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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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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得整整齐齐,脸上洋溢着清朗的笑意的姑娘,怀里抱着热乎乎的装着粉蒸肉的茶缸,和一包衣服——到城里去干什么呢?
有诗为证:
呵,姑娘!
你心中的憧憬是什么?
是那繁华的世界,
还是那广阔的天空?
我愿做一只小鸟,
在天空中自在地飞翔,
怀里拥有一个梦想,
那便是美好的生活。
第二十九章 爱情
    秋天到了。夏日那满空中人蒸发出来的浓浓的汗气终于散了,空气渐渐清爽起来;那白晃晃的日头,那枝叶丰满的树,那婀娜的花曾几何时都是那样的亢奋,活力四射,秋季一到便渐渐耷拉下去,仿佛一些皱纹缭生的怨妇。喧嚣的季节终于过去,这世界该折弄的都已折弄过,再也拿不出那份劲头,只好收拾好心情,平息下来。
中秋节已过,丰收的景象更早已收场,香山的秋色随着日子一天天凉爽也渐浓起来,日子对于安生来说,倒是一直波澜不惊。他除了在中秋节那天到河西赶了一回江南式的集市后,就一直呆在诊所里,哪里也没去。他还是挺喜欢现在这样,没有人干扰他,外面的世界怎样喧哗,也全可不管不问,只一心做着自己的事,想着自己的问题。
随着经他手治过的病人越来越多,以及病人之间的口口相传,每天来找他看病的病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从以前的每天五六个增加到了现在的每天十几二十个。找他看病的几乎都是外来的工人或者吃体力饭的民工,而这些人往往是能拖则拖,不到坚持不住是一般不大会来的。没来过的来到诊所后心情急躁,并且对年轻的安生是否会治病也充满了怀疑,所以他得花不少的时间来耐心解释,以取得病人的信任;来过的则大都对他有了好感,来了之后少不了与他拉些家常或者仔细询问一些疾病的知识。这样,每天十几二十个病人已足够他忙的了。人已忙,便抽不出身来想其它的,也就少了许多烦恼而多了几分充实。有点空闲时,他除了看看书听听音乐写写诗歌什么的,也会把一些往事拿出来回忆一番或者感慨一回。
不过,有一天他在翻阅朋友和家人的来信时,忽然发现这些人当中少了一个熟悉的人,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就是春云。当他想起春云这个名字,胸中忽然涌上一股醉人的热流,让他一阵晕眩。而他的心事再也平息不下,立即翻找出一切关于春云的东西,有些痴地抚摸着,看着,更把过去写给春云的两首诗拿出来,一个人在那里读着:
你是谁?
你是一个很美的姑娘,
你的肌肤是似水的月光浸染成的,
你活像条小鱼儿,
在桃花溪里,月亮闪着银光的时候,
就跑出来欢快地游……
读到后来,他的心儿都要迸了出来!而当他读到第二首的时候,却又仿佛变了一个人,变成了静静地流泪……
这虽然是个自寻烦恼的事,他还是愿意,何况那时他的灵魂已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了。他也曾读过歌德那个烦恼维特的故事,好好一个青年,自从有了爱情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殊不知快乐的背后烦恼也紧随着来了,而且是你若品到了一分的快乐,少不得生出十分的烦恼来——这又有点像飞蛾扑火,明知道火一定会烧人,却总以为那只是光,就有了一只接一只的飞蛾扑上去——那个傻乎乎的维特,明知道那时不会有心爱的人出现,还要拿出一把枪来,对着自己的脑门就是一枪(如果旁边有人站着倒可以试一试),爱情就在那声枪声中彻底结束了。他虽然也有点恍恍惚惚,但不会那样傻,因为他觉得自己其实能够获得爱情——因为他是爱着春云的,春云也是爱着他的。这一点似乎也已经被过去在楚州的那无数日子所证实。根据某句名言,“爱是不变的”,所以他仍然是爱着春云的,春云也仍然是爱着他的,而根据另一句名言,“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么他与春云最终还是能走到一起的。接下来的问题只剩下如何写那封把爱情延续下去的信了——说明他还是知道爱情要靠人的牵引才能延续的——对于他来说这不算一件做不到的事,只要肯花些时间。
那天夜里,他彻夜未眠。前半夜如果用他最想说的话表达出来,就是“我爱你”,“我心里一直在想念着你”,“过去我只是在欺骗自己,我仍在爱着你”。至于有多么地爱春云,也正是他用上半个夜晚的缘故。他本来想再写一首诗送给春云,却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只是涂了写,写了涂,纸上一片模糊。后来索性把那两首诗拿在手上读一会,呆一会。到了下半夜,他才清醒了些,思酿着如何在春云面前表白了。首先要说明他是爱着她的,再就是叙述这一年来他是如何爱着她的,最后问她能否真正接受他的爱,当然还要在信的末尾附上第一首诗,第二首诗因为调子太沉就算了。本来他是要立即起来写的,却怕把老郭惊醒了,只好在一片漆黑中一边构思,一边眼睛盯着床边的闹钟。终于等到凌晨四点过了,准备好了回答老郭的问话,悄手悄脚地去了诊所大厅,开了台灯,情绪激烈地写了起来。果然是情正浓时笔生花,只见笔尖飞舞,一张张空白的纸很快变成了火山喷发般的万种情愫,恨不能让此时此刻的春云立即听到,全忘了珍爱的恋人在梦乡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该也不忍打扰的。
信直写到早上的太阳升了天空才终于以一个重重的圆点宣告结束。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之后连忙把大门打开,把招牌搬出去,阳光请了进来。
当他又回到座位时,才感觉到身体的所有力量全都耗尽了,连眼皮都打不开。他就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迷迷糊糊中还忘不了在嘴角留一丝甜甜的笑意。
老郭起床后问他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自然不会说是因为他“恋爱”了,只说醒了就睡不着。他怕老郭看出一晚上没合眼,便跑到卫生间拼命地把水淋在头上——以前他就是用这个方法来抵抗疲倦的——收拾好精神,投入到新的一天中去了。这样不睡觉的经历他也不是第一次有过,所以并没有不支的感觉,何况他的心还在怦怦地跳呢。
写给春云的信他并没有立即去发,而是准备再修改一遍。这天晚上他早早地睡了,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又是早早起床,开始修改。他的心情就像冬天里的一堆炭火,虽在昨天尽情地燃烧了一回,但只要再撩拨一下,又变得轰轰烈烈了。读着昨天的信,连他自己都被信中的语言所感动——连过去写的诗都没有让他如此地感动过——自然是更加的信心百倍。他准备在送信人经过这里的时候就托付出去,那送信人已经给他送过几回信了,虽叫不来名字,但都面熟。
他吃罢早饭,就坐在那里,一边无心地听着收音机里的节目,一边把目光瞥向了门外。老郭这天也例外地起了一个早,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坐了一会大概感到乏味又跑进房里接着睡去了。安生又一个人在那里了。送信的人到底来了,而且在诊所的门口停了下来,对着迎上去的安生说道:“有你的信。”安生接过信一看,是冬梅写来的。因为急着看信,倒把发信的事忘了,等他想起,送信的人已经去了,只好对自己说,不妨明天再发罢。他回到座位上,打开信,信中这样写道:
安生:
终于盼到你的来信,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你经过那么多波折,真的让我不能想象,比起你来,我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不过,过去的就不再说了吧,免得你又要说我这个人罗嗦,也并不会耐烦听的。现在你能有这样一份工作,我真的替你感到高兴,上天也终于长了眼睛。既然工作是你喜欢的,你就应该好好地把握,别又出现波折,但这次我相信你会顺利的,希望你快乐。
你说你这还是来香山给朋友们写的第一封信,我相信,谢谢你还记得我。只是,你为什么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不给我写信呢,那时你一定心情很不好,可也最需要有人跟你说说话的。你这个人问题就出在这里,总以为不告诉别人一切都没事了,这样其实更不好。我希望你以后再不要这样想了,真的。如果你那时没有那位安徽的朋友帮你,你会怎么办呢,你倒话里说得很轻松,你妈妈知道一定会吓坏的。以前杨华说你还是个小孩子,以小孩子的脾气和方式做事,还特别的倔,总以为自己是对的,自己怎么做不管别人的事。看来,这句话比较准确。你看了这些该不会生气吧,反正,我也是照着你学的。
还是说点其它的吧,我可不想你在肚子里骂我。你家里还好吧,怎么信里很少提及。你妈妈身体还好吗,你不在她身边,她心里一定很想你,你该多给她写写信。乐生是不是该上高三了,学习一定很紧张,你这个做哥哥的可别忘了也多给他些引导,他还是个小孩子,压力太大会影响学习。晓萍呢,我记得那次见到她时她好像留着长长的头发,她很文静,很懂事,开的那个裁缝店生意还好吗?下次写信来别忘了告诉我这些(她随后也给乐生写了一封信)。
看得出你到了诊所之后,心情很不错,有没有写诗?如果写了的话,能不能寄一两首给我看看,我那个叫小可的朋友也很喜欢读诗,跟我说了几次,跟我要你的诗读。你记不记得她,好像上次你到武汉来时还见过她一面。
我今年放暑假回了家,回楚州的时候还去看过一次春云,她还好。我跟她谈起你的时候,她好像对你有些误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至今还是不大明白。我记得你去广东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弄成现在这样。我觉得这里面是你的错,她对你真的很好,你也应该十分清楚的,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别的事情还可以随意点也无所谓,可感情是不能随意伤害的,那对人的影响可能是一辈子的事。你是春节后告诉我的,那之后我也曾给你写过一封信,你大概并没有给她写信。上次你来武汉有些话我也没说,怕耽误你的行程。现在你基本上安定下来了,总该考虑一下。我想要问你的只是一句话:你难道从没有爱过她吗?
我在她那里呆了两天,她的情绪倒算好的。她这个人心里也能装得进事,大概她因为我去了,都放在心里,所以我也尽可能少提到你。不过,我在她那里见到了一样东西,好像是那个人的,她没说我也没问。后来我就回家了。我写信问过梓君,梓君什么也没有说。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不过,我是绝对相信春云的,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应该勇敢地告诉她,不然的话,我只怕机会会失去。你自己权衡吧。
至于我,一切都好。现在对于有些事,我比较相信缘分,再也不去埋怨谁了,一切随缘吧。
好,就写到这里,常来信。
                             你的朋友:叶知春
                            1993.9.30 于汉口
“那个人”是谁?安生惊得一身冷汗。待他再细细地想过之后,不由得顿然一悟:却不是杨彪是谁!
这下,他的身子仿佛被谁把背上的脊柱骨抽开了,顿地软了下来,整个人瘫成一团。呆了一会,他的意识好像有了点复苏,不肯相信那会是真的,于是又把信中的那一段看了一遍。一个字都不放过地看过一遍之后,他还是有些琢磨不透,就再看了一遍。他已经顾不得去数自己到底看了多少遍,只是心底生出愈来愈刺骨的冰凉,从心尖顺着血流的方向传遍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他跌入到了一个比地狱更阴森更可怕的地方,无法逃避,无法挣扎,只任着僵虫一般的东西在他全身蚕食。
这种感觉使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可怜的维特,恨不得立即去找来那本书,让书中的文字给他更加清晰的感觉,——他有点糊涂了,神经也变得麻木,哪怕还剩下几根神经得以幸免,他也不准备让这几根神经带向更深的噩境,——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找到此刻一个同路上的人。他是不想言语的,倒不如让同样陷入噩境的维特说出自己的烦恼,同病相怜一番,倒也是一种安慰。而这种安慰是最省事的,他所想说又不愿说的话自然有想说的人说出来。诉说毫无疑问是一种折磨,他虽然没有过这方面十分深刻的体会,却潜意识里已经这样做了。唯一的遗憾是——此刻他从哪里找得到那个患难中的维特呢?
生物学家说,每一个生物,哪怕是最低级的,也会在危险的情况下求得生存,何况,像安生这样一个最高等类的生物?仿佛上天也准备帮他的忙,这个时候,在一旁被他几乎遗忘的收音机里传来了一个动听的声音——点歌台的时间到了——是周华健唱的一首歌: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
爱悠悠,恨悠悠,
为何要到无法挽留,
才又想起你的温柔?
给我关怀,为我解忧,
为我凭添许多愁,
在黑夜里无尽等候,
独自泪流,独自忍受。
多想说声真的爱你,
多想说声对不起你,
你哭着说情缘已尽,
难再续,难再续!
……
  却不正是唱到安生的心里?似乎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歌声来与他同醉了。他几乎是弹跳着站了起来,把那收音机捧在手中,眼睛里闪动着泪花——不过他决计不让眼泪掉下来——痴痴地听着某一个同样“丢失了爱情”的人在那里长长地“诉说”。他全然忘了手中拿着的收音机正是所“恨”的人送给他的,而按照常理他应该把这个人所有的东西都远远避开,免得触景生出最忌讳的“爱”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是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下度过的。没有人能知晓他的那份可怕的失落,他也不准备跟任何人诉说。收音机这个时候是他忠实的伴侣,不管那声音是从多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他都会感到一份亲切,仿佛就在身边。
他也动过放任自己一回的念头,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喝一回酒,好好地醉上一回。在此之前,老郭吃饭时买来啤酒问他是否也喝一点,他总是摇摇头,说不会喝。即使在与小乐儿告别的那次他都没有碰过酒,如今却有点抵抗不住了。喝酒是一种欲惑,而这种欲惑不但可以刺激他的身体,也可以刺激灵魂,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而且,他还能从中得到更多的一种快感,由背叛所带来的,因为他曾经答应过了春云,无论如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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