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解我意-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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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矮的个头丝毫不妨碍律师犀利的眼眸,“我当事人表示,孩子当年不是遗弃,是丢失。”
☆、Chapter 17影子(2)
r17…2
突如其来的对手好像一枚空投而下的炸弹,落在平底,一阵悄无声息的酝酿之后,轰然炸开,四周的人,无一幸免的被炸得粉碎。
陈未南无疑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干凛的风从广场东侧向西扫荡而过,灰色尘土中,一个白色塑料袋沿着地面低低盘旋,最终被一条套着灰裤的长腿拦下。陈未南低头看着腿上的东西,懊恼的甩了两下,无奈那东西起了静电,这一甩竟更紧密的粘住了裤腿。
“别动。”不智的举动被柴焰制止,她走上前,弯腰拾起塑料袋,随手掷进距离不远的分类垃圾桶里,“对待不同的事要用不同的方法,生气有什么用?”
“我知道,只是……”眼神瞥向身后,台阶之上,柴妈正牵着小奇迹的手,一级一级的下来,收起之前的话头,陈未南别开脸,一声脏话很快随风而逝。
历来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感情牌意外地让案件走向了另一个方向,随之而来的变化更让陈未南和他的家人朋友措手不及。
那是个周末上午,陈未南起的有些迟,正睁着朦胧的眼睛对镜洗漱,手里的水捧起,还没撩到脸上,人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了一下。
“我去开门。”
伸向毛巾的手中途收回,知道有人应门的陈未南低下头继续洗脸。短发沾了水,沿着耳际一路滑进睡衣,他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着镜中的男人,过分白的脸却有着难掩的英气。
满意的勾了勾唇角,他跨着大步出了卫生间,正想问柴妈大清早是谁来敲门,人却怔在了当地。
也几乎在他踏出二楼的那刻,无数闪光灯预计好时间似的齐齐亮起。晃人的光亮即便隔了好远仍然刺眼无比,陈未南眯起眼,克制着情绪,压低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
记者们面对陈未南的问题显然是缺乏耐心的,他们纷纷举起手里的话筒,做梦似的以为再举远些便能拉近和陈未南之间整整一截楼梯的距离。
提问声却纷至沓来。
你就是陈未南吧,那对农民夫妇的女儿是你偷抱走的吧?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抱走的孩子?
他们来找孩子你为什么不让见?
在你心里,做人的道德底线是什么?
一个个看似平淡无奇的问题却个个坐实了罪名,陈未南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情绪爆发的边缘,柴妈叫来的小区保安驱散了记者。
大门终于关上,繁冗的提问被隔绝在门外,房里的人却无一不静默着。
不知过去了几分钟,梁沉的声音从屋角传来,刚刚他一直呆在房里,手始终捂着小奇迹的耳朵,直到现在仍没放下。
“这谣言从哪儿来的啊?”自认早成了社会人的少年此刻再不打算掩饰他的无知,一双乌黑的眼眸在房里人身上逐一扫过,眼底除了不解便是愤怒。
“还能有谁?”柴焰轻嗤一声,表情了然也无奈,“不是那对夫妻就是他们那个律师。”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她边想,边又思忖起那个律师的来历。
可奇怪的是,就连远在国外的sophie也不清楚这位姓管的律师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结束了同sophie的越洋电话,柴焰的目光从手里的手机移向远处。头顶,无尽的夜色隔着玻璃穹顶直逼而下,夜间的蕲南机场灯光明亮,人息却比白天少了不少,偶尔有行李箱从身旁懒散而过,留下一条漫长的尾音在她耳膜。
柴焰眨眨眼,看向身旁的陈未南。
来自舆论的压力让男人疲惫不堪,却仍硬挺着脊背,只是他青嘘嘘的脸颊泄露了最近的状态。
伸出手,柴焰轻轻拽了男人一下,“几点的飞机?是不是晚点了?”
“没有。”回答完,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再次确认,“飞机八点五十落地,他们应该在上泊车。”
“哦。”她轻声应着,手却没从男人的手臂上离开,相反,她更紧地挽住了他,“别担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们不过是玩些下三滥的手段罢了。”
“嗯。”男人无力的回应,似乎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陈未南,你是不信我说的吗?”
“柴焰。”避而不答她的问题,男人回抛给她一个问题,“你们做律师的是不是打不赢官司都喜欢在舆论上面做文章?”
“你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吗?”柴焰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不是。”有力的大手及时握住她的,陈未南摇着头,“如果你能帮忙打这场官司就好了,那样管他对方是谁,都不会让小奇迹受这么大的伤害了。”
静默让人窒息,他们都想到了小奇迹。
因为这场变故,原本计划好的治疗不得不延后,小奇迹的病情也是每况愈下。
“没事。”柴焰拍拍陈未南的手,“下次开庭,叔叔阿姨出庭作证,一定没问题的。”
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轻呼声,“未南,小焰。”
他们等的人正徐步朝他们走来。
陈爸年近六十,说起话仍是中气十足。此刻的他,一副泰然样子,坐在车后,听着柴焰讲述案情。
许久,他摇着头说:“也该理解他们,人性自私,无非是想救自己的儿子,做过了头。”
“我不理解。”陈未南显然不赞同父亲的话,出言顶撞。
“你这孩子,我说理解,但未必就是赞同他们。”陈爸声音闷闷的,显然也不高兴了。
陈妈忙出面打圆场,指着窗外斑斓夜景,问起柴焰蕲南的风光地理。
硬□□来的话题并不能让车内的气氛融洽起来,好在绕过瑶湖公园的外墙,家就在视线可及的不远处。
车子熟练的拐进车道,车头灯的粗重光柱结实地滑过石子地面,照亮远处并排而立的三个人。
夜色里,柴妈的外套浸满露水,显然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了。
“妈,你怎么出来了?还把她也带出来了?”眼睫扫过正蹦跳着的小奇迹,柴焰长吁口气,感叹:这孩子是真的憋坏了。
“我怎么就不能出来?”柴妈几步走上前,塞了团叮当作响的东西到柴焰手里。
柴焰低头一看,竟是家里的钥匙。
“妈,你这是干嘛?”
“我这把老骨头在你这里讨嫌讨得够久了,你们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碍事呢。趁着老陈他们两口子来,我也走了,过几天官司结束,我回家。”
柴妈一番话让柴焰面红耳赤,好在有夜色遮掩,免了不少尴尬。
倒是一路沉默的陈未南先有了反应,他一步上前,本意是想冲柴妈鞠一躬,再嘴甜说句“谢谢妈”的。
可惜浓重的夜色掩去了人们的神情,同样也掩住了地上的石子,陈未南这一跤摔得有点惨。
“轻点,疼。”
柔和的灯光照在沙发上,因为负重造成的阴影随着男人身体的动作变换着形状,他不时扭头,躲避着迎头按来的卫生棉球。
“陈未南,你多大人了还怕疼?”不屑的眼光成筐砸去男人脸上,柴焰的手有如蟹钳,按住了陈未南不停乱动的手,趁机用棉花快速擦拭着伤口。
陈未南索性不躲了。他头向后仰,不让柴焰的手靠近,同时眼睛攫住了她,“要擦也可以,亲一下,擦一下。”
“陈未南,我妈说了,毁容的老公我是不能嫁的,你自己看着办。”柴焰退后,摆出一副擦与不擦随你的架势。
陈未南战败,乖乖的接受酒精棉那刺激的洗礼。
终于擦完了,他皱着眉,想摸摸刺痒难耐的脸颊,手却再次被柴焰攫住了。
“老实点,不许碰。”她命令着。
在确定他不会乱动后,柴焰起身,一并收走桌上的东西。
哎……不知是想到官司还是伤口不舒服,陈未南轻叹了一声。
叹息引起柴焰的注意,她手提急救箱,去而复返,又站回到沙发前。
“把脸撇过去。”她指挥着。
陈未南狐疑的照做。
“再撇点。”
“干嘛啊?”他话音未落,一计轻轻的吻便落在了他左脸脸颊上。
他人愣愣地,听着柴焰说:“你这跤摔的,太有技术含量了些,想亲口,都没处下嘴。”
石化般的陈未南看着柴焰翩然远去,心想,柴焰这调戏,太有技术含量了。
夜因为突然空下来的房子而多了丝对暧昧的期待,因为脸上的伤,澡是不能洗了,站在浴室门前,他颇为期待的等着柴焰出浴的一刻。
“你干嘛呢?”
来自身后的声音吓了陈未南一跳,他回头,看见仍穿着常服的柴焰,干巴巴地张了张嘴,“你还没洗啊?我以为你进去洗了呢?”
“我想起小奇迹的案子,去查了查资料。”
“哦。”提到案子,陈未南的心倏地又是一沉,抿抿嘴,他开口,“你说,这案子我们能赢吗?”
“怎么?怕了?”推开浴室的门,柴焰几步走去浴缸前,扭开水阀,升腾的热水随之喷薄而出,白色的热气渐渐填满了大半个房间。柴焰脱着衣服折回来关门,狭窄的门缝显得她皮肤白皙,脸型好看,“放心吧,有我呢。”
安抚却意外的没达到效果,正准备闭拢的门霍的被推开,柴焰揉着发疼的手腕,有些生气。
“你干嘛?”
“柴焰,你先出来一下。”
“怎么了?”
问题一时间没得到解答,因为陈未南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同她解释,在家里的浴室镜面上,什么时候竟出现几个字。
你们凭什么幸福。
落款是c。
☆、Chapter 17影子(3)
r17…3
终究还是没躲过报警的命运。
夜间出警的派出所民警似乎对这个时间工作习以为常,来的两个人神情专注的绕着屋里屋外仔细盘查,认真的样子像要抓住每一个可能的细节,表情未见丁点倦懈。
蓝色的人影不住在眼前晃动,沙发里的柴焰喝了口温水,心神终于略略安定下来。眼神一晃,刚刚还在浴室取证的警员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了她面前,他曲着膝盖,半蹲在玻璃茶几旁,握着镊子的手探向地毯,随即捻起什么,放进随身的物证袋。
他如此往复的动作让柴焰看不出个所以然,只看着银亮的肩章在眼前晃来晃去。看得太专注,以至于意识到对方是在叫她时,小警员已经叫了她三声了。
“什么?”她张张嘴,表情略微尴尬。
“我说物证什么的我们取的差不多了,接下去就是排查。”年轻的警员似乎想到什么让他犯难的问题,挠了几下头,“单从镜面的字迹上暂时没发现指纹,不过你们确定这不是你们某位家人或朋友搞出来的恶作剧吗?”
“我们没那么无聊。”房间另一侧,同样再次接受问话的陈未南闻声望来,答话里带着隐隐的怒意。
警员耸耸肩,不置可否,显然,从警年头不多的他也没少遇到报假警捣乱的。
可紧接着,柴焰的一句话却让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无聊人士捏造出来的假案。
“这个c之前也留过几次字条,我们觉得他可能是我的一位朋友。”为了增强自己话的可信度,柴焰好像一个正在自我剖析的洋葱,声音低沉,带着略略的湿意,“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或者说过节更合适。”
“感情纠葛吗?”年轻警官的探究精神发挥出色,一针见血的给了柴焰一刀。
不想面对的事终究要面对,柴焰凝起支离的心神,说起了最近的事,包括从天而降的花盆,包括表情阴郁的迟杨,包括那场火灾。
“火灾?”这个词汇顿时处罚了警员敏感的神经,他抬头与同事对望一眼,随手在本子上刷刷记录着什么,“关于这个迟杨,负责纵火案的人怎么说?”
“没怎么说。”顿了顿,柴焰微微红了脸,“这个情况我们没和负责案子的警官说。”
“胡闹嘛!”生气的呵斥来自警员的搭档,那是个年纪略长的老民警,国字脸,鼻梁挺立,额头上三道横纹随着情绪被触动显得越发深刻。
见他要朝柴焰发火,陈未南一步站在了老警员面前,角度刚好挡住柴焰。
“我们是准备去说的,可一是字条不知怎么就找不到了,二是家里最近出了点事。”
这话勾起了老警员的某些记忆,他手指着陈未南,半晌才说了句:“是你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经过几家非主流媒体的报道,陈未南成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公众人物”。
好在警察并不八卦,也比普通百姓多了几分明辨是非的能力,几句话的解释下,他们理清了几家人的关系。
感叹的拍了拍陈未南的肩,老警员对他们多了丝不辨真假的同情。
几近午夜,就连窗外的风声也渐渐歇了,带着一堆说不出哪个有用的物证袋,两名警员一前一后出了大门,似乎想起什么,老警员回头,“明天让你的家人来所里一趟。”
“干嘛?”
“干嘛?”加重语气的重复后,老警员指指口袋,那里装着近半的取证,“当然是排查哪些是你们家人的啊。”
陈未南“哦”了一声作答,可转念一想,这样家人不就知道迟杨的事了吗?
“知道也没什么关系。”柴焰劝慰道。
原来善良的人不知去了哪里,现在的迟杨只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和懊悔,人总是会变的吧。
“人当然会变。”
电话里,何子铭的声音遥远而虚弱,在他为柴焰的事唏嘘时,他的语气同样引起了柴焰的注意。
换了只手拿电话,再用脖子夹住,她歪着头,眼睛盯住手中的糖包,一点点撕开,“何大医生,我们是因为生活不如意长吁短叹,譬如你这种事业有成,衣食无忧的人,怎么也学起我们来了?”
“是人就会有烦恼。你们病了有医生治疗,医生自己病了却无法自救,这就是医生这个行业的尴尬所在。”
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与平日里谈笑做派一贯云淡风轻的何子铭大相径庭。柴焰收起调侃,一本正经的发问:“不会真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小事,人生走到岔路口,在想面向哪条道去走。”
一句顺口溜将何子铭的心事一笔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