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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正在发育 作者:蒋方舟-第6部分

小说: 正在发育 作者:蒋方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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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完了!
  十八、比 美
  记得在一个难忘的夜晚,我们家请到了对女生的容貌颇有感觉的龙超和宇文宇两位先生。与他们深入地探讨了女性美丽的定义。
  龙超先生先说:“我认为在我们班,蓝鹃是比较好看的。她眉毛浓,眼睛大,胆子小,好养活。听说她家比较有钱,我家在金钱上是可以和她家门当户对的,而且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哇!这位大哥好厉害啊!既有远见又落后,厉害厉害!
  该宇文宇发言了,他的特点是油嘴滑舌。与龙超的的诚实截然相反。他说:
  “我认为方舟是比较漂亮的……”
  这话咱爱听!
  “不过,我更喜欢赵美云那种纯洁的美。再加上她喜欢穿白衣服。啊,天使!”我微笑着看着他们,最后我做总结:这两位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什么样的女生就漂亮(掌声如雷!)
  因为我是女权主义者,所以我要听听女生谈美丽。
  很奇怪的,我们女生对相貌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有研究。也就是说,有研究的人没有什么感觉,有感觉的人没有什么研究。
  女生用胸脯的大小,来决定谁长得好看。比胸脯的发起人是赵美云。我是第一次比胸脯的当事人。
  比胸脯的过程是:一个女生先踮起脚,再把另一个女生的衣领扒开,朝里一望,下结论,一般是说,不是很大,再接再厉。有点创意的,可以加个“哇”字。
  记得赵美云跟我说过:
  “我们班胸脯最大的有三个:冯胖胖最大,你老二,蓝鹃老三。冯胖胖是抖的,你的是挺的,蓝鹃是满的。”
  我说:“你呢?”
  赵美云满脸羞涩地说:
  “我是空的。”
  十九 词语手册
  本姑娘心地狡猾,但外表忠厚,这几年乱碰胡蒙,似乎也没被什么三教九流的问题难倒过。
  不过这天,我倒真的被难住了。
  第一怪,要怪书上这道来历不明的题目。第二怪,要怪这念二声的“混”
  字,竟然要组两个词。我的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只好乱瞄一瞄了。尽管我知道我这类技术,不比我班上的任何一个人强。
  今天的同学们不知哪儿不对劲,都把自己的作业捏得紧紧的,没有给敌人留下一点可乘之机,幸亏我爷爷在天有灵,保佑我当上了四人小组的组长,有了给人检查作业的权利。
  按迷信的说法,我今天可走好运了。因为我们班的同学十分信奉我。认为我检查作业是有益无害的。经常迫不及待地把作业拿来给我检查。我便不绕弯道地直接把目光盯在“混”上,这些兴奋者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行动,倒是我自己内疚了一番,我看到的情景,可以用我奶奶的一句话概括:作孽呀!
  浮现在他们本子上的词,竟不是“混蛋”,就是“混球”,不是“混球”,就是“混帐”,不是“混帐”,就是“混搞”。其中“混搞”一词,我甚为不解,便问当事人。他的脸“嗖”地一下红了,眨巴着不大的眼睛,狡猾地说:
  “少儿不宜。”
  我们班的词语手册之父是龙超。
  龙超四本词语手册。可以按不同的标准分类。
  按大小分三类:一本16开;两本32开,一本64开。
  按贵贱也分三类:最贵的是16开的,其次是两本32开的,最便宜的是64开的。
  按内容亦可分为三类:最齐全的,是16开的(包括组词,解词,课后问题的答案,基础训练,范文等);其次是32开的(包括组词,解词,课后问题答案等);最简单的是64开的(包括组词,解词)。
  和他相比,我就显得寒酸了许多,一本“词语手册”也没有。
  不仅如此,我们班64人,其中63人都有词语手册。换句话说,没有“词语手册”的唯我独尊。
  我问龙超:“你要那么多的词语手册干什么?谁给你买的?”他说:
  “我妈我爸我爷爷我奶奶给我买的。”噢!我的妈哩?每当我让她买词语手册的时候,妈妈总是大手一挥:
  “不用啦!要那东西,还要脑子干什么!”废话!要那东西组词嘛!每学一个生字,都要在后面组两个词。比如:“寇”,后面就要组“日寇”
  “豆蔻”。要是会组成语,就只用组一个词了。比如“唾”,后面就可以组个“唾手可得”。
  尽管我没有词语手册,但是我是组长,可以借检查作业之名,时不时地抄一两个词。要是不抄,硬想,也能想,只不过要抓破头皮,啃破笔杆。主要是耽误我的时间。
  长期这样蹭词,也不是个办法呀!
  出于怜悯,龙超借给我一本,最小的,最贱的,最简单的,64开的,词语手册。
  于是,上课时他把那本手册借我,写完作业了,我再把手册还给他。虽然程序烦琐,但是总比我每天带四个文具盒,上学时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放学时再一件一件的放进去好多了。
  说到文具盒,就在这时,发生了两件与文具盒有关的事:
  第一件是,有一阵,龙超在练铁头功。
  上课了,当喊“老师好”时,陈大侠一方面要表现对老师的尊重,一方面要展示自己的铁头功,就故意把腰弯得很低,头重重地磕在文具盒上,还故意皱着眉头,轻轻地揉揉磕到的地方,无所谓地笑一笑,表示不疼。
  每次别人提到他的铁头功,他总是把自己的文具盒往自己的头上砸,可能是担心别人以为他弄虚作假,他见我的文具盒比他的大,就摆出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表情。拿起我沉重的文具盒,使劲地、用力地、壮烈地照着他空荡荡的脑门子打了起来,然后拨开人群,大摇大摆地走出座位。
  一个同学背后埋伏,拿我的文具盒,跟在他屁股后面,当他刚跨出教室时,只听“咣”的一声响,我的文具盒被砸出一个窝,而陈大侠的头并没被砸出一个包。我便确信他有铁头功了。
  第二件,那是上音乐课,他没有带竖笛,闲得没事干,就拿起我的文具盒左看右看,动手动脚,只听“喀嚓”一声,我的塑料文具盒被他掰掉了一块。那时候正是上课,我就没有理他,再说沉默是女性的美德嘛!
  直到放学,我装做很傲慢的样子,拿尺子敲着桌子说:“你赔我!”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头一摇一摇的,额头上的一撮毛更长了,直往鼻子上奔,他说:“赔你妈个大奶头!”就这样,我的四个文具盒里的50%,就被他搞坏了。
  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冷战。我是坚决要求索赔的!这样长期相持下去,永远对我有利。
  龙超心知肚明,就把那本64开的词语手册让给了我。
  但是书的价钱和文具盒的价钱,还是相差2块5。
  龙超,我比较了解。他家虽然钱多,但是他自己手里,现金支票的没有。
  他翻遍书包,发现了一张过期的贺年卡,上面写着:
  龙超:
  祝你新年快乐!
  我指出称呼不对,犯了明显的错误。龙超答应在5分钟把名字改好。
  开始,他是想努力在原字上改动。不想,“方”和“龙”,背靠背,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扭。所以特别难改。经过反复改正,终于涂成了一个墨砣砣。
  一不做二不休,龙超干脆把称呼,全部涂成了墨砣砣。上面变成了:
  方舟:
  祝你新年快乐!
  我终于通过合理的途径,弄到了属于我自己的词语手册。
  二十、现代书生
  今天老师讲了一首诗歌,主要是讲哥俩在山坡上做作业,忽然飞机来播种子(他们好象生活经验蛮丰富的,知道不是观光旅游新马泰的飞机),由种子联想到一片树林,由树林联想到枕木,由枕木联想到铁路,房屋,梁柁,他们两兄弟,将来要在风雪中,拿着电锯高歌。
  老师讲到这儿,略略有些尴尬。因为昨天才讲到环保,今天就讲伐树,不太好吧。于是简单地说:
  “这两孩子多可爱,长大要为祖国做贡献。”还问:
  “这篇课文写得好不好啊?”我想:哼!种子刚刚撒下来,就拿电锯等着呢。还说写得好。那种手笔,都是大人教的,什么“大手把荒山抚摩”哟,什么“金色的细雨”哟。乱抒情,呕死人了!
  老师说:
  “方舟你说是不是?”我莫名其妙地“恩”了一声:“什么是不是?”
  老师显然是沉住气,把下巴往里掖一掖,深呼吸一口:
  “你说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可爱的孩子?”老师一定是看到我出现了异样的表情,眉毛打成一个疙瘩,就提问我了。
  我只好勉强笑着说:
  “可爱。”可我坐下时,小声地说了一句:
  “可爱个屁!”没想到这声音还挺大,足以让有着顺风耳的老师听到。
  可整天说被我们吵聋了的老师并没有听到,只是说:
  “你说什么?”我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随便编个答案就混过去了。没想到旁边的龙超嘴快,用比当事人的声音还大几倍的声音,对老师说:
  “她说可爱个屁。”同学们就窃窃私笑,我只好以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下面的同学。老师指着那个嘴快的龙超说:
  “你说这两个孩子可不可爱?”他便用极细的嗓音,配上甜美的笑容叫道:
  “可爱!”老师很满意,假装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在老师心中百依百顺的印象变了。
  有了这一次,就没了下一次。我对课文上有看法,只好暗自在心里想。
  今天老师连着上了两节介绍伟人衣服的课文。一篇是《一件棉衣》《周总理的睡衣》。
  先说〈一件棉衣〉主要是讲毛主席的。毛主席的棉衣烂得不成样子了,别人就暗地把旧棉衣拆了,换了一件新棉衣。毛主席生气了,让他们把新的送回去。要一个和旧的一模一样的。
  我看了以后,觉得不能理解。心想:毛主席呀毛主席,你老人家也太奇怪了。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家都已经把新的做好了。旧的都拆了。就很难找到跟旧的一模一样的棉衣了。难不成把旧得再缝起来?那不太麻烦了。如果别人给我做了新衣服,我肯定要千般万般感谢的。
  不过我最关心的还是那个新棉衣,新棉衣到哪儿去了?只是说那个送棉衣的战士热泪盈眶。
  再说〈周总理的睡衣〉,主要是描写一幅画,前面是邓奶奶为周总理补睡衣的情景,后面是一位女护士拽着周总理的睡衣哭。原因是她发现上面有好多补丁。
  我真奇怪,一件睡衣实在是没有什么补头。睡衣是很便宜的,再说睡觉是可以不用穿睡衣的。
  让我特别奇怪的是:课文不停地描写那个针线笸箩,而且老是在猜测针线笸箩里的针线包的来历。一会儿说是长征两万五千里留下来的,一会儿说是别人送的,一会儿说是邓奶奶自己做的,最后也没猜出来是哪儿来的。
  话说后面那女护士,她跪在地上,手捧睡衣的尾巴,又热泪盈眶了。我很惊异,为什么所有写伟人的文章都要用上“热泪盈眶”这个词,而且这个时候哭,眼泪会把睡衣弄脏的,又得重新洗。
  其实我不是书生。但一考试我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书生了。
  一次考试,有一道题是考排列顺序的。要从小到大排列。题目是:
  布匹,棉花,棉桃,纱锭。
  天哪!棉桃是啥?纱锭是啥?没办法,我只得数她们的笔画,哪个笔画多,哪个就排最后。
  第二道题:
  课桌,树苗,小树,大树。
  我就不会故伎重演了。这回我什么都认识。于是,我得意洋洋地把顺序顺了下来。哇,真他妈的爽。
  第三道题:
  铁水,铁矿,锄头,铁。
  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又傻了眼。妈呀。铁水是什么玩意儿呀?莫非是铁牌矿泉水——总算和“矿”扯上关系了。那么铁水就是老大!铁矿是老二,锄头没有铁贵。只好屈尊当老末了。
  该最后一道题了。
  蒸汽,水,雨点,云。
  啊哈。这个我熟,蒸汽比云大,水比雨点大。这不就结了吗?
  总算搞定了。该作文了,我终于可以在我胡说八道的作文翱翔了。耶——
  但是我没什么把握,一回家,我就满心欢喜地问俺爹俺俺哥俺姐:
  “棉桃是啥?纱锭是啥?铁矿是啥?铁水是啥?”还是我妈反应快。不到两分钟,就做出答案:
  “小嘛小儿郎,
  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不是为做官,
  不是为面子光。
  只为穷人要翻身啊,
  没有学问呀无颜见爹娘。
  听听阿妈给你讲,
  铁矿是铁水的爹,
  棉桃是棉花的娘……”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乾坤倒转,风水轮流转……
  二十一、九品芝麻官
  鄙人从小是个老好人(专指在学校)。
  哪知自从流行当值日班长以后,我就在一个星期里,没有一刻安宁。
  值日班长,美其名曰,就是民主管理,培养俺们的竞争意识。我有幸成了第一届值日班长,以后的值日班长也归我选,我信心十足地想:因为我公道!
  值日班长是干什么的?就是记名字的。科学的解释,就是在小本本上写上违法乱纪的倒霉人员。倒霉人员的处罚,就是放学留下来扫地。
  然而规矩是人定的。哪位值日班长心情好了,骂人10次也不会被记名字。
  到N届值日班长上任的时候。办案就必须有证人了。不过这是后话。
  话说在那硝烟滚滚,弹片横飞的打扫卫生的现场。杨都都迈着大步向我走来,步伐优美得像个企鹅。不过那架势有点不,不……不对劲!
  他一见我,便唱了起来:
  “我今天陪爸爸,带着全家去杀人。”
  显然是想制造恐怖气氛。这句歌词是他的开场白,就像童话里会说话的小狗,先“汪汪”两声,再说人话。
  刚唱完,就全身扭曲起来,好象肚子疼,装得委屈得不得了。
  他说:
  “宇文宇他踢我!”虽然杨都都喜欢过我,但是我公事公办,不轻易冤枉一个好人。我问:
  “几脚?”他好象没做好准备,数了半天手指头,说:
  “一脚。”哈!才一脚跑来报什么案哪?我尽量婉转地吼道:
  “按规矩,踢三脚才能报案。否则熟归熟,我一样可以告你报假案!”
  杨都都显然对一审判决非常不满。在他眼中,就冲着他脸上那块明显的刀疤,别人也该让他三分,何况欺负他的还是个无名小卒。哼!
  于是他要求重新开庭审理。但是我一定要维持原判。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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