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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乒乓-第14部分

小说: 乒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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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回过神来,“从康华尔回来再说吧。” 
郭美贞说:“大宅园子新添一张乒乓球桌,我忍不住玩了一会。” 
宇宙意外,“你与谁对打?” 
“我拉住司机,他不还手,我赢了他,乒乓这件事,讲对手,太强太弱都不行,需旗鼓相当才好玩。” 
宇宙微笑,“有对手已经很好,至少球会得回头。” 
“想到读书时,爱上乒乓,下课后与同学三盘两胜,打个痛快淋漓,一头大汗,衬衫往背上贴,真好玩。” 
那时什么都是美好的,男同学走过来,解下'孛页'子上毛巾,替她擦汗,两个人拥着对方的腰身,经过翠绿草地,到小酒吧去喝冰冻啤酒。 
郭美贞低下头,她当然知道一生最好时刻已经过去,现在只剩下两千平方尺面积公寓及两架欧洲跑车。 
宇宙笑说:“我陪你打。” 
“你?不要你。” 
“你还挑剔呢。” 
“大事由天,小事由我。” 
她走了。 
下午,众同事合力撮成一单生意,本月终告收支平衡。 
宇宙咀嚼着郭美贞的话:大事由天,小事由她。结婚是大事还是小事? 
对庄家欣来说,小事耳,每年举行一次。 
对张宇宙来说,肯定是大事,她害怕结婚,但是一旦结婚,又永远不想离婚。 
宇宙怕煞离乱。 
第二天她失手摔落一只法国嘉利闪光玻璃花瓶。 
眼看就要打破,宇宙百忙中伸出腿去挡了一下,把它撞到地毯上落下,幸保不失。 
宇宙膝头撞起一大块瘀青。 
她雪雪呼痛。 
宇宙连忙找来一管药膏,趁同事出外午餐,坐在一角,轻轻撩起裙子,在小腿上搓揉,搽了药膏止痛散瘀。 
这时,忽然有人抬起那只嘉利花瓶,轻轻放在茶几上。 
宇宙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凝视她。 
她连忙放下裙裾。 
不知怎地,宇宙涨红面孔。 
那年轻人也有点讪讪。 
这一切不过是看了小腿皮肤。 
终于宇宙站起来问:“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啊。”他像刚刚想起来,“听说你们代理鲍候斯家具。” 
“敝店有目录。” 
“可以看一看吗?” 
“可到这边来。” 
“我闻到咖啡香气。” 
“替你斟一杯,我们还有自制的巧克力饼干。” 
他坐下来,挑了两件家具:一张深棕色皮沙发及一只同款四方大茶几。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一盏大水晶灯,他看了看价格,吸口气:“怎么负担的起。” 
宇宙毫不犹豫地说:“那么,欠债好了。” 
他笑着伸出手来,“我叫邓幸。” 
他接着放下名片,写出支票,“家具到了通知我。” 
他推开玻璃门离去。 
宇宙看着他的名片,上面写着“蒋黄邓建筑事务所。” 
还没读完名片,他又回来了。 
宇宙看着他微笑。 
他用拳头掩嘴咳嗽一下,有点腼腆,神情可爱,他说:“我想要那只嘉利花瓶。” 
“没问题。” 
“还有。” 
宇宙转过头来。 
“我在想,不知你可有空出来看场电影喝杯茶。” 
宇宙怔住,他想约会她,她忽然感触,鼻子发酸。 
她是多么希望有正常约会,宇宙的身体往前倾一点。 
她轻轻答:“这几天我要出门到英国康华尔。” 
他很快回答:“那么,我等你回来。” 
宇宙不知怎地,没有拒绝,她也没有答允。 
“再见。”他说。 
这次真的走了。 
同事们此时也陆续返来。 
晚上,宇宙发现腿上的瘀青形状像一只苹果。 
第二天她与关宏子出发到康华尔。 
宏子一直嘀咕:“明年家欣若再结婚,恕不奉陪,来回二十多小时航程,苦煞人。” 
不知如何,他染了伤风,一直打喷嚏,飞机经过孟买上空,他忽然咳嗽。 
宇宙连忙检查管家给她带着的药包,取出伤风药给宏子,他吃完即睡,醒来嚷口渴,额角有点烫。 
下飞机赶到酒店,即时找到医生诊治,那医生笑说:“多休息多喝水,喉咙痛可含喉糖,就此而已。” 
宇宙总算放心,她与庄家通过电话。 
庄先生说:“我来看他。” 
宏子连忙说:“长幼有别,怎么可以劳动你,我这就起程。” 
宇宙用凯斯咪围巾绕紧他脖子,坐车到康华尔途中,宏子热度退下,可是肚子饥饿,同宇宙说:“想吃粥”,宇宙笑眯眯取出一只暖壶,打开,是香喷喷白粥。 
宏子惊喜,“你从何处弄到?” 
“你睡着时我向酒店厨房找来白米小兵慢慢熬成。” 
“谢谢你宇宙。” 
“不客气。” 
到达康华尔,他精神好许多,反而是宇宙,忙了整个旅程,有点憔悴。 
这次庄家欣婚礼借一家乡庄旅馆举行,宇宙立刻租了房间让宏子休息。 
宏子说:“再做些粥。” 
宇宙到厨房找到鸡腿,除皮切骨,煮了锅鸡粥,又添碟油菜,可惜没有蚝油。 
这次,宏子吃了许多。 
他吁出一口气,方才知道身边有人是多么幸福。 
转过头去,看到阳光下的宇宙正忙着把礼服自行李箱中取出,脸色有点苍白,细结皮肤半透明,姿势额外温驯。 
都不像张宇宙了。 
以往的晶光呢,她眼眸里黑瞳瞳的反映去了何处? 
她帮他穿上礼服。 
他问:“纽子还扣得上吗?” 
“略紧一些,可能胖了三磅。” 
“不止了,”宏子叹口气,“回去得好好运动。” 
主人家来敲门催人,宇宙连忙化妆更衣。 
她笑说:“下次带保姆来。” 
宏子嗤一声,“还有下次呢。” 
他俩下楼去,刚来得及看到新娘说“我愿意。” 
原来新郎是洋人,金发碧眼,身段硕健,像街头男士内衣广告里那种模特儿。 
宇宙表现得体,陪庄先生太太聊天。 
家欣走近,这次她穿象牙色短裙,看上去比上次更年轻可爱,她递杯香槟给宇宙。 
“祝我白头偕老。” 
“你才不要那样长久。” 
“啐。” 
宇宙喝干酒。 
家欣说:“做了关太太的你沉实老成得多,气质与宏子越来越接近。” 
宇宙这才想起,宏子在什么地方? 
他是否回房休息,抑或,在会客室与朋友说话? 
说声对不起,宇宙一直找到大堂去,四处不见,她穿过花园。 
这次,庄家只请了数十人,客人已纷纷散去。 
宏子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四处张望,忽然听见他声音:“歌诗玛,你输了。” 
关宏子的声音兴奋、响亮、活泼、神气十足,更本不像一个刚退烧的病人。 
接着他说:“Glossimar,你为何不认输?” 
宇宙伸手拨开挡着她视线的大束紫藤花,看到眼前情景,不禁呆住。 
她看到两个人在花园里打乒乓球。 
关宏子脱掉上衣,卷起袖子,大汗淋漓,可是精神百倍,飞来扑去地接球反击。 
他的对手是一个少女,长发披肩,穿着橘红色大蓬纱裙,一边仰脸笑,一边奔过去挥动球拍。 
球小,球拍小,她的手也小,十次有九次接不到。 
可是她裙裾飞舞,整个人似一朵朝霞般美丽,有几次她像是要乘风而去。 
呵,歌诗玛是闪烁的意思,人如其名。 
该刹那,电光石火,宇宙明白了。 
她苦涩地牵牵嘴角,这少女,无论叫什么名字,都是新的歌诗慕。 
关宏子又找到了对手。 
她静默一会,低下头,按一按心房,如释重负。 
她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叫车子往飞机场。 
张宇宙的任务已经完毕。 
回程十多小时她累极入睡,服务员轻轻唤她名字,叫她进食,她都懒得动,歪着头睡个痛快。 
她做了许多梦,像看到同事厉声斥责她:“你一味做有什么用?你得给老板看过,他若不喜欢你就得重做。” 
转醒想起已没有任何老板,大感安慰。 
天亮了,太阳光自飞机窗户射入,外边是云海,宇宙呆呆想快到家了。 
她拎着手提行李,一走出海关,就看见郭美贞迎上来松口气。 
宇宙意外问:“你怎么来了?” 
郭律师看着她,“你看你唇焦皮躁,连头发都是干的,老了十年不止。” 
“是宏子通知你?” 
“他说你一个人跑掉,叫我四处找,我还以为你终于同哪个司机私奔,急了一阵子,后来查到你在飞机上,马上来接你。” 
宇宙讪笑,郭律师一贯这样幽默。 
“发生什么事?” 
“他没告诉你?” 
郭美贞摇头。 
“别急,他回来会向你交待。” 
“他为什么要把细节告诉我?” 
“郭姐,我回丹桂路。” 
到家,放下行李,她发觉头重鼻塞脚步浮,宏子把感冒病菌全部转嫁给她。 
宇宙请医生检查,大量喝水,服药休息。 
三天没回公司,同事们下班来报告业务,讲完公事,这样说:“有一个年轻人找你,问张小姐回来没有。” 
“谁?”宇宙抬起头。 
“他说他叫邓幸,我们说你病了,他送来白色晚香玉,并且索取你家地址。” 
宇宙点点头。 
“可以告诉他吗?” 
“还不是时候。” 
“明白,他又问:你脚上瘀青好了没有。” 
宇宙反问:“他的家具运到没有?” 
“下月可以抵'土步'。” 
郭美贞敲门进来,神色惊异,宇宙一看就知道是关宏子回来与她谈过话。 
她坐到她床沿。 
“我们到书房说话,这房间细菌多。” 
“我不怕传染,我每年注射感冒预防针,宇宙,发生这样大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宇宙失笑,“什么大事,他怎么说?” 
“宏子要求解除婚约,除照合约赔偿,条件由你说。” 
宇宙觉得荒凉。 
不久之前,关宏子愿意用一条右臂来换取她欢心,今日,他要越快摔开她越好。 
她们都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父母离世后,量子与丽子看到的,也是同样嘴脸吧。 
“他回来了,带着一个人。” 
“我知道,她也姓张,叫歌诗玛。” 
“宇宙,那是谁?” 
宇宙苦涩说:“那是他的新欢,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活泼,郭姐,他不再要我。” 
“是你没有好好抓紧他。” 
宇宙低下头,隔一会说:“来不及了。” 
“自始至终,你有没有爱过他,你可试过珍惜他,你到底在乎他吗?” 
宇宙没有回答。 
“难道答案是不,不与不。” 
宇宙吁出一口气。 
郭美贞震惊,“宇宙,你巴不得发生这样的事:既可全身而退,又丝毫没有亏欠他,相反,他还辜负你。” 
宇宙微笑:“让我这样说:我是一个幸运的人。” 
郭美贞站起来大声吐气,“真厉害,张宇宙,你并非弱女子。” 
“郭姐,没有女子是弱女子。” 
郭美贞忽然笑了。 
这时,佣人捧进一大束晚香玉,花蕾累累,清香醉人。 
宇宙已知道由什么人送来。 
郭律师说:“宏子想亲自与你见面。” 
“不用了,郭姐,你是最佳中间人,有话对你说即可。” 
“宏子觉得有必要向你亲自交待。” 
“『我不要你了』这五个字由谁来说都一样难听。” 
“亲自说比较礼貌一点。” 
“幸亏大家都十分文明。” 
“我叫他稍后来。” 
“给我时间梳洗打扮,这也是礼貌。” 
郭美镇凝视她,“宇宙你已长大成熟。” 
宇宙无奈,“所以他不再爱我。” 
郭美贞告辞。 
宇宙捧起花蕾,深深闻那香气。 
下午,她坐在露台看账部,关宏子来了。 
她迎出去,“宏子,请坐。” 
不知怎地,两人竟有兄妹般亲昵。 
宏子歉意,“宇宙,店铺赚归你,蚀归我,丹桂路这座公寓赠你,还有几笔股票及现款,在郭律师处待你签名,我们可否仍是朋友?”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谢谢你宇宙,我要结婚了。”他忽然宣布。 
“这么快对方已经答应?” 
“都已经谈妥,我把她父亲的破产生意保住,赎回大屋。” 
他一直是英雄。 
其貌不扬的关宏子说下去:“原来她优雅的母亲一直不知家道已经沦落,母女一直天真浑噩地生活。” 
宇宙微笑。 
“宇宙,你得原谅我。” 
太大方太不在乎,也不行,宇宙露一个凄寂的表情,“我都不知发生什么,已被唾弃。” 
“宇宙,你忽然听话了。”他把因由告诉她。 
是,自从发觉被陈应生欺骗,宇宙向命运投降,于是,他失却挑战。 
“宇宙,我仍然爱你。” 
“我也是宏子。” 
他俩拥抱一下。 
“婚礼就在下月——” 
宇宙忽然斩钉截铁声带恼怒地说:“不用告诉我,我不会来。” 
关宏子点点头,他满意地走了。 
背影仍然矮小,五短身材,心机比身型大百倍。 
他关上门,宇宙蹲到地上,用手掩脸,肩膀上像是去掉千斤重担。 
债务完全清除。 
幸运的她恢复自由身。 
她高兴得泪流满面。 
下午,她正式到郭律师事务所签署文件与关宏子解除婚约。 
回到家,她大字那样躺在客厅地毯上,越想越庆幸,不禁哈哈大笑不绝。 
佣人吓得躲进厨房不敢出来。 
过两日,宇宙若无其事恢复工作。 
她瘦许多,三号衣裳仍觉宽松,手脚细得一如印支小孩难民般。 
邓幸来看她,“回来也不通知我。” 
“你的家具到了。” 
“比图样更漂亮,我极之满意,那盏水晶灯挂在货仓式天花板上晶光四射,对比强烈。” 
“你的嘉利花瓶呢?” 
“它撞过你的膝头,我把它放在寝室床几上。” 
“你的家一定富艺术感。” 
“请随时来参观,对,我俩可以吃顿饭吗?” 
宇宙忽然坦率地说:“我刚解除婚约,不像仓卒行事,我想静一段日子。” 
年轻人呵地一声,随即问:“多久?” 
宇宙答:“六到十二个月。” 
他看着她:“你是一个讲道义的人。” 
宇宙笑起来,“谢谢。” 
“是谁错?”他忽然问。 
宇宙轻轻答:“谁也没有错。” 
“总有个原因吧。” 
“真要追究,那么,完全绝对必定是我的错。” 
邓幸笑起来,“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 
他每天下午送蛋糕及鲜花来。 
同事们在玻璃窗里看英俊的他充满阳光笑容推门进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散开工作。 
过两日,助手在宇宙耳边轻轻说:“张太太又来了。” 
从她的语气表情,她像是完全知道张太太的女儿正是宇宙前任未婚夫此刻的未婚妻。 
宇宙平静地说:“人客进门,还不去招呼。” 
张太太表示女儿即将结婚,需要装修新居。 
职员实在好奇:“几时?” 
“他们下星期六注册,往大溪地蜜月,只有一个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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