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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正是血红时·一路硝烟(全文)-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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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说阳历是3月18日,南京成立了维新政府,谁都知道那是汉奸衙门,可你家老太爷当了梁鸿志参事,还要你接受鬼子指挥。” 
苏祝周拍桌子:“造谣,胡说!” 
扁保长脑袋歪在肩上:“这可是你父亲派人回来说的,如今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苏祝周还要发火,李士良要扁保长讲,讲出一段故事……前天午后,圩子里发现了两个苏恒昌护兵,后来才知道是苏恒昌派回来取田契的,共来了20人,他们只知道苏团失败,不知道小马队发展到这么强大。情况是苏祝山先发现的,报告了刘颖姑嫂,由皓翁老人和齐队长参加研究,完了才把扁保长找去。当晚10点,动作开始,蛮顺利,20人全部活捉,带到天保住处,审出实情。由扁保长作保,放了19人回家务农,再当汉奸就枪毙。放一个回南京给苏恒昌报信,叫他快上吊,免得再臭故乡人…… 
扁保长讲完故事吸口烟,吐出一串烟圈:“要不是祝山心细,这回你苏府上又要出人命案子,那20个人都有短枪,还有你家老太爷给你的信……” 
路得胜抢话:“团长,干和平军(伪军)得把话说明!” 
苏祝周气得小胡子翘上天:“胡说!谁投降日寇也不能许可,老子又怎么样,一个样!” 
李士良逗他:“一个样又是什么样呢?” 
苏祝周不回应,扁保长又取去一支烟点上,说道:“苏大少,这会子是人心大乱,都准备逃难了。百姓最怕鬼子兵来,好,不谈这个,你还说抗日哩。可是哑姑到了梅家,天保现在徐州,明人不用细说,你自家拿主意吧。”他说罢又摇着两只空袖子大摇大摆走了。 
苏祝周骂道:“让老油条训教一顿,他妈的!” 
李士良道:“令尊之所为,你是开脱不清的。” 
苏祝周起身就走,一面说:“李老弟安排军务,我去看看我们家两位女王,弄清虚实,再定方略。” 
刘颖与祝娟在天保正房西套间里,贴后墙摆两张床,一床躺一个,铺开摊子养病了。苏祝周进屋,她俩只抬一下眼皮,那就算是迎接。苏祝周看刘颖面黄肌瘦,祝娟脸上瘢结累累,从她俩病状联想到大院里的“鬼气”,他也落泪了。他也是人生父母养,一般生理功能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所不同的只不过他暂时算个阉人。然而,他的思维方式是病态的,乍忧乍乐,喜怒无常,自相矛盾,杂乱无章;这种病态心理又影响着生理功能病变,便是泪腺也是枯萎的,流几滴眼水就断了泪源,只是哭丧着脸问: 
“你们病怎样了?” 
“坐下吧。”刘颖冲窗下几只椅子努努嘴,“我们病都很重,需要静养,无事休来打搅。” 
“都是什么病呢?”苏祝周坐下,没人来侍奉烟茶。 
刘颖长叹一声:“都是神经系统受伤。我还轻些,祝娟已感到四肢麻木,有瘫痪危险。” 
苏祝周道:“既是这样,怎么跑到这个角落来?家里那么多房子,休养调理总要方便些。” 
刘颖又叹口气:“大院里闹鬼,住不下去。” 
苏祝周感到奇怪:“你也信鬼?” 
“鬼就在面前嘛!”祝娟脸上含着几分捉弄地笑容,“现在,事情内幕已经搞得路人皆知,连那三枪是谁打的,都已昭然若揭。我奉劝足下还是聪明点,不用再遮遮掩掩,自取难堪。” 
“事情都从老头子叛国引起的嘛!”苏祝周自我圆场有办法,“我去找齐队长消除误会,然后请天保回来,我向他赔情就是。” 
刘颖摆手:“去不得,他不会见你。他们已经是一支大部队,你抗日,他还能扶你一把。” 
苏祝周忽又呲小胡子发脾气:“这里是我的后方,我的防区,我能去,算是低就!” 
祝娟哼的一声冷笑:“你对国家犯了大罪,还厚颜无耻地用误会二字来搪塞!我们是看你没随你老子当汉奸,饶你这一次,再敢胡来,那就走着瞧!” 
正吵着,皓翁老人领上苏氏同族公议会几位老汉来了,一位老白胡子老汉拿一块小黑板和一本家谱册。全是长辈,争吵双方都礼貌地问声好。皓翁老人对她姑嫂说: 
“好好治病,身体要紧。以后你们要是能够重聚抗日,我能说服天保,他的冤案可以压下。谁要是旧病难改,还想算计人,或是跟苏恒昌勾结,我苏门可是族规无情,铡草刀照样能铡人头!” 
苏祝周强堆出一脸哭相笑:“你老说到哪里去了?我们当然要坚持抗日,同天保的误会,我向他赔礼。” 
皓翁老人道:“祝周哇!我是80多岁的人了,光这族长就做了40年。我呢,看事是看人怎么做,不是听他怎么说。你要真心抗日,来来来,把苏恒昌的事写在这黑板上,在家谱里把他名字各勾掉。这个事嘛,同族公议会是能办的,你兄妹俩都说抗日,还是你们自己做为好。” 
“这……” 苏祝周不干,“请你老再思,我这么做会有人说我想早除老子早得产,那就有口难辩了。” 
“屁话!”皓翁老人转对祝娟说,“祝周这人我算看透了,你来写,一样的。” 
祝娟接来一支毛笔,在家谱册上涂掉苏恒昌名字。再换一支蘸石膏糊笔,在黑牌上边写边念:“苏恒昌,逊清官僚,民国二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加入汉奸行列,公开叛国。经同族公议,革除其族籍,以洗族人之耻!” 
老人称赞道:“唔,娟子是我苏门好女儿,好好把身体养好,大家信着你姑嫂俩。” 
苏祝周拦阻道:“老祖宗,你听我说……” 
老人接去黑牌挥挥手:“我说过了,我只看人怎么做,不爱听空话。”说罢和胡子们一同走了。 
苏祝周冲祝娟发火:“你太年轻,这块牌子挂出去,本族人共掉我们一半家产,也只好忍受!还有刘颖,平时点子那么多,在这关口怎么不给我一只下台梯?” 
刘颖恨声地说:“你爱跳楼,梯有何用?” 
苏祝周蹬足大叫:“我是一家之主!” 
祝娟也吼起来:“来人,把这家伙给我轰出去!” 
进来两个政工队员,把苏祝周拖走了。 
刘颖哭了:“此人已经无可救药了呀!” 
祝娟烦躁起来:“还我健康来!我要上马,杀人!”她觉得有个强劲声音在心底呼喊着。 
八天之后。苏家圩几乎发生一场流血冲突,经调解,小马队与苏团正式决裂,易地抗日。晚饭后,战士们用担架抬上祝娟,出西门而去。 
皓翁老人跟着送到西门外,难过地说祝娟说:“你哥是个畜牲,还是离开他好。” 
祝娟激情地说:“我们忘不了你老人家的帮助!可要注意安全,我们虽有布置,总要以防万一。” 
老人倒乐观:“你跟天保团聚以前,阎王请不动我。去吧,你们新防地我派人去疏通过,自有众人相助。”老人向回走的时候,老是唉声叹气,心里也很矛盾。他可以发动全族的人把苏祝周拉进祠堂杖毙,可他这一支人从此绝后,还有那么大的家产……这老族长也难当啦! 
苏家圩和各村的人都赶来送行,队伍出西门里许刚要折向北走,被老乡追上,只好停下来与老乡道别。人啊,苏家港的人,从山坡到平川都是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送吃的,送用的,叮咛话别,难舍难分。 
祝娟躺在担架上很难过,她领天保来,本想利用苏祝周番号发展部队的,结果连遭失败,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这八天,她又经历了一场大挫折的磨练。 
苏祝周回来,祝娟与刘颖约齐大成商量斗争方法。齐大成是河北霸县人,老壮丁,能打仗不会斗心眼儿。刘颖是环境养成的一些应世小术,对政治斗争则不甚通达。三人议来议去,确定个“精神进攻法”,就是用小马队的良好风纪去争取苏团下层士兵,迫使苏祝周抗日。 
然而,事与愿违,被瓦解的不是苏团,而是小马队自已。小马队过的是官兵平等艰苦生活,内部纪律严,苏团此番回来是大鱼大肉,贼吃贼喝,自由玩乐,无所谓军纪。小马队坚持操课制,苏团无操无课,随意游荡。小马队禁赌,更严禁调戏妇女,苏团无分官兵,吃喝嫖赌全干……起初,他们还是互相影响对方,不几天苏团官兵就全体出动,拉小马队的人吃喝嫖赌玩。 
马兵总算以经考验,没发生问题,步兵第二连全是李支队老兵,能与马兵共患难。第三和第四连经不起人家的反影响,便相率逃亡,有的成股投入苏团,第八天午后清点人数,三、四两连原有328人,还剩下120人了。齐大成去向祝娟报告情况,气得眼泪成串地落: 
“下暗棋咱们不如人家,再不想办法,人家就要吃咱们了!这也怪我不会办事,这回去南边收溃兵,混进来一些兵痦,才坏了大事。现在我只有把握控制马兵和步兵第二连,其余步兵今儿不跑,明儿也得跑。” 
“又失败了!”祝娟怨恨地叹口气,“至今我才明白,正派人同政治流氓斗,可不容易。” 
“大姑娘!”齐大成抹去泪,“咱们也该把话挑明了吧?不能老把我蒙在鼓里。我是早就看出你跟天保全是另有身份的人,才这么死心眼跟上你们干的,再不向我亮底牌,我也没办法巩固部队了。” 
祝娟看看齐大成那副诚实面庞,在想着,怎么说呢?她现在的帮手就是齐大成、刘颖、苏祝山三位,祝山去他岳家办丧事,不向这两位说明情况,很难度过眼前难关。她沉思一阵,才对齐大成说:“请原谅,情况不允许我过早暴露身份,你受委屈了,我的好同志!”她又扭脸对邻床刘颖说:“也要请嫂嫂谅解,革命纪律不许可我谈自己政治面貌,嫂嫂受苦了!” 
“我不怪你,大妹。”刘颖张口就流泪,“我的响往你晓得,你是另有身份的人,嫂子其实也明白。我父兄皆亡,家产被族人争得精光,娘家事实上没有了。婆家是这副光景,就是苏祝周不残废,我也不可能同他生活下去。我唯一出路就是投奔革命,抛却过去,走向新生,请大妹作引荐人。我们同苏祝周之流的斗争,不是个人恩怨之争,而是进步与倒退之争,必须坚决斗下去!” 
“好!”祝娟坐起来,“我和天保都是志愿献身敌后战场,志愿接受叶挺、项英和陈毅领导的。同时我们曾被授权扩大部队,吸收一切进步分子到革命行列里来。现在,我以新四军代表名义宣布,齐大成同志,刘颖同志,从即刻起都是正式革命干部。小马队和步兵第二连加打更队是我们基本队伍,怎样让他们明白部队性质,怎样保密,另行研究,现在是紧急应难。” 
六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了!说也怪,姑嫂俩的病好像陡然好了。三人紧急磋商一下,便分头行动。 
祝娟又穿上了军服,头戴钢盔,足登马靴,腰插驳壳枪一支,左轮手枪一支,右胯吊着马刀,乘一匹蒙古良种大马,驰出圩外。南门外土广场上,马步,步兵,打更队全体集合。现在打更队已扩大到250人,其中有不少知识青年,也有些进步的富家子弟。祝娟立马于队前中央,表情严肃,慷慨激昂地讲话: 
“诸位!我们是为实现国父中山先生遗训而奋斗的革命军人,不是普通丘八;打更队是国民抗日自卫武装,不是财主的庄丁。我们全部是为祖国解放而战的中华儿女,与苏祝周之流简直是人鬼之异!做人还是做鬼,全由自己选择,革命要靠自觉。马兵和步兵第二连都是我们李支队老弟兄,打更队全是本地青年先进分子,我们亲如手足,不用再讲什么了。三、四两连还剩下120人,愿走愿留,概不勉强,但人走不许带枪。来,愿革命的站到第二连一起,不愿干的放下枪,每人发两块大洋,咱们后会有期。” 
她讲罢,静场片刻,三、四两连残余晃动起来,乱了约10分钟,晃出去80人,还剩40名年轻士兵汇到二连一起,单编为二连第四排。晃出去的80人全放下枪,每人领两块大洋,低着脑袋走开。祝娟又激情地说道: 
“同志们!莫看我们人少了一些,但我们和四万万同胞站在一起,我们和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在一起,我们和国家强盛未来、子孙幸福站在一起,我们不是弱了,是更强了!请大家相信我和天保,我们有坚强地政治依托,我们是无敌的……” 
苏家圩锣声哐哐,人声喧嚷。打更队和步兵们控制着城墙和交通要道,马兵以班为单位在街巷间奔驰呼喊,把他们的遭遇,天保受害,苏祝周怎样使奸瓦解他们,一件件都公布出去。马兵善战,苏团理亏,苏团小兵们吓得躲在民家不敢出来。扁保长自己打着锣喊: 
“大家都到苏家大院看皓老断案子!” 
苏家中厅摆开10桌酒菜,苏祝周约集全团军官庆贺瓦解小马队初胜。突然间,祝娟率30余骑狂啸而入,厅里顿时一片大乱。她刀尖指着苏祝周下颏,厉声说:“不是老祖宗有话在先,我就把你剁成肉泥!”李士良拦在中间劝说,祝娟虽然愤恨已极,话还是说得有节制的:“足下也是委员长学生,竟然甘受苏祝周唆使,三枪打走了天保,破坏了南线作战计划,就不想想后果么,你的血怎么这么冷?” 
刘颖扶着皓翁老人来到院里,有人搬椅子请老人坐下,老乡们潮涌而入,过去一群青年像抓犯人一样把苏祝周拖到老人面前。苏祝周还不服:“你老是族长,怎能管军队上事?”老人道:“你兄妹纠纷,族长当然管得。” 周祝周争辩说:“什么年代了,你还用封建老规矩管族人!”老人发了大火:“畜牲!你爹是国贼,你害走天保,破坏国军行动,是帮日本人忙,也是大逆,大逆者族人皆可诛之。今天一不打你,二不斩你,这就够宽的了,你狗日的还敢狡辩!”苏祝周立刻软了:“听凭你老裁断。” 
经邻人们劝说,扁保长做好做歹地两头圆,最后由皓翁老人裁定:苏祝周当众向祝娟赔罪,祝娟带马兵、步兵开走;刘颖既是苏家主妇,又以天保代表的公职身份留在苏家圩,打更队指挥权属祝娟…… 
祝娟回到住处又瘫倒了。她把政工队留几个人下来,协助刘颖工作,掌握打更队,监视苏团。晚间出发,她躺在担架上,仰望朦胧月影,又烦躁起来,今天,在她火头上真可能干掉苏祝周,可是老祖宗一再叮嘱,不许杀他。“哎!”她想,人老了,虽然进步,也有糊涂的一面。 
刘颖坐在祝娟担架上流泪,弹不了琴,只好要政工队领唱《义勇军进行曲》,为小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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