婚,你恨我吗?”
我倒吸冷气,手指插进雪人里,越插越深,根本感觉不到雪的温度。“今生你是我的死敌,来世你是我的撒旦。”
你眼光冷漠,“你不是柏拉图吗?梦不是罪人。梦需要付出代价,更多地祈祷吧。”你看着大雪,“让我听得更明白一点,如果我不能娶你,你嫁给别的男人,我们的友谊就完了?”
我揪掉雪人的耳朵,“摧枯拉朽。”
“你的想法奇特到让我惊叹我竟然容忍你这么久。显然你不在乎友谊,我不在乎婚姻,我们就像粉笔和奶酪。你不能接受我,除非你把我关在笼子里。我希望让你高兴,可是我和你的笼子还有几百万里的距离。不是绝对的‘NO';,更不是';YES';。我不想误导你。告诉我为什么婚姻对你这么重要。如果你爱一个人,根本无需合同,是爱把我们维系在一起,而不是一张纸。这是原始人的穴居证。”
我看着雪人,“我就活在穴居时代。”
“那就下辈子见。”你拔腿就走。你的手机响了,你兴奋地对着手机说,“我的声音就能让你全身颤抖?露尔,我在开会,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房间,抱着我随时发情的小猫。”你走到远处,时间停顿下来。
在皑皑大雪中,我披着红袍,走到树下,吹起箫。箫声哀怨的让大雪越下越疾。
孤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孤独。
我爱上一个扑朔迷离的人。我每天活在错觉之中,明知道你的眼睛后面还有一只眼睛。就像墙上的一幅画,画框后面藏着一个暗室。可是我看不懂你的第三只眼睛。这种乌云,到死也不会明朗。明知你不是我的未来,可是我还是与我的信仰决斗。
自从认识你,我每夜不得不用安眠药和酒精一起喝下去。因为想念你,又要放弃你,我已经服用了三千粒安定。
这种折磨的爱,让我体验了每一种疾病,那些白血症患者,那些脑癌患者,那些精神病患者,都成了我的病友。
当你回来时,脸上像太阳一样闪光。你好像根本不记得我们刚才争辩过,你握住我的冻僵的手指,为我呵气暖着,你问我吹的什么曲子,我说,“一个胎儿的故事。在庞培的废墟里,发现了一个孕妇,胎儿永远沉默在母亲的子宫里。有种爱情,早接生,就是死胎。晚接生,就埋在废墟里。”
“你在诅咒我们吗?”你甩开我的手,箫从我的手中滑落,在雪中像一具晶莹的尸体,险些被大雪埋掉。我拣起箫,抖着悠长隧道里的雪块,你的声音比雪还冰冷,“如果因为我带着露尔来滑雪,你就嫉妒,我没有谎言供你娱乐。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要么接受要么放弃,没什么讨价还价。”
你摇晃着手机,我突然觉得你的手机就是万恶之源,我用箫狠狠地从你手中敲掉你的手机,红色的手机滚到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